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高秀莲骂得难听, 林薇脸色微沉:“你说八妹结婚前不想嫁人就逃婚,那我请问你,你懂什么叫婚姻吗?”
高秀莲翻了个白眼说:“我怎么就不懂婚姻了?办了酒席领了证, 两人凑到一起过日子,不就是婚姻吗?”
林薇却没搭理她的白眼,继续问:“那你知不知道结婚证上有自愿结婚四个字?你还知不知道颁发结婚证得符合婚姻法关于结婚的相关规定?最后,你知道婚姻法关于结婚的相关规定有什么吗?”
高秀莲哪知道这些,她结婚快十年, 就看过两次结婚证。一次是领证的时候, 当时拿回家就锁抽屉里了, 另一次就是前两年办随军, 也是用完就放起来了, 都没仔细看过。
“自愿结婚”四个字她还有点印象, 后面什么婚姻法、什么关于结婚的相关规定,她是真不清楚。
因为不清楚,所以她觉得林薇是在嘲讽她没文化, 脸色一拉说:“你少跟我扯这些,我是不知道什么规定, 但我知道做人要言而有信, 她都跟人定亲了又反悔就是不对!”
“你不知道,那我来告诉你!”
“首先,《婚姻法》第一条就宣布, 废除包办强迫、男尊女卑、漠视子女利益的封建主义婚姻制度。实行男女婚姻自由,一夫一妻,男女权利平等, 保护妇女和子女合法利益的新民主主义婚姻制度。”
“其次, 《婚姻法》规定, 男二十岁,女十八岁,始得结婚。”
“陈八妹父母为她定下的亲事,是父母定下的,漠视子女利益的包办亲事,她本人非自主自愿。而且,陈八妹刚满十七,如果按照既定时间结婚,那她步入婚姻时肯定不满十八!”
“由此可见,这桩既违背了陈八妹个人的意愿,又违背了《婚姻法》关于结婚的相关规定的婚姻,既不合理,也不合法!”
“既然这是错误的,那八妹为什么要继续这桩婚事?”
在这件事上,陈八妹是纯旧shigG独伽粹的受害者,而她父母,和那个所谓的对象一家子,一边明知道对方逼死过老婆,还为了彩礼答应把女儿嫁过去,一边明知道自己儿子有问题,还想找好姑娘填火坑,都不把陈八妹当人看。
要她说,陈八妹这婚逃得好,逃得妙,就该让他们狗咬狗去!
虽然林薇嗓门没高秀莲大,但气势上一点都不输人,主要是她背的《婚姻法》内容高秀莲不懂,一时不知道怎么还嘴。
高秀莲这人虽然蛮不讲理,但对法律还是心存敬畏的,也怕自己说秃噜嘴,被林薇一顶帽子扣下来,吃不了兜着走。
只是就这么落了下乘,高秀莲不甘心,脑筋一转说:“就算她不是自愿的,那她爹妈总是自愿的吧?前脚为了钱不顾闺女意愿定这么桩亲事,后脚又把闺女送咱们岛上来想悔婚,这不是耍人嘛!依我看,他们思想很有问题。”
高秀莲是想从陈八妹爹妈着手,引出上梁不正下梁歪,来证明她前面的话没说错。最好还能攀扯林薇邓湘云她们,跟人狼狈为奸蛇鼠一窝!
结果她话音刚落,就听林薇“啪啪”鼓起掌来:“高同志的话,我非常赞同,八妹父母不顾女儿意愿给她定亲的行为,非常不可取!不顾法律,思想很有问题!只是我想啊,这话你跟我们说没用,得跟当事人说,这样他们在聆听完你的教诲后才能改正不是?”
高秀莲被林薇这番话弄得云里雾里,反射性说:“他们又不在岛上……”
“在不在岛上又有什么关系?八妹老家岭南的,来回车费加上吃住,二十块够了吧?再不然打电话,费用更便宜,不管哪种方式,这费用我包了。”
从原着中林薇学会了很多新词汇,“键盘侠”三个字,她觉得很适合高秀莲。
虽然现在电脑没有普及,但高秀莲逮着受害者高谈阔论的行为,将这三个字的精髓体现得淋漓尽致。
另外,键盘侠通常欺软怕硬,只会逮住好欺负的输出观点,真碰上硬茬子就怂了。
高秀莲也一样,前面说陈八妹的时候,一句连着一句。但等林薇说出钱让她去找陈八妹父母理论,她就不敢吭声了。
想到这里,林薇笑着说:“不但费用我包了,如果你能让陈八妹父母认识到错误,事情结束后我还专门给你绣两面红旗,一面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真猛士也’,一面写‘敢说敢想,敢想敢干,吾辈之楷模’,高同志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出发的时候我去送送你?”
虽然林薇脸上带着笑,还说要给高秀莲绣红旗,但高秀莲又不傻,怎么会听不懂她话里的嘲讽,脸色僵硬地说:“你少拿话激我,说到底这都是他们的家事,我个外人掺和进去干什么?”
“高同志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外人啊?听你先前骂八妹那些话,我还以为你跟那个家暴男是亲戚呢!”
林薇佯做惊讶,重重地“啧”了声。
……
虽然林薇跟高秀莲是上班期间吵得架,但当时赵家院子里有好几个军嫂在,因此这事传得很快,那些有工作的基本一回来就听说了这件事。
宗绍就是这样,他刚进家属区,就被告知林薇跟高秀莲又吵起来了。
他心里担心,可以说是一路跑回来的,等看到林薇身上好好的,不像是打过架才松了口气,有心情问怎么会吵起来。
林薇一听便说:“别提了。”
话虽这么说,还是把下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
正说着,邓湘云夫妻俩带着陈八妹过来了,他们也是一回家属区就被人告知,林薇和高秀莲因为陈八妹吵起来了。
因为告诉他们这事的人,也是听人说才知道这件事的,所以说起来时语焉不详,听得他们云里雾里。等回家问过陈八妹,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不等吃饭,他们就带着陈八妹过来道谢了。
谢过林薇后,周建海没直接回去,而是脚步一拐去了隔壁赵家。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高秀莲明知道陈八妹是他表妹,还骂那些过分的话,他要是什么都不说,那也太窝囊了。
赵家这会气氛不太好。
赵峰也是一回来就听说了下午的事,知道媳妇这次得罪得不仅林薇,还牵扯了个周建海表妹,他顿时一头包。
偏高秀莲还不觉得自己有错,在那说:“这个林薇就知道扯大旗,她不就是多读了几年书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还有那个陈八妹,看着老老实实,实际上奸诈得很,说的那么可怜,事实到底怎么样还不一定……”
赵峰越听心里越恼火,抬高声音吼道:“够了!”
高秀莲被吓了一跳,声音戛然而止。
但很快她反应过来,用更大的声音吼回去:“你吼我干什么?难道我说说错了吗?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女的逃婚,她陈八妹有脸做出这么不检点的事,凭什么还不让我们外人说了?”
高秀莲过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下午完全是被林薇绕进去了。
这年头谈婚论嫁,谁不是听父母安排,照林薇那么说,岂不个个都是包办婚姻,不能作数?再说陈八妹要是不愿意,为什么定亲之前不跑,非得亲事定了,结婚在即跑路?
至于陈八妹没满十八这事,在高秀莲看来也不是问题,先办酒,到年纪领证不就成了?这年头农村好多都是这么办的。
在选择性遗忘陈八妹那个所谓对象有家暴逼死老婆,以及就算先办酒再领证,当事实婚姻成立时,陈八妹也没成年这些事后,高秀莲越想越觉得自己没错。
看着高秀莲这油盐不进的模样,赵峰气得脑仁疼,正要开口跟她讲道理,就看到周建海进了院子,便起身说了句“我待会跟你说”就出去了。
因为知道了下午发生的事,看到周建海第一眼,赵峰就猜到了他来者不善。
果然,周建海看到他就问:“我过来是想问问,赵副团长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赵峰愣了下才说:“我能对你有什么意见?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不得不这么想,八妹刚来岛上,从没得罪过高同志,如果不是你对我有意见,她为什么突然欺负个孩子,骂得那么难听?”
看着面前义正言辞的周建海,赵峰十分头大,连忙解释说:“你误会了,我对你真没什么意见,秀莲欺负你表妹这事更不是我指使的。事实上,我也在为这件事跟她吵架,我保证,我会再跟她好好谈谈,让她去给陈同志道个歉,你看这样行不?”
周建海不答反问:“我听说高同志也给林薇同志道过歉?”
赵峰不明所以,点头说:“是有这么一回事。”
“看到高同志的所作所为,我想到了一句话,积极认错,死不悔改。”
不管赵峰脸色多么僵硬,周建海自顾自说道:“赵副团长,我直接跟你说吧,不管你们夫妻谁对我有意见,尽管冲我来,没关系,但对着我家里人就是不行。如果再有下次,就算你级别高,我也一定会告到部队里,让领导们还我公道,你应该知道我干得出来这种事。”
赵峰当然知道周建海能干得出来这种事。
罗淑芝丈夫还是他们师政委,可以说是周建海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只是多为难了他媳妇几次,他就敢直接告到部队里。
自己只是个副团长,周建海怎么可能会怕,那就是个疯子!
赵峰心里憋着气,回屋时脸色不太好,偏偏高秀莲还在那说他窝囊,对着个营教导员低声下气。
气得他指着高秀莲说:“是,你能耐,今天得罪这个,明天得罪那个,你要是占理,我也就不说你了,可你倒好,挑事的是你,没理的还是你!你还好意思说我跟人低声下气,可你也不想想,家里有你这么个惹事精,出去我硬气得起来吗?”
赵峰劈头盖脸一顿骂,把高秀莲气得表情扭曲,她声音尖利问:“赵峰!你什么意思?”
赵峰用更大的声音吼回去:“我什么意思?我让你以后少出门,别惹事!听懂了吗?”
吼完,赵峰一把扯开军装扣子,拿起饭桌上的茶壶,对着壶嘴灌了半壶凉茶,转头看着吓懵了的女人说:“高秀莲,我只是个农村兵,没背景,没人脉,一路走到现在不容易。我也不指望我给我带来什么好处,别惹事,少得罪人,这么简单的要求,对你来说有这么难吗?”
高秀莲愣愣地看着他,嘴巴嗫嚅着,但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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