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派兵西南到如今,投入的银子越来越多,进程却着实缓慢。
“五月派兵,如今已是七月,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昨儿派人去牢里看过琏二嫂子她们,我这心里总发慌。”
自从卫若兰出征,探春无事便来林家,这里也是她如今唯一能走动的地方。
只见她端起桌上茶水,刚送到唇边又放下,捂着胸口懒得动弹。
林黛玉瞧会子,命人上新鲜瓜果。
“我和父亲都不能用凉,只姐姐屋里有冰鉴,瞧你似是苦夏,可要搬个过来?果然是成亲娇贵起来,从前不见你这样。”
姐妹闺房话少不得调侃几句,引得探春睨她。
“且等你成亲,还不知被宠成什么样子,到时有你好话。”
二人说笑片刻,端来凉茶喝了才好受些。
“大姐姐怎的还不回来?我想问她南宫家的事,听闻是医学世家,派了人往西南去,如今不知什么境况。”
因为卫若兰远在西南,探春难免关注西南之事,只是她身居内宅插不上手,更多时候干着急罢。
“果然是出嫁的人,心里惦记着妹夫。南宫家才去几日,听闻帮着控制传染,哪里就有那么快?你这急的,魂都要跟着去了。”
林黛玉装模作样叹两声,突的想起什么,抚掌调笑。
“对了,姐姐在程家呢,二哥哥要再往西南去,你可有什么要送的,正好托他带去。”
“这样不好。”
探春刚犹豫,被林黛玉拉住。
“有什么不好。且不说咱们,难道二哥哥和三妹夫就不认识?不过是托他带几件衣裳,又不贵重,便在路上丢了,还能心疼?”
故意这样说话,等探春恼了才讨饶。
“好妹妹我错了,二哥哥后日出发,你若要送快些收拾,若耽误就赶不上了。”
“你这张嘴总不饶人,真不知什么样的姐夫才能镇住,等我回来收拾你!”
撇下两句话,探春先回去打点衣裳。
林黛玉含笑送她,却在转身后笑容收敛。
“瞧着姐妹们成亲,我却没了念想,大约这辈子和四妹妹一般,也不愿如云妹妹那样。”
“姑娘别胡说,前几日还有尚书家公子来提亲,老爷发话,要您自己愿意才好。京城谁家姑娘比得上您?”
雪雁探头,被林黛玉用手指戳回去。
“眼瞧着岁数到了,说话越发不知轻重,该找个小厮把你配出去,省的在我面前胡说。”
“哎呦。”
捂着额头,雪雁老实缩回去。
回到房间等探春收拾好东西送来,然而等了两个时辰,只有侍书过来,带着满脸喜气。
“收拾好东西太太原说要亲自送来的,但走到门口觉得不舒服,以为是中暑请大夫看,谁料是有喜。大夫说头两个月不易察觉也是有的,只不能再劳心劳力。”
“果真?”
相比史湘云,探春这个孩子出生必定被父母期待,受万千宠爱。偏卫若兰还在西南,危机四伏。
看着侍书一脸喜色,林黛玉暗下决定。
“回去好生照顾你们太太,妹夫定会早早回来,绝不叫她一个人守着孩子。”
晚上林蕴刚回来,就被拦住。
“我写了封信,你可知什么法子能联系上南宫旭?”
“送出去就行。”
在程府忙了一天,林蕴半眯着眼睛随口回应,走过去好几步突然睁眼,退回来。
“你说什么?上回还说不想见他,发生什么事?”
说出口的话要收回,林黛玉有些不自在。
“只说你有没有法子。三妹妹今儿诊断出来有孕,若不趁早解决西南之事叫三妹夫回来,她怎么办?”
林蕴大惊,全没注意到林黛玉异样。
“她也有了?年纪轻轻急什么,自己身子骨都没长成,忘了史湘云?信呢,我叫人送去。”
十五六岁正该是姑娘家最好的年纪,却要在这个时候做母亲,三十岁做祖母,想想都觉得害怕。偏这是古人常态。
“将来你我成亲,谁敢催着要孩子,我就把他头拧下来。”
劈手夺过信,怒冲冲出去。
这暴躁模样,看的林黛玉忍俊不禁。转头想到史湘云,又笑不出来。
“三妹妹是当家太太,自能好生养着,可怜云妹妹伤了身子。”
叹一声,叫人准备养身药材,给史湘云送去。
两日后,程潜再次出京押送物资,前脚刚走,后脚户部掀起轩然大波,一众官员急匆匆进宫求见。
“起奏陛下,此次押送粮草数目不对,程大人的奏折被人恶意隐藏,请陛下明鉴。”
太监双手将奏折转交奉上,垂手退到旁边。
皇帝展开奏折,面色逐渐难看,最后将奏折扔在户部尚书脸上。
“程潜上奏库银出错,请旨填补。这折子都没送到朕面前,谁给他批的?粮草数目未变,账目却走了双份,好的很,你就是这样管着户部?”
君王一怒,殿中鸦雀无声。户部尚书颤抖着跪下。
“老臣失察,还请陛下恕罪。近来查抄官邸等各项入库,老臣实在忙乱,察觉异常立时来禀明陛下。出错库银乃是与吏部协商,老臣请旨召吏部尚书觐见。”
“吏部?你的意思,这笔库银是卖官所得?”
盯着下面所跪众人,皇上面色不愉。
虽说卖官鬻爵自古以来心照不宣,可到底不好听,如今还出了乱子,岂非公之于众?但眼下西南事情未了,东边倭国亦时不时骚扰,正是缺银子的时候,顾不了许多。
“宣吏部尚书。”
户部尚书叩首谢恩,与身后所跪下属交换视线。
不多时,吏部尚书觐见叩首。
“起来吧,地上的折子你且看看。”
皇上甩手,懒得再说一遍,憋屈又生气。接连几处战乱虽规模不大,却耐不住持久消耗,偏逢国力虚耗,哪怕再经营几年,也不至堂堂上国被周边弹丸小国辖制。
片刻吏部尚书看完奏折,拱手道。
“启禀陛下,奏折所述之事臣并不知情。但一应账目皆在司封司记录在案,请陛下准许臣前往彻查。若有差错,绝不姑息。”
“大人推得干净,身为尚书,对下属官员所作所为不该了如指掌吗?”
户部尚书斜着眼睛瞥过来,然吏部尚书不为所动。
“钱尚书所言甚是,想必您很清楚这份奏折所述详情,可否告知?”
“你!”
“行了,朕没工夫听你们废话,三天之内务必给朕答复,否则都去西南吧。”
挥手将人赶出来,烦躁拿起桌边奏折批阅。
偏巧奏折从西南来,言说程潜邀请南宫家相助,共抗鼠疫。在夏季湿热时及时止住扩散,并暂时击退敌袭。
“这程潜果然是个会办事的,可惜年纪尚小经验不足,将来是个好苗子。”
感慨一声心情略微缓和,在奏折上批个“赏”字,放在旁边,继续批阅其他。
旁边大太监侧头看着,微微点头。
看来并不仅是林如海林大人简在帝心,这位小程大人也甚得青睐,林、程两家的富贵远着呢。往后林大人和小程大人进宫复命,可要小心伺候,总没坏处。
对皇帝心思最了解的,永远是他们这些贴身服侍的太监。
却说旨意传出,户部吏部展开彻查,参与卖官人员一一核对。查来查去,总绕不开两部,很快从中揪出几个可疑人员。
其中便有司封主事,赵忠。
“大人,所有的账目都记录清楚,不会有任何问题,同僚皆可作证。”
两位尚书大人坐在上首,下面站着涉事人员,为首的便是赵忠。
“凡经过下官手中账目,皆已核对完成,大人若不信,可再次核查。臣敢用项上人头担保,绝无差错!”
吏部尚书翻着账目,半晌抬头。
“自你手上卖出去七个官位,账上却多出三千两,这是为何?”
“启禀大人,买官之人大多阿谀奉承,他们意图行贿,下官不能收又不好不收,索性收起来一并入库。”
这般回答可谓慨然,吏部尚书连连点头,却翻开旁边账本。
“可你手上只有六个名额,最终却卖出去七个,作何解释?”
赵忠的自信僵在脸上。
户部尚书瞥过来。
“眼下要紧的是账务,此等小事稍后再议。”
“非也,细枝末节亦是蛛丝马迹,钱大人若有其他线索可说出来共同参详。库银出错直达圣听,不敢敷衍。”
吏部尚书义正言辞,不肯放过任何差池,详细审问过每个人,足足耽误大半日。
消息传到忠顺王府,世子不耐烦。
“这老东西着实难缠,怕要将咱们的人折进去。”
忠顺亲王老神在在,并不在意。
“赵忠不过是个桥梁,不经过桥梁,如何引到陈林身上?不出两日,自会尘埃落定。”
说完举起面前酒杯,对着面前戏台遥遥相敬。
前方,琪官身着战袍,手持木枪,正唱《官渡之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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