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暗中搞事的可不止是大卫.格芬一个人,从派拉蒙到乔茜以前得罪过的一些小人物，为了利益或者为了其它什么，这些人从来不介意落井下石。
但乔茜自己认为,还是大卫.格芬最恨她,显然迈克尔.奥维茨重返好莱坞令其格外愤怒——这么一说，也不知道奥维茨的坑挖成什么样了。
“你确定？”迪娜.美林淡淡一笑，红唇勾了起来。
“理应如此。”乔茜摊了摊手,“迪娜,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吧，我知道你一定是一位非常善良和慷慨的女士,但比起垃圾的处理问题，我更希望在另一方面接受帮助。”
“比如，那尊小金人。”迪娜.美林的语气肯定。
“是的，就是那尊小金人。”乔茜说，“我很快要正式满二十一岁了,这是我目前最想要也是最需要的冠冕——创造历史的奥斯卡影后。”
迪娜.美林微微颔首，但没有马上接口，而是端起已经重新满上的香槟，握在手里稍稍摇晃，低头细嗅着酒液的清新香气。
乔茜也不催促，任凭气氛安静下来。
这时侍者开始上菜。
一小碗蔬菜浓汤被摆在乔茜面前，她还没有开始享用，就听见对面的迪娜.美林开口了。
“诚实地说，我今晚原本要带一句话,为史蒂文.斯皮尔伯格。”她慢条斯理地说，“斯氏，或者说是梦工厂给出了最大的诚意,希望能够调停此事。”
比起他的合作伙伴大卫.格芬，史蒂文.斯皮尔伯格简直像个从头到脚散发着圣光的大善人，但如果乔茜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演员，没人会为此大费周章。
事实上，小演员也根本不值得格芬屡次不顾身份地对她下手，只要在业内封杀个几年，她的职业生涯也就完蛋了。
但乔茜主演的《泰坦尼克号》一举成为影史传奇，她本人又拥有来自华尔街的资本撑腰，并不是那种可以让人随手拿捏的女明星。
而最要命的是，她手上似乎有一份关键的物品，足以让大卫.格芬遭到全面报复、并被送上庭的那种。
对于梦工厂三人组来说，这几年正是他们所创业的关键时期，跟一位背靠华尔街并且上升势头强劲的一线明星为一点儿“小事”而继续斗争下去，并不是他们——梦工厂的另外两人，斯皮尔伯格和卡森伯格——想要看到的。
以及，斯皮尔伯格为人处事没有格芬那么锱铢必较，他更希望看到一个运转良好的好莱坞大家庭，也懂得尊重和欣赏任何一位才华横溢的电影人。
所以才有了这一次的调停。
乔茜没有发怒，而是把手臂靠在桌边，心平气和地问：“我比较好奇的是，最大的诚意有多大。”
迪娜.美林显得有几分讶异，随即失笑，“噢，你不太像一个‘帝势’，或许‘斯特恩’会更加适合你。”
“帝势”指的是乔茜就读的纽约大学帝势艺术学院，而“斯特恩”则是本校的另一个王牌，斯特恩商学院。
“不过这无所谓，让我们继续享受今晚的晚餐，之后会有人找你谈谈关于诚意的问题。”
迪娜.美林轻轻一笑，啜饮了一口香槟。
问题的答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愿意接受交易和妥协，换取对于自己更实际的利益。
她道：“我的女孩，在好莱坞这个圈子，台下的人脉关系比台上的风光无限更加重要，因为它不只是影视圈，更是这个世界最顶级的名利场。”
迪娜.美林没有说的是，梦工厂似乎准备给乔茜一份恋爱合约，她有种感觉这将会被面前的女孩拒绝。
炒作恋情？
有些不够格调，即便那个男孩看上去很不错，但也只是不错而已。
凭借乔茜的容貌和才华，她完全可以拥有更加杰出的男人，无论家世还是能力都不缺的那种。
诺顿家的那个小伙子太艺术家性格了一点儿，只要注意到乔茜在好莱坞和湾区的布局，就知道她本人是个“富兰克林二世”，不适合与那种隐士缔结婚姻。
假设乔茜早十年出生，那么迪娜.美林一定会把自己家族这个出色的后辈，早早介绍给还没结婚的“美国之子”——那将会是多么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但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遗憾的。
因为弗兰克从来都是一个不够正派的狠角色，他的女儿现在也已经初窥门径，可想而知她绝不想要做一个循规蹈矩的小娇妻。
更重要的是，一位好莱坞超级巨星的影响力，只要运用得当的话，丝毫不会逊色于白宫的女主人。
——这也使她拥有了进入自己视线的机会。
望着面前这个女孩儿的脸，迪娜.美林思绪飘飞，灵光一闪即逝。
她又亲切地跟乔茜聊了聊后者名下公司的事情，甚至主动递出橄榄枝，询问是否需要霍顿家名下的银幕资本为天机影业提供适当的贷款额度。
随后，这位女士谈起了弗兰克。
“或许你还不知道，处于他目前的这个位置，看似风光无限却牵扯太多，FBI至今有人不曾放弃对他的调查。”
听上去，霍顿本家似乎跟弗兰克不是一条心？
还不是很赞同现在他的行事？
“我明白我爸爸做事总有他的道理。”乔茜一副乖巧至极的模样，“而且，他为我做的已经非常多了，我很感激。”
迪娜.美林眸光微闪，笑道：“那么我就放心了。说起来，你还没有正式亮相曼哈顿，或许圣诞节你可以来我的派对，虽然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退休老人’，但他们应该还算有些余热。”
东岸和西岸的游戏规则不太一样。
或许在很多地方，金钱的力量所向披靡，但这并不完全包括上东区或者说是上流社会，因为他们对于老钱有种迷信般的执着，甚至还保留着“泰坦尼克号”里近乎腐朽的阶级观念。
钱是必要的工具，却不能够让人真正被接纳。
一般来说，你的姓名决定了你的位置，而你的位置又决定了你能够做什么，和不能做什么。
就比如弗兰克.霍顿看中了上东区的豪宅，却被当时的业主管理委员会拒绝迁入；乔茜本该就读道尔顿学院，但由于各种原因失去了入学机会。
想要真正被这些傲慢的上东区精英所接纳，一位地位显赫的引路人不可或缺——而这不过是一个开始。
这些人内斗时非常狠辣，但对外却令人惊讶的团结。
不过那就与乔茜的目的无关了。
她不相信什么淡漠血缘可能带来的亲情，只相信迪娜.美林的善意，必定是由于自己身上有对方想要得到的东西。
所以她接受这一切没有任何纠结的情绪，反正到了时候自然会得到答案。
“乐意之至。”乔茜欣然回答说。
送走迪娜.美林之后，乔茜在四季酒店里见到了大卫.格芬的私人律师之一，伯特.菲尔茨，他曾经也是流行天王MJ的诉讼律师。
伯特.菲尔茨没有卖关子，上来就拿出两份签好名字的协议，“为表诚意，斯皮尔伯格先生会让自己的心腹爱将，就是梦工厂今年那部战争片的男主角，马特.达蒙，我想你认识？噢，很好。如果你接受，那么我们会全程安排好莱坞最顶级的公关团队，不仅替你们炒作恋情，也尽全力帮助你赢得今年的奥斯卡最佳女主角。”
由马特.达蒙担任主演的《拯救大兵瑞恩》，是史蒂文.斯皮尔伯格继《辛德勒的名单》之后的野心之作，如果乔茜和马特炒作恋情，就相当于间接被绑上了大兵瑞恩的战船。
到了那时候，即使格芬又要搞鬼，却必须为了顾全好友的颜面和梦工厂的大局选择忍耐。
好吧，这听上去似乎能让乔茜安安稳稳地度过今年的颁奖季，说不定金童玉女也真能带来好运。
但是——
这太恶心了。
恶心到，她并不乐意逢场作戏。
乔茜唇边溢出一抹淡笑，抬起眼睛直视对方，说：“‘世纪炒作’就不必了。说句老实话，这份诚意不够，至少对于他们想要的东西来说，不符合我对于等价交换的理解。”
确实，马特.达蒙是近年来好莱坞上升速度最快的新人之一——出道即获小金人，这几乎无法复制——但乔茜的职业生涯更加闪闪发光，她所拥有的影响力是全球性的，以至于这份合约反而是马特.达蒙占了便宜。
而梦工厂铁三角显然也预料到了这一点。
伯特.菲尔茨继续说：“除此之外，未来三年内斯皮尔伯格先生会以你作为绝对的主角来执导一部影片，促成梦工厂和天机影业的合作。”
听了这话，乔茜就有点儿心动了。
史蒂文.斯皮尔伯格的专业水平是什么概念？看看如今正在热映的《拯救大兵瑞恩》就知道了，绝对的优秀和经典，兼具人文关怀和艺术追求，是当今世上最成功的导演之一。
如果乔茜没有猜错，斯氏的诚意是要为她的职业生涯保驾护航，从奥斯卡到奥斯卡之后的魔咒，至少三到五年的时间。
但问题是，乔茜根本不会有选错片的可能，也就不会存在所谓的“奥斯卡魔咒”，即获奖作品拉高了观众的期待，与之后的作品在水准上呈现出不符合预期的反差。
她不禁心下叹息：好好的一个大导演，为什么就跟大卫.格芬是至交好友呢？
伯特.菲尔茨注意到乔茜的神色略有松动，似乎以为自己的游说得到了成效，连忙翻开其中一份协议的内页，“霍顿小姐，这里注明梦工厂和天机影业将会各占一半的投资比例，你的片酬也会按照当时你在市场价……”
“不必了。”乔茜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宽容这种事不适合我，你的口才还是留着去庭上吧，而你们想要的东西——”
她刻意地停顿了一下，笑容温柔完美。
“我想，它已经到了该到的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