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弟,小少爷……我算什么?
这顿饭一直吃到了夜里, 直到保镖敲门提醒时间到了,金佑臣才放下筷子起身。
桃桃看向手表,已经九点了:“这么晚了你还要回家?”
“我的时间并不只属于自己, 回去后还有功课要做。”金佑臣看着她手腕上的小天才表,“它已经很旧了,我买个新的送你吧。”
“不用了, 这个就挺好。”
金佑臣问:“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桃桃也没想好, 于是随口说:“可能回申城, 毕竟清风观离那不远。”
“回清风观,还是回夜来香?”
桃桃见金佑臣表情凝重,不解地问:“问这个做什么?如果没钱的话,也许会去夜来香打工吧。”
金佑臣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一旁的保镖说:“少奶奶, 还是不要回夜来香了。虽然金氏财团很有钱, 但现在少爷还未成年, 他能调动的资金有限, 您要是再去夜来香洗上一年半载的脚,少爷的小金库也是会破产的……”
桃桃没懂他的意思, 金佑臣冷冷地扫了说话那人一眼:“多嘴。”
他看着桃桃:“随便吧, 只要你开心就好。”
桃桃隐约明白了什么:“你该不会是……干干干干……干什么?”
金佑臣突然朝她脸颊上吻来,吓得桃桃边后退边结巴, 她反应过来后一巴掌拍在少年的头顶:“你耍什么流氓?”
金佑臣揉着脑袋:“学校里谈恋爱的情侣分别时都是这样做的。”
“谁跟你是情侣?你都还没成年呢!”
“成年了就可以吗?”
“当然不是啊。”
金佑臣装作没有听见她的话, 他垂下眼:“真想快点长大啊, 长大后就可以娶你了。”
“小佑……”
“好了, 知道你要说什么, 我不喜欢听, 所以还是别说了。”
三年前的金佑臣比她矮一个头, 这些年过去, 他依然比她矮上不少。
他抱住桃桃,下巴抵在她肩膀上蹭了蹭:“我要走了,下次见面不知是什么时候,你会来看我的,对吧?”
不等桃桃说话,他放开她:“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要是不来,我就让辛保镖开着飞机到瞿山清风观……”
“绑我回去。”桃桃拍了拍他的头,“知道了,有空我会去的。”
金佑臣笑笑。
他走后,房间一下子变得安静了。
桃桃在窗边站了一会,关风与推门进来了:“师姐,刚才总部来消息,有紧急任务。”
富贵没了,林泉走了,金佑臣走了,现在连关风与也要走。
下山这么久,到头来还是自己一个人,桃桃突然有些疲倦,她嗯了声,没有说话。
“你呢?迷津渡的事情解决了,你打算去哪里?”
桃桃陷入沉思,按理说食尸鬼事件解决后,她没理由再回夜来香了,可世界之大,好像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落脚。
要回清风观吗?李三九不在,一个人在山上也未免太孤独了。
去找李三九?可那只老狐狸不知去了哪里,根本没有留下一点线索和痕迹。
她说:“也不知道师父怎么样了。”
关风与:“不用担心,以师父的能力不会有危险的。十方璞事件迫在眉睫,现在需要大量的灵师来收集碎片,两个月后,混沌冢会进行一场灵师招募,选拔青年灵师中的人才,一旦通过考验,不仅会被正式纳入混沌冢,还会有许多奖励。”
“你的意思是要我去参加混沌冢的选拔?”
严格来说,桃桃并不是混沌冢的灵师,但因为她的师门实在过于离谱,一门三代鸣钟人,因此哪怕没有灵脉没有宣过入门的誓言,大家依然默认她是混沌冢的人。
“是。”
“混沌冢为了韬光养晦和安全起见,从来都不搞这么声势浩大的招募,分区的那些新鲜血液都是灵师们从各地救回来的,或者熟人推荐,现在面向所有人的招募,高手一定很多吧?你为什么觉得我可以?”
关风与说:“那天在心魔境中,我先醒的,看到了你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灵脉。”
桃桃:“……”
“看到了?”
“是。”
“不好奇?”
“好奇。”
“那为什么不问,这么多天你是怎么憋得住的?”桃桃心想,不愧是他。
关风与说:“如果你想说,会主动告诉我,不说就是不想被人知道,我不会问。”
桃桃说:“我只是忘了……”
关风与:“总之,这两个月你先待在渝城养伤,我和西南片区的总负责人明师打过招呼了,她会派人照顾你,两个月后,一定要来总部参加招募,师父不在清风观了,你不能一直居无定所。”
桃桃问:“现在去不行吗,师祖那里应该不差我住的地方吧?”
关风与沉默了一会:“还不行,有些事情我还没有处理好。”
“你有什么秘密怕我知道?”桃桃突然把脑袋伸到关风与面前,吓了他一跳,她小时候就喜欢这样。
他转过头:“没有。”
“就有!”
“都说了没有!”
见他急了,桃桃不逗他了:“那我留在渝城,两个月后再去找你。”
关风与看着她:“如果你一个人实在无聊,我可以不走。”
“不了。”桃桃望着窗外的夜色,轻声说,“你是未来的鸣钟人,你有你的事要做。”
不出意外,十几年后关风与将会接替李鹤骨成为这片天地间的守护者,他背负着常人难以想象的使命,无法做到和普通人一样任性。
其实就算是普通人,也有为之生活,为之努力的目标。可桃桃什么都没有,没有人像她一样,明明游走在人间,却无法融入其中,如同一株浮萍,无根无依,前路茫茫,可始终找不到自己的方向在哪里。
关风与察觉到了她失落的情绪,突然说:“现在没人,可以了。”
桃桃不解:“可以什么?”
“那个。”
“哪个?”
关风与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很不自然,脸上有些红:“屁股,不是想捏吗?”
“不不不不……”
“怎么结巴了?”
桃桃心想,还不是之前让少爷给吓的。
她好不容易找回了舌头:“不了,我又不是那种轻浮的人,捏你屁股干嘛?是王得宝胡说八道的,你不要信他!”
关风与静了静,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音量说:“轻浮也没有关系。”
*
一片没有任何声音与光线的寂静之地。
崔玄一站在那扇门外,凝视着它,仿佛要透过它望穿里面的一切。
他伤口已经包扎好了,换了身规矩的衣服,唇上也没有再镶嵌唇钉,他拘谨地站在那,轻声喊道:“老师,我回来了。”
没有人回应他,但他知道门里的人是能听见的,目光一寸不挪:“十方炼狱之门确认破碎,应桃桃果真没死,我没能留下她,可您放在棺材里的那张纸被我夺了回来,她不会查到您身上。”
“老师……”门里依旧没有回应,他手掌抚上那道坚实的青铜门,呢喃道,“今晚的星星很美,您要陪我看看吗?”
他等了很久,久到他的伤处隐隐作痛,都没有得来一丝回应。
少年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落寞,他静静地站了一会,仰起头来,此时的夜幕繁星闪烁,可他一颗也不认得。
他离开后,寂静的门内传来一个空灵的声音:“小玄受伤了。”
一个慵懒的女音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事没办好,我没罚他,他该感恩戴德才对,一点伤而已,就当是教训了。现如今,十方炼狱之门破碎,应桃桃死而复生,崔栩一和千山翠也守在了他们该在的位置,一切都按预设的轨迹进行着。”
空灵的声音问:“你在棺材里留了什么?那并不是计划之内的东西。”
女人:“重要吗?”
空灵的声音没有继续说下去,寂静中突然弥漫起阵阵的杀意。
女人只得承认,她声音难掩怨恨:“我恨应桃桃,恨不能剔了她的骨,剥了她的皮,让她生生世世在阿修罗海中受受尽折磨,就算她不会死,我也要让她知道我有多恨她。不过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离我想要的那天已经不远了。”
“虽然炼狱之门不是她亲手毁坏,但那人已经跳出了红尘,这因果终究会落在她的头上。崔玄一没有杀死她,我不甘心。”
空灵声音沉默了很久,冷肃道:“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上不得台面。”
说罢,这道声音再也没有响起。
许久后,门后传来女人的冷哼声:“我们走着瞧。”
*
渝城的夜晚繁华璀璨,街上人来人往,灯火通明。
南宫尘身体呈一道虚幻的影子,站在灯光照不到的暗影中。
他望着那扇窗户看了很久。
富贵落在他的指尖,用喙叼住他的衣服,试图带着他朝桃桃所在的医院的方向飞去,可它的力量实在是微不足道,无法牵动男人分毫。
“离开十方炼狱后,我将受伤的本源寄在桃桃的藏灵身上休养,现在本源抽离,她力量恢复,也有了灵脉,我没有留下的理由,该离开了。”
富贵疯狂摇着它毛绒绒的脑袋,南宫尘淡淡道:“总归是要走的。”
他转身朝夜色中走去,可几步后却停了下来。
这夜分明是热闹的,可璀璨的灯火,喧哗的人流与他无关。
他面前的影是黑的,夜是静的,就连月光看似洒下温柔的光芒,落在他身上那一刹,也只叫人觉得萧索。
莲池里荷花枝早已在秋风里枯槁,剩一截无生命残枝扎在刺骨的水中。
月色照不到幽黑的池水中,一尾鱼游过冰冷的水底,咕嘟吐着寂静的的泡泡。
一念一清净,可人生一世,心中丘壑万千,所过又何止一念。
到底是难以清净的。
南宫尘回头望着那扇灯光已经熄灭的窗:“小师弟,小少爷……”
他那总是平静的眼波里浮起了一丝让富贵难以理解的情绪,声音轻得被晚风一拂就消散无踪了:
“我呢,我算什么?”
作者有话说:
南宫:桃桃,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