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幅秋山图上,有不知名蛊虫留下的痕迹。
预展的三天时间里,很多人都发现了这一点,加之和徐九年手中长命蛊的消息搅合在一起,使得这幅画被人疯抢。
最后王元白代表总部下场,以至于其他人不得不退让一步。
至于长命蛊是不是真的在这幅画中,这就要看徐九年是不是善财童子了。
燕修觉得他不是,不过徐九年在别人眼里早就成了落魄的上不得台面的人,他们或许觉得他是呢。
王元白在上车之后,第一时间将那幅秋山图打开,从总部研发部门申请来的,对半成品长命蛊有染色效果的药水被尽数倒在了上面。
几分钟之后,古画上出现大片紫色的,像是蛛网一样的痕迹。
王元白心跳都忍不住快了几拍,但是很快的,那些痕迹就褪去了。
“艹!”王元白忍不住骂了一声。
上面确实有长命蛊残留的痕迹,但痕迹很淡,也没有长命蛊存活,等于毫无价值,他这一千多万全都打了水漂。
然后他又想到,自己原本可以只花八百多万,却被燕修硬生生将价格抬到一千多万,心情顿时更恶劣几分。
“这……长命蛊不在这幅画上,可怎么向总部交代?”坐在驾驶位上的男人有些为难地询问。
王元白将废掉的画扔给旁边的女助手,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回去找刘家人,这上面既然有长命蛊留下的痕迹,这幅画必然曾经和长命蛊放在一起过,刘家手里说不定还留了什么东西没有拿出来。”
这次拍卖在圈子内的宣传是刘家收藏的全部古董,不过说不定他家还留下点什么呢。
女助手看着狼藉的秋山图,忍不住说:“少爷,只是这幅画我们就花了一千多万,要是刘家手里真的还有,不知道又要花多少钱,不如……”
其实她想说的是,要是再买来一幅也和这幅一样,他们的资金就彻底没了。
到时候几千万的现金打了水漂,就连王元白自己也落不得好,对总部而言他是办事不利,对王家来说他就是无能。
王家的嫡系子嗣可不比燕家,被燕修一个人压得喘不过气来,王家的争夺向来激烈,王元白失败这一次,就会失去所有机会。
别管花钱的时候,上面是不是同意了,反正花了钱还没拿到东西,总要有人背锅。
王元白听出了女助手的言外之意,如果刘家真的藏了东西没卖,她希望自己用一些别的法子得那东西,而不是花钱去买。
驾驶位上的男人却出声反对:“现在这么多人盯着我们,如果我们不按规矩办事,别人当然也可以不守规矩。”
这里毕竟不是京市总部,现在总部的支援还没来,庆城却进了一堆牛鬼蛇神,明面上敬着他们,暗地里却未必会这么老实。
一旦他们越过了那条线,这群人必然也会像鬣狗一样蜂拥而上。
那女助手还想说什么,王元白抬了下手,示意她闭嘴。
随后吩咐那男人:“现在就回去找刘家的人,务必问清楚,然后告诉我。”
“明白。”那男人领命之后匆匆下车离开。
王元白坐在车里,呼吸声有些重,意味着他此时心情依然没有平静下来。
女助手不敢开口,只能安静地坐在一旁。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说:“总部不比家里,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
女助手脸色泛白:“是我失言了。”
“家里的人来了多少?”
“因为担心被总部察觉,只来了四个人。”
“让他们盯住刘家,不能让刘家和其他人接触,无论如何,这次一定要把长命蛊拿到手。”
女助手略微迟疑了一下,试探着询问:“如果燕家那位想要出手怎么办?”
其他人看着王家的面子,或者总部的面子,总能拦下,可燕家的人就不好说了。
想到燕修,王元白皱皱眉,他至今也没看明白,燕修对于长命蛊到底是什么态度,到底想不想争?
正在说话的两人并没有发现,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扒着车的底盘,偏着和身体差不多大的脑袋,似乎正在听车里的人说话。
车内的人不再说话的时候,那团东西也消失不见了。
距离拍卖行不远处的一家甜品店的隔间里,穿着职业套装的年轻女人正在低头吃着小蛋糕。
如果柳木木在这里,一定能够认出这位消失了很久的邻居。
此时的吕瑶和原本怯懦温和的家庭主妇没有半分相似,偏浓的妆容,显得侵略性十足。
她离婚时,怀孕四个多月,小腹微凸,过去这么久了,她的小腹依旧是平坦的。
她腿边,趴着黑乎乎的一团东西,正在扒她的小腿。
吕瑶将另外一盘蛋糕放在地上,底下响起了吧唧吧唧吃东西的声音,盘子再拿起来的时候,上面的蛋糕已经不见了。
隔间里响起了什么东西抓地板的声音,似乎是在表达不满。
吕瑶伸手往下拍了拍,柔声说:“别急,先陪妈妈吃点蛋糕,一会儿就有肉吃了。”
大概十多分钟后,吕瑶结账走出了甜品店。她站在甜品店外,朝着对面拍卖行的方向看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看来要快一点了。”
她走到路边,打了一辆车。
司机很健谈,听说她要去槐新路,一边开车一边偏头对她说:“槐新路可是历史悠久,听说以前半条街都是一家的,可惜这家人后代都是败家子,铺子都给卖了,只留下他们家的老房子,后来盖了别墅。”
吕瑶微笑着听着,并适时附和一声,那司机说的更起劲了,一路上嘴就没有停过。
好容易到了地方,她付了钱下车,司机驱车离开之前看了眼这位似乎不太喜欢说话的女客,她去的方向,好像就是刘家的别墅。
今天的刘家很安静,刚刚闹了一顿脾气的刘家老爷子在赶回家的长孙的安抚下睡了过去,刘中恒原本也去了拍卖行,听家里的护士说老爷子闹得厉害,不得不半途离场。
走出三楼老爷子的房间时,他看了眼被罩在墙上的画。
爷爷今天生气,就是因为二叔和三叔想要把这幅画一起卖了,爷爷不肯,只有他爸站在爷爷这边,强行将画留了下来。
想必经过这件事,爷爷会更清楚,谁才是对他最好的人。
刘中恒关上门,打算回房间换一件衣服。
结果他刚走下二楼,突然觉得身边有一道黑影闪了过去,他脑子嗡的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记,随即不省人事,一头栽了过去。
黑色的影子如同闪电一样在屋子里乱窜,屋子里的监控,原本清晰的画面最终变成雪花点,什么都看不见了。
三楼房间里休息的两名护士,也和刘中恒一样,被看不清的东西弄昏了过去。
只有刘家的老爷子还在睡觉,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
吕瑶站在刘家别墅外等了一会儿,然后迈着优雅的步子推门走了进去,高跟鞋踩在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却没有惊动任何人。
她走进客厅,穿过客厅走上扶梯,在经过刘中恒身边的时候,还特地跨过他半横在楼梯上的身体,这一切,刘中恒都毫无察觉。
一直走上三楼,来到唯一关着的房间外,她很有礼貌地轻轻叩了三声门,似乎在通知屋子里面的人,有客人到访。
本就睡眠浅的刘老爷子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惊醒,他正想开口训斥不懂规矩的护士,门却已经被人推开,进来的不是护士,而是一个年轻又陌生的女人。
“你是什么人?”
他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有个黑乎乎的影子蹿了进来,最后蹲在了他病床的床尾。
刘老爷子只看了那东西一眼,整个人就开始哆嗦。
那东西浑身黑漆漆的,不知道是天生长成那个样子,还是皮肤上涂了什么东西。它长得像是没有发育好的婴儿,身体和头不成比例,四肢还特别细,很难想象它的动作快到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
它的眼睛黑洞洞的,鼻子的位置扁平,似乎还没有发育好,咧开的嘴里有一排尖牙,无论躯体还是五官,都和人类婴儿相似,却更加扭曲怪异。
看起来更像是恐怖电影里的畸形怪物怪物。
在这一刻,刘老爷子万分希望自己的晕过去,偏偏他没有,他只能惊恐地看着那个女人一步步走近他。
“你就是刘西京?”
“你、你是、是谁,要、要干什么?”刘老爷子的嘴唇抖得厉害,舌头也不听使唤地团成一团,好容易才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吕瑶笑了笑,站在床边,抬手摸了摸那东西畸形的大脑袋:“别怕,这孩子只是调皮了一点,心情好的时候,他不会吃人的。”
刘老爷子一听吓得差点翻白眼,这怪物竟然还会吃人!
“我来时有些事想要咨询,希望你不要骗我。”
吕瑶看起来很温柔,但是刘老爷子可不敢相信她的外表,能控制那种怪物的,能是个什么好东西,他连忙点头:“我说,我什么都说。”
“大概三十多年前,你从双林收了一些古董,对吗?”
“对、对。”
“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刘老爷子又瞄了眼那个小怪物,见它在女人的抚摸下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批古董特别便宜,还都是真货,我赚了不少钱,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那大概算是他人生中最辉煌的一笔买卖了,后来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那些东西呢?”
“卖、卖了。”
“都卖了?”吕瑶的目光转冷,她手下的小怪物突然消失,下一刻出现在刘老爷子的头顶,与他对视。
在刘老爷子惊恐的注视下,它挥起一爪子,朝他的脸狠狠抓了下去,一瞬间刘老爷子感觉自己的脸皮都被掀了下去。
他尖叫一声:“没、没有全卖。”
大概是惊恐和疼痛使得他压榨出了仅剩的一点精力,他猛地坐起身,指着床对面墙上的那幅画大叫:“还剩那幅画——”
吕瑶转头看向那幅画,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同,不过长命蛊和其他蛊不一样,本来也很难被发现,或许还有什么特殊的隐藏方法,不管怎么样只要东西到手就行。
她挥挥手,黑影闪烁几次,画外面罩着的那一层防护玻璃裂成一块一块,又被硬生生掰了下来。
吕瑶取下了画,慢条斯理地将它卷起来,一边对刘老爷子说:“你觉得,我应该相信你吗?”
“我真的没骗你,求你,求你……”刘老爷一边求吕瑶放过她,一边试图用手捂住自己的脸,他像枯枝一样的手上沾满脸上流出来的血。
血好像完全止不住了一样,不停的往外流,而且越流越多。
吕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朝着小怪物喊了一声:“别碰他,出来。”
那小怪物以极快的速度往外冲,然而还没到门口,就听见它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它之前抓伤了刘老爷子的那只爪子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一样,只剩下一半。
下一瞬间,刘老爷子流出的血液里,浮起大片黑点。
“蛊,该死的。”吕瑶低咒一声,不再去管里面惨叫的人,拿着那幅画转身就走。
她离开很久之后,痛苦的哀嚎声依旧在装饰奢华的别墅里回响,直至唯一清醒的人流尽他的最后一滴血。
就像柳木木曾经期待过的那样,不得好死。
所有的一切如预演一样发生,与柳木木并无干系,她的午餐很丰盛,她吃得稍微有点撑,主要是陪吃的人很下饭,当然,除了郑宣。
吃完饭,郑宣抢着付了账,三人一起到了停车场,然后客气地对燕修说:“燕先生,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燕修没说话,只是目光在他脸上多停留了两秒,郑宣有点茫然,他说错什么话了吗?
他没说错话,就是吃太饱,脑子没转好。
燕修上了自己的车,将车驶了出来,然后停在了柳木木身边。
车窗打开,柳木木偏头往里看,男人转头看向她:“上车。”
柳木木又扭头看了眼郑宣,郑宣离家出走的智商终于归来,连忙点头:“对对,我突然想起来我还要回一趟家,不顺路,大师你还是坐燕先生的车吧。”
没等柳木木回答,泥鳅似的钻回了自己的车里瑟瑟发抖。
身为凡人的他并不能理解,表达想法的时候,为什么不用语言而是要靠眼神呢?万一他没领会呢?
柳木木没怎么看懂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郑宣既然不顺路,那就只好坐燕修的车了。
她乖乖地把自己塞进车里,银色的劳斯莱斯驶离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