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结束,空闲半月的林如海被传召进宫伴驾阅卷,为保公正,所有阅卷官居住宫中五日,在榜单公布之前不许与外人见面。
林蕴按照惯例指挥小厮闭门谢客,谁料大门刚关上,就有人禀报。
“大姑娘,刚才发现有个人在咱们旁边一直晃悠,不远不近地,已经一刻钟了。”
自从刘通之后,林家外面时常有人巡视,纵火之人就是这样被发现,若有其他意图靠近者,自然也无法躲过。
林蕴偏头。
“什么人?”
“瞧着像是个世家公子,已经通知林安总管去看看。”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远远便看见林安过来。
“这里没你的事,下去吧。”
挥退小厮,林安才凑到林蕴边上压低声音。
“是贾家的宝二爷,在外面溜达好几圈,似乎是想要上门,但一直犹豫没敲门。”
“贾宝玉?”
林蕴皱眉,着实没猜到会是他。但转念一想,似乎也能说通,大约是想要给王夫人求情。
杀人放火的大事都能求情,真不知道他脑子是怎么长的。
“让他在外面转吧,八成没胆子敲门。若真敲了就让他滚。”
冷笑两声,林蕴理都不理,安排好事情就回内院去。
门外贾宝玉果然在犹豫,看着林府的大门,几次伸出手都没敢敲门,踌躇不前。
过了不知多久,终于鼓起勇气敲门。
小厮探头出来。
“你找谁?”
贾宝玉一噎,没想到对方不认识自己。转念松口气,装作若无其事。
“我是你们姑娘的亲戚,来找你们二姑娘,你帮我通传一声。”
小厮上下打量,仿佛在看傻子。
“你是我们姑娘的亲戚,不是我们老爷的亲戚?爷们儿家上门要找姑娘,连个帖子都没有,快走快走,不然我报官了。什么东西。”
甩手关上门,打个哈欠回去报告给林安。
贾宝玉被关在门外,后知后觉自己的失礼行为。但若要自报家门,他哪有胆量?
垂头走下台阶,又不甘心回头看一眼,终究没能再次鼓起勇气。
林蕴听着汇报冷笑连连。
“随他去。叫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曹伯父曹伯母明日回去,我虽不能去送,亦不能失了礼数。”
自家好事在眼前,哪有精力管他?
林安立刻笑道。
“早准备好了,早上刚派人给曹家送过去,婚事定在明年春天,瞧着远,实际时候也不长。老爷还命人给姑娘准备嫁妆呢。”
娶有聘礼,嫁有嫁妆,自古以来的道理。女子嫁妆越丰厚,在夫家越有底气。大户人家女子从衣食住行到生老病死,一副嫁妆都是齐了的。
林如海对这个从小惦记自家闺女的女婿心存怨念,婚期刚定下就命人准备嫁妆,势要将所有的东西准备齐全,给这小子个下马威。
林蕴觉得浪费,刚劝两句,就被训斥胳膊肘往外拐,干脆随他去。
曹夫人知道,怕儿子被压的抬不起头,又急着回去准备婚礼事宜,虽在福建也要办的风风光光,绝对不能被嫁妆的风头压下去。
还有将近一年才要成婚,他们已经互相攀比起来。
林蕴作为最终受益者,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更多的还是开心。
“进宫的人找好了?每日给父亲送衣物吃食也不能大意。”
岔开话题,林蕴作为家中长女,管家大任还在肩上担着,该做的事情要做。
五天时间眨眼而过,林如海放回来,看着瘦了些精神却还好,又忙着给他补身子。
其后便是四月放榜,又赶上三月国孝期将尽,不仅民间好事不少,更有榜前择婿。林蕴却没空去看热闹,因为程潜要与忠顺亲王庶女定亲。
南宫瑜原本准备上月离开,为着定亲之事等到四月,以长嫂身份操持。
“你可想好了?这份礼送出去,就收不回来了。”
程府院中摆着几十口箱子,红彤彤十分喜庆,抬箱子的下人脸上却看不出多少喜色。
程潜侧头看一眼,哭笑不得。
“送出去自然不能收回,大嫂,我又不是混账,拿人家姑娘开玩笑。”
避开小厮视线凑过来,眼中透出几分玩味。
“我早打探清楚了,这姑娘是庶出并不受宠,人却温柔贤惠,若要与忠顺亲王联姻,她最合适不过。人还长得漂亮。”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脸上带着少年气的顽劣,仿佛是三年前刚进京城的程潜。
南宫瑜打量他神色,半晌一叹。
“你自小与你大哥不同,却不想走上这条路。也罢,等你定完亲我就回去,母亲催了好几次,你该好好想想怎么跟母亲解释。”
程夫人不喜欢程潜太过世俗,却也知道人在朝堂不能不世俗,干脆不来,眼不见为净。
程潜拱手道谢。
“多谢大嫂替我兜着,我心里有数。”
忠顺亲王之女定亲,可谓轰动,聘礼抬着环绕半个京城,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特意从林府跟前过。
忠顺世子亲自送上请帖。
“林大人,我王府与程家结亲,瞧着与林府无关,但你好歹是做舅舅的,不去喝杯喜酒吗?”
“多谢世子,前些日子进宫阅卷,身子骨不好,果然老了,就不去讨嫌。”
客客气气送走忠顺世子,转手将请帖扔进香炉,趁着休假到后院陪闺女下棋去。
定亲后没几天,程潜升任户部侍郎的消息传来,又是忠顺世子亲自送请帖。
“林大人,妹婿高升,还请务必赏脸。我知道您是最公正不过,可妹婿是个有能力的,您也不能老压着他,总要给他表现的机会才是。”
程潜跟着林如海,从最开始督察院打杂,到后来吏部任职,又调到户部,瞧着履历丰富,实际品级未升。忠顺世子意有所指。
林如海依旧老神在在。
“如今他跟着世子,还愁没有前程?请世子替我道声恭喜,贺礼我已经命人送去,就不跟着年轻人热闹了。”
“本世子自然不会亏待自己人。”
明明是来给林如海添堵,却仿佛拳头打在棉花上,忠顺世子兴冲冲进来,气冲冲出去,还要在门前骂一声老狐狸。
回去之后又在程潜面前排揎林如海不提。
四月十八,探春出嫁。
队伍从贾府出来到卫府,瞧着浩浩荡荡,实际连程潜定亲排场都比不上。几十抬嫁妆看着唬人,但若有眼尖的就能看出来,里面都没装满。
婚事第二天,平儿到林府来。
“这是三姑娘托我给两位姑娘送来的。她知道贾府对不起你们,你们不去也应该,只到底是多年姐妹。”
包裹打开,里面没有贵重物品,只有喜钱、喜糖之类。
“还有件事,四姑娘上山去了,就在三姑娘出门子之后。往后你们就不用去贾家了。”
平儿笑着说话,眼中却闪过泪光。
林蕴转镯子的手顿住。
当年大观园里的姐妹,终究是散干净,确实不必再去了。
“冤有头债有主,我不是拎不清的。既然你来了,正好帮我送东西去卫府,这是她存在我这的。”
偏头示意紫菱拿过柜中匣子,打开露出里面一叠银票,最上面是五百两。
“具体的数她知道,给她就行。二姑娘那份当初去福建给她带上了,另有四姑娘的一份,她上山都没来要,可见果真看开。这么些银子给她带上山不安全,你只告诉她仍在我这里放着,是她的都是她的。”
当年说说笑笑画样子的场面历历在目,转眼却物是人非。
平儿接过匣子,擦去眼泪,仍旧笑着。
“哎,我替三位姑娘,多谢林姑娘。四姑娘去和妙玉姑娘做邻居,倒也用不着太担心,每月送十两银子上去尽够用的。至于这些,怕是比三姑娘的嫁妆不少。”
贾家早被蛀空,除了贾母单独留出来给姑娘们陪嫁的银子,根本拿不出多少。这匣子送过去,相当于探春的嫁妆翻倍。
平儿说清楚事情便告辞,并不留着讨人嫌。走到门口,却又停住回头看林黛玉。
“二姑娘,二爷……”
瞧着林黛玉神情漠然,平儿知道两人彻底没可能,道声得罪,转身出去。
屋里安静下来。
林黛玉走到窗边,看着平儿背影消失在院门口。
“那年芦雪庵做事,平儿也是匆匆出去,时移世易,物是人非。满屋子姐妹,只剩你我。”
接连几件大事挤在半月之内,让人感慨万千,更被说林黛玉这等心思细腻之人。瞧着瞧着,落下两滴泪,忙擦去,转过身问道。
“云妹妹的孩子要出生了,我想去看看,你说要准备些什么礼物好?早听说可能是个女儿,女孩娇贵,该多送些好东西才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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