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他伸出一个指尖落在她的唇上。

巫松瞬间变了脸:“大小姐的愿望就是进混沌冢, 她不可能退出。”

桃桃观察他的神色,知道他说得是真的,改口道:“或者你们可以拿出与玄魂花等价值的东西, 我说谎,玄魂花归你,巫凤雏说谎, 你的东西归我, 等价交换, 很公平。”

巫家的人沉默了,他们低声议论:

“玄魂花价值不菲,只要我们拿出等价东西做赌注她就愿意被我们查看记忆,难道在九婴之墓里真的不是她先对大小姐动的手?”

“大小姐说了是应桃桃无故出手伤她, 这丫头会不会只是不想让我们查看她的记忆, 所以虚张声势逼我们退步?”

“你了解大小姐吗?”

“只知道大小姐性格骄纵, 但并没听说过她会撒谎, 既然她说是应桃桃无故伤她,那我相信。”

“可其他灵师也说是大小姐先出的手。”

“外人的话不能信, 他们很可能是为了讨好混沌冢才这么说的, 大小姐去医院之前叮嘱我们一定要用这个理由要出玄魂花来,她既然有这信心, 就说明她在理才对。”

巫松对桃桃说:“之前与医院通过电话, 大小姐正在接受治疗无法接电话, 可否等她治疗结束再查看你的记忆?”

桃桃桀骜一笑:“我愿意让你查看记忆已经是给你脸了, 还要我等?姓巫的, 你不会以为我是上赶着被你检查吧?既然不愿意那就算了, 这事揭过, 别在这里烦我师弟。”

她就要拉着关风与离开, 被巫松叫住:“等等!”

巫松盯着那女孩。

巫凤雏再怎么说也是巫家的人,他信她的话,加上这应桃桃当初在第一轮时将椅子砸在那两个灵师身上的举动,他觉得这女孩有些暴力,做得出来因为玄魂花朝巫凤雏出手这样的事。

身边的人说她之所以做出那样的提议是佯装镇定,一开始巫松还抱有怀疑的态度,但是现在看桃桃急于离开这里的样子,他突然觉得有道理。

这女孩一定是故意说出让他们拿出等价的东西交换这样的话好吓退他们,让他们不敢检查她的记忆,其实事实的真相就如巫凤雏所说,是应桃桃先动的手。

他进了桃桃的圈套,完全忘了一件事——桃桃是主动进来的。

如果她不进来主动说出这番话,巫家人会直接被关风与挡住。

以他的强硬程度,巫家人想要看桃桃的记忆无异于天方夜谭。

“我们查。”巫松脑子里许多念头转过,最终认定桃桃是在吓唬人。

而桃桃的演技也很精湛,她拧巴着眉:“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想让你们查了。”

她这样的话更加坚定了巫松觉得她心虚的想法:“你说不行就不行?凤雏在混沌冢的试炼场被参赛选手所伤,哪怕是混沌冢必须也要给个说法,相信关师不会徇私吧?”

关风与一直冷着脸,他刚要开口,忽然看到桃桃背对着巫家人朝他眨了眨眼。

他太清楚她的那些鬼心思了,原本的话咽了回去:“师姐,既然巫家对你有所怀疑,你就配合他们一下。”

桃桃冷着脸:“我不。”

巫松:“你是心虚了吗?”

桃桃讥诮地挑眉:“我心虚?只怕是你们拿不出和玄魂花等同价值的东西吧?”

巫家的一个青年冷笑:“谁说我们拿不出来?”

他将自己的法器拍在桌上。

桃桃不屑:“就你这破烂人级法器值几个钱?玄魂花可是世所罕见的灵物,怎么说一朵也值大几百万吧?”

青年涨红了脸,他的法器确实是人级,不过几万块,远远无法和玄魂花的价值相比。

桃桃在旁边鄙夷地说:“不然这样,我让你查看记忆,就当是满足你们对真相的好奇心了,但是无论在我记忆中看到什么,你们不准拿走玄魂花,当然,我也不会拿你们的东西,怎么样?”

她这套子越下越深,让人一听就觉得她有问题。

巫松眼神沉了沉,他从空间石里掏出一张纸。

桃桃看了眼,那是灵交坊里巫家铺子的地契。

关风与:“一间铺面最多两百万。”

“铺面,还有铺面里的东西。”巫松咬牙道,“够抵一朵玄魂花的价值了吧?”

巫家在灵交坊的铺面虽然不算很大,但里面各种灵物和法器加起来别说够抵一朵玄魂花的价值,实际上远远不止。

关风与提醒他:“巫松裁判,巫家的铺面你能做主?”

“就是啊。”桃桃煽风点火,“你要是做不了主就不要打肿脸充胖子,别到时候发现是巫凤雏说谎又不认账了。”

桃桃的每一句话看似都在阻止他,可是偏偏巫家人已经走火入魔了,觉得她心里有鬼才这样说。

巫松指着灵交坊的地契:“我是铺面的管理者,立契,契成不悔,这间铺子值两朵玄魂花了,如果你是清白的,铺子给你,但要是你无故打伤凤雏,两朵玄魂花给我。”

巫松此人虽然是巫家的灵师,修为也不错,但地位并不高。

传世百年的家族大多很注重血缘和嫡系,他之所以这么坚持要得到玄魂花也是因为这个。

——传闻玄魂花可以增长灵师的灵脉,两朵玄魂花如果让巫家姐弟吃下会令他们一跃成为三株灵师。

到时候拿回玄魂花的巫松也会成为功臣。

毕竟二十三岁的三株灵师完全可以排进木秀于林榜,混沌冢的灵师在榜上的也不过只有关风与和罗侯两个而已,巫家要是一下出现了两个,那整个家族在灵师界的地位都会随之升高,说不定能与混沌冢比肩。

巫松已经陷入对未来的畅想中无法自拔了,他掏出纸笔,立笔落契。

桃桃唇边泛起一抹令人不易察觉的笑。

见契约定了,她躺在床上:“好吧,那就让你们检查。”

她语气实在轻快,巫松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蹙起眉。

庄晓梦坐在椅子上旁观很久了,她见桃桃准备好了,掏出两根蜡烛和一瓶白色的蝴蝶。

关风与将六道心镜置于桌面,以确保画面能被每个人看到。

迷蝶被庄晓梦唤起,桃桃很快昏睡了过去,有关风与在身边,她也不怕出什么事情。

庄晓梦一手放在她额头,一手放在六道心镜的边缘,迷蝶飞到她的眼睛上。

六道心镜的镜面上很快出现了画面。

一开始的画面杂乱无序,穿插着许多桃桃幼年的生活碎片,全是山居生活,虽然景色清静但枯燥乏味,大多是清风观不变的四季景象,偶尔有人,也是关风与和李三九。

碎片纷乱,镜中的画面一转,变成了暗无天日的炼狱之色。

庄晓梦是以桃桃的视角在查看她的记忆,所以当她看到铺天盖地的恶鬼朝她直冲而来时,肩膀一颤,脸色唇色皆是煞白。

镜中场面凄厉可怖,恶鬼压得天空阴翳毫无缝隙。

在这样的场景之下,不光是庄晓梦,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压抑。

这是桃桃七岁之前的记忆。

她从不提起,关风与只听说过一些,并不知全貌,现今看了,才知道那些岁月对她而言是一段多恐怖的回忆。

他眉梢纠拧成结,没有出声,盯着镜中的景象。

那是她的过去,无论好与坏、罪与恶,都是她无法忘却的东西,他静静看着。

庄晓梦于桃桃的记忆中翻找,画面再次转动,关风与看见了清风观的浴房。

那是李三九自己劈木板搭的小屋子,不足五平方,屋顶蓄水桶和洗澡时的莲蓬头都是他亲手做的。

小屋很黑很小又没有灯,桃桃小时候怕黑,总是白天洗澡,偶尔贪玩拖到了晚上才洗就会害怕。

浴房后面是一片杂草丛,晚上经常能听到虫子和夜枭的怪叫。

每到这时候,关风与总会打着手电坐在浴房门口。

手电筒在他手里,光却透过门上的缝隙落在浴房里。

他只能听见里面哗哗的水声和小桃桃偶尔停下来叫他的声音。

“阿与?”

“我在。”

桃桃只是确认他有没有离开,然后继续安心洗澡。

她那时胆子还不大,洗一回要喊上他好几声。

还好她动作利落,洗澡很快,过不了多久就顶着一个湿漉漉的脑袋穿着睡裙从里面钻出来。

瞿山的夜很静,月也很清透。

夏夜燥热,她只穿一条棉布做的吊带裙,月色落在她白藕节般的手臂上。

关风与的目光不经意落在上面,总觉得那像一块可以解渴的凉润的冰糕。

镜中,桃桃走向了浴房。

她不再是小时候的模样,也不再怕黑,长成了十五六岁的少女。

这时的关风与已经下山了,她关上了浴房的门,准备洗澡。

围观的巫家人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冷不防觉得这屋里的气温降了,他们抬头,对上了关风与漠然的眼。

“转过去。”他冷峻。

巫家人连忙转过头去。

关风与看了镜面一眼,桃桃在解衣服,他闭上了眼。

很久后,直到庄晓梦叫他,他才睁开眼。

画面又变了,是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

从桃桃的视角望去,他第一次看见那日自己的狼狈模样。

在暴雨中跪了七日,皮肤被水泡得浮白,头发湿漉漉地绺着,衣服也脏得无法入目,眼角的那一块胎记更是刺眼。

这样的他,她怎么能说出比菖蒲花还要漂亮这样的话?

小桃桃躲在门后看了他很久,看他开口求李三九留下他,看李三九拒绝。

她狡黠的眼转了转,忽然伸手扯坏了怀里长得好好的菖蒲花,走到了他的面前。

那花并不是被风雨打折的,而是被她扯坏了花瓣。

十年后,关风与才知道那天桃桃出来前她做了什么,他没有说话,很久都没回过神来。

是巫家人的吵嚷声将他带回了现实之中。

“这里就是九婴之墓吧?庄师,请慢一点检查她的记忆,我们要看的东西就在这附近了。”

画面中,桃桃坐在海水大厅的小船上。

空间裂缝每一次撕开,就会有灵师和海水一同被卷进来。

桃桃一直在救那些昏迷的灵师,从她的视野中可以看到巫家姐弟靠在自己的小船上动也不动。

巫家人舔着嘴唇,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还在找补:“大小姐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她从前没做过这种事,所以……”

关风与根本没听他说什么,注意力全在镜子上,那人只好尴尬地闭上嘴。

接下来的一切都清晰地呈现在镜子里,桃桃暴力打水母、击碎九婴的本源取到被它吞入的十方璞碎片、打开其他大门救同行的灵师,以及最后取下玄魂花时巫凤雏和慕雷天同时对她出手。

当然也包括桃桃亲吻南宫尘的那一幕。

关风与眼眸中的光暗沉下来。

巫凤雏确实是桃桃打伤的,但是巫凤雏先出的手。

先出手就算了,一个三株灵师,一个二株灵师被桃桃压着打,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实在让巫家丢人得没眼看了。

迷蝶引梦结束,两只蝴蝶失去了生命力落在桌上。

记忆不会造假,巫家人脸色刷得一下白了,属那巫松的脸最白。

巫家在灵交坊的地契值一千多万,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之所以拿出来不过是为了搏一把玄魂花,并不是他有那么大的权力,如果这铺子真的抵给了桃桃……他不敢想。

他一边冒冷汗一边在心里骂巫凤雏,毕竟他敢拿地契做赌注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巫凤雏斩钉截铁告诉他是桃桃先动的手,他没想过自己的大小姐会撒谎,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巫凤雏走前要他们必须拿到玄魂花,命令难违。

现在好了,花没了,铺子也没了。

巫松艰涩道:“关师,巫家的铺子价值不菲,从法律上说……”

他话还没说完,关风与的手指点在那张地契上,止住他想抽回的动作。

他冷淡地说:“世间的诸多法律教条管不到灵师界,言出必行,有诺必践,立下契约就要遵守,你想做什么?”

他神情又沉又冷,如极地罩顶的乌云,冻得巫松说不出话来。

“玄魂花是桃桃先拿到的,巫凤雏既然要抢就该做好受伤的准备,她在九婴之墓里除了迫不得已打通了六号门外还做了什么?如果巫家认为这就是苦劳应得一朵玄魂花,那其他灵师该每人一朵,桃桃又该拿几朵?”

桃桃还未醒,庄晓梦为她盖了一床被子,淡淡地说:“发现是巫凤雏先动手就不愿交出地契了,如果在桃桃的记忆里看到的内容相反,巫家会不要玄魂花吗?”

巫松:“巫家向来和混沌冢交好,她要是拿了巫家的铺子,想必鸣钟人也不会坐视不理……”

“正因为师祖和巫家族长有些交情,所以我才一直容忍巫凤雏。”关风与打断他,他面具遮住上半张脸,只能看见一张俊美却有些薄情的唇,“巫凤雏意图伤我师姐,如果不是师祖的叮嘱,她早就死过几回了。九婴之墓中是我所能忍耐的最后一次,再有下次,不管师祖说什么,我都会亲自料理她。”

巫松瞪大了眼:“凤雏是你的未婚妻,你怎么能……”

关风与往日虽冷,但是清正的冷,今天眼眸中一直压着一丝阴郁之气,目光所至,叫人不寒而栗。

他抽出了那张巫家店铺的地契,缓缓站起:“我从未承认。”

……

巫家人虽然想要耍赖回地契,但并没有得逞。

他们不敢招惹关风与,更不敢招惹混沌冢,最终只能自认倒霉离开。

在某些方面,灵师界确实不被现世的条框所约束。

因为店铺在灵交坊内,是法律顾及不到的地方,所以在灵师界,立笔落契具有公认的约束效力。

巫家人心都在滴血,也十分不甘,可他们没有办法。

虽然算是被桃桃摆了一遭,但最重要的还是因为自家人——要不是巫凤雏说谎,他们也不会贸然拿出地契来做赌注。

巫家人离开,打算回到家族后再定夺。

毕竟也是一间价值不菲铺子,怎么能随便交给一个丫头?

庄晓梦:“从迷蝶引梦里醒来需要半小时。”

关风与看着桃桃:“我会守着。

庄晓梦离开了。

天边的黄昏也正值落幕,一抹余晖沿着平方破旧的窗棱格子上照了进来,将这逼仄昏暗的屋子照入一点亮光。

暮色落在桃桃的额头上,让她安静的睡颜看起来柔软安详。

关风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目光略过她鸦羽般漆黑的眼睫,挺翘的鼻尖,又落至她的唇。

桃桃的唇色是一种柔软的薄红,像极少年时在清风观李三九闲暇时捣鼓出来的樱桃糕。

关风与不嗜甜,但那盘樱桃糕是桃桃拿来给他的,她拿来后就坐在他房间的凳子上吃。

淡红色的点心、薄红色的唇一时让关风与分不出这二者的区别。

樱桃糕在冰里放过,滑滑凉凉的,触感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柔软。

不知道那唇是否也一样。

他想起六道心镜中看到的画面,眼眸之色越来越深。

迷蝶引梦是没有声音的。

关风与只看到她吻了他,不止一下,在面对他凑近索吻时,她也没有闪躲。

桃桃还没醒,他伸出一个指尖落在她的唇上,开始只是轻轻触碰,如羽毛般拂过。

可是昏暗无人的屋子给了胆量滋生的空间,桃桃睡着时的柔软模样也给了人她天生便是这样逆来顺受的错觉。

手指微微用了力度,辗转、揉捏。

关风与的眼眸里弥染了漆黯欲色:“真的,那么喜欢他吗?”

黄昏的最后一丝余晖也消失不见,平静的夜里只能听到海浪翻卷的泡沫声。

桃桃快要醒了,那些心思无法宣之于口,关风与收回了手。

他坐在黑暗之中,一切的情绪都被黑暗遮掩,就连他自己都看不清了。

桃桃搓着眼睛爬起来:“结束了?”

关风与嗯了一声,递来一张地契和巫家之前签下的转让契约:“是你的了。”

桃桃醒了几秒的盹儿,而后惊喜地从床上跳起来:“那我现在不是千万富婆了?”

屋里太黑,看不清地契上的字,她鞋都没穿跑到屋外对着月色仔细看。

关风与提着她的鞋走出来,桃桃沉浸在千万富婆的快乐中无法自拔,他提醒她:“是负千万,你欠混沌冢三千万,少了一千多万,还剩一半。”

“你别扫兴,先让我开心一下。”桃桃实在没想到巫家人这么随便就把灵交坊的地契拿出来了。

“之前忙着比赛一直没来得及问你,巫凤雏她为什么喜欢你啊?”

“两年前我在邪祟手下救过她。”

“那她为什么针对我?难道她不喜欢见你身边有异性,师姐都不行?”

关风与静了静:“别管为什么,她以后不会再有机会了。”

桃桃心大,问了几句就转移了注意力:“其实那账也很好消,我从九婴之墓中带出了九朵玄魂花,留几朵给南宫,留一朵给小天,再给你一朵,剩下的交给师祖治他的伤,到时候他总不会还要我还钱吧?”

“给我?”

“灵脉啊。”桃桃说,“玄魂花能为灵师种一株灵脉,你吃一朵不就是四株灵师了?”

“难道吃九朵就会变成九株灵师吗?”

桃桃愣了,虽然传说玄魂花可以为灵师增长灵脉,但要说能让灵师长出九株灵脉,确实像是天方夜谭。

桃桃问:“传说是假的?”

关风与说:“只对没有修出灵脉的灵师有作用,玄魂花能让灵师从零株变为一株,无法增长一株以上灵师的灵脉。”

“既然这样,巫家人还把它当宝贝?”

“即使不能增长完整的一株灵脉,也可以增长灵师的灵力,灵师的灵脉越多,增长修为越慢,修炼出新的灵脉也越难,如果是升株临界点服用一朵玄魂花,说不定可以突破。”

“那给你留一朵,等你突破四株灵脉的时候再用。”

关风与不说话了。

桃桃一米七出头,他比桃桃高出大半个头,只要低头就可以看到她清秀的眉眼。

早前触碰过她唇的手指那股滚烫的热意燎原般迟迟不散,他拢了手指攥住。

从前她太小,现在虽然长大了,可有些事是天堑与鸿沟,隔在其中,有些感情这辈子都无法宣之于口。

关风与轻声问:“那年是你扯坏了菖蒲花?”

桃桃抬眼,对上他月下黯然的眼眸。

他突然这么问,她呆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怎么了?”

“为什么要那样做?”

如果菖蒲花没有“被雨打坏”,如果她没有抱着花出来,没有指着他说他的胎记像极菖蒲花,李三九也不会留下他。

“只是觉得你那时的神情有些绝望,好像如果进不了清风观就会死。”桃桃回忆关风与当年的神色,“也可能是我感觉错了,你留下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关风与静道:“是。”

无法留在清风观不会死,但是会比死还要可怕。

邪神的永劫同身咒给了桃桃在阳光下的十年,他这十年又何尝不是桃桃给他的?

“你的身体还好吧?”桃桃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关风与。

虽然没有早上见他时那么枯槁,可他脸色依然不好,说不出的清减和惨白。

“没什么大事。”关风与平静地说。

“是不是生病了?你和南宫今天都奇奇怪怪的,你脸色不好看,他也是,现在也不知道去哪了。”桃桃伸手摸了摸他额头,并没有察觉到烫意,她想摸摸自己的比较一下,可是手刚抽离就被关风与握住了手腕。

他没有说话,用一种桃桃不懂的目光看着她。

她望着关风与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想要挣脱,可他不准,手下又用了一分力紧紧握着。

“你很在乎他吗?”他问。

海水涨潮了,月色洒落在发丝之间,耳边尽是澎湃的潮声。

桃桃与关风与对视,眼神茫然。

一阵难捱的沉默与寂静中,是关风与先放的手。

他侧过身不再看她,再多一秒都无法扼制住心里脱笼的兽。

他声音沉晦,听不分明:“我随便问问,不早了,你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