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大会员吗,有没有便宜的小会员?
清晨, 桃桃是被富贵的惨叫声吵醒的。
她一睁眼,看见昨晚抓来的黑猫已经从迷蝶引梦中醒过来了,正撩着爪子在房间扑鸟。
富贵被它逼到墙角, 又扑腾上吊灯,吓得羽毛掉了一地。
林泉在看动漫,对它的惨状视若无睹, 桃桃有起床气, 顺手丢了个枕头过去:“你救它一下会死啊!”
林泉抬手接住枕头:“富贵最近吃胖了, 多运动对身体好,我是为它着想。”
桃桃刚睡醒有些发懵,盯着林泉出了会神才慢慢记起昨晚的事,她瞬间变了脸, 连滚带爬到他身边:“糟糕, 睡傻了忘记你是救命恩人……我没打到你伤口吧?”
林泉看着她落在自己胸膛的手:“没事。”
“真的?你喝我的血了吗?昨晚我好像突然睡着了。”桃桃抬起手掌, 对着清晨的阳光看了看, “咦,我伤口呢?”
“当然。”林泉说, “如果不是藏灵身血液的强大功效, 我怎么会好得这么快?你的伤口我在喝完血后顺手帮你治好了。”
桃桃狐疑:“你还会治伤?”
林泉面不改色:“略懂。”
“怎么治?”
林泉:“一种治疗系的符术。”
桃桃心想可能是因为自己读书少所以没听说过还有治疗系的符术,无知还是不要展现出来了, 于是没有再问下去。
林泉问:“还有半小时上灵师理论课, 一起去外面吃个早饭吗?”
桃桃换上衣服出门:“不了, 今天翘课, 帮我约薛蓉出来, 我有事要问她。”
“你去哪里?”
“去找庄晓梦看看身上的鬼魂, 既然昨晚邪神是浮生水铃从地狱里召来的, 那么我身上的东西就不是他, 总要弄掉了才安心。”
桃桃走到门口,林泉突然叫住她:“桃桃,你恨他吗?”
桃桃脚步一顿,只愣了片刻:“我不会恨他。”
桃桃出去不一会就回来了,她揪起床上黑猫的脖颈:“庄晓梦把八二年的照妖镜都拿出来了还是没看见我身上有鬼,我就说是这只猫眼花了,真有东西附身我不可能察觉不到。”
林泉垂着眼睫没有说话。
她问:“你约了薛蓉没有?”
林泉:“十一点,咖啡厅。”
*
桃桃和林泉来到咖啡厅的时候,薛蓉已经到了。
桃桃:“早啊小医生,丁洁呢?没和你一起来吗?”
薛蓉摇摇头:“她今天有选修课要上。”
桃桃把装在纸箱里的猫递给她:“这个给你,把它带回学校放了吧。”
薛蓉沉默着接过。
“关于那件事,我已经有点眉目了,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桃桃。”薛蓉打断了她的话,“我今天来找你也是说那件事的。上次叫你出来实在是有点小题大做,我回去想了想,那段时间我情绪不好,无法接受武亮不喜欢我的事实,竟然还编造了那样荒唐的原因为他开脱,真是太可笑了。”
桃桃端起咖啡抿了口,嫌苦又吐了出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薛蓉苦笑:“根本没有邪祟附身,他们还是原来的他们,只不过我当时被分手了心里难过,所以脑补了很多。什么行为诡异,什么不像从前了,那通通都是我的幻想,根本没有邪祟。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她从包里掏出桃镇,推到桃桃面前:“这个还你吧,我用不到了。”
桃桃打量了她一会,收起桃镇:“好啊,只要你没事就好了,害我白担心一场。”
薛蓉点点头:“那我走了。”
“等等。”桃桃叫住她,“你咖啡还没喝完呢,坐下来聊聊天吧,好不容易起这么早,现在回去又没有午饭吃。”
薛蓉显得很局促:“我……”
桃桃又要了一盘蛋糕,边吃边闲聊:“上次在解剖楼前,你说你们进去是为了话剧排练找感觉,排了什么剧目啊?”
薛蓉随口说了个名字。
桃桃:“恐怖剧本?是不是你那劈腿前男友出的馊主意?也是他让你们大半夜去解剖楼冒险的?”
“啊?”薛蓉茫然了一下,又恍惚地摇头,“不,剧本虽然是武亮定的,但冒险的事是何文建提的。”
“何文建?”
“就是冯小娟以前的男朋友。”
桃桃唇角不易察觉地弯了弯:“原来是这样,对了,医学院二十年前有没有一个叫田文月的女孩失踪?”
“田文月?”薛蓉听到这名字后脸色变了变,“你问这做什么?”
桃桃拿出日记本:“我在解剖楼捡到了本日记,根据日记内容来看,田文月的男朋友严涛当初可能被解剖楼的邪祟附身了,他约田文月去解剖楼谈话,后来日记再也没有更新,那女孩很可能已经遇害了,所以来问问你,你在学校读书也许听说过些什么。”
薛蓉翻开本子,叫田文月的女孩字迹圆润,憨态可爱,她见过一模一样的字体,就在不久之前。
她猛地合上日记本,双颊惨白得如同一张宣纸:“桃桃,我真的要走了,我今天是逃课出来的,晚回教授会点名的。”
薛蓉匆忙地站起来,不当心撞到桌上的咖啡杯,咖啡洒了她一身,在白裙上绽开了一朵朵褐色的花。
桃桃递了张纸巾过去:“回就回嘛,怎么冒冒失失的,是被鬼追着了?”
薛蓉接过纸擦拭裙子上的污渍,听到她这句话,手抖得停不下来。
女孩离开后,桃桃几口吃完了蛋糕,问林泉:“你怎么看?”
“她在撒谎。”
“原因呢?”
“丁洁没有跟她一起,食尸鬼一定发现了什么,拿她胁迫薛蓉。”
林泉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桃桃:“食尸鬼替死后学生散布在人间,不但不收敛反而更猖狂了,要想找到食尸鬼的弱点只能绑一个来问,根据薛蓉的说法,去解剖楼冒险的点子是何文建提议的,那庄晓梦在迷蝶引梦里看到男人应该也是何文建,不如就他吧。”
“食尸鬼替死后和人类无异,你出手会伤到人类的身体,罗侯不会同意的。”
“你不说,我不说,罗侯怎么会知道呢?”桃桃转头看着他,“况且学生已经死了,我为他们报仇他们九泉之下也会感激我的,伤一具躯体又算什么?就这么定了。”
桃桃吃完最后一口蛋糕,突然尖叫一声:“糟糕!”
她突然这样吓到了林泉,他问:“怎么了?”
桃桃看了眼桌上狼藉的蛋糕残骸和一旁放着的价目表,十分痛苦地说:“我刚才……”
“……竟然忘记让薛蓉结账了。”
林泉:“……”
“我来结。”他刚准备付钱,想起自己的钱都用来充话费了,于是放下手,“还是你自己来吧。”
……
薛蓉抱着猫走出咖啡馆,一个女孩站在街角等她,薛蓉走到她面前,神色恐惧。
冯小娟问:“她问你什么了?”
薛蓉:“就随便聊了些话剧社的事,她让我把猫带回去。”
“我让你说的话你都说了?”
“嗯……”
“她没有怀疑?”
“没有,她信了,桃镇也还她了。”薛蓉嘴唇轻抖,“丁洁和武亮……”
冯小娟摸了摸被桃镇灼烧的手,那是昨晚薛蓉挣扎时给她留下的印记,她柔声道:“蓉蓉,我不想伤害你,也不想伤害他们。”
她说这话时的神情温柔极了,可下一秒就变了面孔,她阴森森道:“前提是你要听话,如果以后敢跟别人提起这件事,那我不保证武亮和丁洁能不能再出现在你面前。你要知道,吃掉他们换一具新的身体,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冯小娟的脸庞秀美,可此刻在薛蓉眼里却像长了青面獠牙,她双目无神,闭上了眼睛。
*
傍晚,承和医学院,食堂。
桃桃办了张临时饭卡,端着饭盘混在学生中央。
林泉指着橱窗:“那是什么?”
桃桃定睛看去:“蟹柳。”
“那个呢?”
“好像是牛蛙。”
“牛蛙?”林泉旋起眉头,求知若渴,“是牛还是蛙?要一份尝尝。”
桃桃:“疯了吗?十块钱一份,要吃自己买。”
“十块钱很多吗?你按一双脚不就有十块的提成。”
“我警告你啊,我现在心情还不错,你别跟我提按脚的事。”
林泉说:“罗师今早把wifi密码告诉我了,不需要充话费,我的报酬换成大会员可以吗?”
“大会员是什么?多少钱?”
“不贵,一百四十八。”
桃桃差点把手里的饭盘给洒了:“开什么玩笑!那是我一双一双脚按来的血汗钱,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桃桃把餐盘递给大妈,点了一份醋溜白菜。
林泉:“一百四十八包年,折合下来一天才几毛钱,这样算来我的劳务费并不算多。”
大妈:“两块钱。”
桃桃:“不行,太贵了。”
大妈愣了,随后翻手把她盘里的白菜倒了回去,冷着脸道:“那我也没法给你便宜啊,那边有免费的汤,要不你去打点?”
桃桃:“……”
她一阵头疼,端着盘子走了:“林泉,不是我小气,你算算,我起早贪黑一个月也赚不了几个钱,现在还倒欠罗侯六十万呢,要按十年脚才能还清。等这里事了,我还要去找师父,你知道中国有多大吗?你知道找一个人要花多少钱吗?虽然以老头子的狡猾程度应该不会有事,但万一他被那些想杀我的坏人扣住了要赎金呢?你看看我——”
她敲了敲盘子:“——二两米饭,两个素菜,一顿饭菜五块钱,我过得是什么日子啊?一定要大会员吗,有没有便宜的小会员?”
林泉想了想:“算了吧。”
桃桃吃了几口饭,见他不再说话,于是问道:“你生气了?”
“没有。”林泉说,“桃桃的师父比较重要。”
桃桃没再说话,安静地扒着饭。
饭后她问路去了戏剧社,一路上林泉没有说话,她也没有开口,气氛不知怎么有些尴尬。
戏剧社晚饭后正是活动时间,桃桃站在门口看了会,一群学生在排戏剧,都是生面孔。
她随手拉住一个女生问:“何文建今天来了没?”
“你找何师哥啊?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来过这里了,听说是学业紧张抽不出空来呢。”
桃桃:“我是他高中同学来找他玩的,可是出门忘带手机了,只记得他是戏剧社的,就想来碰碰运气。”
“早说呀。”女孩热情洋溢,“何师哥是临床医学的,宿舍在北苑,你去那边问问宿管就知道了,我记得好像是三栋吧。”
桃桃笑得十分无害:“谢了。”
桃桃去到北苑三栋问清何文建的宿舍后,等天黑得差不多了,托人带了张纸条上去。
……
十一点半,桃桃躲在了操场边树林后的灌木丛中。
林泉坐在树上,背靠树干望着天上的月亮。
桃桃抬头看着他,心想地上蚊子太多,早知道占着树上的位置了,现在也不好开口叫他下来。
桃桃掏出手机,朝他扔过去:“喂!”
她撇嘴:“我想了想,包年肯定不行,包月十五块倒是可以考虑,也就一双半的脚钱,就当是报答你昨晚救我的恩情了,下个月续不续费要看你表现,拿着。”
林泉接过手机:“谢了。”
桃桃嘁了一声:“小气的男人,就因为不充会员气得一晚上不理我。”
“没有生气,我又不是你。”林泉从树上跳下来,像哄小孩一样,“只是不想让你为难。”
桃桃看了眼树杈,林泉下来上面空了,她刚准备爬上去占位置,突然听见不远处林子里传来奇怪的声音。原以为是何文建提前来了,她连忙拉着林泉蹲下,可竖着耳朵听了听,发现那声音很不对劲——像夜猫子叫一样挠人抓心,哼哼唧唧的吟哦。
桃桃疑惑:“那边有两个人……”
她正要再听,林泉却捂住她两只耳朵:“别听。”
虽然没了耳朵,桃桃还有眼,她抻着脖子看去。
只见一棵歪脖子树落在杂草之后,借着薄弱的月光,她看见两人交叠在一起撑在树上,有频率地动来动去。
“好奇怪的姿势,他们在干嘛?”
林泉又捂住她的眼睛:“晚上不要到处乱看,容易见鬼。”
这样桃桃又有一只耳朵被漏在外边了,她听见那两个人的声音:
“老公厉不厉害?”
“啊,你好棒,好棒啊……”
桃桃恍如醍醐灌顶,她刚要说话,林泉又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
桃桃唔唔地指着树后的那对男女,又唔唔指着自己的嘴,林泉说:“别喊,我就放开。”
桃桃点点头,林泉将手拿开,她神秘地凑近他耳边:“我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了。”
“老头子以前有个充话费送的破手机,他就爱拿来看那些奇怪的东西,可是山上信号不好,他常常大半夜举着手机在道观外面晃,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听见过好几次……”
林泉无动于衷,桃桃问:“你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
“我只听过声音,还没见过画面,让我再看看。”
林泉又捂住她的眼,桃桃扒开他的手:“你干嘛?”
“不准。”林泉和她说话一贯温柔,现在仅有的两个凛冽的字听在她耳朵里有些不一样的意味。
她指着林泉的鼻尖:“哦我知道了,你这个臭男人……”
“臭男人?”
“不让我看,还不好奇,肯定是因为你自己……”
林泉看她神情就知道她想说什么:“我没有。”
“你又不记得从前的事,怎么知道自己没有?”桃桃笃定,“都二十七岁了,不是和尚不是道士,就算没结过婚你也肯定有过女人,因为你自己做过所以才对这事不好奇,我说得没错吧?”
林泉左耳听着那对男女的喘.息,右耳听着桃桃低声的絮语,挑起的眉尖染了霜色:“桃桃,非要在这种时候和我讨论这种事吗?”
“这种时候?什么时候?”桃桃茫然了一下,又傲娇地瞥着他,“怎么着,你还挺拽的?我认为,作为刚给你充了十五块会员的金主爹,想问你问题不需要考虑你的时间。”
林泉注视着她,桃花眼里不再是往日朦胧的温柔,而是凝聚了一道沉邃又深幽的光:“好啊。”
虽然是应允她问的口吻,可桃桃却敏感地嗅到了些奇怪的意味,不远处的声音入耳,越来越暧昧,越来越激烈。
林泉此刻离她极其近,几乎是以一个保护的姿势将她半拢在怀里。
就着沉醉的晚风和月光,山上活了十八年的少女的某一根筋在一某刹那突然开了某一点窍。
她抬头看天:“快十二点了,邪祟要来了,改天再问也不是不行。”
她扭过头去,侧脸却落上了林泉的手,她立即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你干嘛!”
仔细来说,林泉的力道并不重,只是指尖点在她发间。
可只要他想,哪怕再轻,都能散逸出一股令人无法抗拒、想要遵从的力量。
桃桃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把脸转回来的,只能看见林泉双眸里荡漾着她无法形容的蛊惑。
“你问。”
桃桃眨眨眼,正当她要打探林泉以前的八卦时,男人的眼神蓦然变了,他朝林子的尽头投去冷冽的一瞥:“来了。”
话音刚落,桃桃也听到了微弱的脚步声。
不远处那对野.合的鸳鸯受了惊吓,尖叫的声音回荡在幽林之中。
桃桃反手握住背后的剑柄,微笑道:“等你一晚上了。”
何文建的脚步缓慢,他没有理会那对落荒而逃的情侣,踩着脚下的枯枝走到树林中的空地上:“严涛,出来吧。”
桃桃提着桃夭从树后走出:“你好啊,何文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