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公交◎
灵城城郊的“404路公交车”, 乃是一个流传甚广的都市传说。
尽管年代上并没有灵城44号那么久远,但如今算起来也流传了十几年的时间。
特案局之所以在新一年的刚开年就邀请洛萤来直播,正是因为在年末又有灵城的本地市民不小心上了这404公交, 如果不是这姑娘从小带到大的护身符救了一命, 恐怕如今已经没有命了。
只是特案局小队出动在城郊的公交车站连连蹲守了半个多月, 连404公交半个影子都没看着。
这大冬天十二月正是寒冷的时候,即便是两支小队轮换着,半夜最冷的时候天天等公交,实在是让人有些受不住。
继续这么蹲守下去, 既不知道猴年马月能蹲到404路公交, 还占用两支小队的人手。
报了上级商议来商议去,不如请外援, 出动灵城特案局的编外大杀器——探灵小姐。
洛萤接收了一份官方最新的调查资料,也就是这位成功从404公交上逃离的当事人门姗姗的笔录。
...
门姗姗是新灵城人,她读书时成绩不好, 高考后只上了大专, 读大专时意识到学历的重要性,又努力自考了本科。
尽管如此,但第一学历与其他本科水准的毕业生相比,还是有着一道鸿沟。
她出生在灵城治下的县城乡镇,从小到大,没有去过什么地方。
跑到灵城来念大专和自考本科,这里就是门姗姗去过最大的城市。
灵城拥有千万人口,华国的行政大城之一。
这里随便一个区的人,都比她出生生长的小县城人多多了, 哪里都是人, 看不见尽头的高楼鳞次栉比, 地铁里拥挤爆满的几号线,从早晚高峰永远堵车。
如果将原来的小县城比作一个小鱼缸,那门姗姗高考后进到灵城就是来到了一个巨大的水族箱。
汪汪人流,永远看不到尽头。
匆匆忙忙走在街上,这里的人穿什么的都有,各种全国各地的吃食在此生根发芽,她听过的没听过的各类店铺,文娱方式,为门姗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读大专的那几年,门姗姗一边做兼职打工,一遍寻找着各类免费的资源走了灵城很多地方。
去一些音乐节,比赛现场做志愿者,去免费开放的展览,博物馆,美术馆,去获得集赞免费获得课程名额等等。
灵城很大,这里的生活节奏很快,到处都是陌生人,没有人对你的人生指手画脚,也不会随便上街,看个电影,走个路都能遇上一排的七大姑八大姨。
门姗姗从那时起就想要留在这里,成为一名灵城人。
如今她是一家中型企业的中级会计,打拼了快十年,前两年赶上房价飙升前的末班车,门姗姗攒够首付,贷款买下了一间小户型的二手房。
房子地点有些偏,位于灵城城郊。
对于门姗姗来说,每天她单程通勤的地铁与公交时间就将近一小时,来回就是两小时,但她很满足。
在当时的情况下,市区的房子自然是轮不到自己买的,退而求其次,买的稍微远一点,反正有公交地铁,也不耽误上班,自己总归是有了自己的房子。
再说,说是城郊,实际上十几年前算是城郊,如今也是灵城三环近二环的位置,不算远了!周边商超配套齐全,物价还比市区里便宜点,她买菜还能省下些钱呢。
那一天晚上,门姗姗在办公室内加班检查账,又把票据理了一通,确认无误之后,才走出了公司。
那一天是平安夜,圣诞节的前一天,办公室里还被同事装饰了一点饰品,门姗姗还收到了公司下午茶发的“平安果”。
门姗姗很少过这种娱乐性的节日,不管是清明还是七夕,这好歹是传统节日,换做什么洋节,白色情人节黑色情人节万圣节圣诞节的,总能被商家玩出个花来。
年终的财务忙成狗,一个人当十个人用,让其他同事准点下班过节,门姗姗一个人多做了些活。
这种节日的下班点会堵死,门姗姗吃着同事们贡献给她的面包零食酸奶对付了一口晚饭,在公司加班了快四个小时。
门姗姗把自己全副武装,即便公司离地铁也不过是五分钟的脚程,但晚上实在太冷了,手一定得牢牢地放在羽绒服兜里,帽子围巾捂得严严实实的,不让风透进来才不冷。
灵城的晚间地铁最晚的发车时间是十点半,门姗姗九点钟到地铁站,坐四十分钟地铁,之后再坐最后一班公交需要二十分钟才到家。
这个时间的地铁人不少,门姗姗看得见不少年轻人小情侣手里大包小裹的,拎着礼品袋包装袋,似是游玩归来。
地铁里的空气很冷,她站在一角一手拉着栏杆一手玩着手机,忙活了一天脑子昏昏沉沉,通勤的时间虽然漫长,但对于她来说也是难得的放松脑子休息时间,戴着耳机刷刷短视频,或是追更网络小说,依靠着边沿眯一会儿。
四十分钟的地铁门姗姗没有占到位置,到站她下车略略活动了腿脚,看了眼时间就抓紧出地铁等公交。
此时已是将近十点,从地铁口的扶梯上来,大风吹动着地铁口的门帘子,冷飕飕地往身上和脸上打,门姗姗打了个哆嗦,加紧脚步走向公交站台。
十点钟就是最后一辆公交了,这里已经是地铁二号线的倒数几站,如果赶不上公交,门姗姗要么得在这零下十几度的夜晚伴着瑟瑟寒风里走回去,要么得在这车子稀少的地方打个出租或是网约车。
不过门姗姗对等公交还是很有信心的,按照一贯的定例,她这个时间能赶上两趟402路公交。
及膝的羽绒服穿在身上难免有些行动不便,右肩膀还背着包,围巾和羽绒服的大帽子遮住了额头和下面的半张脸,她几乎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来。
北方的冬日,真难熬啊。
公交站台只有门姗姗一个人,她没有坐在小木椅上,这个温度,一屁股下去恐怕拔凉拔凉的。她站在站牌眼轻轻跺着脚,活动着身体保持全身的热量,如果站着不动一会儿就撑不住了。
夜色很深,天空很黑,门姗姗仰头看了一眼,没有看到星星。
她又四处观察了周围一圈,也没有其他人,只有公交站台和附近的昏黄路灯,如同这寒冷冬夜里唯一的暖阳。
大多数时间,门姗姗会准时下班,至多加班一两个小时,春夏还好,天长,七八点钟回来晚上也不黑,也不用担心。
只不过进了秋冬就要多在意一些,傍晚六七点就已经是一片黑,这边子又偏,难保说不会碰到打劫的图谋不轨的,门姗姗一向很警惕。
呼呼地喘着气,眼镜上了一层的霜,过一会儿又消弭掉,门姗姗能感觉到围巾被自己哈气已经有些湿,她也不想徒手擦眼镜,擦完了还是会上霜的,冬天就是这点真烦人。
尤其是自己是高度近视,摘下眼镜那不是五米开外人畜不分,一米开外都够呛。
昨天同事给自己的那个小擦眼镜布,好像叫什么眼镜防雾之类的,还真挺好用,用那个东西擦过眼镜就不上雾气了,门姗姗心里琢磨着明天管同事要个链接。
大风嗖嗖刮脸,门姗姗突然觉得脸上冰凉,手伸出来一抹只觉得一阵湿润,冰冰凉凉,不用看也知道是雪花。
下雪了,门姗姗把上雾的眼镜微微拽了一下,肉眼也看得见这噼里啪啦的雪片往下砸。
下雪的时候相对来说不冷,等雪停后才冷。
只不过现在依然不好受,门姗姗跺了跺脚,把手揣回了兜子里,不记得天气预报有大雪,今晚的雪看起来挺大,明早估计路不好走,得提早出门,恐怕道路上又容易出事故。
门姗姗快速地伸出手看了一眼手表,又侧过身子,她背斜着站台等车,这样下着雪花打在后背衣服上,不会落在脸上。
这么斜站着,又过了好一会儿,隔着上雾的眼镜门姗姗终于看见了公交车。
今晚车子正前方的车号牌的红字似乎格外的红,隔着眼镜,门姗姗隐约看到了个40就提脚冲了上去。
从兜里拿出准备好的硬币扔进钱箱,当啷一声格外的清脆,在这公交车的空间里尤为明显。
门姗姗冻得有些久了,她找了个单人靠窗的位置坐下,这里离下车门不近不远,只是车里似乎没有开空调,冷得很。
今天的车好像和以前的不太一样?座位和栏杆都不是从前的颜色,是新车?还是调过来的车?
门姗姗想着。
她捧着自己的包,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一个老人。
本来门姗姗是不想看的,可自己坐在这里,那老人的目光简直是芒刺在背,始终直勾勾的盯着她,她侧着头都避不过去。
这老人家看我做什么,这么大岁数一个人坐公交回家,家里人也不担心吗?她心里忍不住咕哝一句。
不过今天车上还真有点少,除了门姗姗自己,只有那位老人。
眼镜上的雾气已经化掉,门姗姗看向坐在隔壁窗边的老人,他穿着一身十分不合时宜的老旧中山装,那颜色说是洗的发白都是抬举了,甚至可以说是看不出颜色来,头发花白,脸上沟壑纵横,看着她的眼神眉头紧皱。
这老人家怎么回事,零下十几度穿个中山装?儿女不管的嘛?
门姗姗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老人的脚。
只是这一眼,她眼神凝滞,被围巾裹住的面色无比苍白。
那老人身穿的裤腿里空空荡荡。
看不到一双脚,也看不到一双鞋。
此刻,那老人走到了门姗姗的身前,宛如鸡爪的枯瘦双手抓起了门姗姗的胳膊,他艰涩地从嘴里说出两个字。
“下车。”
门姗姗面无血色,脑子里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
公交车忽然停住,门姗姗看见坐在驾驶位上的司机忽然扭过身体。
不,不,他的身体没有动,只不过是他的脑子从前方扭到了后脑勺。
这不是原本那路公交车的司机!
司机也不是正常人,也就是说,她根本上错了车!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还有灵城的某个传闻,门姗姗通身冰冷。
她不会是......今晚要死在这里了吧?
“你不是要下车吗?”
那司机突然开口,却不知是对着老人还是对着门姗姗说话。
“是她下车。”老人作势要将门姗姗直接抓起来。
“她?”
那脸长在后脑勺的司机充满死死地盯着门姗姗,鲜红的长舌垂着口涎,充满恶意地笑着。
“她还没付车费,可下不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