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车外的一声巨响和车内乔茜的一声痛呼同时传来,沉下脸的埃尔首先转头确认乔茜只是轻微撞了一下手肘,然后才透过后车玻璃看向不远处整个陷进路旁护栏的黑色保时捷。
他皱着眉对乔茜说:“我去看看怎么回事,乔茜,你暂时呆在车里。”
乔茜的脸色也很糟糕,但只是对埃尔仓促地点点头。
埃尔下了车,锁上了车门才去出事车辆方向察看情况。
车里的乔茜呼出一口气,就听到落在座位上的手机传来了爱德华焦急的声音:“乔茜?乔茜?你还在吗?发生了什么事?”
乔茜把手机重新拿起来,“出了一个小事故,刚才好像有人超速逆行,不过我和埃尔和车都没事,现在埃尔下车去了。”
电话那边的爱德华显而易见地放松了几分,连忙体贴地说:“既然这样,你们先处理这件事,到家了告诉我。”
“好。”
乔茜刚刚结束通话,车窗就被人从外边敲了几下,摇下车窗后露出了埃尔的脸。
“怎么了?”乔茜问。
“开车的人是小罗伯特.唐尼,你认识他对吧。”埃尔皱着眉说:“问题是,他不仅撞破了头也嗨过了头,车里还放着一些危险品。”
“危险品?”乔茜感觉事情有点失控。
“主要有一把未上膛的左轮和四颗弹药。”埃尔显然很费解,“而且我过去的时候,他正把前者塞进自己嘴里,所以我只好打晕了他。”
乔茜没心思继续听下去,她狠狠拧着眉,心里的念头在打电话报警和帮人一把之间反复横跳,用了半分钟做出了决定。
“埃尔,你去把他拖进我们车里,顺便把他车里的垃圾处理掉。我打几个电话。”
她一边吩咐埃尔一边跳下车,坐到前面副驾驶位置去。
埃尔点点头,趁着夜色赶紧干活。
陷入昏迷的唐尼就好像一条无力的野狗,任由埃尔将他从那台昂贵的敞篷跑车上拉了出来,又一路拖到了黑色的沃尔沃车前,随后粗暴地被塞进车后座。
这位大名鼎鼎的好莱坞明星紧闭着焦糖色的大眼睛,嘴角还残留着一丝癫狂的笑意,以埃尔下手的力道,起码还能睡上三四个小时的好觉。
“你可真走运,混蛋。”
埃尔嘟嚷了一句,关上了车门。
接着他一边找出后备箱的工具组,一边拨通洛杉矶当地拖车公司负责人的号码:“卢西安诺,让你的手下到一号公路往肖陶夸大道的方向拖一辆车,车牌号是……Ciao,下次我请你!”
夜已经很深了,但对于好莱坞的某些人而言,今夜的混乱才刚刚开始。
一夜好眠。
乔茜洗漱之后换了一身玛丽莲.梦露式的针织衫和格子裤,刚走到自家楼梯口,就听到客厅里传来陌生男人暴怒无比的咒骂声——
“你答应过我好好留在片场拍这部片子,混蛋,可你见鬼的都在干些什么?”
“FXXKU!”
“还有你,你是这个混蛋的保镖,为什么出事的时候你不在他身边?”
“Yousonofabixxh!”
客厅里,从宿醉中醒来的小罗伯特.唐尼头疼欲裂,却只能抱着脑袋坐在客厅地板上,任由他面前的男人指着头顶臭骂。
在他旁边还有另外两个人拥有相差无几的待遇,一个是一名人高马大的保镖,一个是典型的好莱坞经纪人。
除此之外,乔茜的经纪人阿奇.达诺也在,不过他正站在一旁,和埃尔一起看得津津有味。
从楼梯口探出头的乔茜忍不住“ewww”了一下,随后调整好自己的表情,若无其事地走下楼梯。
小猫跟的穆勒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不容忽视的敲击声,沉浸于怒气中的男人暂时停下了有可能影响到主人的怒骂,收敛了一下脾气。
循声望去,只见一位金发碧眼的美人正款款而来,男人因唐尼而起的怒其不争的糟糕情绪,总算稍稍缓解了几分。
他没有用自我介绍作为开场白,事实上他也不需要自我介绍,因为他标志性的面孔出现在了今年的冲奥电影《死囚漫步》中,他本人也是本届奥斯卡影帝的竞争者之一。
“谢谢你,乔茜。我欠你一个人情。”西恩.潘说。
“不客气,之前我欠了唐尼一次。”乔茜说着瞥了抱头颓废的唐尼一眼,“不过你们真的应该强制性地将他送进勒戒所了,他这样下去只会完全毁了自己。”
“我试过一次。”西恩.潘有些头疼地揉揉太阳穴,也跟着瞥向唐尼,“但在我把他绑进亚利桑那州勒戒中心的第二天,这个该死的混蛋就逃走了!”
脑袋上还绑着纱布的唐尼把手一摊,叫道:“嗨,你们说的那个正在走向毁灭的混蛋还在这里,能不能不要无视我的存在?”
然而乔茜和西恩.潘只是同时皱了皱眉,移开视线之后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是一个选择题,要么勒戒所要么监狱。”乔茜首先开口。
“如果进了监狱——”西恩.潘显得不是很赞同,“这家伙的事业就结束了。”
他无法不感到可惜,因为唐尼真的是一个相当优秀的天才演员,而且他的我事业也正顺风顺水,只除了眼下的这点儿“小麻烦”。
像是猜中了西恩.潘的想法,乔茜摊了摊手说:“无论如何,你不觉得这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吗?他现在已经失去了最基础的自控能力。”
“等等,你在说什么,小鬼,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我要回去工作……”唐尼嚷嚷着。
“她是不能,但我可以。”西恩.潘目不斜视,板着脸也皱着眉,“乔茜,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话一说完,他就有些后悔了——他竟然拿这种让人头疼的事去问一个刚刚成年的小女孩?
西恩.潘下意识地抿紧了薄薄的嘴唇,对于答案不抱希望。
出乎意料,乔茜的回答很是简洁明了。
“只有他自己能救自己。”她指了指那边的唐尼,后者仍然试图引起注意,“看看他的样子,即便是头上再缝几针也不会耽误他去找乐子的,因为他现在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烂人。”
“你在说谁呢!”唐尼不满。
“我在说你,小罗伯特.唐尼先生。”乔茜特意转过头向唐尼强调,“或许你已经忘记了,你曾经帮过我一次,后来有个派对上你的妻子怀孕了,你还知道赶着回家陪老婆孩子——瞧,至少那时候你还没有发臭。”
“打断一下,她已经是前任了。另外我好像有点想起你了,是那个九千刀小姐对吧?”唐尼一脸自以为的俏皮得意,还单手握拳击了一下掌。
乔茜忍无可儿地白了唐尼一眼,转而对西恩.潘说:“对于唐尼来说,其实我只是一个陌生人,我没资格对于他的人生指手划脚,但你作为他的朋友,或许可以再试一次将他从悬崖边缘拉回来。我能做的只是忘记昨晚发生的一切,顺便给你一个建议。”
“说来听听?”西恩.潘看起来很感兴趣。
“找间信誉良好的私人监狱把他关进去。”乔茜笑得甜美可人,对于地上的唐尼而言却是恶劣非常,“你们不就是既担心他的名誉,又担心他本人的健康吗?你应该有办法在保证他不被人揍死的前提下,让他来段感悟人生的监狱之旅吧?说实话,既然没人救得了他,比如让他死一次,一个男人适当流点血,总好过流着眼泪追悔莫及。”
唐尼一听就哇哇大叫:“哇——你太毒了九千刀!我是捅了你老爸的屁股还是睡了他的情妇,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给我一个理由,至少能够让我从容赴死……”
乔茜摇摇头,忽然走到唐尼面前蹲下来,抱着手臂与他对视。
她的眼睛很漂亮,但更直观的是她眼睛里那种超乎年龄的冷静和坚定,她看唐尼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青春期问题少年,带着一丝对他来说堪称傲慢无礼的怜悯。
是的,就是怜悯——Fxxk!
唐尼的抱怨声戛然而止,他下意识就要避开属于乔茜的视线。
“唐尼先生,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怜么?”这个可怕的女人十分平静地说着让人无言以对的真理,“众叛亲离,穷途末路——忍受如此巨大的痛苦和折磨,只为了这些东西,你真的能够获得快乐,而不是悲伤吗?为什么不能活得更像一个人,而不是一只卑微无能的可怜虫?”
唐尼微微一愣。
事实上,他的妻子已经无法继续忍受这一切,选择和他分居,并带走了两人的儿子印迪欧。
短暂的清醒时间里,他不是没有想过停止这一切,但他的整个世界、他的全部生活,都在习惯性地推着他向前,让他无法自控也无法自拔,只能沉溺于虚幻之中。
一丝隐蔽的落寞浮现在他的眼底。
然而这样微不足道的感触只持续了极为短暂的一瞬间,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又恢复了那种玩世不恭的、甚至有些油滑的笑容,相当无所谓地说道:“那又如何?我的人生就像一节脱轨的火车,它轰轰烈烈地开往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有时外边偶尔鸟语花香,但多数只有漆黑的看不到尽头的隧道,我活着的意义就是等它自己停下来——然后,砰!”
他说着就直接坐在那儿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可不一会儿情绪就开始低落下去,耷拉着脑袋抱着双臂低低抽泣。
乔茜皱眉,显然看得出唐尼的状态很不正常。
埃尔走到她身后悄悄地说:“他可能瘾头上来了,你最好让西恩.潘把他绑起来带走。”
说完瞥向了面色黑沉沉的西恩.潘。
像是感应到了他们的顾虑,对方点点头,说道:“我们现在就带他走。”
“埃尔,去拿安全绳。”乔茜提醒了一句。
西恩.潘淡淡地道了谢,亲自上前拍了拍唐尼的肩膀,告诉他说:“鲍勃,我认为她的建议很可行。”
“不,西恩,我不想——”唐尼忽然抬起头,声音里带着狂乱的祈求,发红的眼珠子乱转,“我还要去片场工作!你知道的,我还得工作!”
“你已经被解雇了。”西恩.潘淡淡地道。
“不!这不可能。我可是小罗伯特.唐尼,我是个天才,最年轻的奥斯卡提名……”
然而无论唐尼怎么说,他的好朋友、少数能够制住他的西恩.潘,却肉眼可见地相信了乔茜的建议,并且打算真正执行。
他听见西恩.潘叹了口气,手掌下滑一使劲,不容拒绝地捉住了他的手臂。
“鲍勃,我只是在通知你,并不是征求你的同意。”西恩.潘说着给自己带来的保镖使了个眼色,后者大步上前,熟练地接手并挟制住了正想逃跑的唐尼。
这时埃尔递上了刚拿来的安全绳,两人合力很快就把唐尼捆了个结实,顺便堵住了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做完了这些,西恩.潘颇为复杂地看了乔茜一眼,对她说:“明晚我们有一个中学校友会,8:30开始,在比弗利山庄希尔顿酒店的绿洲庭院,你一定得来。”
“我们”……?
这个词儿倒是有点意思。
顺便一提,这个客厅里的三位好莱坞明星,通常意义上,的确就读过同一所圣莫尼卡中学,包括地上被人捆成粽子的小罗伯特.唐尼。
乔茜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微妙的字眼,微笑着回答:“谢谢你的邀请,西恩,我一定到。”
西恩.潘回了她一个略显僵硬的淡笑,接着转过身,处理另外两个该对昨晚事故负责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