浇不凉的少年热血,打不断的少年之骨。
桃桃能清晰感受到魔蛟的压迫力, 被这样恐怖的远古巨兽盯上,强大的压力几乎令她窒息。
旋涡更深了,她的脚被水流牢牢吸住, 一动不能动。
魔蛟张开嘴,深渊巨口吐出殷红的蛇信子,水域的流动变得无比急促且混乱, 困住桃桃的旋涡消失了, 魔蛟吞咽海水, 桃桃被卷入水流,朝它口中漂去。
关风与抓住她的手臂,他们两个一起使力也无法抵抗魔蛟的吸力。
他将六道心镜注入破魔之光,顿时, 整片海域被一道灿烂的光芒所笼罩。
魔蛟久居深海, 乍见强光被刺痛了眼睛, 猛地阖上两盏黑灯般的巨眼。
南宫尘松开桃桃, 左手化出一柄血色镰刀,斩向眼前吸力强劲的海水。
魔蛟一晃神的功夫, 它与海水的连接被南宫尘劈断了, 关风与趁此空隙带着桃桃朝海面游去。
虽然短暂地逃离,可破魔之光也彻底激怒了魔蛟。
它紧闭双眸, 于海水中扭动着硕大的身体。顿时, 四周海面翻腾起十米高的巨浪, 海上的渔船被水漫到了甲板, 海下的人随着浪花上下翻腾游转。
魔蛟闭上了眼睛, 覆满鳞甲的眼皮厚重到光芒无法灼透, 它也根本无需睁眼, 只要在这片海域里肆意翻搅, 就足以让他们无法安全地浮回水面。
正当桃桃随海浪上下翻卷时,一个转头间看见元天空回来了。
他从抹额的空间石里取出一根灵交坊买来的灵力钩锁,朝魔蛟发射而出,钩锁前端的尖爪牢牢钉在了魔蛟的眼皮上,他借着绳索的缩力快速从很远之外的水域将自己拉到了魔蛟的头上。
这傻子要干什么?
明明都上到海面了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试图去做激怒魔蛟的事?站在魔蛟的头上他还逃得掉吗?
元天空从空间石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瓶。灵交坊当时不准桃桃进入,她不知道他买了些什么,只看见他把瓶塞打开,将瓶子里的东西通通扣在了魔蛟的头上。
一股冰冻的气息顺着他手底的瓷瓶蔓延而出,严寒袭来,元天空脚下魔蛟的头颅顷刻间被冻结成冰。
他手里的东西应该是种冰属性的灵物,可是这真能困住魔蛟吗?
桃桃望着那魔蛟的头颅。
果然,不出三秒,冻结它的冰块便出现了一道道清晰的裂纹。
它转瞬间就要挣脱了。
可就在它被冻住的时候,海水也平静下来。
三秒对灵师而言已经足够了,关风与带着桃桃的身体朝海面浮去。
元天空想要试图从魔蛟的头上游走,可刚才他连自己的脚也一起冻在魔蛟的头上,他动不了。
桃桃挣扎着想要回去救他,似是有感应一般,少年朝桃桃的方向望了过来。
于冰冷的水底,他无法张嘴,只是朝她笑了笑。
桃桃见过元天空天真的笑,见过他狡猾的笑,但从没见过这样的笑容。
在这一刻他仿佛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命运,笑里有遗憾,有落寞,有害怕,但却没有后悔。
——无论是转身救那被旋涡困住的渔民,还是为了送桃桃上去故意接近魔蛟冻住它,都没有。
桃桃是为了帮他救那渔民才转身回来的,差一点就害她无法回到水面了,现在虽然自己要死了,但好在桃桃没事。
元天空的笑里甚至有一丝欣慰,他左手握拳,缓缓举过头顶。
桃桃瞳孔瞪大。
在进灵交坊之前,元天空非要拉她和南宫尘一起用这个看起来有些傻气的姿势拍照。
他说,这是伙伴的意思。
短短刹那,桃桃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画面。
她想起,在渝城灵交坊,少年见庄家人拦路打劫义无反顾冲上去的模样。
她想起,在第六大道,少年架起飞行翼试图逃逸却被她拽住时的一脸茫然。
她想起,少年立于高楼的天台,鼻尖被晚风吹得通红,眸子中却神采奕奕,他说他要成为名扬天下的灵师。
她想起,在蜃妖的蚌壳之内,他一口答应了南宫尘的提议,却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体能否承受那水压,在海水之中,他明明都快上到海面了,却毫不犹豫地回头去救渔民,从没有想过自己能否全身而退。
他总是这样,看似中二莽撞,身上却流淌着浇不凉的少年热血,矗着打不断的少年之骨。
既然是伙伴,她怎么能丢下他独自逃走?
桃桃要回头去帮元天空,关风与却环住她的腰不准她挣动。
他抱着她浮上了海面。
魔蛟被短暂地冻住,海面上的风浪停歇。
渔民们已经借由船侧的逃生索爬上了渔船,见又有人上岸,纷纷趴在船侧拉他们。
桃桃被渔民们拉上了船,趴在船侧朝下看。
七首魔蛟已经离海面近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透过并不澄澈的夜色中的海水,她可以清晰地看到蛟首的轮廓。
——比她想象中还要更大。
“南宫和小天……都没有上来……”她浑身湿透,用过担山印之后每一寸肌肤都剧痛无比,被海风一吹,忍不住颤抖起来。
会死吧?
元天空就站在魔蛟的头上,魔蛟挣脱冰冻后怎么可能让他活着离开水底?
南宫尘呢?
他为什么也没有上来,难道他又骗了她?他操纵她的灵力托举蜃妖其实也是在消耗他的灵魂力量,他不会消散了吧?刚才水底的涡旋太乱了,他出手斩断海水时就松开了她的手,桃桃根本没看清他去哪了。
绝不能让他们留在水底。
桃桃就要翻过栏杆再次下海救人,却被关风与拽住了手臂。
他上船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渔船四周布下了结界,使得渔船在这海上得以隐形。
可这对他消耗极大,他面色苍白地问:“你要做什么?”
“他们两个还在下面。”桃桃说,“我去救人。”
“下面是七首魔蛟,你去了也只会送死。”
“那就一起死。”桃桃头发被海水浸得湿透贴在脸侧,她声音因为寒冷而沙哑,“小天是因为我才跟来的,我不会放他一个人在水底下,还有南宫……总之我要下去找他们,你带渔民先走……”
关风与仍然拉着她,桃桃以为他还要拦她,心底升起一股无名的愤怒,吼道:“我说了——”
“我去。”关风与将她后半句话堵回了嘴里。
桃桃愣住。
关风与将她推到了远离船边的甲板上,脸上依然是那副化不开的冷漠:“在船上待着。”
他正要跳入水中,海水却再次翻腾起来。
桃桃本以为是魔蛟挣脱了冰冻的束缚在发怒,可是此刻的翻腾却和之前不同。
刚才的旋涡无序而混乱,面前的海水却整齐地从中间一分为二,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割开了一样。
南宫尘带着元天空从海底浮了上来。
他左手举着一柄血色的镰刀,所经之处,海水横分。
他是鬼魂,水无法沾身,身上丝毫未湿,倒是元天空不知为什么已经昏迷了。
桃桃松了口气。
可还不等她松第二口气的时候,远处的海面浮现起了一座“小岛”。
渔民们原本以为自己死里逃生了,正在相拥而泣,冷不防看见那座移动的“岛屿”,吓得脸上毫无血色。
一个渔民喃喃道:“那……那是什么?”
桃桃攥紧桃夭的剑柄:“魔蛟,追上来了。”
关风与在海底一直用破魔之光保护蜃妖内的渔民,刚刚强撑着从三百米的水下游上来,又连续布了两次结界,饶是他有三株灵脉,灵脉内此刻也没有多少灵力剩余了。元天空昏迷不醒。至于南宫尘,他收起手中的镰刀,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带了一抹病容,桃桃不知道在水下发生了什么,但她说什么都不会再让他动用力量了。
虽然浑身剧痛,但此时整个船上还勉强能动的,只有她。
桃桃咬牙,提剑站在船首的栏杆之上。
不远处,魔蛟彻底浮出了水面。
渔民们惊恐地望着那巨大的蛟首,已经说不出话了。
跟它一比,别说是站在渔船上的桃桃,就连这艘船都渺小得不及它一片鳞甲。
七首魔蛟虽然有七首,但它浮出水面的只有一只,尽管这样体型也大得令人恐惧。
桃桃眸光沉了下来,一株雪白色的灵脉在她背后悄然浮现,虽然灵力所剩也不多,但还能一战。如果用卧雪印挡住魔蛟,身后的大家可以逃走吗?
魔蛟头颅离开水面,结界只能将渔船隐形,但是挡不住气息。
它仰天嘶嚎,口中一股难以言说的令人反胃的沤馊味直冲着小小的渔船而来,桃桃屏住了呼吸。既然她能闻到魔蛟身上的味道,那魔蛟必然也能嗅到他们的气息。这里这么多人,还有她一个藏灵身在,它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们?
魔蛟朝渔船的方向探出了头,两只黑色的眼眸闪烁着幽深的光芒。
顿时,潮湿、阴冷、腥臭,数不尽的压力朝桃桃罩来。
在它这只蛟首的正中央,有一道被锋锐之物划开的血痕,正朝下流淌着黑色的血液。
桃桃咬牙。蛟首离她只有几十米的距离了,等它再靠近一点她就会提剑斩去,就算要死在这苍茫的海上,也要让它付出一点代价才行。
可是出乎她的意料,魔蛟没有继续向前,它停住了。
海上出了月亮,将魔蛟硕大的影子投落在海面上,在它的映衬之下,渔船小得如一片浮荡在海水中的树叶。
站在船头栏杆上提剑的少女站岿然不动,警惕地望着它。虽说渔船被关风与设置了隐形的结界,可当桃桃望入了魔蛟的眼睛时,她总觉得妖兽是能看见她的。
它的眼神冰冷、漠然,望向她时像是在望着一只蝼蚁。
见这怪兽不动了,渔民们连忙跑进船舱,驾驶着渔船飞快地朝岸的方向驶去。
魔蛟没有再追。
桃桃松了口气,她支撑不住身体上的剧痛,朝后倒去,一只手臂在她倒下来的那刻环住了她的腰。
她回头,是南宫尘。
他盯着七首魔蛟的方向,直到渔船开出很远了,他才收回目光。
魔蛟并不是不想追,它是在畏惧南宫尘吗?
正在桃桃想着的时候,他唇边渗出了一丝殷红的血。
桃桃扶住他:“南宫?”
他擦去血迹:“我没事,看看小天,他伤得很重,我带他离开海底时已经不省人事了。”
元天空脸色苍白如纸,英俊的眉拧着,昏迷不醒。
桃桃跪在他身边,轻轻拍他的脸:“小天,你别吓我,醒醒……”
元天空没有反应,关风与检查他的身体:“是因为水压,他虽然是灵师,但修为不够,三百米的深度对他而言压力太大,换作普通人内脏早就破裂了。”
元天空是他们之中修为最弱的一个,可他刚刚什么都没有说,和他们一起游到了蚌壳外将蜃妖托上了海面。他甚至还把潜水服让给了桃桃,又转身下去救人,经过这样一番波折,不昏迷才奇怪。
“怎么办?”桃桃问,“还有救吗?”
关风与:“他是灵师,身体素质和自愈能力很强,有些灵物可以修复他受损的内脏,但是……”
但是这苍茫的海上,去哪里找灵物呢?
桃桃抱起元天空进到了船舱,她将元天空放到床上:“我不就是最大的灵物吗?”
关风与蹙眉:“藏灵身的血无法修复他的身体。”
“但至少能吊他一口气。”桃桃说,“这里离岸边至少八个小时,他得撑到我回去为他找灵物救命。阿与、南宫,拜托你们想办法隔绝这房间的气息,才摆脱了七首魔蛟,不能让我的血味流散出去。”
她说完,拿匕首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可元天空昏迷得很深,无论她怎么掰他的嘴,都无法启开他的牙关。
桃桃记得之前她呛水的时候,元天空说过想给她做人工呼吸。
这个方法好像可以。
想着,桃桃吸了一口自己的血就要喂到他嘴里,一旁正在布置结界的南宫尘和关风与看到了。
他们一个迅速走过来将手掌挡在元天空的唇上,一个立即开口冷声问:“你做什么?”
“我怕他死了。”桃桃抹了抹嘴上的血,含糊不清地说。
关风与:“那就要这样?”
“这样他才能喝下去啊。”桃桃疑惑地问,“还是说你想来?”
关风与的眉几乎拧成结了。
南宫尘将手掌从元天空的唇上挪开:“我来。”
南宫尘要亲自给元天空做人工呼吸吗?
桃桃心想,好像有点不对劲。
南宫尘握住元天空的下巴,他稍稍用力,学桃桃在渝城做过的那样,直接将元天空的下巴弄脱臼了。他拉过桃桃的手腕,将正在流淌的血滴到元天空嘴里,血顺畅地流入了他的喉咙。
“他醒来会痛的。”桃桃说。
“你不说我不说,小师弟不说,小天怎么会知道?”南宫尘毫无愧疚之意地说。
桃桃:“……”
安顿好元天空,关风与递来一条干燥的毛毯。
桃桃裹着毯子擦去身上的水,她衣服全部湿透了狼狈地贴在身上,发梢粘在脸颊更显得她皮肤雪白,平日的冷漠暴躁稍褪,她低着头,垂着眼,不说话时才有几分少女的安静和文弱。
门外渔民在敲门,关风与打开了门。
隔壁船舱昏睡的力叔也醒了,所有的渔民都站在门口,有的拿着干燥衣服,有的端着热姜汤。他们将东西递过来:“刚才看那少年晕倒了,我们这里有个人会点中医,也许能帮他瞧瞧。”
关风与收了东西:“不需要。”
他正要关门,那些渔民却挡住了门。
夜里的海风吹进来还有些冷,桃桃打了个喷嚏。
渔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次不约而同地朝他们跪了下来。
带他们出海的力叔搂着身旁的儿子,满眼热泪:“谢谢你们,我真的没有想到还能见我儿子活着回来,以后如果有需要,我这条命都是你们的……”
他身后的渔民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投来的目光里带着的神色却能让人读懂。
——他们想说的话和力叔一样。
关风与没有出声,倒是桃桃,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有些怔住了。
渔民们只是道谢,他们似乎明白这世上有些事是不能多问的,没有多嘴,将东西放到屋里就离开了。
桃桃喝着关风与递来的姜汤,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当灵师都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吗?”
关风与:“是混沌冢的灵师。”
世上的灵师组织很多,但除了混沌冢,少有能为凡人出生入死还不求回报的。
桃桃从前不懂,可不需要别人跟她说什么,从下山起,许多事情她就看在了眼里。
在申城,被喻为混沌冢鸣钟人之下第三天才的罗侯因为驱邪家破人亡。他明明有能力远离邪祟去过正常人的生活,却为了那群没有修炼出灵脉的孩子几年如一日地守在入不敷出的夜来香。
在渝城,王得宝看似吊儿郎当没皮没脸,却甘愿被困在一片小小的城区里二十五年。明则慧出关,他虽然离开了,但也一路去收集十方璞的碎片,最终还是会回到渝城守着他一手经营起来的第六大道。
哪怕是从前李三九隐居瞿山,偶尔也会下山驱邪。
桃桃从未听说过混沌冢的灵师有什么有钱人,也从未听说过混沌冢的灵师见死不救,大多是驱邪后象征性地收一点辛苦费,如果对方没有钱,或许笑笑,收都不收。
就比如此刻,关风与是听闻海妖作乱才出海的,并不是受人所托,他们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救人出来,却没有一人提及报酬的事。
混沌冢是规模最大的民间灵师组织,也是最强大的一个,它吸引灵师加入的并不是像其他灵师组织一样的身外物,而是一种连他们自己都解释不清的东西。
很少有灵师组织会收留未修出灵脉的孩子,培养他们长大耗时、耗力,还未必能修出灵脉,修出灵脉后大多人不愿做这一行,拍拍屁股就走,与之相比,他们更愿意吸纳修出灵脉后有自保能力的灵师。
只有混沌冢。
这些年虽说也有灵师在修出灵脉后离开,但更多的灵师却留了下来。
“混沌消亡,天下至清。”关风与突然开口,“这是每个加入混沌冢的灵师都要宣下的誓言,也是初代鸣钟人建立混沌冢时的愿想。”
桃桃呢喃道:“混沌消亡,天下至清……真的可以实现吗?”
“我一直相信。”关风与看着她。
南宫尘靠在船舱的小窗前,海上的月光透过窗子落在了桃桃为他扎起的那束发丝上,显得更加银亮。
混沌消亡,天下至清。
他没有说话,只是听到这八字后眼眸中情绪晦暗不清,融蕴了令人难以看清的幽暗光芒。
……
桃桃太累了,靠着枕头就睡过去了。
南宫尘和关风与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靠在船舱上,互相打量着对方。
关风与:“船舱太小,人多很闷。”
南宫尘:“鬼不会呼吸,闷不是因为我,为了让桃桃好好睡觉,小师弟出去透透风?”
“我出去,把桃桃和一只鬼放在一间屋子里?”
南宫尘弯起唇:“早在七岁那年我就在桃桃身上留下了印记,算起来,比小师弟认识桃桃还要早。”
“那又怎样?”
“不怎样,只是永劫同身咒同生死,桃桃注定是我新娘。”
“你的?这些年在清风观陪她的人是我。”
“这些天陪在她身旁的人是我。”
关风与冷漠道:“人鬼殊途。”
南宫尘毫不在意,淡然地说:“一百年以后,世人皆是鬼,还殊途吗?”
邪灵强大到一定程度才会被称作邪神。关风与以前总以为邪神是罪孽、怨毒、邪恶的化身,所以对于他为桃桃种下永劫同身咒一事一直耿耿于怀。
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眼前这男人一身黑袍,一头璀璨的银发随意地束在脑后,不仅没有邪气。
——如果不是身体透明,他靠在那,甚至和一个温柔优雅的贵公子没什么区别。
他在水下想出办法救了渔民,又带回了元天空。
罪恶昭彰的邪灵会救人吗?罪恶昭彰的邪灵又会懒洋洋地靠在这里和他抬杠吗?
关风与蹙起眉,这所谓的邪神和他想象中很不一样。
……
桃桃睡醒了,她浑身的骨头关节都泛着酸,好不容易才从床上爬起来。
南宫尘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拿着一本船上放的知音杂志在看,见她醒了,他合上书本:“快要靠岸了。”
桃桃拍了拍脑袋:“昨晚不知怎么就睡过去了。”
南宫尘:“你在水底消耗太大了,用过担山印,又承载着水压和蜃妖的重量,累是正常的。”
元天空躺在桃桃的身旁,她伸手去探他鼻息,还活着。她松了口气。
“阿与呢?”
“在甲板善后。”
南宫尘走到床边,抬起她的手臂:“很酸吗?”
桃桃点头:“比昨晚好一些,但还是像要散架了一样。”
南宫尘坐在床边,帮她按捏手臂。
桃桃有些不好意思:“不用这么麻烦的……”
“不麻烦。”南宫尘垂着眼睫,动作温柔。
……
关风与让渔民将船直接驶向灵交坊入口处的海滩,又和他们一起把之前渔网捞上来的死尸安放在甲板上。做完这一切,他在小厨房里烧上了水,打算一会用它来泡遗魂咒的灰烬。
渔民已经做好了早饭,是用鱼汤煮的面,给他们送来了几碗。
趁烧水的闲暇时刻,关风与端着面进了船舱。他在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里面的景象,声音凉飕飕的:“你们在做什么?”
桃桃见他来了,越过南宫尘和他打了个招呼:“早啊阿与,我身上酸,南宫说他帮我按摩。”
“酸?”关风与放下面碗走过来,“哪里?”
桃桃指指自己的胳膊,又指指腿:“这里,还有这里。”
关风与也坐到床边:“我帮你。”
他抬起桃桃的一条腿,按捏她酸痛的肌肉。
桃桃看看南宫尘,又看看关风与,心想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竟然能让她找到两个免费按摩师吗?
南宫尘很平静,按完一只胳膊,又抬起桃桃的另外一只。
关风与看了他一眼,也换了另外一只腿。
桃桃心想他们在干嘛,上一条还没按好怎么就换边了呢?但人家是免费劳动,她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两人继续帮她按摩。
“小师弟的手法很不错。”
“你也不差。”
“是不是在华灵院读书时帮女朋友按过?”
“没有交过女朋友,倒是你,这么会按摩,生前的妻子一定很幸福吧?”
“说笑了,我也没有成家。”
桃桃抱着面碗吸溜着面条,心想这两个人怎么阴阳怪气的呢。不过面里的鱼肉实在是太鲜嫩了,她一会就把他俩的阴阳怪气忘在脑后,专心致志地吃起面来。
南宫尘按完了手臂,握住桃桃的脚踝,要帮她按摩脚底。
桃桃一个激灵:“这里就不用了吧?”
少女的脚丫骨致白皙,和她的人一样白白净净的,没有任何味道,但桃桃多少觉得有点奇怪,下意识缩了缩,又被南宫尘按住拉了回来。
关风与抓住桃桃另一只脚踝,缓缓捏着她的脚心:“没成家多少有些不正常了,身体不好?”
桃桃停下吃面:“别……别按脚……”
南宫尘淡淡地说:“劳你费心,身体很好,只是心有所属,眼里再无其他。倒是小师弟,据说是混沌冢有名的天才,喜欢你的女灵师不在少数,怎么还没有女友?”
桃桃面容扭曲:“不要再按了,痒……”
“别叫我小师弟。”关风与纠正他的称呼,手下不停,“都是鬼了也算身体好?我也心有所属,这一生都不会喜欢上除她之外的别人。”
桃桃:“我说,真的好痒啊……”
南宫尘:“凡人一生数十余载,你就这么肯定往后的岁月里不会遇到令你心动的人?”
关风与:“总好过以鬼魂之身留恋人间,你要知道……”
桃桃实在痒得忍不住了,偏偏他们每说一句话手下的力度就更重一分,全然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听不到她的话。她抽出脚踝,一人给了他们一脚,暴躁地吼道:“我去你们吗的吧,都说了我痒听不到吗?滚——”
南宫尘:“……”
关风与:“……”
桃桃只想赶紧远离这两个奇怪的男人,她翻身下床,顾不上身体的酸痛,抱着面碗去舱外甲板上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