第166章

你这小怪物怎么阴晴不定的?

桃桃从图书馆离开时已经很晚了。

夕阳落山, 夜幕浮现。

在路上看到虚龙的身影消失在天际,她知道,它在送金佑臣离开。

华灵院的教授个个都是人精, 因为担心她的身份被华灵院的人识破,金佑臣没有来道别。

桃桃回了宿舍,洗漱过后站在窗边浇花。

这几个月来, 无论她为玄魂花浇多少水, 放入多少营养液, 花都没有变化,一副枯萎了无生机的模样,恐怕真的只有华灵院的灵雾才能让南宫尘的灵魂恢复生机。

桃桃手指拨弄着玄魂花花瓣下的茎,在上面挠了挠, 她是无意识这样做的, 可花朵却轻轻颤抖起来。

没有开窗, 也没有风, 花却在颤抖。

桃桃顿时停住了手,不可置信地喊道:“南宫?”

花朵恢复了平静, 没有任何动静。

应该是她看错了吧?

早前金佑臣录下与嵇色邪的对话并发给了她, 通过那段对话,桃桃终于知道了雾气的名字。

——镇魂雾。

华灵院的人说, 这雾气对华灵院的人有很重要的作用, 一旦拿走可能会人间大乱。

能造成人间大乱的情形不多见, 镇魂雾的作用是镇, 镇什么?难道是用来镇邪祟?恶灵渊下面真有邪祟?还是说这镇魂雾其实不在恶灵渊里, 而是在另外的地方起着镇邪的作用。

昏暗的屋里只点了一盏台灯, 桃桃坐在书桌前, 思考了很久。

夜深了。

桃桃四肢酸软, 那熟悉的疼痛又如潮水般降临。

虽然在雪胆枝的调养下现在不会夜夜都疼,但一周也会发作几次。

她静静躺回床上,等剧痛涌来,等剧痛散去。

夜半时分,桃桃浑身冷汗躺在床上,已经没有去洗澡的力气了,靠在枕头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本以为这么累了可以一觉到天亮,可她一睁开眼竟然又回到了昨晚那个奇怪的梦里。

桃桃是在剧痛消融后因为疲惫睡过去的,所以在梦中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小屋的角落里,和真实世界的她一样,浑身是汗,不停颤抖。

昨晚那古怪的小孩也在,他半跪在她面前,拿一块洁白的手帕擦拭着她头上的汗珠。

桃桃张口就问:“我怎么又来了?”

第二句话则是看着那小孩的脸:“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小孩没有五官的脸上泛着一层坨红,像是喝醉了一样。

他见桃桃醒了,把手帕丢给桃桃,起身站在了窗边。

桃桃擦掉头上的冷汗,如果说早上醒来还不确定昨晚的种种是梦还是真的,那么今晚再次进来,她几乎肯定那是真的。

——真如这小孩所说,这里不仅是她的梦境,还是他的灵境。

可要她进入邪祟的灵境里,邪祟的本体应该离她的本体很近才对。

华灵院怎么会有邪祟呢?还是说因为南宫尘的灵魂重创,永劫同身咒消失,所以有邪祟附在了她的身上?

看这怪小孩的一举一动也不像想要害她的样子,桃桃走到他身边:“为什么总把我拽到你的灵境里?难道你是鬼,死前有什么心愿未了?你说出来,我说不定能帮你,等解决了你的心愿就别缠着我了。”

小孩一动不动,脸上的那抹红一直不消。

因为没有五官的缘故,桃桃无法窥知他的表情,但直觉他现在是因为某件事而害羞。

我也没干嘛啊。

桃桃心想,这小怪物在害羞什么?

小孩拿起窗台上的一根断木,在灰尘中缓缓写下了三个字:【不要脸。】

这对于桃桃而言是很严重的指控了,她急道:“你才不要脸呢!我才刚醒,我做什么了?”

小孩没有再说话,桃桃疑惑地靠着墙坐下,心想这小怪物真的太奇怪了,每晚都要拉她进到他的灵境,偏偏又不说是为什么,还总是说些奇怪的话。

她捡了一根枯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小孩在窗边站了一会儿,朝她走过来:【你在做什么?】

“在想寂静之主。”桃桃随口说,“说了你也不认得。”

【我知道。】

桃桃看着地上缓缓出现的三个字,抬起头看着他:“你知道寂静之主?”

小孩点头:【她体内有两个灵魂。】

关于寂静之主的记载,桃桃下午也在图书馆搜了,不过一无所获。

华灵院压根不知道寂静之主的身份是三百年前的藏灵身,关于她的典籍留存还没有混沌冢的多。

而在混沌冢的记载里,也只是将她几笔带过。

根据桃桃几个月前在混沌界找到的资料来看,寂静之主原名崔故伶,是三百年前一个灵师家族不受宠的小女儿。

神明在降生天命之人的同时也会降生藏灵身,藏灵身满身灵力,是世间万物都不能相比的,存在的意义就是成为天命之人觉醒力量的祭品。

三百年前,神明将自己七分之二的力量投落人间,化为天命之人,也就是南宫尘。

由于他力量太强,所以并不需要他的藏灵身拥有太多的灵力,与后世的藏灵身相比,崔故伶更像是一个摆设。

因此,崔故伶活到了十几岁才觉醒灵力,并且南宫尘没有吞噬她。

虽然李鹤骨说,从某种意义上来看藏灵身不算人类,但藏灵身和人类一样会生老病死,并不会长生不老。可崔故伶却用着寂静之主的名字活了三百年,这三百年间她所作所为更是让人费解。

桃桃:“崔故伶、弥烟罗,这应该是寂静之主两个灵魂的名字,但我翻遍了所有的典籍也没有查到那个叫弥烟罗究竟是什么人。”

【你查不到的。】小孩在地上写,【弥烟罗,它不是人。】

桃桃回想起那晚在混沌界,寂静之主被南宫尘掐断了头颅却仍然重生的事情,觉得有理。

如果是人类,头颅断了,绝没有生还的可能。

桃桃问:“那它是什么?邪祟?是妖还是鬼?”

小孩沉默了一会儿:【弥烟罗,是蛮荒狱的灵魂。】

桃桃:“我记得师祖说过,蛮荒狱是一处独立的空间,在大邪祟时代,许多邪祟生活在那里,还有许多人类被掳去做奴隶,这样的一处空间也会有灵魂和意识吗?”

【有。】

在大邪祟时代,蛮荒狱每日每夜都有无数的凡人死去,又有无数的妖魔诞生,在怨气、死气、尸骨堆积成山,恶鬼凄厉嘶嚎的地方,于天地间诞生了一个灵魂。它没有实体,似雾、似烟,却拥有天生的灵智和世间最深重的魔气。

【弥烟罗曾是世间最强大的邪祟,蛮荒狱在它的控制下,一片草木,一颗砂石都可以成为它的身体。】

“既然是这么强大的邪祟,为什么又会和崔故伶共用一个身体?”

【不清楚。】小孩淡淡地写下了几个字。

桃桃盯着地上他写的字陷入沉思。

天道的机制要正邪守恒,是防止世间纷乱,但寂静之主也要正邪守恒,她绝不可能也出于这个目的。

难道是因为弥烟罗和崔故伶交替掌控着那具身体?由弥烟罗掌控身体时它杀灵师,由崔故伶掌控身体时她杀邪祟,所以才给人寂静之主那样反复无常的表现。

不对。

在混沌界那晚,第一个出现的明明是崔故伶的灵魂,她亲手杀了于师、王师还有莫长明,足以证明她对灵师的死活也毫不在意。

所以寂静之主维持正邪守恒的目的是什么?总不会真是自诩为天道的使者来维持正义吧?

桃桃看了眼小孩,心想他会不会知道?

他这么奇怪,又好像很博学的样子,应该知道一些吧?

她刚准备问,想法在脑子咕嘟咕嘟转了一圈,问出来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孩点头。

也是,都连续两天把她关进灵境里了,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谁呢?

“那你认得南宫尘吗?”

小孩抬起头,虽然没有眼睛,但桃桃直觉他瞥了自己一眼。

他沉静了很久,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又红了,接着才点点头。

桃桃心想,他连南宫尘都知道,看来是真的很博学了。

桃桃问:“既然认得南宫尘,那也应该知道南宫尘和寂静之主有什么关系吧?我在帝钟的记忆里看到了一副画面,他从前身边有一个女孩长得和寂静之主一样。既然寂静之主是神明创造的工具人,那么她的脸不会人人都有才对,一个时代也不可能出现两个藏灵身吧?从前我怀疑他喜欢寂静之主,因为我长得一样所以把我当成替身之类的东西,你看过霸总替身文学吗?就是香桂很喜欢的那种东西……但那晚南宫又掐断了寂静之主的脖子……啊——”

桃桃抱着头,看着小孩落下的手和手里的那根木棍:“你又打我?”

就在刚刚,小孩顺手拿手里的木棍狠狠敲了下她的脑袋,她不忿:“就算我啰嗦了一点你也不至于打我吧?”

小孩打完了她,脸上也不见那害羞的红晕,转过身去面朝墙坐着了。

“你这小怪物怎么阴晴不定的?”桃桃恶狠狠道,“要不是在梦里,你看我会不会扒了你的皮。”

小孩不理她。

桃桃自己待了一会儿,觉得无聊,用脚尖踹了踹他:“放我出去!闷死了。”

小孩依然不理她,她只好起身走过去,把他幼小的身体捞了起来,像昨晚一样,一手掐住他半边脸颊,用力揉捏。

可怜的小孩没有嘴发不出声音,想要摆脱她,可桃桃的力气实在太大了。

在桃桃报复般把他白皙的脸颊揉红之后,又凶巴巴地问:“你到底放不放我出去?”

小孩白袍下的胸膛微微起伏,被她欺负的喘息不定。

他平静了一会,面朝桃桃时的气势也有些凶了。

不过一个小怪物再凶又能凶到哪去?桃桃压根没把他放在心上。

他朝桃桃伸出了手。

桃桃不明所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是要她的手。

她伸出左手给他,小孩一巴掌拍了上去。

桃桃当即跳了起来:“你吗的!”

要是换了往常有邪祟敢把她困在灵境里她早就动手打人了。

但对着这只小怪物,不知道为什么,她有股超乎常人的、异常的容忍。

小孩不要她的左手,桃桃压着脾气又把右手递了过去。

他动作很温柔,却叫桃桃不解。

——他卷着白袍的衣袖,在她手背上轻轻擦拭了几下,而后将手还给了她。

为什么要帮她擦手?

桃桃瞥了眼,心想自己的手背也不脏啊。

只是这个位置……

她恍惚中想起,好像是白天金佑臣分别时吻过的地方吧?

*

寂静之地。

暗灵师跪在地上,压低呼吸声,生怕吵到高台上女人的休息。

从混沌界回来她就闭关养伤,直到前不久才刚露面。

在她养伤的这些日子,暗灵师们大多被派遣出去,有的打探消息,有的搜集活人。

活人被送进这里就消失不见。

暗灵师从小都是被血肉滋养长大的,看着这黑暗的空间两侧血池里漂浮的人骨和血肉也能猜出大概。

作为八株的暗灵师,主人她吞噬几个凡人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

只是在主人养伤的这段时间,没有看见崔玄一的影子。其他人对于主人是怕,但他不同,恐怕整个寂静之地,只有他是唯一一个真正关心主人的人。

女人的声音将龙膏烛从发散的思绪里带了回来:“朱颜酡有消息了?”

一个月前,主人要朱颜酡去查救世盟将十方璞存放在了哪里,前些天刚有消息传来。

龙膏烛回道:“自从闽城海上游轮事件之后,金斯南在金氏财团的地位就不如从前了,他父亲已经剥夺了他所有的实权,以后恐怕很难为我们提供金钱上的便利了。”

崔故伶白皙的脸颊正中央横亘着一道粗裂的伤疤,她半靠在榻上玩指甲:“他父亲那样碍眼,找个机会弄死就是了。”

龙膏烛:“就算他死了,金氏财团还有一个小少爷,财团的决策权也不会落到金斯南的手里。”

“那就连他一起弄死吧。”崔故伶眼里闪过一道锋锐的利芒,“李鹤骨死后,灵师界对寂静寮越来越警惕,想要杀几个灵师容易,但杀许多灵师却很难,不杀灵师,死的说不定就是你我了。要引蛇出洞,怎么能不放些上好的诱饵呢?”

她手里拿起一个透明的瓶子,里面有两块幽蓝色的十方璞。

原本寂静寮手里的十方璞并不止这些,但是大多都被她送给了九婴。

当初她承诺,那些碎片永远归它,而闽城死难的凡人灵魂寂静寮一概不要,这才换来了合作。

只是实在没有想到,它竟然那么不堪一击。

崔故伶记得那晚九婴的头颅是如何破碎的。

——在那男人的手掌翻覆间,无法挣扎地化成了血肉的碎块,连同它的灵魂也一并消散了。

那时她虽然被弥烟罗的灵魂压制住了,可她在那具躯壳里清晰地看见,南宫尘原本并不想管九婴如何肆虐城市。但在某一瞬间,他回头看见了应桃桃试图飞往海上去阻止九婴,所以,他替她出手。

哪怕这样会耗尽他的力量,哪怕他会因此而灵魂消散,他也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

每每想到那个画面,崔故伶的心就像从泡了酸梅的醋缸里捞了出来,一挤就朝外涌着酸水了。

咔嚓一声轻响。

她抬起手,发现尖锐的指甲被自己发狠弄折了。

龙膏烛的声音将她从那沤馊的酸意里带回现实:“金氏小少爷身边有金斯南的人,昨天小少爷去了华灵院,那人是保镖之一,也跟着去了,虽然在华灵院里无法探查,但据那保镖说,华灵院有一座神秘的研究所,那里很可能封印着这一年来灵师界收集的全部的十方璞碎片。”

“华灵院。”寂静之主呢喃思考着。

龙膏烛:“往返华灵院要通过虚龙,进入虚龙的体内后无法分辨方向,所以哪怕从前我们的人也混进过华灵院,但对它的具体位置还是无从得知。”

“朱颜酡不是说过,特调局与华灵院之间有一个相连的入口吗?她曾经在特调局待过,对于特调局的大门朝哪边开,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龙膏烛愣住:“主人,您是想……”

原本寂静之主攻击混沌冢已经让他很惊讶了,现在看来,她还想要动特调局。

崔故伶偏头看着跪在地上的龙膏烛:“我的伤还要休养,你们就代我走一趟吧。”

上一次之所以能屠杀混沌界并不只是靠着寂静寮的力量,更是因为堕神道和九婴的助力。现在它们都死了,寂静之主有伤在身,崔玄一又不见了,仅凭剩下这些暗灵师,要怎么去特调局抢东西?

龙膏烛思考了一会儿:“听说特调局有一位齐老,虽然不在神仙坛但实力深不可测,您不亲自去,只怕很难拿到。”

“放在二十年前齐瀚典或许还能出手,他现在的身体早就不行了,特调局剩下那群不中用的东西,别说我了,就连你们也未必挡得住。”崔故伶的眼里弥染起一道令人心悸的暗色,“十方璞碎片,没有它,我的计划要怎么进行呢?”

崔故伶笑了,她目光望入黑暗里,从血池的深处,缓缓浮现起百颗鲜血淋漓的头颅。

龙膏烛认得,那是这些天来被暗灵师们到处搜罗来的凡人。

他以为被寂静之主吞噬了,但没想到,只是被她炼成了傀儡。

崔故伶漫不经心道:“带上他们,足够了。”

*

桃桃醒了,她没有立刻起床,而是在房间里仔细检查了一圈。

已经连续两晚做了那样的梦,那小怪物一定就藏在她身边的哪一个角落里。

她把房间上上下下搜了个遍也没有闻到一点邪气。

怎么可能呢?桃桃泄气地坐在床板上,心想也许是这小怪物的邪力太厉害,她感受不出来?再或许小怪物不在房间里而在她身上,可是她身体并没有异常啊?

华灵院有一处专门的净化屋,平时有学生外出完成任务后沾了邪气,回来后就会去那里检查。

一旦身上真有邪祟,会有专门的老师来帮助你驱邪净化。

桃桃不想一入睡就被那小怪物困在灵境里打手背了。

她想了想,穿上衣服出去了。

……

风和日丽。

今天是周末,霍迪和一群女灵师坐在草坪上。

众人看鲜花,看草坪,从灵师历史谈到西方哲学,女灵师们很开心,笑声一片。

霍迪正笑着,忽然看到那个叫周玉的女孩走进平时不会有人去的净化屋。

他和女灵师们低语了几句,起身朝那屋子走去。

很少会有学生外出驱邪,所以净化屋几乎相当于一个摆设,这里人也不多,只有一个保安和一个负责测试的老师。

霍迪递了根烟给保安,打听道:“那女孩来干嘛?”

保安和他热络地聊起来:“好像怀疑自己身上有东西,含糊其辞的,只是说要帮她检查一下。”

霍迪没有进去,在门口等着。

十分钟后,桃桃满脸疑惑出来了。

老师听了她的描述后将她带到了一个很像医院ct机的地方让她躺上去,而后不知道在外面进行了什么操作,等桃桃出来的时候,老师一脸负责地告诉她:“你身上没有邪祟。”

然后就把桃桃赶出来了。

桃桃之所以疑惑不是因为她身上没有鬼,而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脑子一定出了点问题。

她是神圣净化属性的灵师,又有帝钟在侧,那只邪祟敢不开眼缠着她?

可如果是这样,小怪物又是怎么将她带入他的灵境里的?

还有他擦她手背的那个动作,也太奇怪了吧。

他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金佑臣和她一个屋子睡觉后,又吻了她手背的两个晚上出现了?

桃桃正在思考着,一出门差点撞在霍迪身上。

她看见这男人就头晕,但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来应付他。

“霍老师。”她冷淡地打着招呼。

“昨晚去了溪春镇,难道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没有。”

霍迪热心到:“身上没有不代表住处没有,说不定那东西在你房间呢?华灵院的仪器库里有一种可以检测环境里是否有邪祟的仪器,学生接触不到,但我可以,我帮你借来,去你房间检查一下好不好?”

“不用了。”桃桃不想和他纠缠,转头就走。

霍迪却跟了上来:“学生的人身安全受到邪祟的威胁,这是我的分内之事,你别客气。”

桃桃被他烦得不行,正在想要转头骂他的时候,徐山从远处跑来了。

“周玉,快跟我去挑战场。”徐山作为狗尾草学院的首席,看学院内的所有人都像是小弟,大声地招呼她。

“学校刚刚贴了下个月黄金狩猎赛的通知,黄金狩猎赛是学生和老师的对抗赛,名次越靠前奖励越丰厚。”徐山一副大哥的派头站在桃桃面前,“学院每个学生都要努力获得好名次,走,去挑战场我带你训练。”

桃桃虽然不想跟他训练,但能趁机摆脱霍迪也不错。

她跟在他身后走了,好在霍迪也很懂分寸,并没有跟上来。

在进入学校的第一天,霍迪就跟她说过,华灵院的植物是经过特殊培育的。

虽然是春天,但通往挑战场的路上却堆积着很多黄色的落叶。

这银杏树不知道是用什么灵物杂交培育的,每一个月就会落一次叶子,很好看。

同样好看的银杏叶桃桃也曾见过,在申城灵交坊。

那时南宫尘还用着林泉的身体,坐在街边的树下看着一本无厘头的话本。

桃桃突然站住脚步。

那本书。

桃桃仍然记得它的名字。

——《霸道缱绻鸣钟人,流落人间神明的死生爱恋!》

她当时问南宫尘,书里讲了什么。

南宫尘说,书里的主角是混沌冢的初代鸣钟人。

从前桃桃不知道,但现在她已经清楚了,初代鸣钟人就是他自己。

书中说,天命之人自诞生起就是有缺陷的,他必须尝尽人间的八苦七难才能觉醒神性,成为慈悲的神。

桃桃问他,有什么缺陷。

他说,天命之人降生时没有脸。

没有眼睛、鼻子、耳朵,靠感知摸索周围的一切。

没有嘴巴,靠浸在星光和露水里汲取能量。

他没有脸。

桃桃心脏突突地跳了起来,想起那个无面的小孩,想起他的白袍,想起他在她和金佑臣睡了一间屋子之后冷冷吐出的那句说她三心二意的话,想起他昨晚擦拭她手背的动作。

桃桃站在落叶如雨的银杏树下,呼吸停滞了,她转头朝着宿舍方向跑去。

徐山一回头看见女孩的背影在路的尽头,他喊道:“周玉,你干嘛去啊——狩猎赛还要不要名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