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做我的少奶奶,那就做我的金丝雀。
云翳遮住了月亮。
如果透过云层从半空俯视这片海域, 只能窥见漆黑的海上翻卷着汹涌的波涛,搅得海面如深渊恶兽的巨口。
到处泛着可怖的旋涡,在旋涡的中心, 那艘在往日看来豪华的游轮犹如水中的一片叶,随风浪漂浮晃荡。
桃桃站在船头,顶着澎湃的海浪, 以指尖为笔在半空画出一道的印记。
数十笔繁复交错, 一道印自她面前缓缓浮起, 可是上面没有丝毫的力量。
“不对吗?”她望着身旁的南宫尘。
担山印他刚刚演示过几遍,她照样子画,却没有学到精髓。
南宫尘握住她的指尖,牵引她的手于虚空缓缓点动:“是这样。”
桃桃凝聚了全部的注意力跟着他动作, 发现刚才有几笔落错了地方。
她明白过来:“我知道了。”
在海中风浪与旋涡的前奏之后, 九婴的灵魂终于浮入了众人的视野。
上次在海中只见到了七首魔蛟的一颗头颅就让人恐惧。
这一次, 九婴九颗头同时破开海水, 如通天巨树的藤蔓招摇在海面之上,足以令人骇然。
那被困锁了千万年的上古妖兽操纵的巨浪几乎将船打翻。
甲板上的灵师握住扶栏勉强站稳, 没来得及握住的直接被浪撞倒在地。
关风与布下的结界挡不住九婴的攻击, 瞬间消敛。
堵住舱门的隔水结界也脆弱得不堪一击,七零八碎。
海水涌入了船舱。
学生贴在船舱的窗前看到了海面的场景。
九婴没有隐匿灵魂的身形, 恶兽的一颗头颅低低伏下贴近小船, 吓得小孩们惊恐地尖叫。
“你们想办法保住船。”桃桃对元天空说。
少年点头:“我尽力。”
“阿与。”桃桃回头看向关风与。
不需要她说他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默契。
他抓住桃桃的手, 原地抡甩, 以他三株灵师的力量将桃桃的身体朝着九婴抛飞出去。
担山印主力, 可以使拥有神圣净化的灵师力量暴涨。
但这力无法作用于任何法器上, 只依附于她的身体存在。
所以桃桃没有去拔桃夭。
她在飞向九婴的途中快速画出了一道卧雪印。
她手指在印记的中央一点, 让它朝九婴的一颗头颅飘去。
与九婴庞大的身躯相比,女孩渺小得如一粒尘埃,但它还是察觉到了她。
——因为她指尖那团雪白色的光芒所带来的恐惧感。
神圣净化是一切邪祟的天敌,九婴是妖兽,自然也被它所克制。
九婴硕大的双眼中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它是水火之怪,既掌握火焰,又掌握洪水。
它张开深渊巨嘴,就要朝桃桃吐出火焰与洪水时,眼前却被一阵绚烂的光芒所模糊。
是关风与。
破魔之光的速度远超过桃桃到达九婴身前的速度,他用破魔之光障住了九婴的一双眼,使它无法辨别眼前的事物。
趁这短暂的空隙,桃桃避开攻击落在了它的头上。
九婴虽然是灵魂之体,但桃桃是藏灵身,是这世上唯一可以无视阴阳的界限触碰灵魂的人。
因此她踏在它的头上犹如脚踩实地,她将卧雪印点在了它头颅的正中央。
虽然桃桃只有一株灵脉,可神圣净化的力量还是让九婴的灵魂为之一颤。
它喉咙里发出嘶吼咆哮,操纵着身周的海水泛起几十米高的巨浪。
这样庞大的浪比海啸更加恐怖,要是让它击在游轮之上,船上的人绝无半分生机。
关风与:“有一种虚无印术,能让事物短暂地处于虚无的状态,不被任何物理攻击伤到,但这印术消耗极大,时间极短,以我现在的剩余灵力罩住一个人都很困难,更别说罩住一艘船。”
元天空说:“要是把我们所有人的灵力都加给你呢?”
甲板上十个灵师,虽然大多都是一株,但合起来的灵力也相当可观了。
关风与:“可以一试。”
巨浪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游轮涌来。
灵师们没有犹豫,全部站在关风与的背后,手抵在他的背上将全身的灵力注入他体内。
关风与画出了一道印,以他为中心,周围的一切瞬间被虚化成了没有实体的东西,并且这虚化还在不断扩散。
这印术极其霸道,对灵力的消耗很大,哪怕十个人将灵力攒集在一处也无法完全发挥它的力量。
——别说将虚无的范围扩到整艘船,就是整块甲板都难以做到。
果然还是不行吗?
关风与望着越来越近的巨浪和已经被巨浪冲击而过、拽住九婴头上的须子才没被海水卷跑的桃桃。
人生于天地,或早或晚总有一死,他不怕死。
只是桃桃才刚刚下山,还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眼大千世界,就要这样离开,总叫他觉得遗憾。
女孩是很喜欢热闹的。
从很小时,她就喜欢趴在窗口发呆,偶尔他下山一趟,她总是追问他关于山下的种种。
关风与很少胡思乱想,但不知为什么,在海浪当头迎来之时,他脑子里闪过很多奇怪的念头。
还不等他继续想下去,一只不同于其他人的冰冷的手掌贴在了他的肩膀。
同时,一股澎湃而强大的灵力注入了他的身体。
他回头看,是那个男人。
这样强大的力量关风与从未在任何人身上见过,哪怕是李鹤骨,哪怕是寂静之主。
可在那男人身上,力量仿佛是无穷无尽的。
他将手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刹,印术猛然增强,在巨浪到达的前一秒,虚无之印扩散而出,笼住了整个游轮。
巨浪从虚无化的游轮上卷过,朝更远处的海域翻腾而去。
关风与连同所有灵师身上最后一丝都被抽干了,几秒之后,印术失效,众人瘫倒在地喘气。
游轮恢复了原本的样子,但好在躲过了一劫。
唯二站着的只有关风与和南宫尘。
关风与的脸色已然苍白得不见血色,南宫尘的脸色却比他更白,带着虚弱的病态。
“你没事吧?”关风与问。
南宫尘:“死不了。”
关风与打量这男人,他是十方炼狱里最凶恶的邪祟,按理说不该对人类的生死置之一顾,他能出手实在让人意外。
海浪过后,甲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桃桃的身上。
她从巨浪的冲击中清醒过来,九婴也从破魔之光和卧雪印的冲击下清醒了。
虽然破魔之光与神圣净化很强,但关风与和桃桃本身的修为和九婴相差太多,很难经由属性之力对九婴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桃桃在回过神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画出南宫尘教她的担山印。
南宫尘说,完整的担山印很复杂。
她现在一株灵脉的身体也无法承受那样强大的印术,所以只教她了五分之一的担山印画法。
与卧雪印不同,卧雪印作用在邪祟身上,一击后就会消失。
而担山印则作用在她自己身上,一击后不会立即消散,而是会在一定时间之内提升她的力量,只是这力量作用于她的身体上,不能被任何法器所承接。
桃桃原本的力量就很强,此刻她觉得自己体内几乎被力量溢满了。
九婴的头颅就在脚下,尖锐的齿上流着成串的涎水。
它的头颅并没有七首魔蛟那样庞大,但也不小。
桃桃双手抓住它的上颚,双脚抵住它的下颌,身体反向弯折。
在担山印的作用之下,她力量陡增。
面对本源破碎实力大减的九婴,竟然生生凭一双手脚将它的一颗头颅从嘴部撕裂了。
九婴的唇角被撕开,桃桃没有停手,松开抓住它上颚的手改为抓向它伤口处,继续沿着那伤处朝下撕去。
九婴的其余八颗头颅发出凄厉的嘶嚎声,庞大的身体也与海水中翻滚。
它虽然可以操纵海浪袭击游轮,但它是灵魂之身,只是翻滚的话,无法在这海面上掀起波涛。
桃桃一直沿着它的伤处撕去,硬生生将它的一颗头颅沿着嘴部撕成了两半。
好在这是妖兽的灵魂,没有血喷出来,否则桃桃此刻一定浑身浴血,狼狈不堪。
船舱里靠着窗户围观的学生们惊呆了。
金佑臣和拦住他不准他出门的辛保镖惊呆了。
甲板上的灵师们也惊呆了。
就连桃桃自己都惊呆了:“五分之一的担山印……这么强?”
要是她学会了完整的担山印,不是真能担山了?
辛保镖见到这暴力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甚至暴力得有些惊悚的一幕,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老……老爷他真的会同意您娶这样的少奶奶回家吗?要是以后惹少奶奶不开心了,她撕了您怎么办啊?”
金佑臣脚边已经躺了很多吓晕过去的同学,有男有女。
没昏过去的也惊恐地望着船舱外所发生的场面发呆。
他们无法相信,一个人怎么能拥有撕裂巨兽的力量?这真的是人吗?
这些少年的年纪并不比桃桃小多少,有的甚至和她同龄,但人生之经历,未来之路途却是天差地别。
金佑臣压住心底同样泛起的惊骇,淡淡道:“这才是我喜欢的桃桃。”
……
九婴被激怒了,剩余的八颗头颅同时朝桃桃袭来。
桃桃松开手,跳到了离她所处位置最近的那颗头颅上,趁着担山印的时间没有结束,她想故技重施,九婴却不傻,那颗头颅见桃桃冲来猛然闭上了嘴,身体剧烈晃动起来。
桃桃无处下手,只得抓着它的须子才能保证自己不被甩下去。
她无法撕裂九婴了,只能用腿去踢它脑袋。
每踢一下,强悍的力道都会在它鳞甲遍布的头颅上留下一个深坑。
九婴眼中弥漫着冷意,它不再试图甩掉桃桃,而是头颅朝下一钻,庞大的身体带着桃桃潜进了水底。
“桃桃——”关风与冲向船边,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慌乱。
他要跳入海里去救桃桃,一只手臂挡在面前拦住了他。
南宫尘将他按回了甲板,纵身一跃跳进了海里。
关风与要跟着跳下,身后的元天空猛地抱住他:“与哥你不能去,相信南宫哥,他会把桃桃带回来的。”
匡清名见元天空一个人拉不住他,也跟着叠了上来:“你的灵力耗尽,下去会很危险,你死了混沌冢怎么办?”
甲板上的其余灵师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虽然桃桃撕裂了九婴的一颗头,但她此刻被九婴扯入了深海又能有几分生还的机会?
所有人都毫无保留地尽力了,但是对于九婴的伤害却微乎其微,难道今夜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
九婴疯狂地朝深海又去,虽然这少女有些古怪,但她总归是人。
只要它在水底的时间够长,这个如蝼蚁一般渺小却给它造成了巨大伤痛的凡人总会被淹死的。
桃桃身体入水,动作却不停,一脚一脚踢在九婴的面部。
九婴的速度很快,水压越来越大,清晰地落于身上,她能察觉到自己正往深海而去,肺中的空气也在一点点消失。
担山印的效果越来越弱,她知道时间要到了。
可是九婴仍有余力,再不松手她会被拖往更深的海底,到时候就算九婴不杀她,她也会被海水的压力压碎内脏。
桃桃只得松开它的须子,想要朝海面游去。
可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九婴剩下的八颗头颅齐齐朝她所在的水域聚来,硕大的八双眼眸中泛着阴冷的光芒。
完了,桃桃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她下意识闭上了眼。
可是想象之中被吞吃的疼痛并没有到来,隔着薄薄的眼皮,她感受到一道红光弥散进了整个海域。
她睁开眼,只见刚才还凶恶的九婴头颅不知被什么利刃斩断了一颗,扭动着身体发出痛苦的嘶吼声。
而她,她被一只冰冷却温柔的手臂揽在怀里。
南宫尘右手抱着她,左手提着一柄血色的镰刀。
刚刚是他出手斩断了九婴的头颅?
桃桃于海底无法说话,她的憋气也到了极限,只能搂着南宫尘的脖颈任由他带她浮上水面。
南宫尘将她抱回了游轮,放到甲板上。
桃桃全身湿淋淋的,犹如获得新生般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气。
她上岸做的第一件事是喘气,第二件事转身就将刚放下她的南宫尘一把推在了地上:“你疯了吗?”
南宫尘毫无防备被她推倒在甲板上,不知是不明白为什么桃桃会如此生气,还是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总之,他愣住了,愣了很久。
桃桃吼道:“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她看着他苍白的面容,身体止不住发抖,从刚刚在海底见到九婴被斩断一颗头颅之后她的心就提了起来。
——她知道九婴有多强,这么强的九婴被他一刀斩断了头颅需要消耗多强的力量她不敢想象。
在渝城对战人偶师都需要动用他灵魂的力量,更何况是九婴。
桃桃很怕回到岸上后下一秒就见他那本来就破碎不堪的灵魂彻底消散。
知晓了她生气的理由,南宫尘笑了:“对不起。”
“和我道什么歉?又不是我的灵魂要消散了,和你自己道歉!”
“我知道错了。”他声音低微,话语听起来像是认错,可是神态看起来丝毫没有歉意。
桃桃快被他气死了,她甚至恶从胆边生还想再推他一下,可是看到南宫尘那虚弱的面容后就不忍心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只是在看到他又出手之后心里有压不灭的一簇火。
关风与见她回到甲板上,原本想过来看她,迈出了一步后听见他们的对话停住了脚。
他最终还是没有走来,目光落于远处的海面:“它又来了。”
九婴被桃桃撕裂了一颗头,被南宫尘砍下了一颗头,却没有放弃吞噬船上之人的打算。
它再次于海面中浮起巨大的身体。
也许是因为刚刚受了重创,这次它没有停顿,直接操纵起几十米高的巨浪朝游轮袭来。
灵师们的灵脉里空空如也,所有的灵力都在刚刚抵挡海浪的冲击时用完了。
桃桃也脱力了,她看见海浪袭来时知道这次避无可避,下意识抬手护住了南宫尘。
她抬起手后才想起他应该不用她保护,只是手都举起了,也不好再放下,她只好维持这那个姿势,等待海浪当头袭来。
根据那浪的速度,顶多三秒这艘游轮就会被它打翻,连带这船上的所有人一起沉入海底。
桃桃闭上了眼,她直觉已经过了三秒,可是浪却迟迟没有打下来。
“太虚忘尘。”
她听见南宫尘的低语,转头睁开了眼。
只见天上悬了许久的乌云中央破开了一个空隙,被遮蔽了许久的月光终于洒在海面。
在海面上,那几十米高的巨浪以一个翻腾的姿势完全凝固在了半空之中,连同它一起被凝固的是九婴被重创的灵魂。
乌云之上的空间被撕裂了,一柄看上去丝毫不起眼的拂尘于那撕裂的空间中伸出,在海面上骤然膨大了数十倍,而后借着月光朝那九婴当头甩去。
同时,一道苍老却持重的声音响彻整个寂静的海面:“孽畜。”
几乎是瞬间,九婴的灵魂发出了一阵令人眩晕的痛苦的悲鸣。
几十米高的巨浪倏然消散,它头也不回地潜入海底,消散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拂尘缩回原本的大小,撕裂的空间被重新合拢,一切归于寂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元天空错愕地盯着那处天际:“那是……神仙吗?”
段某站在他的身边,眼中满是向往和钦佩的神色:“当世最强灵师,混沌冢的鸣钟人。”
“李鹤骨?”元天空不可置信道,刚刚某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要死在这了,可半分钟都不到他离奇地活下来了,虽然接受了这个事实,可他还没反应过来,喃喃自语道,“所以说,李鹤骨是神仙?”
“只是强大的灵师。”段某说,“到了他那样的境界,撕裂空间、借助天地之力只不过是举手投足的事。”
“举手投足吗?”元天空咽了下口水,眼里无法抑制地燃起了崇拜的光芒。
灵师们也很兴奋:
“是李鹤骨!”
“不愧是混沌冢,不愧是鸣钟人!”
“我一直都知道李鹤骨很强,只是不知道他竟然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只凭太虚忘尘隔空一下就能击退九婴,他真的还能算是人吗?”
“怪不得他能独占神仙坛榜首这么多年,有生之年能见他出手一次,我也死而无憾了。”
活过来了。
桃桃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才感觉到浑身酸痛。
上次南宫尘借她的身体用完担山印后也是这样,看来这印不能常用,是有后遗症的。
她也没想到,李鹤骨明明都不在这里竟然能使出这样强大的一击,但总归是死里逃生了。
船上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远处,一艘大船朝着游轮的方向驶来。
刚刚关风与只身乘小船来到游轮前叮嘱庄晓梦带人离开,但她没有走远,一直在附近的海域徘徊,刚刚也经历了巨浪袭船,但好在船还算坚固,撑了下来。
在看到李鹤骨出手击退了九婴之后,他们将船开了过来。
接下来的事情嘈杂混乱,大概发生了以下三件重要的事。
1.学生在每人被迫喝了一杯遗魂咒水,之后由废弃的游轮转移到了混沌冢的大船上。
2.金佑臣的几个贴身保镖被人打晕在顶层,他请混沌冢的灵师将船上所有听金斯南调遣的工作人员通通绑了起来,一起转移到了混沌冢的船上。
今晚的事如此丧心病狂,在金氏财团那样惨烈的继承人争斗中,金佑臣不可能不把握这个机会来对付自己的大哥。
当然,少爷很大方,他请灵师出手是给钱的,一人一万块。
其中最积极参与的当属段某和桃桃,段某如愿以偿拿到了这份工资,但是桃桃浑身疼,一站起来就哎哟了一声倒在地上,在金佑臣的眼刀横扫之下,只得放弃了赚这钱的打算。
3.桃桃生气了。
生气的对象仅限于南宫尘一人。
她手脚酸软,南宫尘想要扶她,被她一把推开:“别碰我——”
南宫尘像是被呵斥的小孩子,束手束脚,不敢动了。
桃桃搭着关风与的肩膀,让他将自己扶到了另一艘船上。
元天空站在南宫尘的身边,同情地问:“你怎么惹她了?”
南宫尘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
混沌冢的大船缓缓朝海岸驶去,沿途遇到了许多早前逃走的灵师。
他们的船被九婴掀起的巨浪打散了,但是每个人的空间石里都带着备用的木船和救生衣,加上灵师体质强悍,虽受了点伤,但是没有死人。
虽然很不想让他们上船,但毕竟事情是发生在混沌冢的比赛中,让参赛灵师葬身在此处也不像样子,所以看到有人招手求救,混沌冢的灵师还是停船了。
至此,所有流落海上的人都平安上到了混沌冢的船上。
月色恢复了清亮。
经过这一夜,除了忘记发生了什么的学生外没人睡得着。
桃桃因为身上疼,懒洋洋地窝在甲板的椅子上吹风,几个男人也围桌坐着。
金佑臣喝着辛保镖热好的牛奶压惊:“金斯南是学校的挂名校董,亲自设计了这次游学活动,活动有趣,一切出行的费用又由金氏财团承担,所以参加的学生很多,只是没想到金斯南能为了暗灵师能做到这种地步。”
桃桃说:“龙膏烛混入比赛,提前得到了试炼场的位置,暗灵师又将试炼场的位置透露给了九婴,所以它才会在试炼场将所有灵师吸入,不过九婴未能如愿以偿吸收吞噬灵师,甚至还被打碎了本源。”
元天空说:“多亏了南宫哥,不然我们在海水大厅时就被淹死了,还有李鹤骨,他未免也太帅了吧?”
桃桃还在和南宫尘生气,听到这话也没有什么反应。
她继续说:“但是暗灵师还做了双重保险,为它准备了这一船的学生作为祭品,要是学生们真的被它吞噬了,后果不堪设想,暗灵师为什么非要九婴重生呢?”
她想到了什么,看着关风与:“之前说混沌冢有暗灵师的卧底,你查到线索了吗?”
风冷冷地吹在脸上,如冰凿刀割。
关风与静了静:“还没有。”
元天空:“没关系,行香子不是被我们抓住了吗?等她醒了严刑逼供,肯定能问出些东西。”
谁都知道是暗灵师做的,可谁都不知道暗灵师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大家都在低头想事。
元天空掏出手机:“反正现在也没事做,我们拍个照吧,就当做死里逃生后的纪念了。”
金佑臣:“幼稚。”
关风与没有反应,没有反应代表不想拍。
元天空只好拿胳膊撞撞南宫尘和桃桃:“就像刚来闽城时我们拍得那张一样。”
桃桃懒懒地靠在船边,学着元天空的动作举起握拳的左手,南宫尘站到了她身边。
见状,嫌幼稚的少爷走到两人面前,一言不发插在了他们中间。
他挽住桃桃的手臂,将头搭在她的肩膀上。
关风与站起来,他没有学金佑臣,只是随意地站在南宫尘身边。
富贵看见要拍照,打了个瞌睡飞来元天空的头上精神抖擞地站好,元天空按下了拍摄。
照片上共五个人一只鸟,三人面无表情。
元天空一脸开心,金佑臣则是一脸强装的开心。
他放开桃桃,目光落在南宫尘身上:“你之前说,桃桃是你的新娘?”
南宫尘:“是。”
金佑臣:“谁承认了?”
顿时,空气有些凝重了,比那晚去唱KTV前在车上的氛围还要凝重。
明明旁边升起了火炉取暖,桃桃却本能觉得冷了起来。
桃桃偷瞥着关风与的神色。
还好,他还平静着,没有加入这场混战的打算。
南宫尘望向桃桃,在这之前,桃桃因为生气已经两个小时没理他了。
但当他目光落过来时,她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已经完全把之前的怒意抛之脑后了。
她闭上眼神装鹌鹑,心想别看我别看我千万别看我。
可是南宫尘不仅看了,还说话了,他轻声道:“是啊,是谁承认的呢?”
金佑臣叫她:“他在看你,是你自己承认是他的新娘?”
桃桃捂着耳朵不说话,假装与世隔绝。
金佑臣又问关风与:“小师弟,你知道这件事吗?”
关风与冷着脸:“别叫我小师弟。”
“为什么?”金佑臣不解,“你被逐出师门了?”
关风与:“……”
场面一片混乱。
可是桃桃不说话也没用,金佑臣小脸冷冰冰的:“桃桃,不要假装听不见,也不要做一个滥情的女人,你到底是我的未婚妻还是他的新娘,选一个吧。”
桃桃糊弄不过去了,问他:“我都不选会怎样?”
金佑臣:“那你今天别想下船了。”
桃桃看了眼南宫尘,又看了眼金佑臣,尝试地问道:“如果我选了他,以后就可以不做你的少奶奶吗?”
金佑臣冷笑:“当然。”
桃桃指着南宫尘:“那我选……”
“不愿做我的少奶奶,那就做我的金丝雀。”
“当这艘船靠岸之后,我会让金氏财团的人把你绑回去锁在我房间的笼子里,这样我就每天都可以看到你了,等我成年后立即订婚,法定婚龄后立即婚礼,桃桃,你想好再选。”
南宫尘:“……”
关风与:“…………”
桃桃:“……………………”
元天空嘴巴张的几乎能塞下鸡蛋,他拽着少爷的耳朵将他提溜起来:“死孩子,你霸总小说看多了?你不怕被桃桃撕了吗?”
还从没有人敢对少爷这样。
金佑臣疼得蹙眉:“放手啊笨蛋,信不信我让保镖揍你?过几年我就是霸总本人,还需要看小说吗?桃桃,你到底选不选?”
桃桃为难地看着南宫尘。
其实金佑臣还是有点小孩心性的,他叫桃桃选只是赌气,不管她怎么选,他都不会打消任何念头。
就当是为了早点结束这个闹腾的夜晚吧,也就当是哄孩子了,南宫尘应该能理解她吧?
毕竟他都那么大一人了,让一个小孩子在嘴上占点便宜也没什么,他肯定能想明白的。
桃桃改口:“那我还是选你……”
金佑臣脸色露出了愉快的神色,可是南宫尘却垂下了眼眸。
他显然想不明白,平静地问:“桃桃,你是觉得现在的世间过于太平,需要被翻起一点浪花了,是吗?”
一句话看似什么都没有直接表明,却又处处透露着致命的威胁。
桃桃算是明白了,绝不能在他们两个中做出选择,否则今晚是过不去了。
她想清楚这点之后,直接干脆利落拍桌指向了关风与:“都别说了,我选阿与。”
关风与怔住,他原本一直盯着桌子出神,听见这话抬眼望向了她,平日总是冰冷的双眸里带上了罕见的温柔神色。
可是这神色这维持了不到几秒就轰然消散了。
南宫尘轻笑:“小师弟吗?”
金佑臣嘲道:“像你这种不会照顾自己的笨蛋女人,你先问问小师弟愿不愿意被你选择。”
关风与:“……我说了,别叫我小师弟。”
桃桃原本是想缓和气氛的,但不知怎的气氛更僵了。
就连原本置身事外的关风与都在她那一句“我选阿与”之后加入了进来。
桃桃隐约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又不完全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
只知道被三个男人用这样的目光盯着,整个人头都要爆炸了。
她求救般看向元天空,故技重施喊道:“啊!小天,你怎么了?”
元天空也不是第一次和她打配合了,他刚要装晕,却察觉到三道凌厉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一瞬间,浑身上下透心地凉,他不敢晕了:“啊……啊?我怎么了吗?”
南宫尘:“小天看起来好得很。”
金佑臣:“别再用这种骗小孩子的把戏糊弄人了。”
关风与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
桃桃:“……”
真是个恐怖得没有一丝希望的夜晚。
她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虽然身体还很酸痛,但她身残志坚。
在三个男人加一个小孩不解的目光之中,她爬上了船杆,头也不回——直直跳进了海里。
南宫尘:“……”
关风与:“……”
金佑臣:“……”
元天空趴在船边惊恐地喊道:“你别想不开啊——”
……
十分钟后。
在混沌冢的大船边浮着一艘小木船。
桃桃裹着毯子坐在小船上,元天空也陪她坐在船上吹风。
他边划着船边问道:“真的不上去吗?”
在桃桃刚跳下水的时候,南宫尘和关风与就跟一起跳了下来。
少爷本来也想跳的,但他个子矮,还没来得及爬上船杆就被辛保镖惊恐地拦腰抱了回去。
桃桃压根没理他们,从空间石里掏出木船爬了上去,并且扬言——这个晚上谁要是敢跟上来,她就把自己溺死在海里,他们这才回去,但还是一直站在船边朝下看着。
桃桃浑身湿透,头摇得像电动拨浪鼓一样:“我死都不上去。”
她眼神中流露出了在面对九婴时都没有过的恐惧神色:“男人都他吗的是老虎吧?吓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