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潺潺,鸟鸣声声,暖洋洋的光照使人慵懒。林黛玉缓缓睁开眼,看看身下,正倚着石头。
“又是这里,许久不曾梦见。”
喃喃自语两句起身走动,仿佛比前几回更加舒适,与其说是梦到,不如说更像是回到。
“可有人在?”
轻唤两声,正以为会像从前无人理会,灵泉突然涌起波澜,将林黛玉吓一跳。
然而灵泉翻涌片刻恢复安静,潺潺远去,并未有人出现。
林黛玉满脸疑惑,正欲上前,远处突然出现两团光芒,映的人睁不开眼睛。
“是谁?”
光芒里隐约两个人影,不等看清,突的猛撞过来。
林黛玉猝然惊醒,抚摸胸口,却不似预料中惊慌畏惧,反倒无比平静。
雪雁从旁边榻上坐起,披着衣裳就要下来。
“姑娘,可是要喝水?”
“你睡吧,我只是突然醒过来,这就继续睡。”
连忙制止她,林黛玉翻身躺好,想着刚才梦中所见迷迷糊糊睡着,再睁开眼已经天色大亮。
“你不叫我起来,什么时辰了?”
“还不到辰时,大姑娘早上过来瞧姑娘睡得香甜,不让我们叫。说今儿老爷要出去不用请安,多睡会子也无妨。”
边说话,雪雁服侍林黛玉穿衣裳,笑着问。
“姑娘昨日后半夜突然笑起来,我叫了两声不见回应,才知道是在做梦,莫非是梦见好事?”
“什么好事,我怎么不知?昨日睡得好,倒不记得做梦。”
洗漱过坐在梳妆台前,林黛玉罕见拉开下面妆奁。
“戴这个吧。”
只见她从整套红石榴宝石头面里选出两根簪子,上面圆滚滚坠着宝石打磨的珠子,精巧漂亮。
雪雁接过,在头上比划着寻找合适位置。
“过年时姑娘还嫌弃艳俗不肯带,今儿怎么拿出来?要我说咱们姑娘长得好看,正要这样大气华贵的首饰来衬呢。”
“就你话多,我不过是瞧着红色好看罢了。”
才说完,又捡了两颗红玛瑙耳环,不用雪雁动手自己戴上。
都道美人肌肤胜雪,在红色映衬下更活色生香。便是雪雁日日都见,也忍不住感慨。
“姑娘果然天姿国色,不如将那匹苏绣缎子找出来,回头裁件衣裳,定好看。”
“你安排吧。”
浅浅描眉,林黛玉收拾停当出去用早饭。
林蕴已经在那里,手里粥喝到一半,瞅见她眼睛都直了。
“今儿打扮的这样漂亮,是有什么高兴事?”
“高兴事没有,只是今早起来,心里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放下,整个人都松快。往常不大喜欢红色,如今倒觉得红色最好看。”
早年丧母守孝,后来到贾家寄人篱下不好张扬,搬出来又遇上国孝,再是贾母过世。如此种种哪有多少穿红的机会?
如今虽未全身装扮,零星点缀便足见风采。
“果然是‘何彼襛矣,华若桃李。’
林蕴赞叹两声,引林黛玉掩唇轻笑。
“这是《召南》描写王姬出嫁,怎得用在我身上?才读几卷书,你就胡乱用词。”
“非也非也,焉不如王姬哉?”
自家妹妹还不能夸?林蕴理直气壮。
“快吃你的,不是说要去云妹妹那里?”
林黛玉睨她一眼,心下却欢喜。两人吃过早饭略歇歇,才往刘家去。
正月里各家仍在走动,刘家亦是如此。林家马车停在外面,李嬷嬷进去。
“林姑娘到了,通报你们三太太去。”
门口小厮探着头往外瞧,见果真是林家马车,忙不迭跑进去传话。
不多时,刘夫人出来。
“怎么能叫林姑娘在外面等着,真是失礼,快请随我进去吧。”
李嬷嬷点头致意。
“您是刘家大太太吧?我们姑娘是来见你们三太太的,烦请三太太出来,或是另安排轿子。”
“这,这是规矩吗?”
刘夫人笑容有些勉强,侧身看向马车,却见车帘一动未动。
翠缕不知何时出来,站在后面不远处面色不屑。
“大太太有所不知,官家和商家规矩不同。从门前到内院,怎么能叫姑娘走进去?上回已是失礼,若再来一回,就要颜面扫地了,还是快去安排两顶轿子来。”
仗着林家和卫家,又平安生下女儿,史湘云在刘家也算慢慢立住,如今连翠缕都敢暗中讽刺。
刘夫人脸色难看,却不敢当着林家下人发难,憋着气命人抬两顶小轿过来。
林家立时有几个粗使婆子出来抬轿,翠缕在前面引路,领着林蕴和林黛玉进去。
这样排场,看的刘夫人嫉妒又羡慕。
若是振哥儿当官,她也能如此享受。偏偏买官出岔子被驳回,若不是因为林家得罪不起,她定要问个明白!
纠结半晌,还是跟在轿子后面进去。
数月不见,史湘云的面色已经养回来,全看不出产后虚弱模样。头戴金簪颈悬璎珞,走出去就是个阔气太太。
“年前想给你们送年礼,却听闻你们远在西南只好放弃,我又不好经常出门,竟不知你们何时回来。”
见着姐妹,史湘云挥手命人上茶点,举手投足,颇有几分当年王熙凤的影子。
林蕴打量屋子里新换摆设,调侃道。
“还担心你着急和离,刚过完十五就巴巴过来。瞧你眼下,怕是不想和离了吧?”
“和离自然是想的,但三姐姐有句话说的对。他们想要攀附史家就将我娶来,史家倒了就反悔,见着林家卫家又将我供起来,世上哪有这样便宜的?”
冷笑两声,史湘云瞧着外面满院子丫头下人,满眼讥讽。
“自上回你们来过,刘家巴不得将所有男丁记在我名下,我偏不同意,要让他们所有人敬着、怕着我们母女。头前还借着卫家名义做成笔买卖,能白叫他们占了好处?”
从前吟诗作对的姐妹,如今却陷于内宅,林黛玉于心不忍。
“何苦来?你得他们庇佑一回,还给他们些好处也算两清。和离之后不拘陪着四妹妹,还是跟着琏二嫂,都使得。”
“若单我一个人,自然都使得,可孩子呢?我可不想将来叫她跟妙玉似的。最瞧不上她假清高又张狂的样子,我就是个俗人,想叫女儿过得好。”
“什么时候还嫌弃人家?别说是你女儿,就是刘家家底堆起来,都不如她。你倒会算计。”
“总比你强,若非林大姐姐进京陪你,眼下你还是哭哭啼啼小心眼呢。”
好好说话,突然斗起嘴来。
翠缕上前要劝,被林蕴拦住。
“从小到大她们吵过多少回?若是哪天她们见面不说话,才需要担心。”
疑惑的翠缕半信半疑退后,见两人眼底笑意并未散去,松口气。
过会子两人吵完,林蕴才道。
“既然你不和离,那就说另外一件事。户部那边有几桩买卖,刘家若是做得好,说不得混个皇商名头。当然,刘家能不能拿到这个机会,你说了算。”
史湘云不敢置信,好半晌起身。
“林大姐姐,我们母女谢你,请受我一拜。”
站在史湘云背后自然可以撑腰,但谁能保证永远都会在?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史湘云自己将刘家命脉握在手里。
做了皇商就是半官半商,刘家是成是败,全在史湘云和林蕴一句话。
几人在屋子里说话,刘夫人在院门口望眼欲穿。良久小轿出来,仿佛没有看见她,径直出门回林府去。
她憋着气,只能进去找史湘云。
“三弟妹,两位姑娘跟你说什么了?振哥儿是咱们家最有出息的孩子,你又不能生儿子,他有出息咱们家才能好。”
哪壶不开提哪壶,史湘云下意识握紧拳头,半晌松开。
“大嫂说的是,振哥儿确是刘家最出息的孩子,如今我正有件好事命他去做。若是做成,虽不能当官,也是半个官。”
“果真?”
刘夫人喜形于色,想起上回又面露怀疑。
“不会同上次一样,白砸了银子吧?”
“自然不会。等出了正月,我叫振哥儿去户部拜见,咱们家也跟朝廷做做生意。”
史湘云喝着茶,说话慢条斯理。忽然觉得这举动熟悉,再细想,不正是薛宝钗?
酸涩瞬间涌上心头,又被立时压下。
“你若不想叫振哥儿去也无妨,二嫂前几日来找我……”
“当然愿意,跟朝廷做生意岂是人人都有机会?做的好了就是皇商,子孙都能正经做官的!只是弟妹,你们三房已经有个庶子,烟儿也马上要生,将来……”
刘夫人眼神乱瞟,意味明显。
史湘云重重放下茶盏,冷笑不止。
“凭他几房,既是我的人脉,自然我说才算。区区庶子,歌女所生,我还丢不起这个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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