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另外的价钱。
好不容易找到解剖楼后,桃桃已经很困了,她爬上树,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打个盹,等休息好再干活,可就在她快要入睡的时候,那八个学生说话的声音把她吵醒了。
夜里风凉,吹掉几片树叶在她身上,桃桃拍了拍衣服上的落叶,不当心把睡前磕落的瓜子皮掉到了薛蓉头上。
当然,第一次掉是意外,第二次就是她故意的了。
那个叫薛蓉的女孩骂了她几句,钻进桃桃左耳并没有立即从右耳出去,直到她洒下那把瓜子皮后,右耳朵才通了。
这些学生都是血气正旺的胆大年纪,压根没把她放在心上,听到她的话后不在乎地笑了笑,该撬门撬门,该拔草拔草,打开门后就往里进。
在临进门之前,那个叫薛蓉的女孩子回头看了一眼。
她问:“你为什么叫它鬼楼?”
“想叫就叫了。”
薛蓉又问:“这里面真的有鬼吗?”
桃桃说:“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让我们别进啊?简直莫名其妙。”她瞪了桃桃一眼,头也不回地跟在同伴后面进了解剖楼。
桃桃没有阻止,冷眼看着,她又掏出一把瓜子,一颗颗塞进齿间。
在学生们进楼以后,楼外地锦的枝叶忽然飞速生长起来,不出片刻就把大门封得严严实实,仿佛从来没人拨开它进去一样。这样反自然的场景相当惊悚,桃桃却脸色淡然,好像见惯了这种怪事。
她手腕上天蓝色的小天才电话手表显示,此刻已经凌晨一点了,四周静悄悄的,树冠在月色里垂下深重的阴影,将她整个拢在里面,房子里也没有声音传出来,安静得似乎被这夜晚遗忘了。
凌晨两点,四周依然没有动静,桃桃困得下巴直掉。
这时,一只肥头大耳的黑猫蹿到树上,喵喵着过来蹭她脚踝。
“滚滚滚。”桃桃把它踹到一边,“没你吃的。”
黑猫继续蹭上来,桃桃吐了颗瓜子皮在它脑门上:“这个给你,吃不吃?”
黑猫甩掉瓜子皮,跳到桃桃腿上,用指甲抠桃桃的大腿。桃桃痛得哇了一声,紧接着黑猫又去扒她栓在树枝上的背包,桃桃护住背包,黑猫咬住包带不肯松嘴,圆溜溜的眼珠子盯着她,一人一猫就这样对峙着。
许久后,心地善良的桃桃先让步了。
她掏出一根火腿肠,看看一脸垂涎的黑猫:“一口,多了没有。”
这是她身上仅存的能顶饱的食物了,一直没舍得吃,还是两天前在小超市买泡面的时候死皮赖脸问老板娘要的。
她咬开包装,还没来得及分成两半,那黑猫就放开包带,一个饿虎扑食咬住了火腿肠。
“喂,松嘴!”
“唔——”黑猫喉咙里发出护食的声音。
桃桃眯眼,手伸到背后握住了桃木剑,黑猫见势不妙,出嘴如电叼走整根火腿肠后迅速跳下树去。
“你这死猫,最好别让我逮着!”桃桃从树干上直起身想去追,猫却已经消失不见了,她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好不容易才按捺住追上去和猫抢食的想法。
凌晨三点,桃桃困得不行,快把头发揉成鸡窝了。
桃桃并没有骗薛蓉,她确实不知道这楼里有什么,因为李三九的灵师驱邪簿上只标明了危险,却没有说明危险的是什么。她不敢贸然进去,打算先在外边探探风,运气好的话兴许能找到些异常,可到目前为止,除了楼外墙上的吃鬼藤外,没发现别的古怪。
吃鬼藤虽然邪气不算浓郁了,但还能勉强维持封印的力量,楼里的东西一时半会出不来,她决定再观察一段时间,等吃鬼藤的邪气彻底衰竭了,到时加固封印也不晚。
至于那些刚刚进去的那些学生,桃桃已经完全把他们忘在脑后了。
她在树上坐得腰酸背痛,转了转脖子准备离开,就在这时,楼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明明没有风,缠绕着小楼的吃鬼藤却突然拂动起来,同一时间,桃桃听到楼里传来砸东西的闷响。
“你在对不对?!你一定还在外面!”女孩撕心裂肺地喊道,“救救我们!它就要进来了,啊——”
那摇曳的吃鬼藤像是张舞的鬼爪,在如墨的夜色里散发着冰冷的邪气,要把靠近的活物全部吞噬。
桃桃背好剑,跳下树干头也不回地朝外走。
女孩的惨叫声说明楼里一定发生了异变,在尚不明确解剖楼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有多大能耐的前提下傻子才会进去。
可是女孩的惨叫越发凄厉了,像正被什么恐怖的东西追赶似的:“求你,我真的不想死,求你了——”
桃桃走到院落的大门处,脚步顿住。
她叹了口气:“死了也不叫人省心,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桃桃决定要进去只用了短短片刻,她从兜里摸出皮筋扎起头发,转身做了个深呼吸,朝解剖楼冲过去。
当她接近解剖楼时,吃鬼藤感应到了她,张舞着枝条朝她缠过来,桃桃借着台阶转身跃起,右手伸到背后取下桃木剑,左手主动伸向藤蔓。吃鬼藤的枝条十分坚韧,一股强大的力量缠住桃桃将她身体带至半空。
解剖楼的窗户被吃鬼藤封得严实,无法判断出叫声是从哪里传来的。
桃桃掏出一把瓜子天女散花般撒出去,瓜子在离手的一瞬间,黑色的壳刹那间散发出金色的光亮,与此同时,三楼的某个房间也有金光一闪而过——那是她刚才故意扔在薛蓉头上的瓜子皮。
桃桃读过李三九的灵师驱邪簿,知道解剖楼的窗上被封着克邪的鸦指桃木,她粗略计算了玻璃和封木的厚度后,觉得自己可以撞破就朝那声音的来源纵身一跃,同时挥动桃木剑斩断了手腕上缠着的藤蔓。
——啪。
她脑袋狠狠撞上了窗户的木板,没能以一个潇洒的姿势落到屋里。
“怎么……回事……”
这一下的冲击力竟然没撞破窗户,桃桃不可思议,紧接着头晕目眩,脑壳疼得不像自己的了。
就在这片刻功夫,后面的吃鬼藤追来了,她顾不上头疼,拽着头顶的窗框,提膝踢那窗户。
足足踢了五六下后,木板和玻璃才咔嚓碎掉。
桃桃跳进屋里,顺手把桃木剑横插在窗框上。
藤蔓没有再追,重新交叉缠绕,在外面把窗户再次封了起来。
桃桃扫视屋内,进来的学生有八人,此刻却只剩下两个女孩躲在角落,一脸惊恐地望着她。
“是你啊。”桃桃揉着额头,不耐烦道,“干嘛鬼哭狼嚎的,叫魂呢?”
薛蓉看见她,疯了一样冲过来抱住桃桃的大腿:“救命啊!它——它就在门外——”
……
十分钟后。
桃桃踹开薛蓉,检查完房间的柜子、桌椅、窗帘,还有薛蓉十分畏惧的那扇房间大门,回来蹲到两个女孩面前。
“什么都没有啊。”
“不——”薛蓉指着门,“它在!它刚才差点就进来了,不信你问丁洁,她也看见了,你说话啊!”
叫丁洁的姑娘没有吭声,桃桃见她吓傻了,于是伸手给了她一巴掌。
丁洁恢复神志:“谁……谁打我?”
她说完反应过来了,扭头和薛蓉抱在一起抽泣。
薛蓉哭了一会,拽住桃桃衣袖:“你能不能救我们出去?”
桃桃:“可以。”
还不等薛蓉感激涕零,她搓了搓手指:“给多少钱?”
薛蓉:“我爸是做生意的,你救我们出去,他肯定会报答你。”
桃桃从包里翻出纸笔:“好的,先打个条。”
薛蓉:“……”
她不敢说什么,接过纸笔:“五千块够吗?”
桃桃没有异议,薛蓉松了口气,心想女孩看起来不好惹,但好在没有狮子大开口要价还算便宜。
桃桃走到窗边观察被吃鬼藤包围的窗口,琢磨着要怎么带她们出去。
薛蓉说:“现在不能走,还要去救武亮,他出去很久了,外面有那东西在,我怕他们已经凶多吉少了。”
桃桃瞥了眼房门:“凶多吉少了为什么还要救?”
“万一还活着呢?”
桃桃思考了几秒:“救可以,不过那是另外的价钱。”
“价格你尽管开,只要能救他们,钱不是问题。”
桃桃:“楼里的东西很危险,我未必能全身而退,这次不收凡间的钱。”
“那收什么?”
“我要你身上一半的灵。”
薛蓉茫然:“灵?”
“万物有灵,对于人类来说灵的作用不大,对于灵师和邪祟,灵可以增长修为。”桃桃说,“你把一半的灵给我,不会影响你的寿数和健康,只不过以后运气会差点,偶尔倒点小霉。”
薛蓉犹豫:“我可以加钱的,多少都行,能不能……”
桃桃说:“出去救人我要承担风险,一旦折损自身凡间的钱对我就没用了,不愿意算了,我带你们两个出去,也当积德了。”
“别。”薛蓉连忙说,“我愿意,只要能救武亮我什么都愿意,怎么把灵给你?”
桃桃从包里掏出一个蓝色的珠子:“把手放上来,你要心甘情愿才行,否则它无法吸走你的灵。”
薛蓉指尖放在珠子上,珠子材质像是玻璃的,触感却是软绵绵的,像是雪球,刚一落手就觉得冷冰冰。
她目不转睛盯着珠子,身体里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涌动,凝成一股被珠子吸引过去。薛蓉身体猛地一抖,觉得自己空了一块,但那种不适的空虚感知持续了几秒钟,她就恢复了正常。
“好了吗?”光看她此刻温顺的状态很难想象之前在外边时是多暴躁的一个姑娘,可见脾气再差的人遇见匪夷所思的超自然事件都会不由自主地变成鹌鹑。
桃桃点头。
丁洁问:“蓉蓉把她一半的灵给你了,要是你没救下武亮怎么办?”
桃桃:“我既然收了报酬就会竭力做到,要是救不下来,原封不动还她就是了。”
她倚着墙休息:“现在,你们可以说说发生了什么,从进来到刚才,所有的事一件别落都讲清楚。”
薛蓉刚要说话,桃桃又掏出一小包瓜子丢到丁洁身上。
丁洁:“?”
“你也别闲着,趁这个时间给我把瓜子仁儿磕出来。”桃桃眯着眼,“当心点,要是敢把吐沫沾上去,我就要加价了。”
丁洁:“……”
薛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