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密档案◎
舒九的指尖死死地嵌入了掌心。
曾经, 年轻的舒九也曾遇到过同样年轻的小妖怪,毛茸茸的,涉世未深的, 天真的, 好奇地进入了世间。
人与妖相恋, 人与妖交好,这都是寻常的事情。
可不知何时起,这一切都变了味道。
前一天还一起对酒当歌,大口吃肉的妖族好友, 后一天就哄骗着人进入了圈套, 算的人一滴不剩。
这世上并非没有善良的妖魔,只是太少。
少到抵不过天道誓约压制下的本性, 少到......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不害人的妖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舒九曾经想过,这保护凡人的天道誓约真的好吗?
这片沃土之上亿亿万万的普通人, 始终被妖魔虎视眈眈, 恨不得立刻吞吃入腹。
而因为誓约的限制,仇恨愈发刻骨铭心。
纵然有着誓约所限,办法总比困难多,阴险狡诈的妖物们也露出本性,伸出獠牙,想方设法避过天道规则的限制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而这《百禽图》,还有电报上所说其他必须收缴清查销毁的各色功法,显然也是如此。
人是很善于学习的生灵,万物之灵长。
妖物会学习成为人, 修行一定境界之后会化为人形, 它们模仿着成为人。
但它们更会吃人。
几十年前, 老话说世道吃人啊。
可如今,世道变好了,说这话的也少了,但吃人的妖物又出现了,想方设法的将人拆吃入腹。
舒九看着自己收到的电文,类似于这本《百禽图》的功法不知还有多少,妖族布局,这一种种功法流传到市面上花了多久?做了多久?
又有多少人已经掉入了陷阱,在他们还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沦为了妖魔的口粮?
舒九原本看到宏宇修行那《百禽图》的妖变之时,她也曾想过这乃是妖族的阴谋。
当人长出了妖物的特征,当这些修行的人身上的妖变越来越多,也许他们自己就会逐渐认同自己是妖,也无法在人族的城池之中生活,不得已进入深山老林,亦或者是彻底成为一名妖族。
而这样由人修行这妖族功法妖变成的妖族,显然与那些天生妖族是不同的,舒九想过,他们也许会成为妖族的马前卒,也许会成为妖族的手下,这功法会是妖族收拢人族的一个媒介。,一种归化的方式。
她不是从没想过,而是没有想的这么狠,妖族打的主意不是她想的那些,那些都太简单,太浅了,对人族也过于仁慈。
妖魔自上而下想的就是,吃人。
山林之中的兽类可以填饱肚子,可哪里有细皮嫩肉的人族好吃啊?
可天道誓约在,凡人吃不到了,人族的修士也都阴险狡诈不好抓,这可怎么办?
既然如此,那想办法把人变成了妖,岂不就解决了?
同类相食相杀再正常不过,更何况是妖族呢?
把人一点点教化变成了妖,眼看着人长出了角,长出了尾巴,手变成了爪子,身上多了一层的毛皮......等到再无半分人样的时候,谁又能说着是个人呢?
开膛破肚,剖心取骨,哎呀呀,就算是人找上门又怎么样呢?
妖吃的是妖,可不是人,连天道也无可奈何。
妖族真是打的好一手如意算盘。
舒九清楚地记得,七月中之时,通玄司里已经下文要求收缴清查销毁一系列的相关功法,但那个时候司里只说这是妖魔功法,并没有给出具体的原因。
而现在,司里直接将原因拍电报发了过来,甚至除了舒九她自己这个队长之外,允许第三小队全员知晓。
舒九敏锐地察觉到,一定是事态越来越严重了。
不知道还要过多久,这条消息才会彻底地披露出去,亦或者是只在各大势力内部之间流传?
舒九并不知道上层的想法,这妖族的阴谋一旦披露出去破灭,恐怕遭到的是更加剧烈的反扑。
而如同这样的被妖族布置下来的暗手和歹毒设计,谁也不知道还有多少。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与这封电报上一并发来的,还有一系列相关禽兽类功法的名字,《虎啸功》,《狮子吼》,《豹腿诀》......又是大量出问题的功法,舒九只觉得一阵头疼。
这些功法武技的名字看起来实在是太过于平平无奇,便是一般人都很容易被这名字骗过去。
而一旦修行起来,发现了不对想要停止却太晚了。
究竟有多少人已经落入了妖族的陷阱,舒九不知道,也有些难以想象。
她将第三小队的队员们都叫到了办公室,舒九的面色凝重,原本还在讨论着宏宇的队员们顿时也都正色起来。
注意到她手中的电文,娃娃脸率先提问。
“头儿,怎么了?司里派发什么新任务了?还是不同意我们给底下线人增加奖励,申请被驳回了?”
一般只有头儿拍电报要钱没有要到的时候,脸色都是如此的难看。
难不成这次不但是没要到钱,还挨骂了?
舒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若是换做了平时,她也许还有心思顺着他开几句玩笑,但刚刚看了电报内容的舒九实在是没有这个心思。
“乙级绝密,准许我们第三小队内部流传,都看看吧。”
她伸出手将电报递了出去。
听到乙级绝密,原本还在吊儿郎当脸上笑着的几个队员也都迅速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
不知道是新的绝密任务,还是什么绝密事情?
等到这份电报在娃娃脸,卷发妹子,络腮胡几人手上分别过了一遍,室内的气氛凝滞,第三小队的队员们各个脸色难看,黑如锅底。
从前司里让收缴清缴的功法,有的是蕴含禁法邪术,有的是消耗人命气运一类,都是邪魔外道之流。
而这《百禽图》,真是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镜,这是在挑战整个人族的底线!
“头儿,说吧,需要我们怎么做?”电报传了一圈又重新回到了娃娃脸的手中,他将电报放回到桌面上。
“我们小队所在的辖区,修士交易点并不多,因为常年有人监视,几乎成了明处,很难找到这些妖魔的踪迹,中元过后,大量妖魔鬼怪涌入京城隐匿,虽然抓了一些,但还有很多潜藏在此的,各处巡逻戒备频次都需要加强,继续扩大线人和探子,不管是什么民间法会,交流会,还是什么民间神灵,全部给我监管,监视住了,不允许任何功法流通,至于妖魔,只要看见了统统带回来。”
“底下的探子和线人,加大奖赏,,贡献积累足够我可以亲自申请通玄司正职,加入司部,我们队里也是,现在这个阶段,需要什么都报上来,我都会申请,妖变功法一事,都给我打出精神来,全力以赴!”
舒九的语气冷冽,不容一丝质疑。
“明白。”
“是,队长。”
舒九正待要接着开口说些什么,办公室的电台又开始响动,她看了一眼,第三小队的队员们自动退出,并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刚才那封是乙级绝密,没准新来的这封也是。
第三小队这里除了一个公共电台,队长舒九的单独电台是绝密线路,不重要的公共消息都是走公共电台,保密消息都是走舒九的专属电台。
舒九继续记录着电报,刚才的第一封电报只是交代了《百禽图》的信息,但对于舒九上报的修炼《百禽图》长出牛角的宏宇并没有给出处理方案。
舒九时才并没有收到司里对于宏宇的处置,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妙,再加上得知了《百禽图》发真正作用,也不知宏宇身上的问题司里究竟要如何解决。
“根据通玄使舒九上报,北宁人宏宇修炼《百禽图》已突破一层,初期牛角妖变,属司内可控范围,第三小队需立刻限制此人行动,不得离开控制第三小队范围,确保其本人生命安全,司内将派出通玄使齐宣当晚护送回部。举报信之人继续调查,务必水落石出。”
看到这一条电报,舒九稍微的松了一口气。
注意到这条电报上的用词,虽然是司里的高手齐宣亲自来带人,但用的是护送,而不是押送,毕竟宏宇只是一个不小心修炼到妖变功法的普通人,带回去不会给予什么处罚。既然派人专门来接,还护送,舒九揣测,司里现在虽然已经明确了妖变功法的危害,但研究的可能不够,宏宇这就是一个现成例子,也许会成为破解这些妖变功法的一环。
作为大宁的子民,通玄司会绝对保证宏宇本人的人身安危,除非他自愿放弃人族身份,真正的成了妖。
至于电报末尾对于举报人热心群众进行调查的要求在舒九的预料之中,热心群众的身份是必须要调查清楚的。
宏宇身上的事情和《百禽图》已经清楚,那这个热心群众的身份就更加值得揣测了。
将通玄司总部上级对于宏宇的安排通知给各队员,舒九将那张举报信再度放到桌面上。
“宏宇和功法的事情有了了解,现在你们对这个热心群众有什么想法?”
队员们拧着眉头凝思,
“我觉得很关键的一点是,这个热心群众究竟是单纯的觉得宏宇产生了妖变,可能或一定会出现问题,还是知道《百禽图》本身有问题?”卷发妹子一针见血。
“新都时报社宏宇修炼功法《百禽图》,有妖变之嫌疑,望速处理。”
“这热心群众写的倒是直截了当,人给出来了,去哪抓给出来了,修炼的功法给出来了,问题也给出来了,显然是对宏宇非常了解,而且明显知道了这个妖变有问题,我觉得这人可能已经知道了《百禽图》是有问题的,直接捅给我们解决,你们说会不会是修炼了类似功法的其他修士啊?”络腮胡说着。
“我是这么想的,热心群众正是因为自己存在问题才不敢落大名,发现宏宇有问题交给我们,没准是他也修炼出了问题,因此很容易就发现了宏宇,然后自己修炼的问题太大,为时已晚无法拯救,或者说妖变已经到了一定严重的程度会被我们处理,本人不敢出现,但又对宏宇感同身受。”
络腮胡秀了一把自己的推理,觉得十分合理。
“那可不一定,也许这热心群众就是看出来了宏宇有点问题,但是不敢肯定,自己不是这方面修士无法解决,我觉得于对方是个本身倾向朝廷的散修,富有同情心同理心,了解通玄司但并不反感,也许还是一位女修!”娃娃脸认真分析。
“我看着举报信上的字迹,感觉对方没准是个体修,而且是个接受过教育的体修。”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舒九听了半天,不过还是队员们各自的瞎猜,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啊!
她揉了揉太阳穴,心里不禁思念起情报员夜枭,也不知道对方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只是调查两个普通人也需要这么久吗?
想着宏宇还在那新都时报社之内,虽然安排了人手,但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舒九准备再加两个人盯着,或者下午直接让宏宇告假,至于宏宇的家里和报社那边,通玄司在明面上也会给出妥善的安排,绝对让人放心。
刚派了两名队员出去,巧的是一推门,外头又进来了人。
“夜枭回来了啊。”出门的两位队员打了一声招呼,进门的队员也点头回应。
他穿着一身黑风衣,内里裹着的却是一件长衫,脚下穿着布鞋,服装十分混搭,看着年轻,长相普通,脸上最特别的就是一双仿佛是永远也睁不开,睡不醒的眼睛。
只不过今日有些不同的是,这一双眼睛闭的似乎比平时更加紧了,活生生就像闭着眼睛睡着一般。
“头儿,我回来了。”看着来人,舒九眉头一提。
“你们两个先别走,正好夜枭回来,听完了情报再走。”舒九喊住了正要去盯梢宏宇的两名队员。
夜枭,乃是第三小队的侦查员,他并非是正统出身,而是从通玄司的线人一步步转正进入司里,如果不是因为他自身胸无大志,只想做个混子,以他的资格和能力足以和舒九平起平坐,成为京城其他巡查小队的队长。
不过即便是如此,夜枭在第三小队的团队中也乃是队长之下的第二号人物,对于追踪侦查,获取消息拥有着独特的天赋,堪称是天生的情报员。
上午分析那封热心群众举报信的时候夜枭不在,正是因为他被舒九派出去做了其他的调查工作。
夜枭看着室内的模样,尽管编辑室之内没有什么变化。
但舒九看到他的出现眉目瞬间舒展,“夜枭,怎么这么久?”
事情还要从三天前说起,三天之前第三小队正在通惠河三闸高碑店的阎村出外勤,调查的事件也可以说是近期通玄司的一件要案,偷天换姓以借命,第三小队初步的调查就已经让小队之内惊爆眼球,奈何他们本来也只是临时顶替出城出了个外勤,再加上专业不对口,后续的处理就交给通玄司的其他部门来进行。
只不过一切手续工作需要移交,当时有一项顺手交给夜枭的背景调查,乃是第三小队在阎村调查期间偶然碰到的两个陌生女孩,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确认她们是意外进入阎村,没有动机,本身和案子没有关系就行。
这样的任务即便是交给夜枭,以他手下的线人和探子,那都是夜枭一把手带起来的,除了修为差一些,情报能力可以说是一等一,舒九本是想着夜枭交给手里的人去做,顶多半天一天就收集够了情报,可没想到直接拖到了现在,连夜枭本人也是消失了两天才出现。
这样的不寻常,难道说当时的拿两个年轻女孩跟阎村的案子,还有幕后的燕村山人有什么关系不成?
夜枭先是对着队长点点头,随后扫了一圈在场的队员。
“有点收获,头儿你先看看。”
舒九眉头一勾,一般来说,夜枭搜集的情报虽然都是用的私人手下线人,但情报是直接共享给小队的队员的,现在先交给了自己,也就是有些东西需要先给自己过目有个准备。
舒九接过夜枭手中的材料,眼神徐徐下滑,一页一页地翻过。
她看完之后就递给了夜枭:“给大家看看吧。”
这背景调查很简单,针对的是两个年轻女孩,一个叫苗新月,一个名叫洛萤。
苗新月,听茶轩,大观纺织品公司等商行主理人苗传宗之女,家境优越,于今年六月毕业于北宁女子师范大学,后进入燕京大学附属第四女子中学做见习教员,未通过四中考核,现为新都时报社兼职摄影记者。(此报社为苗新月母家表哥开设,玩票挂职)
洛萤,现居住于南城前门天桥二道儿胡同,诚和当现东家,祖籍奉天,于今年四月来京为父奔丧,后继承家业经营当铺至今,经奉天回报,系奉天第一女中毕业,未定婚约。
两女之关系联结来自于一名名叫凌铃的女子。
凌铃,京城人,自幼丧父寡母,北宁女子师大毕业生,苗新月之好友,同年,自女中起相识多年,与苗新月一同进入燕京大学附属第四女子中学做见习教员,通过四中考核,现就职与燕大女子四中。
据悉,凌铃为洛萤生父之义女,系洛萤之义妹,由此介绍苗新月与之相识。
除了针对两人一些简单的资料,调查上甚至还有近期两人去过的地方,买过的东西,接触过的人。
“可惜时间太短,有些消息来不及回传,不然还能查的更加详细一些。”夜枭说着。
“头儿,这个苗新月,她也是那新都时报社的人啊!”
“那天在阎村,拿着照相机,跟我说话的不就是她嘛!”
娃娃脸看着调查资料上的内容喊了一嗓子,夜枭搜集到的资料很周全,居然不知道还从哪里弄到了两个年轻女孩的小像照片。
你说这事儿可怎么就这么巧!
那天在阎村遇上了,对方是这个新都时报的,也就是宏宇所在的报社。
“对啊对啊头儿,那天我们可是介绍自己是《京城时报》民俗部的,正好是跟这个叫做苗新月的女孩说的,两天之后我们就收到了举报信。”
“要说那个热心群众,本身要对朝廷有偏向,要对通玄司有信任,又要认识宏宇,近期接触过宏宇,而且本身还有文化,又怕写字被认出来,我觉得就是这个苗新月!”
络腮胡一通推理猛如虎,眼神与语气信誓旦旦,这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答案啊。
真是巧合他妈给巧合开门了,巧到家了!
“可那苗新月当时去阎村到底是干嘛的啊?我可不信她能和燕村山人扯上关系。”
“什么宏宇?什么热心群众?”刚从外边回来的夜枭明显是一头雾水,发现自己怎么听不懂队友们说的话了。
他走的这一会儿,这是队里又出了什么事儿?
舒九对着正热情推理的队员们摆了摆手,“不要妄下定论,夜枭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本来想着听完你的情报和调查之后再告诉你,现在看来,两件事之间恐怕还有牵扯,还是先把事情告诉夜枭。”
十分钟之后,夜枭拢了拢自己凌乱的头发,他听完了队友们的讲述,也看完了宏宇留下来的口供以及队长做的记录,还有司里传达过来的电报内容。
夜枭将那热心群众的举报信拿在了手中,鼻子嗅了嗅,手指摩挲,似乎在判断着什么。
“夜枭,你怎么看,写这封举报信的应该就是苗新月了吧?”络腮胡提问,他在寻求来自夜枭的肯定。
却见夜枭摇了摇头,“不,我觉得不是苗新月......”
“怎么可能?”络腮胡连忙打断,自己的判断那么精准,怎么可能不是?一切条件都很符合啊。
“你们难道就看到头儿也一直没有赞成吗?”夜枭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他不在的时候,其他的几个家伙不说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吧,总是像趁着自己不再秀一下脑子,然后他和队长就真的被“秀”到了。
“我的情报调查都没有说完,你们就妄自下定论,这可不是好习惯。”
“难道你们觉得,我消失了两天查到的东西就只有纸上的这么一点吗?”
夜枭的语气有些懒懒散散,更多的是对队友急性子显示自己的无奈。
一听这话,第三小队的队员们不再彼此征求夜枭的肯定,而是老老实实坐好等待夜枭新的情报。
“我之所以这次做背景调查多花了一点时间,正是因为发现了其中一个人的不寻常之处。”
络腮胡正待开口,舒九一个眼刀飞过去,娃娃脸顿时捂住了络腮胡的嘴。
夜枭看了他们一眼,轻笑一声:“不是苗新月,而是那天在阎村,始终静静看着我们没有说一句话的洛萤小姐。”
“你们还记不记得那天我们在阎村遇见这两位小姐的时候,第一印象是什么?”夜枭询问。
娃娃脸想了想,
“那天一直是我和她们说话的,第一印象肯定是观察两人的外形,又戴着照妖镜,可以清楚地看到两人身上没有妖气妖变,穿的一身洋装,最先反应的就是两个来秋游的小姐。”
“我注意到苗新月身上带着照相机,而且言谈中提及同行,后来两人离开时的对话提及是来拍摄芦花与枫树的照片,苗新月虽然语带打探,但十分稚嫩,言语之间显得性子活泼跳脱,洛萤没说几句话,只安抚她两句,苗新月倒是十分的顺从,而且我记得,苗新月称呼洛萤为姐姐。”卷发妹子开口。
“明明是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一般都是互相称呼小字或者名字,如今姐妹相称往往是亲属,不过夜枭的背景调查中,苗新月和洛萤的那位义妹乃是同年好友,随着一同称呼姐姐倒是情理之中。只不过这隔了几层的关系,两人看起来关系不错,让我有些意外。
“再则是那日我下意识地看了两人的打扮与衣着,都是时令的洋装,苗新月的打扮偏女性,也是常见的富家小姐打扮,洛萤穿的却很利落,很像是,像是头儿平时的衣装。”
卷发妹子一口气说了许多,抬头看着夜枭,也不知自己的这通分析如何。
夜枭递过去了一个赞许的目光,别的不说,但就衣着这一点的观察很出色,十分细腻,从衣着上也能判断出两人的喜好和家境,包括一些个人习惯。
“谁记得我们当时和这两位小姐碰面之前的样子?”
夜枭再度抛出了一个问题。
娃娃脸捏着下巴回想:“我记得是当时苗新月小姐向我们走来的时候说话的声音有点大,我们都听到了便做好准备,在那之前,我们刚刚确认阎村石碑就是阵法的核心。”
夜枭点了点头,询问“还有吗?”
娃娃脸摇头。
“娃娃说的对,但还有一点,你们仔细回溯记忆,我们见到苗新月小姐与洛萤小姐朝着我们的方向走来的时候,苗新月小姐的胳膊是被洛萤小姐拉住的,苗小姐停下来与洛小姐说话,刚好让我们发现。”
“而在此之前,我们正在讨论阎村的石碑问题,之后就洛小姐就拉住了苗小姐,并且对苗小姐说了一句,你慢点走,冲过去会吓人一跳。”
“我觉得这句话很有意思,为什么会吓人一跳,为什么会突然抓住苗小姐并让她慢一点?”
夜枭的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你们说,这位洛萤小姐,会不会是听到了我们讨论的内容?这一句话既打断了我们给了充足的准备时间,又让苗小姐放慢脚步没有冲过来发现什么端倪。”
虽然是疑问句,但夜枭的语气明显十分肯定。
几个队员面面相觑,这一句话,真的有这么特殊吗?
“你们不信?再想想,为什么娃娃跟苗小姐说话,这位洛小姐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我倒是觉得,她不开口,正是因为当时猜测到了我们的身份,一方面是在观察,另一方面是怕自己开口有什么异常引起注意,让性格活泼的苗小姐来交际是最好的选择,完美的隐藏自己。”
“是不是还不信?来,让我来说一说我是怎么觉得这位洛小姐身份不一般的。”夜枭的语气轻轻,但话语之间,对于他自己的调查与推测都是十分笃定。
这是来自一位天才而老练情报员千万次的经验与直觉。
“我最初是让手里的线人们去收集消息的,这苗小姐家大业大,又是个喜欢出门的主儿,性子活泼什么都喜欢写在脸上,情报很方便搜集,至于这洛小姐,住在天桥,这鱼龙混杂的地方,又是个开当铺的,消息也不难找。”
“说来也是巧了,我派去调查洛小姐的这位手下,确认人了之后跟我说了一件事,你们可还记得当初名伶杜兰芝葬身火海,鼎丰戏院突然大火十余死伤的事情?”
“记得,当然记得,这还是上半年时候的事儿,杜兰芝一走,那会儿的报纸头条天天都是这个,连咱们主编也发了一篇新时代戏院影院安全防卫隐患相关的文章。”娃娃脸说着。
“杜兰芝的案子里边有妖孽作祟,乃是四队的辖区,不过你们也知道,我的手下各色情报兼收并蓄,他说当初去鼎丰戏院周围的茶馆听消息的时候,在一楼大堂里见过这位洛小姐。”
“这位洛小姐住在前门天桥,鼎丰戏院可得绕一个大弯,就算她是单纯地为了喝茶吃点心,前门的茶馆饽饽铺多了去了,用得着跑这么远?”
夜枭的这话出来,几个队员都有些迷糊,虽然这洛小姐绕了个弯去茶馆,但也许人家就喜欢绕远路去这家茶馆呢?但凭夜枭的臆测可说不通。
“后来我这手下又去了警察厅打听杜兰芝当初的案子,杜兰芝那边没有什么说头,倒是停尸房的守尸人说,当时有个好心的小姐,似乎是杜大家的戏迷,来了几次听闻杜大家被其他戏迷抢先安葬了,就给了守尸人钱让把其他几句无人认领的死者买一副薄棺好生安葬了,那守尸人见过照片,确认就是这洛小姐。”夜枭徐徐说着。
“那这洛小姐明显是个好人啊!”娃娃脸脱口而出。
夜枭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继续开口:
“调查的时间有限,因为觉得这位洛小姐着实有些不凡,之后的重点也挪在了她身上,这两日的时间,还真是挖出来点有意思的东西。”
“首先来看这份资料,洛小姐今年四月乘坐宁奉铁路专线来到京城,是为了给这诚和当的前任东家,她的生身父亲奔丧,这诚和当在天桥也是一家不小的当铺,说来也有意思,听闻这当铺老东家离世是突发急症,洛小姐赶到之时也没有见到最后一面,事后根据要求也没有对外办丧。”
“五月初,位于天桥一道儿胡同某家儿子成婚,成婚当日在婚房内上吊穿着一双红绣鞋自杀,但传言说是被死去的儿媳妇化鬼索命,这位洛小姐当时就在现场。”
夜枭停顿了一下,卷发妹子举手提问。
“夜枭,你觉得那人的死难道与洛小姐有关?”
刚才还说这洛小姐给死去的人安葬,现在这话里的意思怎么又觉得她害人了。
“不,我只是在叙述线人给我的情报,这是模糊的情报,因为这一家已经彻底搬走,曾经的家仆也找不到,情报不够具体和明晰,无法给出任何答案。”
夜枭否认。
他只是在叙述情报,他们怎样理解,与他无关。
“重要的是接下来的这一条。今年八月,苗新月家中出现鬼事,苗家私下里请了几位江湖术士和名满京城的大师都没能解决,其后这位洛小姐出现,解决此事。”
“苗家仆人的口风很严,线人是找到了当初去过苗家的几个江湖人探听,说是苗家的二小姐苗晨星失魂,这个孩子已经上小学了,年纪不小,也不是受到惊吓的喊魂。我们知道,正常孩童丢魂也至多受到惊吓丢一魂,而正常喊魂方法这几人都试过,但这个孩子的魂魄当时就如同彻底消失,只剩下一副身体,谁也没有办法解决。”
“这位洛小姐出现,解决了,在此之后苗家的汽车出现过天桥,苗家大小姐苗新月也是时常往这位洛小姐所在的诚和当跑。”
“你们觉得如何?”夜枭再度反问。
卷发妹子坚定摇头,
“夜枭,我觉得你在强行往这位洛小姐的身上扯,就说这第一件吧,你说洛小姐出现在鼎丰戏院附近,但杜兰芝死亡这事儿不是我们调查的,具体的事情四队也不知道,更是被人抹了一干二净,洛小姐只是去喝个茶,有何不可呢?就说前门这么多茶馆,但是我就是乐意多跑远路到来今雨轩去喝茶啊!”
“再就是你说这天桥胡同谁家成婚,这家更好笑了,都是胡同里外的算得上是邻居,去参加个婚事吃席不是很正常?”
“至于最后这苗家的事儿,就更是无稽,你那背景调查上也写了洛小姐与苗小姐之间的纽带凌小姐,就不能是年轻姑娘受到邀请去人家玩?小姊妹开个茶话会岂不是很正常?”
卷发妹子对夜枭的这几条情报简直是嗤之以鼻,无稽之谈,纯粹是无稽之谈,这么硬凑巧合出来的话,她也能凑!
络腮胡点头,娃娃脸也点头。
夜枭这情报属实是有点扯了,这就是先把对方定成有罪,随后任何事都疑神疑鬼了,当然,这些情报确有许多没有调查清楚的地方,但也没有说明洛小姐有什么很大问题的地方,她只是在不合适的时间出现在了不合适的地点,她也不想啊!
夜枭呵呵一笑,“我还没说完啊。”
“你们不是刚才在跟我说宏宇的事情吗?真是巧啊,因为时间太久,洛小姐与苗小姐几个月之前的行踪已经难以调查,但最近的还是比较容易的。”
“比如说,就在两天之前,洛小姐陪同苗小姐一起来到了我们隔壁不远的新都时报社。”
夜枭勾着眉头看着几位队友。
夜枭刚想要说什么,就被络腮胡抢白:
“就算洛小姐去过了新都时报社,那苗小姐也去过。而且论起关系,洛小姐应当是第一次见宏宇,可不算是对方的亲近人。”
面对此言,夜枭呵呵一笑,“你们觉得这封举报信是宏宇的亲近人写的?凭什么这么觉得?就凭这举报信本质上是为了宏宇好?”
“但你们想想,举报信是用来干嘛的?有人用来排除异己,有人用来举报贪官污吏,举报所受的压迫,热心群众举报宏宇,等于直接捅穿了宏宇的秘密被我们带走调查,可不一定是好意,也许是恶意。”
眼看着几个人又要争论起来,一直坐在一旁的队长舒九挥了挥手。
“好了,先散了吧,夜枭到我这来,其他人该去盯着宏宇的就去盯着宏宇,该做什么做什么。”
舒九的办公室之内,夜枭笑意吟吟地看着她。
舒九看了他一眼无奈开口:
“行了,还有什么一起拿出来吧,不用卖关子了,又用了什么不方便透露的手段?”
在外边队内讨论的时候,听着夜枭满口漏洞却硬往洛萤身上靠的情报,她心知夜枭手中定然有更准确性的,不然夜枭不会一直这么笃定。
只是他一直没松口,就说明令他下定决断的情报也许来路不正,也许是夜枭自己的秘密,夜枭不方便被其他队员知道。
“知我者九队也!”夜枭闭着眼竖起了一个大拇指,随即坐在椅子上。
“嘿嘿,头儿,我呢,调查这洛小姐的时候直觉对方有问题,就用了一点点圆光术,然后你猜怎么着?”
舒九抬头,“怎么着?”
“只看到了黑夜沉沉,关于这个人的一切什么都看不到。”
“然后我就想那行吧,换成她那个当铺,先是看到了正常的当铺柜台,在那有人当东西,没什么稀奇的,然后忽然多了层雾蒙蒙的像是有别的东西,我还没来得及看清,就有一只像是绣鞋直接拍了过来,我镜子没了,眼睛也差点废了。”
“要不是司长之前给我护眼药水一直没舍得用,我这双眼睛怕是已经直接废了。”夜枭苦笑着。
好奇心害死猫,他这是差点害死自己。
舒九凑近了看了看夜枭的眼睛,面色很不好看,如果说之前那些情报证明不了什么,但夜枭说的这些已经足够了。
“夜枭,下次万不可如此莽撞,司里秘库应该有些宝药对你眼睛有好处,你说的这洛小姐与这件当铺对你造成如此伤害,那危险性评级大大提高,不是我能定夺,既然那诚和当是从前就存在的,先发报一份询问司里是否有相关势力的记录,你暂时不要出去了,等宝药送过来。”舒九的语气严峻。
舒九十万火急地敲了封电报回去,夜枭的眼睛,那就是他的命,眼睛出了问题,一身的能力也废了大半。
两人坐在办公室内静静等待着,不知是过了多久,嘀嘀嘀的电报声终于响起。
舒九的神色一凛,这是最高级别的电讯密码。
夜枭背过了身子,舒九缓缓将电报翻译出来,她艰涩地开口:
“夜枭,鉴于你是遭遇人,本电报特别允许你探知,限你我二人,阅后即焚。”
【大宁通玄司·甲级绝密·特殊启用】
【地点:北宁南城天桥二道儿胡同,诚和当】
【危险等级:中立友善(不建议除司长与档案调查员以外他人接触当铺主人)】
【保密等级:绝密(本档案由司长,副司长亲自封存】
【注:镇守诡异方外势力,必要时可请求支援,友善沟通。】
【再注:上任当铺主人卸任,档案调查员认定新任主人友善,可尝试接触,建立新主人档案】
砰砰的心跳声在室内响起,舒九与夜枭对视一眼,所以,他们俩现在是被特许要求接触绝密势力与主人?
夜枭的手背青筋暴起,可尝试接触,也就是说档案调查员是不是还没有接触过这个新任当铺主人?
除了司长,他们俩去了真的不是去送菜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