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打完报警电话之后,柳木木想着自己摇出的凶卦,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她平时摇卦摇出上上卦,五成可能是今天没摇准。摇出下下卦,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成真。

一个小时之后,不详的预感成真。

她被警车,从家里运去了警局。

虽然几名警员看起来并不凶恶,也没有上手,但是人高马大,还把她夹在中间往外走,搞得好像她随时要逃跑一样。

就算真的跑,她也跑不过啊。

柳木木十分不解,什么人会倒霉到和她一样,在一个星期之内遭遇两次牢狱之灾?

上一次是正好碰见詹宏业死亡现场,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人被运到警局,直接塞进审讯室,这一次审问的人依旧是方川。

方队长像是完全不记得他们之前算过命的交情,那张严肃的脸像是过年时候贴在门上的门神,又方又凶。

“据我们所知,你和詹妮的关系很好。”方川看了她一眼,询问道。

“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很一般。”柳木木回答的比较谨慎,事实上,她从今往后肯定会对詹妮敬而远之。

“是吗,你们的聊天内容,可不是这么说的。”方川翻了翻面前的档案,“我们从詹妮的手机里,找到了你们曾经的聊天记录。里面涉及了一些金钱往来,还有祭祀,仪式这样的话题,对于这件事你有什么想说的?”

柳木木皱皱眉:“如果你把我们的对话看完就应该知道,她说她遇到了一些麻烦,身体出现异样,来找我帮忙,我们是高中同学,我当然会帮她。我给她算了一卦,收了她一万块钱,就这样。”

方川却并没有这么容易被说服,他冷声道:“你不只给她算了一命吧,你还教会了她,该怎么用那个能害人的花瓶?”

“我没有!”柳木木瞪大眼睛,这种指控太过分了!

方川不为所动,继续说:“一个小时前,你报警说你一个叫詹妮的朋友想要跳楼。她在准备自杀之前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你的,你们说了什么?为什么她要给你打电话?”

柳木木不是很想回答他,但是为了自己的清白,忍了。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给我打电话,她说她很讨厌我,还怪我不肯再给她算命,说她会继承父兄的遗产,变得非常有钱。我觉得她不太对劲,可能是出事了,就顺着她的话聊了些她未来的命数之类的话题,想要拖延时间,等别人来帮忙。”

“就这些?”方川似乎并不相信。

“就这些,还有我知道詹妮被救了,你不相信我可以去问她。”

柳木木没想到自己的麻烦竟然会来源于两人曾经发过的信息,那些内容明明很正常。

她很好奇,他们到底要查什么?

方川合上文件夹,对她说:“詹妮被救的时候摔到了后脑,至今人还昏迷不醒。”

柳木木试图举例,证明自己真的很无辜:“我挂断她的电话后还报了警,我要是坏人怎么可能报警。”

“哦,这可能是你洗脱嫌疑的方法。”方川面无表情。

“我才不会用这么愚蠢的方式洗脱嫌疑!”这是瞧不起谁呢!

“那谁知道呢?”方川在某些时候,确实能变得非常让人讨厌。

“总之,这件事和我毫无关系。”柳木木拍了下桌,然后缩回手,有点点疼。

“希望如此,不过在詹妮苏醒之前,你恐怕需要留在这里配合调查。”

“你简直不讲理!”柳木木要被他的无理取闹气炸,“我要见你们顾问,不想跟你这个愚蠢的方脸人类说话。”

方脸人类是指自己吗?

方川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自己脸的轮廓十分有男子气概,真不会欣赏。

他耸耸肩,收起资料起身走了出去。

他确实没有刻意针对柳木木,这只是正常的调查流程,不过这姑娘大概不会这么想。

詹妮的自杀疑点重重,不管杀人理由是什么,兄妹之间的残杀已经足够骇人听闻,她动手之后为什么又要选择自杀?

詹回天没死的消息至今还在封锁中,她选择自杀的时间,和咒杀亲哥的时间前后不差几分钟。

詹妮并不知道他们特殊部门的存在,如果兄妹俩有大仇,她用这种隐蔽的手段杀人后,完全不用担心被查到自己身上,根本没必要自杀。

从她的手机通讯记录上来看,和她联系最频繁的人是柳木木,也不能怪他们盯上对方。

方川走出审讯室,对站在外面的燕修说:“我觉得她应该不是幕后操纵这件事的人,詹家这个案子,水越来越深了。

可惜那兄妹俩现在都不清醒,短时间内恐怕问不出什么线索。柳木木或许知道一些我们不清楚的细节,不如你帮着试探一下?”

燕修偏头看了眼审讯室里缩在椅子里的柳木木:“你为什么觉得她会告诉我?”

方川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毕竟你是人家姑娘认定的未来男朋友,相信自己。”

燕修淡淡地看向方川,英俊的脸上毫无表情。

方川咧嘴一笑,丝毫没有出卖同僚美色的内疚感:“等你好消息。”

柳木木等了一会儿,审讯室门打开,换了燕修进来。

今天他穿的深蓝色西装,没有系领带,领口最上面的两个扣子还是解开的,可惜柳木木并没有心情去欣赏。

审讯室内的监控被关闭,燕修姿态优雅地坐到柳木木对面,感觉小姑娘像个河豚,好像马上要气的鼓起来了。

酝酿了一下,柳木木特别委屈地说:“不是我做的。”

燕修点头:“我相信你,但是要按规矩办事,从现有的证据来看,你很可疑。”

“我哪里可疑了?”她不满。

燕修打量了她一番,评价:“哪里都可疑。”

所以他刚才的那句相信她,根本就是在欺骗她的感情,渣男!

“……你们到底要找什么人?”沉默并不能解决问题,柳木木还是主动开口了。

“给詹宏业提供巫器的人,或者是帮助詹回天杀害詹宏业的人,也可能是引诱詹妮杀害詹回天的人,我们并不确定到底有几个人。”

柳木木目瞪口呆,不知道自己究竟该震惊哪一个消息。

“所以刚刚詹妮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她真的杀了她哥?用那个花瓶?”

“是的。”

“不是我教她的,我绝对没有告诉她怎么用花瓶。不过……”柳木木迟疑了一下,“我只是告诉过她,不能把自己的生辰八字随便告诉别人,难不成是她猜出了的花瓶的用法?”

“或许。”

“可她为什么又要自杀?”平时柳木木算卦很少有那么准的时候,刚才感觉到詹妮不对劲,她大概是潜力被激发了一下,第一眼就看见詹妮站在楼顶。

那样子,明显是打算跳下去。

“可能有人控制了她?”柳木木没用燕修回答,自顾自猜测了起来,“她发现自己被操纵杀了人,受不了刺激要自杀?这不太对劲。”

柳木木下一刻否认了这个猜测:“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情绪还比较稳定,不像是后悔杀人的样子,那时候她就准备自杀了。”

“你觉得有人操控了她?”燕修很认真地在听她说话,这个猜测他们还没想过。

但是柳木木提起之后,他很快联想到詹宏业的死亡,他死前自己走进滨江大厦,也是疑似被操纵。

“应该是吧……”柳木木迟疑的说,“虽然我不太想说她的坏话,但是从我给她算命,到她自己亲眼看见她爸想要把她当成祭品之后,我明确的告诉她解决的办法了,把花瓶摔碎,一劳永逸。”

“好主意,谁教你的?”燕修很感兴趣插言问了一句。

这姑娘知道的东西还不少,要知道巫器并不十分常见,近些年基本没人再用过,都是几十年前的东西了。

柳木木翻了个白眼:“不告诉你。”

燕修笑笑,继续刚才的话题:“她没有答应毁掉花瓶?”

“对,那之后詹宏业突然死了,威胁她的人也不在了,我就没有再管这件事。不过我觉得,她心里应该不是很想让詹宏业对她产生不好的印象,尽管对方想害她。”

“她贪图詹宏业给她的生活,所以不顾自身安全,也想要留在詹家。一个贪图富贵到这个地步的人,恐怕没那么脆弱。”燕修一针见血。

“或许,后来就是詹宏业葬礼那天,我们听到律师和别人说,詹宏业咨询过改遗嘱的事。

你知道他的遗产都给了他儿子吧?詹妮什么都没分到,她听到之后大概受了很大的打击。”

“遗产……”

燕修点点头:“错失的巨额遗产,是个很好的杀人动机。剩下的问题是,詹回天用花瓶咒杀了詹宏业,那么花瓶是怎么落到詹妮手里的,她和你说过吗?”

柳木木摇头:“没有,或许是偷来的?你有没有想过,花瓶在詹回天手上的时候,他可能也想用詹妮当成祭品,詹妮发现了,所以决定反过来杀了她哥?”

柳木木并不愿意把詹妮想得这么疯狂,但加上遗产的引诱,很难说她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而且,詹回天杀了自己父亲的话,说不定不会放过詹妮。

“事实是,詹回天没有献祭她,反而是詹妮献祭了自己。”燕修说,“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的手上还有伤口,身上也有献祭后的痕迹,她对巫器进行了第二次献祭。

先献祭,然后杀人,这一整套步骤,她一步都没错。如果不是你告诉她的,那么是谁说的?”

燕修说完,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他们都发现了,詹妮的行为出现了一些不符合逻辑的地方。

如果在这里面加上一个人,那个人告诉了詹妮一些本不该她知道的事,或者还对她做了些什么手脚,她在咒杀詹回天后选择自杀,似乎就合乎常理了。

而她在自杀的时候联系柳木木,可能只是本能选择的自救方式。

警方怀疑那个人是柳木木,但是柳木木很确定自己不是。

不是她,就必然还有另一个人。

“你们就没有怀疑对象吗?”她问。

燕修看向她。

“除了我之外的。”

“有,几十个,还在一一排除中。”说到这个,燕修也有些无奈。

其实在此之前,他们就怀疑詹宏业背后有一个不小的组织,一开始可能是与他合作,最近他们选择了新的合作对象詹回天,所以将詹宏业抛弃了。

可是詹回天遭遇诅咒,以及詹妮的自杀让事情一下子变得更复杂起来。

显然,背后的人因为某些原因,想要结束合作,并且除掉整个詹家。

詹宏业的社会关系过于庞大,排除掉普通人,还剩下几十个,都是他曾经交好过的大师。

除去骗子,也还剩下二十几位。

整整二十几个,还有近期与他有金钱往来的,前些天他亲自登门拜访过的,哪一个都很可疑。

而最可能隐藏秘密的手机,詹宏业的手机至今没找到,詹回天的手机里面没有异常,詹妮的手机里联系人里偏偏有柳木木,两人的聊天内容还涉及到了案子。

柳木木圆圆的杏眼闪了闪,突然问燕修:“是不是只要找到了幕后真凶,你们就放了我?”

“当然。”

“配合警方办案,给你们提供重要线索,没有奖金吗?”

燕修扬眉:“可以有。”

“还得让那个方脸给我道歉,一整天。”她伸出一根手指。

“没问题。”燕修的唇角挑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反正只要破了案,方川不会介意说一整天对不起。

最后柳木木眼睛亮闪闪地看向他:“还要加个好友。”

燕修沉默了一下,还真是锲而不舍。

“好。”他回答的有些无奈。

“你先出去,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五分钟之后再进来。”

燕修没有拒绝,起身出去了。

五分钟后,门打开,柳木木对外面的两个人说:“宁远就是你们要找的人,他现在正在高铁站,打算十二点离开庆城。”

方川挤进一个脑袋:“宁远这个人我们调查过,他只是个普通的算命先生,疑似骗子,还有过案底。曾经给人算命出了事,被抓进拘留所十几天,还是詹宏业把他弄出来的。”

他们会关注到宁远,是因为他最近在庆城,和董正豪吃过一顿饭,帮助詹宏业骗出了对方的生辰八字。

但是这样的算命生意他经常接,并不只是一两次。他来庆城的这些天,这样的饭局至少参加过五次,他也可能只是被詹宏业利用,无法因此断定这件事和他有关。

不过柳木木言之凿凿,他决定相信对方。毕竟是连他游戏姻缘破裂都能算对的人,还是很值得敬畏的。

宁远人在高铁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离开,他赶忙先去安排人手。不管案子和他有没有关系,抓回来就知道了。

宁大师今天并没有穿中山装,他穿着普通的黑色运动套装,带着鸭舌帽,嘴上的胡子剃掉,整个人年轻了十岁不止。

在一群旅客当中,十分的不起眼。

他耳朵上挂着蓝牙耳机,一边低头玩手机,不时抬头看一眼检票口上方的显示屏。

车站巨大的显示屏上,不停有高铁到站的信息刷过。

候车室里人来人往,几名铁路公安正在来回巡视。

两名公安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没有丝毫反应。这时候,他乘坐的那辆车显示了检票,等在附近的旅客一拥而上冲向检票口,他也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跟在人群后面。

突然,身后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

宁远身上的肌肉瞬间紧绷,他转过头,看见是一刚才走过去的两名铁路警察。

“这位旅客,请出示一下你的身份证件。”

宁远略微犹豫了一下,从衣兜里拿出身份证递了过去,他问:“请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只是例行检查。”那名铁路警察低头看了眼身份证上的照片,又抬头看了看对面的人,“宁远?”

“对。”

“有人举报你传播封建迷信,并以此实施诈骗,跟我们走一趟吧。”

那名警察说完后,宁远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人就是柳木木。

远在警局的柳木木:她是无辜的。

宁远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原本四散在附近的警察都走了过来,逃跑并不现实。

或许,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糟糕,只是诈骗的话问题应该不大。

尽管心里这么想,他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而是不停地喊冤:“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我绝对没有诈骗。”

警察根本不给他多余的说话机会,几人押着他迅速离开。

候车室外,方川已经带人等在了那里。

为了不引起恐慌,他们并没有直接进去抓人,而是通知了铁路警察配合。

毕竟乘坐高铁没办法随身携带危险品和管制刀具,即便宁远选择激烈反抗,也很容易被制服。这对铁路警察而言,并没有难度,他们也很愿意帮忙。

在看到方川拿出的特制手铐后,宁远的脸色终于变了。可惜他没有任何后悔的机会,直接被上了手铐和头套,押了出去。

原本方川打算把人带回来之后突击审问的,就算宁远什么都不肯说,四十八小时之内,也足够詹回天醒过来了。

相信差点死过一次的他,会很愿意配合警方指认幕后之人。

然而这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实施,方川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被他留下来专门看着柳木木的两名下属叫住了。

临出发之前,因为柳木木提供了一个可能会很有用的线索,方川特地吩咐把人从审讯室里带出来,送进了燕顾问的专门办公室休,说是休息,其实就是变相看管。

但是这至少能表现出他的态度,有本事的卦师,还是不要得罪的太狠。

门外还专门派了两名警员守着她。

回来之后,两名下属告诉方川,柳木木并没有试图逃跑之类的举动,连卫生间都没有去过,但是……从她进入办公室之后,里面就一直在发出奇怪的声音。

燕顾问被叫去了局长那里,一直没有回来,他们每次听到声音出声询问,柳木木都回应了,并不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方川扭了扭门把手,门被反锁了。

他贴着门叫了一声:“柳木木?”

里面并没有回应。

他想了想,给燕修发了个信息,把他叫回来开门。

方川有点后悔,之前不应该图方便把人塞到燕修的办公室里,这哥们办公室里的摆件据说价值不菲,别是那姑娘被他抓过来,心里不高兴,在里面疯狂砸东西吧?

几分钟后燕修回来,看见一群人站在自己办公室外,他疑惑地问:“怎么了?”

方川硬着头皮站出来:“咳,我之前不是让柳木木呆在你办公室里嘛。”

“嗯。”燕修点头,他答应的。

“刚才他们说,里面有奇怪的声音。”

燕修拿了钥匙将门打开,才推开一条缝,上面有什么东西直接砸在他脚边,是一个地球仪,仿佛中了四分五裂的魔法。

当办公室大门被完全打开,里面的景象让人以为刚刚这间办公室单独过境了一场台风。

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门口所有人的脑袋上都排满了问号。

燕顾问那些价值不菲的艺术品摆件们,全都缺胳膊少腿地躺在地上,还有头顶的灯,为什么会炸开?柳木木是跳上去用头撞了一下吗?

“柳木木?”燕修脸上还维持着冷静,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在这里。”原木桌下,柳木木伸出一条白生生的胳膊。

胳膊上有两道擦痕,已经渗了血,十分显眼。

“你这是玩什么呢?”方川试探着问。

柳木木的脑袋也钻了出来,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她藏身的那个桌子,一条腿突然咔嚓一声折了,桌面倾倒,要不是这姑娘动作快爬了出来,差点砸到她。

方川转头问燕修:“我记得你这张办公桌挺贵的,不会被人骗了吧?

燕修:……

燕顾问被问住了,他也开始怀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