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周之前,乔茜为马里布悬崖的那块地皮开出了支票，自此属于她的自由之城有了第一块基石。
所谓“自由之城”，这个名字很显然来自于漫威电影中属于钢铁侠的悬崖别墅。但事实上它的存在纯属虚构,因为那个见鬼的著名美国建筑家布朗.克里斯多弗.洛宾根本查无此人，所以乔茜的新家也将坐落于马里布，而不是圣地亚哥的布列克海滩。
会面安排在联合广场开业不久的凯悦酒店，乔茜亲自看过这位来自美国顶尖建筑事务所设计师的设计方案和效果图，并提出了一些修改意见,忽然脑子里想起了一个写小说写得很棒的建筑师。
她当即对其他人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看向自己的经纪人玛莎.米勒,“等等，我需要你帮我找个人。”
“现在？”玛莎感到疑惑。
“是的，就现在。”乔茜强调了这一点,“马克.李维,他现在应该是一位法国建筑师，但我并不是要找他设计我的自由之城，而是为了他手里的一部小说版权。”
玛莎没有追问乔茜是从哪里知道这个人，以及那本小说的事情，直接拿起手机离开位置，相当干脆地走到另一边打电话去了,没有浪费任何时间。
而在三天后的上午，乔茜就在同一个地点见到了自己想找的人。
在这之前,乔茜已经拜读这个叫马克.李维的法国人的大作，《假如这是真的》,他所签约的出版社甚至还没有将它正式出版的计划，但听到乔茜想要小说的影视改编权之后，连夜就把小说作者、律师连同出版社的版权编辑打包送来了纽约。
“你好,霍顿女士。”马克.李维的律师说，“这是我的客户马克.李维先生。”
马克.李维是个发际线堪忧的中年男性，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就是普通的白人精英长相。
“很高兴见到你，霍顿女士。”马克.李维主动跟乔茜握了握手，“我一家人都很喜欢你的电影，还常常为了哪部电影才是最好的而争论不休。”
“这是我的荣幸，李维先生。”乔茜落座，“事实上，就连我自己也无法准确地将它们的重要性一一排列。”
“但无需质疑的是，每一部都很优秀。”那位律师很好地恭维了一句。
谈正事之前插科打诨大概是美国人的惯例，他们又闲聊了几句，这才进入了正题。
马克.李维开口问：“霍顿女士，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灵魂吗？”
一个遭遇了穿越这种事的人相不相信有灵魂？
这简直是个送分题。
“当然。”乔茜毫不犹豫地回答，“尽管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神明，但我关心灵魂，它就如人的思想那样存在于我们的身体中。无形无质又无处不在。”
“令人惊讶的答案。”马克.李维却没有任何惊讶，转而就问：“那么，你认为我们死后会发生什么呢？”
如果面对这个问题的人是基努，此刻他会回答：‘我知道，那些爱我们的人会思念我们。’
然而坐在这里的人却是乔茜。
基努是个自由流浪的波西米亚人，可以毫无芥蒂地与闯入家中的影迷合影，乔茜只会第一时间想到把对方送进监狱。
她自认为信奉的是马基雅维利主义，尽管内心深处或许会有那么一两分向往基努无拘无束的生活，但如果让她切身体验一段时间，最大的可能是被逼疯。
所以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乔茜垂眸沉思了半分钟，这才缓缓地说道：“我认为，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你的意思是，死亡是一切的终点。”马克.李维身体前倾，微微皱眉。
“不，死亡是一个新世界。”乔茜引用了一位作家的话，“‘生的终止不过一场死亡，死的意义不在于重生或永眠，死亡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时间’。我们的灵魂仍然存在，但接下来的世界运转将与我们无关。或许会有惶恐不安，以及爱憎不甘，然而我们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痕迹不过是一块墓地和不知所云的墓志铭，一切与我触不可及。我会走出所在的时间，去到另一个维度……”
她的声音有几分悠远，目光之中带着这个年纪本不应该有的淡漠，仿佛看透了世间沧桑，经历了太多的东西。
难能可贵的是，她看人的眼神依然清澈。
在成为“乔茜.霍顿”之初，乔茜没有太多的恐慌纠结，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接受了自己全新的身份。
一方面是因为她在另一个世界的身体大概率没在那场车祸中安然无恙地存活下来，另一方面是她一开始就能感受到这具身体中属于另一个人的情感和记忆。
说是另一个人也不够恰当。
随着时间的流逝，偶尔她也曾忍不住怀疑，那个名叫“乔茜”的异国女性是否真实存在，或者真的只是年轻的美国少女乔茜.霍顿所臆想出来的第二人格？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拍《泰坦尼克号》期间，弗兰克.霍顿某次找人给她做了全身检查，其中就有一项脑部CT，或许那时候他就怀疑自己的女儿罹患精神分裂症的可能性——她从不介意用最大的恶意揣测旁人。
但十分幸运的是，乔茜并不是一个放任自己陷入自我认知问题的人。
无论如何她的生活终将继续，毕竟她没有任何计划去研究哲学，所以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对于她而言毫无意义。
她仍然呼吸、仍然心跳、仍然一往无前，这已经是生命最好的馈赠。
乔茜与马克.李维聊了一整个下午，谈判的事情自然交给彼此的经纪人跟进，这也正是经纪人这项职业之所以有必要存在的关键之一，因为他们会是谈判双方之间最好的桥梁和缓冲。
无论是乔茜还是马克.李维都不想亲自下场，就版权合同中的每一道条款、每一个字眼等等进行死磕，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这才是现代社会的最优解。
花费了一周时间的谈判，玛莎代表乔茜个人以一百万美元的价格拿下了这本书的影视版权，并承诺乔茜名下的天秀影业将在十年内将《假如这是真的》这本小说改编为电影，预算不低于三千万美元，且小说原著作者马克.李维将会加入改编团队，有一定的选角建议权。
这一点是因为，乔茜一向认为只有原著作者才是最了解小说的那个人，他们把握主人公的命运和脉搏，能够对于电影剧本的改编提供十分关键的意见。
至此，这本据说史蒂文.斯皮尔伯格读了两页就抢下版权的未来畅销小说，很快就会被制作成好莱坞电影，名字暂定为《宛如天堂》。
玛莎为乔茜回绝掉福克斯那边的《庸人哈尔》，只剩下福克斯另一个正在筹备的歌舞片项目《红磨坊》，但按照乔茜今年较为放松的个人计划，她本人不是很想为了一个角色打乱目前为止的安排。
——《红磨坊》需要提前数月练习歌舞，而最要命的是乔茜从未相对专业地接触过这两个领域，这显然会是一系列高强度工作。
而她现在更想演一个让人心情愉悦的角色，比如尖酸刻薄的泼妇或者傲慢无礼的大小姐什么的，没有太多的内心戏和角色深度，但令人遗憾的是，没有电影公司拿这种角色来找她。
“她拒绝掉了《庸人哈尔》？好的，谢谢你。”
CAA位于世纪城的办公大楼中，凯文.霍维恩结束了二线的通话，转而连线另外一条线上等候的格温妮丝.帕特洛。
“最新消息，乔茜.霍顿的团队拒绝了福克斯，这下《庸人哈尔》是我们的了。”凯文.霍维恩这样说道，语气之中不自觉有几分庆幸。
他在庆幸什么呢？
噢，不得不说，现在的乔茜.霍顿距离真正的巨星只有半步之遥，《偷天陷阱》的热映证明了她的商业价值，让她在一线明星之中的地位彻底稳固了下来，而这一切造成的直接结果就是，目前整个好莱坞适合年轻女星的项目都在围绕着这个女孩打转，只要她本人点头答应，任何电影公司都会最大限度地满足她的所有要求。
这就是影响力所带来的巨星效应。
当然，她还不算真正的时代巨星，可也只是差上那么一口气了。在人们尚未完全发觉之前，一部无与伦比的《泰坦尼克号》为乔茜.霍顿和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与好莱坞的其他年轻演员之间划开了巨大的鸿沟，他们是距离巨星地位最近的人，而其他人只是“电影明星”。
而且由于《偷天陷阱》的现象级卖座，乔茜.霍顿甚至还要再领先半个身位，弥补了女演员在男权至上的好莱坞的天然劣势。
——一想到这个就让凯文.霍维恩感觉自己心痛到几乎无法呼吸，因为他本来可以成为未来巨星的联合经纪人。
不说格温妮丝.帕特洛这样的二线花旦，就连城里的那些老牌女星都已经坐不住了，比如茱莉亚.罗伯茨就预定了今年颁奖季的冲奥席位，并且她的经纪人正在为她积极洽谈索尼哥伦比亚的一个项目，据说要与乔茜.霍顿合作。
显而易见，这个合作绝不会多么温情脉脉，最大的可能是像《移魂女郎》的薇诺娜.瑞德和安吉丽娜.朱莉那样，撕番位撕戏份撕宣发，戏里戏外都是一出好戏。
“所以她选择了什么？”格温妮丝.帕特洛在电话那头问。
“没有哪家明确放出风声。”凯文.霍维恩耸耸肩，靠在自己那意大利手工制造的办公椅上，“总之，我们最重要的是拿下《庸人哈尔》，这是一个非常适合你的剧本。”
格温妮丝.帕特洛却对于《庸人哈尔》心不在焉，仍然问：“凯文，我知道你神通广大，而我更想知道她接下来要接的那个角色……这很重要，真的。”
凯文.霍维恩沉默了一下，说：“格温，我认为现在的情况，你应该更关注自己。”——而不是盯着乔茜.霍顿。
奥斯卡输了就是输了，反正学院每年都会举办一届，他们将来有的是机会。
目前最重要的是，格温妮丝.帕特洛的公众形象在过去的半年内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最终还是史蒂文.斯皮尔伯格心生不忍，出面帮助教女全方位压下了□□，才让整件事渐渐平息下来。
然而人们的记忆却不是什么人脉关系能够轻易消除掉的，重建形象也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对于演员来说，除了必要的炒作之外，一部制作精良、立意温馨的作品，无疑是最好的洗白手段之一，因为演员这个职业始终是要靠作品说话的，而不是小报头条。
凯文.霍维恩为格温妮丝.帕特洛选择的就是《庸人哈尔》。
但她本人似乎不怎么领情。
“凯文，我想知道。”格温妮丝.帕特洛强调道。
“好吧。”凯文.霍维恩把手一摊，“我听说她和试金石影业的主管乔.鲁斯、制片人杰瑞.布鲁克海默见了一面，我在迪士尼的线人告诉我，乔.鲁斯邀请乔茜.霍顿加盟他们模仿那艘大船打造的商业大片《珍珠港》，但乔茜.霍顿跟《珍珠港》现在的导演迈克尔.贝有过节，迈克尔.贝却是杰瑞.布鲁克海默的心腹爱将，所以这次的合作谈判会很艰难。哦，对了，小道消息，《珍珠港》的男主角已经确定会是本.阿弗莱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