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混沌冢的鸣钟人,无路可退。
江南片区, 夜来香。
罗侯正在柜台前算账,手机突然弹出消息,是灵师app今日的推送, 题目取得猎奇。
【千米海啸席卷闽城,混沌冢鸣钟人以身殉道,混沌界灵师无一幸存!】
他看一眼, 忍不住笑了。
洗脚城刚刚关门。
庄晓梦提了两份宵夜回来, 她问:“笑什么?”
罗侯指指手机:“灵师app里的新闻编辑可以UC跳槽来的, 乱取标题也不怕被开除。”
不说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能翻起千米高的海啸,单是它第二句就让人觉得是在说笑。
李鹤骨的修为已经是这片天地间的巅峰,他怎么可能会死?
庄晓梦放下宵夜,拿过罗侯的手机刷了会儿。
片刻后, 她神色变了:“罗侯。”
她将手机递到罗侯面前。
只见那则推送的文章内几十张附图, 在拍摄人的镜头里, 一眼望不到顶的海啸泛滥在海面上。
在海啸背后, 庞然妖兽七首摇摆,朝天嘶吼。
灵师app上的论坛因为一时间的访问量太多, 已经崩了。
此时不光是灵师app, 手机上各个新闻app都弹出闽城海啸的消息。
在这些新闻中附带的照片里,闽城的天空上两道清晰的红光与紫光铺满天际, 七首魔蛟的照片更是传得沸沸扬扬。
无数网民在新闻下面转发回复, 短短十几分钟, 热度已然登顶。
海啸是真的, 海啸背后的妖兽更是骇人听闻, 事态朝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大家留言带着惊恐, 问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庞大的怪物, 闽城天上的光芒又是什么?
一座城市所有人同时见证了超自然画面, 哪怕是混沌冢的遗魂咒也无法解决了。
罗侯拿起电话拨打混沌界的号码,无人接听。
他又拨东南片区的号码,依然无人接听。
他再打桃桃的,还是没有人接。
大门未关,冬日的冷风吹进夜来香的大堂,经让一向冷静的他止不住浑身冰凉。
……
东北片区。
一群灵师喝得醉醺醺的,刚从ktv里出来,满路边上全是积雪。
香桂喝大了,搂着王得宝站在马路牙子上,豪气冲天地对身后的灵师说:“我的干外甥就是大家的干外甥,马上就要过年了,谁家有帅哥赶紧都把联系方式递过来,我家小宝年轻有为,你们不吃亏……”
她这样站在马路上干嚎,即使脸皮厚如王得宝也有些受不了。
他拉她胳膊:“算了算了,先回去,等你酒醒了再说吧。”
香桂的电话响了起来。
凌晨三点多了,谁会这时候打电话来?
她接起来,含糊不清地叫:“老段,我在老家呢,来喝酒吗?”
对面不知说了什么,香桂脸上的醉意瞬间清醒了。
她回头望着十几个东北片区的灵师,握着电话的手竟然微微发抖。
……
西南片区,第六大道。
夜晚客人走光,明则慧坐在大厅中央的黄梨木椅上看后半夜的月亮。
她原本睡下了,不知怎的,夜深忽梦少年事,从梦中惊醒后怎么都睡不着了,一些往事总在脑海回荡。
六十年前,那人许了她一生。
也是六十年前,他又反悔了。
他说,一辈子很长,她该去找更好的人携手走完。
她问他,如果非要是你呢?
有些情愫从幼年起就生了根,要她忘掉去和别人过一生,她做不到。
那年也是这样清明的月下。
他冷淡地告诉她,六十年后,或许他会改变想法。
她知道那只是拒绝的托词,但为了这一句话,就算生生蹉跎了六十年,又能怎样?
不过都是自己的选择。
一个灵师跑到她面前,气喘吁吁,抬起头望着她。
女孩嘴唇哆嗦,告诉她:“鸣钟人,没了……”
那一瞬,明则慧没有反应,她只是抬头望向天穹。
天上皎洁的月亮在这一刹失去了所有的光彩,昏昏沉沉地黯然了。
……
清晨。
金氏财团的庄园。
读报人站在金佑臣的背后,趁他吃早点的时间为他简单梳理今日各地的要闻。
“昨日傍晚x国与xx国在x国边界发生了大规模武装冲突,此次冲突共造成包括平民在内的402人伤亡……”
“后日,第29届全球金融峰会将在沪城召开,与会代表567人……”
“闽城昨夜凌晨发生五十米高的海啸,海啸冲毁了城市四分之一的建筑,所幸当地政府部门及时发现,及时疏导,将伤亡人数将至最低……当晚,许多市民用手机拍下了海上出现了史前怪兽,原本的海啸高度高达千米,但似乎是有超自然因素介入其中,导致海啸原本的破坏力大大降低……”
金佑臣叉子一顿:“闽城?桃桃就在闽城。”
李三九正拿着金佑臣的校服外套从楼下下来。
他听见读报人的言语,放下金佑臣的外套,打开许久没有登录的灵师app。
论坛从未有过这样热闹的时候,一小时内新发的帖子数量多达999+
他一页一页地看下去,在看到特调局发布的声明之后关上了屏幕。
他沉默地站了三分钟,转身走出屋子。
金佑臣喊他:“李管家,桃桃不接我的电话,父亲也不准我出门,你可以替我去闽城看看桃桃吗?”
李三九浑然不闻,他走到院子。
朝阳自东方升起,染红了清晨的天际。
他面色肃穆,在金佑臣与保镖不解的目光里,朝东南方向缓缓跪下,郑重其事地叩了三下。
*
寂静之地。
一道虚渺的灵魂体从寂静之主的身上浮出。
它没有形态,没有面孔,没有性别,只是一团深重的魔气。
弥烟罗抱着崔玄一满身是血的身体,将自己的力量灌入到他的身体。
他的胸口被桃桃戳了个对穿,鲜血狂流不止。
当弥烟罗的力量注入他的身体后,他的血止住了,胸口的破洞也在缓缓合拢,只是失血过多,脸色依然苍白如纸。
崔故伶躺在冰冷的地砖上,满脸是血:“你为什么不杀了她?为什么要跑?”
弥烟罗将崔玄一的身体缓缓放到地上。
它魔气聚拢,化出一道没有面孔的人形,一挥手将崔故伶的身体击了出去。
原本就受了重伤的崔故伶口中鲜血狂喷。
“要不是他分出一半力量对付九婴,你我早就从这世间消失了。”
“我说过,既然十方炼狱之门已经破碎就不要再去招惹应桃桃,你偏不听。”
弥烟罗浑身浴着魔气,一步步走到崔故伶的身边。
它掐住她的脖颈将她从地面扼到背后的墙壁,盯着她脸上被桃桃一剑劈出的血肉模糊的伤口。
刚才弥烟罗撕裂空间离开,可是被它压在体内的崔故伶的灵魂倏然反扑与它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南宫尘最后一击大部分力量落在了弥烟罗的灵魂上。
因此那一瞬间,它虚弱到无法压制崔故伶,更无法消去她冲出空间后对桃桃燃起的杀意。
“帝钟之音哪怕是我也无法承受,应桃桃那一击如果不是小玄抵挡,你我别想完整地离开混沌界。”
“你与天道为敌、与灵师为敌、为凡人为敌,我都不管。”
“但再因为你的愚蠢和自大将我与小玄置于危险的境地,崔故伶,我能成就你,也能毁了你。”
弥烟罗虚无的面孔贴到她的耳侧:“你听明白了吗?”
崔故伶毫无还手之力,几乎窒息。
她脸上带着血沫的皮肉翻卷出可怖的形状,在它手下艰难点头。
弥烟罗松开手,任由她的身体掉落进地面的尘土里。
它抱着崔玄一离开了寂静之地,留崔故伶一个人靠墙坐在地上。
在混沌界,南宫尘灵魂破碎的景象她全都看在了眼里。
她腥红的双眸望着眼前漆黑的地砖,唇角泛起阴寒的冷笑:“他死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弥烟罗,我们走着瞧吧。”
*
混沌界。
“你们回去吧。”
藏库外,元天空对元凌说:“桃桃说了,她不想见人。”
天亮后,特调局的灵师赶来了混沌界。
这里一片狼藉,尸横遍地,不难让人看出发生了什么。
原本按计划,此时应该正进行着救世盟商讨如何对付寂静寮的会议。
昨夜入睡时,谁都没想到第二天会是这样的情形。
元凌沉默。
元天空盯着他:“昨晚为什么不来?”
花江说:“小天,别怪局长,不是他不想来。昨晚混沌冢发出求救信息之后,局长立即通知了救世盟的灵师,而后为政府疏散市民花费了很多时间,等他赶往这里时已经来不及了。”
元天空:“其他人呢?”
他这样问,特调局的灵师没人回答。
元天空昨夜也见了许多熟悉的人死在面前,更是亲眼目睹了南宫尘灵魂破碎。
他情绪有些失控:“对付寂静寮根本不是混沌冢提议的,鸣钟人六十年都不曾对寂静寮出手,难道是因为他不想吗?是因为他知道寂静之主有多强。他这次之所以答应只是因为灵师界的请求,当初数万灵师联名请求特调局牵头剿灭寂静寮时一个个豪气冲天,自以为是救世主,可寂静寮真的来了却没有一个人出手,那些请愿的灵师呢?他们去干嘛了?这算什么?”
“鸣钟人拦住了海啸,南宫哥拦住了寂静之主,如果昨晚在桃桃发出求救信息之后但凡有一个灵师赶到,混沌界都不会死这么多人,南宫哥或许也不用死的。”
花江:“我知道经过昨晚你很难过,但这事真的不能怪你哥……”
元凌抬手,制止了花江继续说下去的话,他问元天空:“还有什么我能做的?”
元天空静了很久:“混沌冢发生这样的事,最近肯定会有很多灵师上门,但你也看见了,混沌界与东南片区已经死得没人了,桃桃说,她现在不想见人。”
“我明白了。”元凌说,“我会以特调局的名义写一份通报,派人守在混沌界,并修补混沌界破损的空间结界,这几天不会有人来打扰她。”
“还有与哥,他昨晚昏迷,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醒不过来。”
萧月图:“师哥出什么事了?”
元天空将昨晚他与崔玄一对战时的情形说了,她听得眉头紧蹙:“让我看看他。”
元天空让她进了藏库,这是此时混沌界内唯一没有被火烧毁完好的建筑了。
萧月图检查了关风与的身体,问元天空:“这里有没有镇痛的灵物?”
两人在藏库的架子上找了十几分钟,找到了两种合适的灵物。
萧月图将灵物捣碎,喂关风与服下:“他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要很久才能醒了。”
“他到底怎么了?”元天空问。
萧月图抿着唇,没有说话。
她看着元天空手臂上被妖蛛穿透的伤口,虽然已经包扎过了,但还是朝外渗着黑血。
“你也被带毒的邪祟伤了?”她背后粉色灵脉轻柔摇摆,指尖蓄出一道轻盈的花粉。
花粉脱离她的指尖,像是有生命一般落在了元天空的伤处。
萧月图说:“我的第一株灵脉可以识毒解毒,受了这么重的伤都不知道好好处理,笨死了。”
元天空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伤。
昨夜今早过得太混乱了,要不是萧月图发现,他已经把自己受伤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萧月图:“经过昨晚混沌界也不安全了,元凌局长这次来是想要带你回特调局的。”
“我不回去。”元天空望向藏库架子的最后。
桃桃面朝墙壁坐着,一动不动。
她已经在那坐了一夜了。
“南宫哥不在了,与哥昏迷,小匡被我打昏了还没醒,混沌冢现在只剩我一个男人了,要是我也走了,桃桃怎么办?”
萧月图担忧道:“师姐她……没事吗?”
元天空苦涩地笑:“鸣钟人死在海浪之中,尸骨都找不回来,南宫哥更是在她眼前灵魂生生破碎,她怎么可能没事?”
萧月图原本想去安慰桃桃,但被元天空拦了。
无论说什么都无用,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现在让她静静可能会更好。
混沌界凋零残破,而闽城刚经历过一场恐怖的海啸,又有许多人亲眼所见七首魔蛟和混沌界上的诡异光芒。
特调局的人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元凌只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他遵守了对元天空的承诺。
他留下了人守着这里,没有让一个看热闹的人进来。
元天空出了藏库,没有打扰桃桃。
……
桃桃在藏库里坐了三天三夜。
她面前摆着一个白瓷花盆,花盆里,那九朵连枝的玄魂花静静枯萎着。
桃桃怀中抱着一只木偶。
那天南宫尘在藏库被帝钟逼出身体后,木偶就一直留在这里。
木偶上早已没有温度了,可南宫尘的容颜却温柔如旧。
桃桃摩挲着它的脸,许多记忆她不想回忆,却凭空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你不信有人会爱你,不信有人会不顾生死、无惧天命,赌上生生世世的轮回只为来世间一趟守在你身边。”
“——因为我和桃桃一样,也是怪物啊。”
“我就是最凶戾的鬼怪,最恶毒的邪灵,怕吗?”
“作为交换,桃桃,你要做我永恒的新娘。”
“凡有所相,皆是虚妄,心存畏惧,那么蝼蚁也会幻化出恶魔的模样。在这一刻,无需畏惧任何,你才是这方寸之间的天命。”
“如果我欺骗桃桃,那就让我沉于阿修罗海之底,不得超渡,不得轮回,生生世世被业火灼烧。”
“你永远不会有错,也永远不必承担那因果。”
“知道放我离开会祸乱世间,所以你更愿以身为饵,饲养一条恶龙,是吗?”
“这芸芸苍生,灰蒙人间,我从未想念,只是有一个人,还想再见一面。”
“天道要拉她入炼狱,那我就与天为敌,如果沉入阿修罗海是她注定的宿命,那我偏要为她逆天改命,哪怕这代价是拉举世一同沉沦,我不在乎。”
“欠了我,就会永远记得我。”
从申城、到迷津渡,到渝城,到闽城,半年的点点滴滴尽数在她眼前浮现。
从前只觉得他很安静,在与不在似乎都一样,可当他真的不在了,却又觉得这寂静难捱。
仿佛回到了过去,在瞿山上一整天都没有人声的一年四季。
孤独、思念与痛苦几乎将她吞没。
桃桃觉得自己想了很多,到头来脑海中全是那夜混沌界的鲜血、闽城的海浪与南宫尘的脸。
她抱着那盆玄魂花迷迷糊糊,像是睡着了。
但是大脑里的痛楚清晰,能将她活生生撕裂,她是睡不着的。
眼皮合拢,她安静地胡思乱想着,一抹光晕在藏库之内温和地绽开。
桃桃回头,是李鹤骨。
她死寂的眼眸中有了些许波澜,眼眶红了:“师祖……”
李鹤骨站在她的身前:“桃桃,这不是你的错。”
他慈祥而温和,桃桃望着他的灵魂,觉得眼热,却无法流下眼泪:“您要走了吗?”
他笑:“人总要经历无数次的分离才会成长,才能找到自己的存在的意义。”
他将手搭在桃桃的头上,桃桃却并没有感受到他的触碰。
她反应过来,这并不是李鹤骨的灵魂,他的灵魂早就消亡于深海里了,这是他死前留下的灵魂印记。
她上了几天课程,学习了一些鸣钟人需要掌握的知识。
历任鸣钟人除了种生死劫外,还要在藏库内留下一道灵魂的印记。
一旦鸣钟人发生意外离世,这印记就会出现在指点后人。
“我做不到。”桃桃声音哽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做得到。”李鹤骨望向她手里的玄魂花,“总有一天,你会成为一个合格的鸣钟人,会修补炼狱之门拯救世间,也会找到办法修补尊上破损的灵魂。”
桃桃低头看着那盆花:“只是破损?他的灵魂没有破碎吗?您是说他还有救?”
李鹤骨没有为她解答,只是温和地笑:“以后的路要一个人走了,这些就当是我送你最后的礼物。”
一抹光晕从李鹤骨的手掌中散出,化为无数星星闪闪的散光灌入桃桃的脑海。
无数的文字、符号经由那光芒传至桃桃的身上。
短短瞬间,她觉得自己的脑海被灌满了,头嗡嗡直鸣。
“从前我以为鸣钟人的路是条康庄大道,后来才发现,那不过是条可能通往地狱的歧途。”
“如果这条路太难太累,就循着你的内心去给自己找一条你所喜欢的路吧。”
李鹤骨最后的声音落下,灵魂印记化为一道雾气消散。
桃桃忍着头部眩晕和剧痛睁开眼,她伸手去抓,却只撷到了一缕光芒。
她茫然地看着、茫然地听着,脑子里浑浑噩噩,愈发抱紧了手里的花盆。
……
没有钟表,在昏暗的藏库里,时间只不过是一个模糊的概念。
她又静坐了三天。
三天后,桃桃起身了。
在她所坐位置正前方的地面上写了六个字。
堕神道。
寂静寮。
那夜寂静寮同堕神道一起毁了混沌界。
寂静之主虽然身受重伤,但并没有死,崔玄一为她挡下了致命的一击,等她休养过来依然可能卷土重来。
李鹤骨身死,南宫尘灵魂破碎。
到那时,这世间再没有人能拦住她。
凭自己一株灵师的实力,更不可能。
富贵安静地趴在她脚边,陪她度过了整整六天。
它偶尔会看看她,又偶尔看看花盆里的那枝玄魂花。
第一次进来时,富贵要来的月青花炎被她冰起来放在藏库。
桃桃一言不发,她走到架起前将月青花炎取出。
火焰被冰块包裹,已经不会灼手了。
她将冰冻的花瓣掰碎,一瓣瓣喂富贵吃下。
随着花瓣入肚,富贵那麻雀一般大的身体渐渐变大,羽毛的光泽也更加绚烂,身上开出了一朵朵灿金色的小花。
月青花炎全部被富贵吞了下去,它的眼皮颤动起来,用头蹭了蹭桃桃的手,接着昏睡了过去。
桃桃知道,这是灵物的力量起作用了。
她将富贵放在藏库的架子上,抱着玄魂花走了出去。
元天空一直守在藏库门外,他这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也没怎么睡觉,蓬头垢面的,下巴上生了些青色胡茬。
见桃桃出来,他惊讶又惊喜。
桃桃将玄魂花递给了他:“南宫的灵魂可能在花里,替我保护好他。”
元天空抱住花盆:“小匡醒了,他为所有死去的灵师挖好了坟墓,将他们还有老匡师都葬在了混沌界,他已经很多天没说话了。桃桃,你不要用这样托付的语气对我说话,我很担心。”
“我不会做傻事。”桃桃淡淡地说,“我是混沌冢的鸣钟人,不是吗?”
元天空:“你真的没事了?”
她点头,看着元天空:“那天你在藏库里拿了一本分魂术的赋灵术书,把它给我,你再去换一本。”
元天空从抹额的空间石里拿给了她。
桃桃攥着那本赋灵术书:“我要进藏库,可能要在里面待很久,在我出来之前,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藏库。”
元天空没有问原因,抱着玄魂花站在藏库门口:“好。”
藏库的门再次合拢,桃桃走了进去。
桃桃坐在墙壁前,打开那本赋灵术书,将它抵在额头上。
与普通术书不同,赋灵术书只要吸入体内,关于这种术法的相关内容就会刻入灵师的脑海,不需要费时学习。
片刻后,分魂术的操纵方法就出现在了桃桃的脑海。
一整个白天加一整个晚上,她都在练习如何使用分魂术。
一天一夜后,她成功分化出了另外一个自己。
使用分魂术后,她的力量可以在本体与分.身之间切换游转。
桃桃的分.身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本体、与本体背后浮起的藏灵身本源。
她将所有的力量都加诸在分离出来的那个身体上。
当初南宫尘是用血红镰刀为她劈出的灵脉。
她曾问过,如果可以一下劈出九株灵脉,她不就是最厉害的九株灵师了?
当时南宫尘的回答她仍记得。
他说,按理说可以,只是她承受不住那样的痛苦,一次劈出许多灵脉,她的本源也很可能会因此破碎。
那日在息土境里,一株灵脉他劈了六百六十六刀,那么二株灵脉需要九百九十九刀,依次类推。
当初被劈砍藏灵身本源的痛苦她仍记得,最后那一百刀甚至她都没有感受到。
是南宫尘用灵魂包裹了她的身体,替她承受了那非人的痛苦。
现在无人假手,她要自己来了。
李鹤骨身死,关风与昏迷,李三九下落不知,南宫尘灵魂破碎。
混沌冢风雨飘摇。
而她,她是混沌冢的鸣钟人。
事已至此,无路可退。
桃桃垂下眼睫,再抬眸,这些天来眼里的茫然如被风吹过的云雾,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多了一抹坚毅的光芒。
她分化出来的身体握紧桃夭,纵跃起身,一剑朝着自己本体背后那雪白色的藏灵身本源悍然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