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已经数次给贾府机会,但闹到如今纵火伤人,已经不需要任何情面。人证物证俱在,立案调查的过程都可以省略,直接定罪。
消息传回贾家,王熙凤当场晕过去。
贾琏在屋中大骂。
“不是说太太昏迷醒不过来,怎么会到外面去放火行凶?居然敢到三品官员的府邸去放火,她果然是病的脑子不清楚。就不该拦着二老爷,直接将她休出去省事。”
她做出这种事谁还管什么长辈晚辈,贾琏骂起来更无所顾忌,若不是还有王熙凤生下的一对儿女,他能将王熙凤和王家一并骂进去。
周瑞家的跪在地上,汗水湿透后背衣衫。她帮着王夫人隐瞒算是帮凶,但现在顾不上脱罪,着急提议。
“二爷,昨儿晚上才发生的事说不定还没有定罪,趁着现在去打探,再向林大人求情,好歹想个办法呀二爷。”
“都已经去人家门口放火,还能有什么办法?真以为别人家下人也像咱家下人只知道吃酒赌钱吗?”
贾琏怒气冲冲,但事到如今想不到其他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骑上马匆匆往刑部去,找认识的朋友。
上回出事便是找他打探,想着这回好歹能问几句,却不想连门都没进去。
“琏二爷,您回去吧。林大人大半夜亲自将人送到刑部,谁敢徇私?那罪妇在牢里叫骂了半宿,什么脏话都说,把林家女眷问候个遍,林大人亲耳听到谁敢管闲事?您快回去吧,往后别来了。”
看门的小厮匆匆说完这些话就关门,仿佛晚一秒钟就会被连累。
“我见你家少爷,说几句话就成,开门啊!”
凭贾琏说什么,门内再无人回应。
这家不成,不死心又寻别人,然而结果并无不同,浑浑噩噩回家,迎面遇见探春。
“琏二哥,我有件事找你帮忙。”
将探春请进屋里,见她从怀中取出个锦盒放在桌上。
“太太的事情我已经知晓,咱们家算是走到尽头。这东西,烦请琏二哥帮我还回去吧。”
“什么东西?”
贾琏心情烦躁,随手打开盒子,却见里面是枚玉佩,略有些眼熟。
“这是……”
“是卫家送来的。大约是用不上,倒不如体面些。”
脸上闪过苦涩,探春强撑着坦然。
“这也算我和卫公子定亲之物,烦请琏二哥送回去时,将我的香囊取回来。”
贾琏面露不忍。
“你是个好姑娘,卫兄弟他一定能明白。你放心,他敢毁亲,我定然……”
“琏二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事情至此,就算强行嫁过去又有什么用?与其等最初的好感磨灭,不如干脆些。”
再看一眼锦盒,探春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怕自己说出反悔的话,转身小跑出去。
“三妹妹!”
贾琏追出门想要将她拉回来,可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回头看着锦盒,狠狠一拳砸在墙上。
“好好的姑娘,都被祸害了!”
且不说探春,王熙凤的名声也要受到影响,还有大姐儿。
“嗐!”
咬牙长叹,贾琏来不及休息,带着锦盒往卫家去。
“我家二太太的事你大约还未听说,等着别人离间不如我直接告诉你。”
见到卫若兰,贾琏单刀直入,横竖没了期待破罐子破摔,说清楚事情将锦盒放在桌上。
“三妹妹托我送来,你将锦囊给我带回去吧。那些礼我会想办法还你,不占你便宜。”
事发不过第二天,除了刑部、贾家这些当事人,并未大范围传开。
卫若兰听的惊心,眼中闪过犹豫。
嫡母如此,儿女势必被连累,他可以不在乎贾家的地位权势,那名声呢?当初匆匆惊鸿一瞥,能比得上外人的闲言碎语吗?
内心挣扎,卫若兰伸手扣住锦盒。
贾琏盯着他动作,虽在预料之中却仍旧失落。自嘲笑笑,起身欲告辞。
还未说话,却见卫若兰将锦盒推过来。
“琏二哥,实不相瞒,若我从旁人口中听说这等事,十有八九会毁亲。但我没想到,这话从三姑娘口中说出来,可见她确实不同寻常。这亲,我不退。”
松开锦盒,从怀中摸出个锦囊。
“这锦囊我随身带着。还请转告三姑娘,我本就并非看中她家世,经过此番知她心意,我亦敬重。无论如何,我定会娶她。”
“好!”
贾琏面露喜色,终于在烦躁的日子里听见唯一一件好事,忍不住拍卫若兰肩膀。
“果然没有看错你,三妹妹也没有看错。放心,我家三妹妹慧敏机智,定不辜负你。”
喜悦过后,贾琏拉着卫若兰商量尽早完婚。
王夫人能去三品官员府邸放火,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若在牢里出事,嫡母孝期三年,探春如何能等?
二人匆匆商议,也不管什么体面排场,早早将事情办了是正经。
大观园里,探春立在桥上,看着远方缓缓挪动的夕阳,神情木然。
父兄不中用,嫡母糊涂,生母更糊涂,这一家子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发愣半晌从桥上下来,漫无目的在园中乱走,不知多久恍惚抬头,竟走到藕香榭,香烛烟火气味扑面而来。
“三姑娘。”
入画见着探春过来迎接,刚走两步香烛气味更浓。
“你们姑娘又在念经?”
当初姐妹们欢笑的场景在脑海中浮现,再看眼前景象,探春更恍惚,一时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是,姑娘每日念经。”
入画应声,请探春进屋,又去倒茶,来来回回只她一个人忙碌。
探春这才惊觉,藕香榭里再没别的丫头婆子,冷清到不像姑娘家住处,更不想千金小姐的院子。
就算没了贾珍,惜春还有贾敬之女的身份,何至于此?
她尚且如此,自己呢?
忽的涌上兔死狐悲之感,探春进到里间,果然见惜春跪在观音像前沉心念经。
“四妹妹。”
木鱼声顿住,惜春回头。
“三姑娘。”
一个称呼将探春满腔话堵在胸口,不寒而栗。
姐妹两个对坐半晌,直到探春起身告辞也没说上几句话。
傍晚贾琏才回来,迫不及待到秋爽斋,见探春正将缝制一半的嫁衣收起,忙拦住。
“快别收,赶紧做完,下个月就要穿了。”
探春愣住。
“琏二哥,你怎么拿我取笑?婚事退掉还穿什么嫁衣,早早收起来省的别人说我轻狂。”
理好嫁衣,探春木然转头,却见贾琏手中拿着锦盒。
“这,这……”
“别这那,卫兄弟说不会退亲,我们已经商量好,等出了国孝立刻成亲,你快将衣裳做成是正经。别的什么都不要想,凡事有我呢。”
事情虽不是他主导,好歹也是他促成,贾琏将探春推到绣棚前。
“四月十八,时间虽然仓促好歹六礼是走全的,等我回去跟你嫂子商量,报给老太太和老爷,就给你办成。”
想到王熙凤,贾琏笑容又敛住。
探春明白,反过来劝慰。
“多谢琏二哥替我操心,但太太的事王家女眷势必受到牵连,说不得还有人来闹,你和二嫂子切要顾好自身。”
“就算为了儿女,我也没那么容易认输。三妹妹,你果然是个好的。”
贾琏长叹,留下锦盒匆匆出去。
本就琐碎事情繁多,如今更是恨不能一个人分成八个用,里里外外全靠他们夫妻撑着。
王熙凤醒来又哭又骂一场,仍旧要操心全府上下。
整个贾府笼罩在阴影中,王夫人之事证据确凿,不到三天判决下来,流放岭南。幸而林府无人伤亡,否则便是斩监候。
贾政听闻此讯,命人将休书送到刑部。
他早已写好休书,只是因为王夫人装病未能公示,命人去刑部说明情况,直接在牢里念出来。
“贾王氏,不,王氏,拿着吧。这可是你家人特意送来的。真是想不明白,居然敢到林大人府上去放火,脑子糊涂了吧?”
拿着休书的差役将休书扔进去,着实想不明白为何会有人做出这么糊涂的事。
旁边走来另一个差役,比他懂些内情。
“这你就不知道,贾府像个筛子一样,她肯定以为别人和他家一样。之前有个叫刘通的可还记得?给他们家后宅看门的婆子五两银子,都能进园子里去呢。”
“还有这种事?好歹也是国公府,下人居然如此胆大?”
“什么国公府,不过仗着老封君尚在人世不肯摘牌匾,脸皮够厚。他们家里里外外就剩个三等将军,牌匾还挂着。我要是生在这样的人家,早没脸见人。”
两人啧啧称奇着走远,身后王夫人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状若疯妇,死盯着休书目光呆滞尖锐,伸出带血的手将休书捡起来,撕的粉碎。
“我没错,都是那两个小贱人,都是她们克我!果然是祸星,祸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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