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完了口供,詹家和宁远的关系基本被捋清楚了。
宁远在被詹宏业奉为上宾的时候,暗地里就在和詹回天接触,恐怕那时候,他已经设计好了今天的局面。
可惜詹回天对于他父亲和宁远之间的私事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詹宏业花了大价钱从宁远手里求来了那个花瓶,以及花瓶的用法。
至于宁远是从哪里弄来的,他并不清楚。
詹回天的口供暂且用不上,他现在对外,还是正在抢救中的濒死之人。
出了病房,方川拉着燕修到一旁,小声问:“詹回天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詹妮那边怎么样了?”
燕修摇摇头:“恐怕很难醒过来。”
之前燕修给他打过预防针,方川已经预料到了。
“没有詹妮的证词,想要钉死宁远恐怕没那么容易,他也不算是个重要人物,那就只能用他来钓鱼了。”方川想了想,说,“我先把宁远送去看守所住几天,再放出詹妮昏迷不醒的消息,想到时候想必会有人来查詹回天的情况。”
“让他看起来活不过第二天并不难。”燕修理解方川的意思。
方川一笑:“那就好,能钓上多大的鱼,就看我们的饵到底香不香了。”
把医院里的事安排妥当,方川还大方的请了柳木木吃了顿晚饭,又陪她去挑了新的手机,才开车把她和燕修送去市局附近的一家酒店。
柳木木冲进酒店,拿出身份证拍在吧台上:“一间豪华套房。”
话才说完,人就被拎到了后面,燕修拿出自己的身份证和她的放在一起递给前台:“麻烦开两间豪华单人房。”
前台小姐姐抿嘴朝后面张牙舞爪的柳木木笑了一下,低头给他们开房。
房间开好后,燕修将柳木木的房卡和身份证一起递给她。
柳木木双手扒在吧台上,眼巴巴看着最上面的豪华套间价格标牌,试图引起燕修注意。
燕修经过她身边,顺手把她的脑袋扳过来:“走了。”
毫不动摇。
“冷酷、无情、无理取闹,我就想住套房怎么了,大师难道不配住大一点的房间吗?”连花自己钱的机会都不肯给她,柳木木在电梯里小声嘟囔。
方川笑嘻嘻插嘴:“你是想住套房,还是想和我们燕顾问一起住套房?”
“房间大当然要两个人一起住,不然不就浪费了吗?”柳木木理直气壮。
电梯将他们送到十二楼,走出电梯前,燕修来了一句:“所以我选单人房,免得你浪费。”
柳木木要被气的晕过去。
方川朝她摊摊手,他们燕顾问就是这么铁石心肠,且刻薄。
三人先去了燕修的房间,他给柳木木补了一张符,然后对她说:“自己定好时间,每两个小时过来换一次符。”
柳木木坐在柔软的床上,期待地看向他:“反正大家晚上都不用睡了,不如……”
“不行。”话都还没说完,就被燕修拒绝。
“我还没说完呢,我就是想斗个地主而已。”
“没人陪你斗地主。”
“方川肯定愿意。”
“是的,他肯定愿意,但是他一会儿要回去加班。而我,也有工作要忙。”燕修竟然还给她解释了一番。
“行叭……”柳木木蔫兮兮,搞得好像只有她不务正业一样。
方川呆了一会儿就要走,柳木木也没借口留下,不过在出去之前,她还没忘记抓着燕修先和他加一下好友。
看着两人互相添加完好友,柳木木拿着手机蹦蹦跳跳地出去了,方川总觉得柳木木热心帮忙的最终目的,可能就是为了和燕修加好友。
这就是男人的参差吗?有点羡慕。
回到自己的房间,柳木木打开手机,里面一排未接来电,来自于隔壁市的董正豪。
刚巧,最新的一通电话打了过来,柳木木接了起来。
“木木啊,你在哪儿呢,怎么一天没接电话?你姜阿姨说你还没回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总算等她接电话了,董正豪一连串的发问都不带喘气的。
“没事,我今天住酒店,明天再回去。”
“好好的怎么突然住酒店了,你一个人吗,要不要让悦悦去陪你?”
“不是不用再见!”
“唉你这孩子……”
挂断电话,热闹的饭局上,坐在旁边的人和董正豪说笑:“董老板这是在查女儿的岗?”
“可不是,这孩子被我宠坏了,说什么都不肯听,今年就要上大学了,我也管不住她。”董正豪似真似假地抱怨。
“是啊是啊,现在的女孩子啊,娇气的很,不能说重了,不然要跟爸爸生气。”说话人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模样。
旁边这位是某位领导,不好走关系,能请来吃顿饭都是天大的面子,谁知道董正豪这一通电话,就入了人家的眼。
两人热络地聊起了养女儿经,老董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把柳木木拉扯大有多难。
同桌人一脸羡慕地看向董正豪,都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这位董老板果然有手段。
柳木木还不知道她成了老董的工具人女儿,她用新手机定好了闹钟,然后下了几个小游戏开始玩。
时间过得很快,窝在床上玩玩游戏刷刷剧转眼就到了十二点,对柳木木来说,这个时间段,是她最精神的时候。
可惜正在追的剧已经放完了,翻了一会儿手机,觉得没意思,于是就点开了燕修的头像。
燕修的头像是系统赠送的,像是个假号。
她发了表情包过去。
柳木木:兔兔伸jiojio.jpg
燕修:有事?
柳木木:你睡了吗?
燕修:你以为谁在和你说话。
柳木木:我只是礼貌性的问一下,你可以回答没睡。
燕修:哦,我睡了。
柳木木:……
和这个人聊天好难。
柳木木:兔兔滚来滚去.jpg
燕修:说。
柳木木:我睡不着,我们来聊天吧。
等了一会儿,那边没有回她,柳木木瘪瘪嘴,翻身把自己埋在被子里。
下一刻,语音通话响了起来,她赶忙接通。
燕修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慵懒:“有什么话,快说。”
“你这样的语气一点聊天的气氛都没有。”柳木木抱怨。
“那挂了。”
“好嘛。”柳木木妥协,酝酿了一会儿才说出口,“我突然有点难过,你安慰安慰我吧。”
“因为詹妮?”
“嗯……”柳木木的声音闷闷的,“之前没有告诉过你们,其实我给她算命的时候,算的是她命中的转机。”
燕修一顿,知道她在纠结什么了。
她给詹妮算的时候,结局应该是好的,可是最终结果与她算到的截然相反。
“你爷爷没告诉过你,一个人命运的好坏,最终只看他自己,卦师无法左右吗?”
“可是这样的结果是因为我插手了,如果我什么都没做,她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了。”
柳木木有时候会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命数这么糟糕,给别人算命,真的不会让那个人更倒霉吗?
她爷爷说不会,可是詹妮的结局让她无法确定了。
“连你自己都不肯相信自己,你指望谁会相信你?”燕修的话相当的冷酷,“算命只是一场交易,一个人付出代价,想要窥探自己的命,结局如何都要由她自己承担,你只需要收钱办事。”
“真没有人情味。”柳木木小小声地说。
可惜再小的声音燕修也听到了:“如果你不在半夜伤春悲秋,我就不会这么没有人情味。”
“好吧。”
“还有,从第一次献祭开始之后,詹妮就注定会被巫器影响,巫器沾的人命越多,她受到的影响就越大,那不是你的错。”燕修沉声道。
“我知道了。”柳木木看了眼时间,跳下床,“还有十分钟,我去找你啦。”
她磨蹭到还剩五分钟的时候才来到燕修门前,他房间的门开了一条缝,似乎正在等她来。
走进去之后,燕修只穿着白衬衫,姿态闲适地坐在书桌前,面前摆着一个笔记本电脑,手机在右手旁放着。
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许多,和白天那样冰冷又疏离的样子截然不同。
见她进来了,燕修起身去另外一边给她画符。
柳木木找了张椅子坐下,一手撑着下巴,看着他画。
“你们玄师都会画符吗?”
“不是,看个人喜好。”
“你学了多久?”
燕修将画好的符递给她,语气自然地回答:“两年。”
对比一下自己学了这么多年仍然稀烂的排盘推卦水平,柳木木默默地嫉妒了。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给燕修露一手,以表现一下自己其实也是技术流人才。
她拿出自己的硬币放到桌子上,往燕修那里推了推:“你有没有什么想算的,我给你摇一卦呀。”
燕修似乎觉得好笑,不知道她小脑袋里都在想什么:“你算不出来。”
“不可能!”这么说柳木木就不高兴了,她大部分时候也是很准的!
其实随着年纪增长,她摇卦的时候会产生一种感觉,那种感觉能帮助她判断自己算的准不准。
爷爷以前让她每天摇卦,还说熟能生巧,她还以为只是在安慰自己,后来才发现是真的,作为一个卦师她觉得很离谱。
并且偶尔情绪有波动的时候,她还会被动看见一些画面,最近一年能看到的东西的次数也增加了。
她觉得自己现在勉强也能当一当大师了。
燕修也不和她争,拿起桌上的硬币:“那就给我算算我明天的财运。”
他随手一扔,柳木木盯着硬币看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出来。
“这次一定是失误,再来。”
于是燕修又摇了一卦。
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五局三胜,再摇三次。”柳木木觉得自己身为卦师的尊严被玷污了。
燕修无奈,搁他这比赛呢。
他又摇三卦,把小姑娘摇自闭了。
真就什么都没有,也看不到,也感觉不到。算出来的根本不是财运,整个卦象都是错乱的。
燕修将硬币一个一个叠在一起,手指轻轻拨到柳木木面前:“没人告诉你,玄师命数不显,轻易算不出来吗?”
“那我之前还算到你了呢。”柳木木不服。
“你就没怀疑过是自己算错了对象,比如……”
在柳木木愤怒的眼神下,燕修把方川的名字默默咽下,算了。
“我不,就是你!”柳木木气冲冲地走了。
看着被关上的门,燕修失笑,坐回椅子上,他第一次知道,算姻缘这种事,竟然也可以强买强卖。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柳木木神清气爽地去楼下自助餐厅吃早饭。
虽然晚上每隔两小时要醒一次不是很友好,但是她还是睡足了至少七个小时。
吃完饭,刚回到十二楼就看见方川带着一个人在她门外敲门。
走近一看才发现,那个人不是她爸么。
董正豪昨晚上生意谈的不错,打电话回家听说柳木木没和家里联系,他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提前回来,自己开了车来警局问问情况。
正好遇到了方川,就被他带了过来。
一开始听说柳木木和方川的同事住在隔壁,董正豪还不怎么高兴,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见到柳木木的时候把她拉到一旁,小声说:“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随便和一个男人来住酒店呢。”
“我们又没住一起。”虽然她有点想。
“那也不行,万一他仗着你们认识,占你便宜怎么办?”
董正豪还在说,对面房间的门打开,燕修走了出来,男人淡漠的目光看过来,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清隽俊美,优雅矜贵。
这小子竟然比我当年还帅。
看见燕修后,董正豪有点酸酸地想。
燕修目光扫过聚在走廊里的几人,最后朝董正豪微微颔首示意。
董正豪赶忙笑道:“都是我家木木不懂事,麻烦你照顾了。”
“您客气了。”
既然董正豪回来了,柳木木也就不需要再用血符,和燕修说明了之后,他并没有追问,只是把新画好的符给了她以防万一,然后和方川一起下楼退房。
父女俩走在后面,柳木木看着前面的男人,嫌弃对董正豪说:“你刚才还怕他占我便宜。”
“我那不是没看到脸嘛,小伙子长得不错,你没占人家便宜吧?”
他的眼光何其毒辣,打眼一看就知道对方身价不菲,气质好长得还好。以他家木木这种未婚夫都想家里分配的性格来说,难保不会一时冲动做点啥。
“我是那样的人吗?”柳木木不高兴。
董正豪惊奇地看向女儿,满眼都透露着,你难道不是吗?
父女二人对视片刻,各自移开。
所以说血缘关系真是讨厌,老董竟然这么了解她!
父女俩一起回家,姜丽什么都没问,倒是董奇看见柳木木才回来,嘴一歪,正想说点什么,被他妈一巴掌捂住嘴。
一个温馨的五口之家。
站在门口的董正豪忽略掉小儿子,内心感慨。
从那天之后,柳木木就没再关注詹家的事。
后来的一切,还是董正豪某天回家的时候在饭桌上说的。
由于大女儿表示并不喜欢他酒气冲天,每天半夜回家扰人清梦,董正豪不得不努力改正习惯,争取每天下班准点回家,偶尔有应酬,也在九点前到家。
要知道,在此之前他喝醉了酒回家,不管几点都是全家总动员,可惜自从他妈没了之后,他在家里的地位也大不如前了,连姜丽都敢搬出柳木木来威胁他了。
晚上七点多,一家人坐在餐桌旁吃饭,气氛和谐。
将近一个月的相处,董奇学乖了一件事,他大姐在的时候,闭嘴不说话就对了,因为两人一旦有矛盾,就算是他爸也不敢偏向他。这是董奇哭过闹过之后总结出的经验,血泪教训。
话题是姜丽提起来的,她今天回家去探望了一下父母,顺便知道了一些和姜佳有关的消息。
她对董正豪说:“听说詹家那两个孩子都出了事,姜佳正得意呢,说是可能有机会把老詹的遗产都拿回来。”
说着她还看了眼柳木木。
之前可是柳木木说的,姜佳霉运罩顶,现在看起来,似乎要翻身了?
她听到消息后心里还有点后悔,当时太冲动,不应该态度那么强硬把人赶走。
董正豪不屑地哼了一声:“哪有她想的那么容易。”
他像是得到了什么大消息一样,故意压低声音说:“今天出了个大事,我听老詹那个副总说有几个人带着律师去了他们的公司,说要接手这家公司,那人手上有詹宏业生前留下的股份赠与协议,说是继承人如果都不在了,他的全部股份都归对方所有。”
“还有这种事,真的假的?”姜丽一脸惊讶。
“应该是真的,就是让人想不明白,他怎么会签这种协议?”
桌上的三个孩子对这个话题都挺感兴趣,连饭都不吃了,等着董正豪继续说下去。
“那后来呢?”姜丽也特别感兴趣地追问。
“后来更有意思了,你想都想不到。”董正豪买了个关子,“外面都说詹家大儿子出了意外人已经没了,谁知道他突然出现在公司里,人家一点事都没有。”
“那帮人岂不是什么都得不到了?”
“可不是什么都没拿到,灰溜溜的走了么。”董正豪抿了口酒,“我要是詹回天,现在就把公司股份卖了换钱,免得以后麻烦。”
“说的是,老詹留下的那个什么协议,怎么都感觉不怀好意。”
董正豪点点头:“詹宏业当年起家起的快,都说背后有人投资,我猜他这个赠与协议应该跟投资他的那些人有点牵扯。”
后来董正豪也打听过一些关于詹宏业留下的那家公司的事,如他预料的一样,詹回天将继承来的股份都卖了,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再就没了消息。
至于詹家的女儿,从头到尾都没再露过面了。
也不知道是真的出了意外,还是跟她哥一起走了。
至于那些来收公司的人,看热闹的都以为他们灰溜溜的走了,实际上他们都被请去了警局协助调查。
警方对于他们是如何得知詹回天死亡这个消息感到很好奇,每个人都扣满了二十四小时才放走。
在他们出去之前,他们的身份已经被查了个清清楚楚。
人在心急的时候难免会露出一些破绽,即便再富有的人,转眼要入手几个亿,心情也是会有波动的。
一个宁远或许查不出什么,但是多个人,总有那么一两个能牵出后面的线。
方川办事速度很快,将这些人的背景,以及一些过往经历,查得清清楚楚。
可是除了知道这几个人入职了一家海外投资公司在京市的分部外,再很难从他们的资料上看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他把资料给了燕修,在燕修这里,这些信息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比如说他们带来的王律师,是京市一家比较出名的律师事务所的金牌律师,平时会替一些家族处理业务。
千里迢迢跑来替一个海外投资公司办事,也算是尽职尽责。
燕修点了点何律师的资料,对方川说:“找到了。”
方川凑过来看:“替卓永奇打过两次官司,这有什么不对劲吗?”
“卓永奇的母亲是一名玄师,她嫁进卓家之后,勉强将卓家带入了玄学的圈子里。”
方川面色一正,只有这个人涉及到了玄学圈子。
“后来人过世了,卓家凭借着联姻,和花高价养供奉,勉强还留在这个圈子里。”
“那詹家的事,就是他们在背后搞鬼?”
燕修摇摇头:“他们还不够格,最多能当打手,背后应该还有人,无外乎就是那几家。”
方川有些失望:“看来暂时动不了他们了。”
这案子留下的证据太少了,对方扫尾也相当干净,那个宁远做尽了坏事,可因为证据的问题,最后也只被送进了特殊监狱,没有直接判处死刑。
而后面操纵这一切的大家族,还享受着他们高高在上的生活。
“不急,抓住了尾巴,还怕他们跑了吗。”燕修看着窗外,冷漠道。
这只是开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