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茜对于娜塔莉的复杂心情一无所觉——或许即便是她知道了,也并不是很在意。
爱德华正穿着一身堪称滑稽的红色连体紧身衣，脸上被粘了两撇同样滑稽的八字胡，显然是一个节日气氛浓厚的夸张造型。
“嗨,朋友,你这身——”乔茜憋着笑,轻挑眉尖,“是要准备去拯救世界吗？”
爱德华无所谓地摊手,“想笑就笑吧，这都是伍迪干的,他还让服装师给了我一顶超越极限的恶魔帽——是的，他管这一身叫做‘红色恶魔’。我的天，他是不是对于恶魔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误解？”
“或许是吧。”乔茜莞尔,接着把玛莎介绍给了爱德华，“我的经纪人玛莎.米勒，她一手挖掘了我。”
圣诞节档期的电影总是少不了合家欢。
这场戏集结了剧组的大部分主要演员，十来个人加上摄制组,还有几位明星带来的助理们,将这间拍摄用的顶层公寓挤得满满当当。
玛莎走过去站在监视器和伍迪.艾伦身后，对方发现了她的到来，问：“阿瑟最近还好吗？”
“老样子。”玛莎答道,“依然精力充沛。”
伍迪.艾伦点点头,又问：“乔茜是要公关一个金球奖的音喜类女主角提名吧？我注意到,最近一部分报纸已经在为她造势。”
“是的，我们认为一个提名将会对她的事业有所帮助。”
两人随便聊了一会儿，助理导演开始清场，于是停止了交谈。
他们拍了一场斯凯勒与霍尔登重归于好的内容，没用几条就出了效果。
“CUT。”监视器前的伍迪.艾伦终于叫了一声,“还不错。”
他们只用一个机位就拍完了这一组镜头，这在伍迪.艾伦的作品里是常态。
伍迪.艾伦不怎么喜欢干涉和指导演员的表演，而他的剧本页上又写满了台词，这就要求演员本身拥有高超的创作能力。
爱德华和乔茜一起凑到监视器前，观看刚才的画面回放。
伍迪.艾伦说：“我原本打算在这里就喊卡，你们这一条虽然有些不对但真的太顺了，知道么，刚才现场没有哪怕一个人舍得停下来，即便布置的机位轨道差不多要到头了——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的摄影师顽强地捕捉到了每一帧画面。谢谢你，卡罗。”
站在摄影机旁的卡罗.迪.帕尔玛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条其实已经不错了。”伍迪.艾伦的语气相当温和，他并不是一个暴躁粗鲁的导演，事实上他的片场总是气氛轻松，“不过我希望你们的状态能够更加松弛一点，爱德华你能在一开始就给乔茜一个热吻吗？你们不需要克制，也不要用内敛的方式，给我多一点的戏剧效果好吗？”
两位主演点点头，接着交换了一下想法，重新开始了拍摄。
他们俩在工作时的表现非常专业，但镜头之外总会泄漏一些暧昧的痕迹，对于剧组的某一些人来说，就显得有些碍眼了。
“她竟然真的跟一个根本不出名的小演员好上了？哦老天，我还蛮喜欢她的。”
“只是在剧组里约会而已，老兄，说不定下一个就轮到你了，而且我敢说那个碧池在好莱坞的私生活很放荡。”
“可为什么是那个爱德华.诺顿呢？这小子也太走运了吧！”
“是啊，他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吧，为什么第一部 电影就能当主演，还是伍迪.艾伦的电影。”
“别提了，他之前在百老汇的第一部 戏就是爱德华.阿尔比的作品，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出生就在我们这些人的终点线。他现在那个金发妞以前跟马克.马基搞过，肯定很带劲儿，真不知道他一脸衰样，能不能满足——”
“嘘！他过来了。”
坐在那里的一位龙套演员拿手肘碰了碰身边正在夸张顶胯的同伴，一行人的哄笑声戛然而止，目光却不掩恶意。
爱德华无视了周围有些不怀好意的打量或者说是刺探，事实上他很熟悉这些窥视代表着什么，而他早就明白自己不需要与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争论，因为时间会告诉他们无能的窃窃私语没有任何意义。
可问题是，这些人太恶心了。
“是你说的吧？”爱德华走到一个外形英俊的演员面前，上下扫了他一眼，“让我想想，你叫杰克还是杰夫来着？因为不小心搞大有夫之妇的肚子，被她家人狠揍一顿丢了自己的饭碗，不是吗？”
他记得这个人，由于相貌还不错的缘故，在百老汇内也演过一些配角，但私生活非常混乱，因为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最终被爱德华所在的签名剧院解雇。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对方眼神飘忽，拒不承认。
“你会明白的。”爱德华忽然冷笑。
下一秒，他握紧拳头往对方脸上狠狠砸去，毫不留情的力道直接将那人击倒到地面，随即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扭打在一起。
直到反应慢了一拍的餐车管理员发出一声尖叫，一边让其他人将他们拉开，一边找人去叫助理导演。
然而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人却是乔茜。
她敏锐的目光往那儿一扫，各色人等纷纷移开视线，有些甚至不自觉地低下头。
乔茜没有走向被人拉开按住的爱德华，而是站在那里问：“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大部分人支支吾吾，有个稍微老成的人被推出来支支吾吾地说：“没什么，只是一点口角。”
然而乔茜只是抬了抬眉稍，将这些人的心虚收入眼底，冲身边的凯莉勾了勾手指。
凯莉凑过来问：“怎么了，乔茜？”
“打电话把海伦.鲁宾找来。”乔茜的声音不大不小，足以让那片被临时圈起来作为休息区的演员们听见，“告诉她，我想和她聊聊，关于剧组里有人讨论我潜规则的事。”
什么潜规则？
噢老天，难道她不在乎自己的名誉吗？
而且，这个剧组有谁敢潜规则她呢？
可转念一想，但凡稍微泄漏一点儿关于潜规则的消息，剧组的关键人物伍迪.艾伦这两年才稍稍被淡忘的丑闻，或许又将被人翻出记忆……
而作为闹出这些事的罪魁祸首，这些毫无地位可言的普通演员不仅会被赶出这个剧组，在东海岸业内的口碑也会受到影响，毕竟哪个制片人都不希望雇佣一些在剧组里散播谣言还被抓个正着的蠢货。
乔茜一边观察众人脸上的神情，一边以十足傲慢的姿态准确点出了一个人，“就他吧，看起来太蠢了，就叫他第一个滚蛋好了。”
凯莉看了那边一眼，接着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拿出了她的摩托罗拉手机，背过身正要拨出号码。
“等等，乔茜，你不能这样！”那个长相还算俊朗的年轻男人站了起来，“我是受害者，我有律师还有演员工会……”
乔茜抬了抬眉稍，冷笑了一下，打断他说：“首先，你没有被允许叫我的名字；其次，你认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被揍？需不需要我顺便告你一个诽谤？还有，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需要你教我做事？凯莉，打电话！”
那人愤恨地骂了一句粗口，似乎想要上前理论，但被身边年长许多的同伴按回了，说了句什么之后忽然掀桌离去。
他的同伴相当无奈地叹了口气，在追上去开解和留下来道歉的选项之中，有些踌躇地选择了后者。
“对不起，霍顿小姐，他刚才喝多了。”同伴解释说。
“无所谓。”乔茜冲对方一笑，下一秒却格外恶劣地说：“反正我也不准备原谅他。”
海伦.鲁宾很快就过来处理此事，二话没说就照着乔茜的意思解雇了那个演员，还严厉地警告了其他人——显而易见，对于近期的流言蜚语，她也有所耳闻。
爱德华脸上的表情还有些严肃，脸上倒是没有什么伤痕，但肋骨位置挨了一下狠的，已经淤青了。
乔茜亲自在拖车里拿药油替他揉开。
“嘶，你力气好大。”爱德华忍不住龇牙咧嘴，“是我的错觉吗？那人还手的力道都没有你现在大。”
“好了。下次你自己来。”乔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把剩下的跌打药油丢给他自己，“你那么在乎别人怎么看你吗？”
爱德华脸色认真了几分，“基本不在乎，但今天他们过火了。你呢，你在乎吗？”
“原本是不在乎的。”乔茜摊了摊手，“但看在某个傻瓜为我动手的份上，我现在有点在乎了——还要连带傻瓜那份一起。”
爱德华有一点点的不好意思，“但你不应该那么说你自己。”
“你是指我说自己潜规则上位的事？”乔茜轻挑眉尖，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可大部分人不都是这么认为吗？一个毫无名气的女孩当上电影女主角又好运气地一夜成名，哥伦比亚还跟昏了头似的开出天价片酬。”
爱德华打断说：“不，你等等，我不这么认为。你很有表演的天分，即使不是那部电影，最终也会成为电影明星的。”
乔茜给了他一个假笑，“谢谢你，但事实是真相如何那些人并不关心，即使艾米.海克林和雪莉.兰辛都是很优秀的女性，他们就是有本事视而不见，把我们所有的努力归于运气和潜规则。”
爱德华罕见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可这就是这个圈子里的现状，无论是好莱坞还是百老汇，男性天生就具备行业优势，女性被物化的现象如此普遍。
他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唇。
乔茜看了他一眼，继续说：“不需要这么在意，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海伦.鲁宾也知道我想做什么，她会处理好一切的。”
她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如果处理不好，CAA也会让她必须处理好的。
就是有那么一点儿对不起伍迪.艾伦。
毕竟那个天天唠唠叨叨的小老头儿对她还是挺不错的，不仅没有在NG时说过她哪怕一句重话，还一直很耐心地指导她如何更好地表演。
乔茜决定明天诚实地跟伍迪.艾伦说句抱歉。
而爱德华望着乔茜云淡风轻的脸，也在心底做出了相同的打算。
只是今天的乔茜，让他感觉不太一样。
她第一次展现出属于好莱坞明星的另一面，傲慢并且强势，看上去似乎还有一点儿危险，但——
更迷人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