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张非常年轻的脸。
五官端正,眼神却带着一种恍惚感，古铜色的肌肉和理得极短的寸头，都让他与优雅、睿智之类的形容词无缘,但他全身上下都充斥着属于雄性的荷尔蒙,是那种具有独特银幕魅力的类型。
应该可以吸引到一部分观众为他走进电影院。
哎，人脉网的培养既费时间又费精力,真羡慕基努和唐尼那种从小在这个圈子里长大的家伙！
乔茜这样想着,就收回视线。
“你知道有多少人挤破头要出现在我的电影里吗？”她问道，并且目光低垂,显得有些傲慢。
她像是在等待查宁失望的表情,但他表现得十分坦然，抬眸直视她的眼睛，没有掩饰自己的野心勃勃。
“是的，我知道。”他说,“但我需要这个机会,我愿意为它做任何事。”
“任何事？”乔茜并不相信这种鬼话，只问：“那么，如果我让你在电影里跳脱衣舞呢？”
“我可以！”查宁想也不想地答应。
他已经受够了眼下这种生活了。
成长环境和学历文凭注定了他能够选择的职业有限,他只有这一身皮囊还算优越，比起做那种随时都要担心被骚扰的脱衣舞男或者模特，为什么进入好莱坞拍电影呢？
反正他只是想要成名,想要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而不是一直这样朝不保夕，连约个会都要担心自己付不起账单。
似乎是要证明自己的决心，高大强壮的男人当即就要在房间里宽衣解带，但他的手刚碰上自己的皮带就被乔茜制止住了。
“好了，够了。”乔茜双手抱臂,“不需要这样，我可没打算潜规则你。自己找个地方落脚，下周一早上七点半到片场报道，你会得到你想要的角色。”
查宁感觉到巨大的惊喜砸中了自己。
尽管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对自己另眼相看——她并没有任何发展某些浪漫关系的倾向——但他非常清楚，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等待的机会。
并且他也抓住了。
属于乔茜.霍顿的电影，即使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也足够他以此作为跳板，物色到一位真正的演艺经纪人了，而不是什么介绍他去圣费尔南多谷的皮条客。
“谢谢，这已经非常好了。”查宁说。
他倒是不担心过几天她会忘记这件事，因为他有的是办法“提醒”她。
乔茜笑了一声，把遥控器往床上一丢，就站起来往盥洗室的方向走去，并且头也不回地说：“你该走了，男孩。”
“噢，好的，我知道了。”查宁很有眼色地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又停了一下，注意到乔茜已经进入盥洗室之后，又倒回去把蛋糕的残骸整理带走，只留下了一张犹带甜食香气的贺卡。
【晚安，以及，祝你生日快乐。】
混乱的一夜过去了。
乔茜的经纪人玛莎.米勒、私人律师吉米.麦吉尔、公关伊芙连同后者的老板卡洛琳搭乘最早的那班飞机飞抵多伦多。
弗兰克.霍顿与乔茜通完电话，也派遣自己的好友兼私人律师约翰.特里斯特几乎同时到达。
两路人马直接在机场的贵宾休息室碰头，接着一组人去出事的酒店交涉，一组人去当地的警察局报案，还有一组人去酒店见乔茜。
乔茜刚刚拒绝了小埃德加.布朗夫曼那个深陷□□的妹妹克莱尔.布朗夫曼的拜访，回了一封邮件给前者，随后才跟自己人坐下开个简短的小会。
“停车场的监控呢？”伊芙首先问。
“在我这里。”杰森开口回答，“但我不确定他们的服务器上有没有备份。“
伊芙点点头，看向乔茜：“卡洛琳刚刚传回来的消息，除了跑了的那个，其他两个确定是你的狂热影迷。你准备怎么办？”
乔茜看向众人，脸色有些苍白：“首先说说你们的专业意见吧。”
“我不认为这是适合出现在颁奖季的新闻。”伊芙直白说，“疯狂影迷绑架当红明星未遂或许能够吸引无数眼球，但绝不符合那些评委对于一位‘演员’的认知和标准。我们都知道，比弗利山庄的退休老人们十分保守，他们更愿意看到你为表演狠下心来苦练技艺，而不是首次主演动作大片就闹出差点被影迷绑架的爆炸头条。”
天知道那个跑去刺杀总统的神经病为朱迪.福斯特带来了什么，反正没有什么积极正面的影响。
而学院评委欣赏哪种演员？
一般来说，梅丽尔.斯特里普、汤姆.汉克斯或者丹尼尔.戴-刘易斯。
他们的共同点是具备过硬的专业能力，敬业的职业精神，还有相对而言较为低调、正面的公众形象。
归根究底，好莱坞仍然是一个需要实力作为通行证的小众艺术圈子，商业运作和大众审美对于票房的影响确实很大，但在表演奖项这方面，天赋和勤奋缺一不可。
当然，颁奖季的公关策略越来越能够左右小金人的产出，碾压级别的教科书式演出虽然永远无法忽视，却从来不是必定能够拿奖的那个。
电影是艺术，交易是艺术。
而公关——同样是一门艺术。
乔茜不置可否，只问：“你的意思是，就让我这么忍了？”
在场没有人会相信这真的仅仅是一次狂热影迷策划的行动，单是那个能够独自缠住杰森的壮汉就能说明很多东西。
还有他们身上根本没有子弹的玩具枪。
设想一下，如果当时乔茜的枪法再准点儿或不准点儿，击中了敌人的要害……那么好莱坞的八卦小报将会迎来一次无底线的集体狂欢。
可想而知，那些小报记者可没有什么道德底线或者追寻真相的执念，他们愿意为博眼球写出任何不切实际但空前耸动的报道，比如好莱坞当红女星枪杀影迷之类，绝对会是一个美妙的标题。
很多人可不管谁才是袭击者，道德绑架犯和圣母圣父到哪里都存在，更何况这桩新闻集惊险与狗血为一体，又跟好莱坞的俊男靓女有关，完全满足了大众的窥私欲和批判欲。
“噢，当然不是。”伊芙耸耸肩，“但本地警察局的办案效率能比我们自己的人吗？反正我不这么认为。我的意思是，这件事暂时压下，至少不能在这个颁奖季公开。同时我们找人暗中调查取证，在必要时一击即中。”
她说完环顾众人，用眼神征询其他人的意见。
“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但假设这是一个圈套，没人能够保证我们的对手不主动找人爆料。”玛莎.米勒说道。
伊芙收回视线，问：“那么我是否可以认为，你们大体上同意我的做法？”
“可以。”乔茜同意了她的想法，“所以我们接下来需要重点讨论的是，玛莎刚刚提出的假设。”
伊芙也跟着点头，继续说：“首先，出了这么恶劣的案子，酒店那边绝对不惜一切代价跟我们私了，压下这条爆炸性新闻。”
“我怀疑酒店内部有问题，正对停车位的两个监控摄像头是一周之前损坏的，按理来说最多二十四小时内就该有人对它们进行维护。”杰森双臂交叉在胸前，倚靠着门边的墙壁，“后来我套过酒店安保经理的话，这部分负责的是一名实习生，巧合的是他在今天一早离职了。”
吉米.麦吉尔为杰森竖起大拇指，耷拉着脸说：“显而易见，这已经不需要怀疑了，我敢保证那名离职的实习生有鬼。”
“然后呢？找人？”伊芙并不赞同，“那是警察或者调查员的事。现在回到我们的问题，如果这件事被人爆料，怎么做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证乔茜的公众形象，而不是像朱迪.福斯特那样陷入舆论的漩涡。”
众人纷纷沉思。
吉米.麦吉尔试探性地道：“或许，我们可以把手里的监控录像放到网上？”
伊芙果断摇头，回答说：“互联网是新兴社交媒体，大部分普通人还不习惯用网上冲浪获取信息，更别提为了一段没有太多劲爆点的监控录像。”
“而且作为事件中的当红明星，乔茜这边并没有出什么大事。”玛莎补充说，“在公众看来，我们始终处于强势的一方，他们不仅不会对此产生同情，更有可能指责我们把那些人送上法庭太过冷酷无情。”
“不是吧？”吉米.麦吉尔不禁问，“事实摆在眼前，人能那么蠢吗？”
他皱着一张苦巴巴的脸，做出一副无法置信的模样，然而眼睛里却精明狡诈，转来转去不知道打什么主意。
伊芙一摊手：“公众的愚蠢在于他们从不承认自己愚蠢。”
这时，乔茜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发梢，忽然出声问：“你们讨论的是，没有人出事的情况——那如果，这位当红明星出事了呢？”
她的眼神平静又危险，落到了自己的公关伊芙身上，右手食指则轻轻点了点自己的眉梢。
“比如？”伊芙下意识问。
“比如，这位原本就没有彻底从上一个角色抽离的女演员，由于受到强烈的心理创伤，引发了一系列失眠、焦虑、抑郁、甚至自残的后果。”
乔茜的语气慢条斯理，仿佛正在谈论的并不是她本人，“或许我过几天就可以在片场演一出现场崩溃戏码，之后暂时在剧组里封口，等到合适的时机放出爆料。也或许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公关《完美被害人》，不那么传统，但可以收获意想不到的奇效……唔，这可能是乔茜.霍顿息影前的最后一部文艺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