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两个年轻男子对坐,贾琏死盯着孙绍祖。
“好啊,我就说好端端怎么会突然被人揭发检举,原来是你害我们!”
宁荣两府承袭爵位最高的就是贾珍,他突然被查,连带贾蓉也被一并革职,对贾家可谓伤筋动骨。贾琏恨不能杀了他。
孙绍祖见到来人先是一怔,随后脸上涌现出恨意。
“是我又如何?若非你们背后下手,我也不会失了官职,你们这是报应!”
“是你自己伤人害命才被革职,与我们贾家什么关系?”
“这话该我对你说,若非你们自己犯下僭越大罪,就算别人想要害你们又如何成功?此乃自作自受!”
两人争执不休动起手,孙绍祖力气强悍,将贾琏推到墙上。
“呸,敢做不敢认,来我面前装无辜,看谁的拳头硬!”
贾琏后背撞在墙上疼得咬牙,却不肯认输。
“来!”
小二拖着贾琏往后拽,叫苦不迭。
“二位爷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要动手。我们这里是小本生意,可经不起二位爷动手啊!”
孙绍祖往怀中一摸,取出个银锭子砸在桌上。
“够不够?你爷爷没别的就是有钱,不像有些混账人家,看上老子的钱还在要背后下黑手!”
“你在骂谁?凭你有多少银子,又没给我一分,难道我们家就差你这么点子东西?”
贾琏挣开小二,与孙绍祖撕打在一起。
刘通坐在桌边,装模作样劝两句,偏头偷笑。等他们打到不可开交才上前去劝。
“孙兄快松手,莫要惹是生非,难道想要再被人抓住?大丈夫能屈能伸,还怕没有报仇机会?”
又拿起桌上的银子给店小二。
“是我兄弟冲动,这是赔给你们的店银子。我先把他带走。”
店小二感恩戴德,拖着贾琏不让追,气得他破口大骂。
“混账羔子有本事站住,殴打朝廷命官,有你好受的!”
孙绍祖虽被拉走,声音却传回来。
“有本事你就去,看你们贾家现在还有没有本事找我追究,等着你!”
意外知道贾家被人检举的原因,脸上又挨了两拳,贾琏没心思吃饭,扔给小二块银子匆匆回家。
“我知道了,是孙绍祖那个黑心杀千刀的,迎娶三妹妹不成蓄意报复!”
刚进门就忍不住骂出声,吓得王熙凤激灵。
“哎呦二爷,你的脸怎么了?快拿药膏过来!什么孙绍祖,那孙绍祖不是被关起来在大牢里,什么时候出来的?”
“我怎么知道?”
贾琏后知后觉摸着自己脸,疼得抽气,任王熙凤给他擦药。
“那孙绍祖虽然打死人,但打死的都是自家奴婢,想办法使几个银子就出来,如今虽然没有官位,却仍旧在外面耀武扬威的,我脸上就是被他打嘶——轻点。”
“谁叫你跟他动手,前些日子避猫鼠似的在家,如今却在外面跟人动手,哪里像个世家公子,分明就是山野村夫。”
王熙凤讽刺两句,手上动作却放轻,上好药膏轻轻吹两下。
贾琏怒火满腔顾不上心神荡漾。
“若不是我听见他与别人密谋,打死也想不到咱们家竟会败在他手上,幸好三妹妹没有嫁过去,否则岂不是全家都要被他算计去?如今定要想法法子,他满肚子坏水,见咱们没有被陛下处置,还要再暗害呢。”
思来想去,贾家曾经做过的事情太多,竟是无可规避。
“嗐,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张扬,如今被人抓住马脚。若是被他与别人联手参上一本,咱们家就全完了!”
“哪里就全完,不是还有娘娘?就算不看着娘娘,看娘娘的肚子咱们也完不了。珍大哥那么大的事,还不是只把爵位撸了?咱们家可没犯过那么大的事。”
王熙凤说着,竟有几分轻松。
甄家史家的事情叫她害怕,如今看着贾珍如此大罪都安然无恙,又重新升起希望。皇上到底是念着旧情,也念着娘娘的好。就算贾家爵位没了,也不至于落得史家那样下场。
贾琏捂着脸。
“说的容易,只看看你们王家,没了舅老爷后继无人,还有什么指望?他们这还是没有犯错的,咱们家若没了爵位,比他们还不如!”
“我王家怎么了?贾家真出了事说不得还要求着我王家,现在你就嫌弃,到时候别上赶着!”
“好好好,不说这个。”
王熙凤听不得说王家不好,贾琏只好哄。
“知道是孙招租,总好过坐以待毙,你上回去林家两个妹妹可有说过什么?还需想个办法将孙绍祖重新抓进去,才免得他祸害我们。”
“快别提了,我去林家两趟人家都不愿意来,听闻老太太病了也只送补药人参,绝口不提来拜访。姑母的事情翻出来,没跟咱们绝了就是好的,你还想指望?”
夫妻两个相顾无言。好半晌贾琏叹。
“罢了罢了,咱们家比不得当年高朋满座,眼下就是二妹妹出嫁的大日子,娘娘眼瞅着也快临盆,我只使银子叫人盯着孙绍祖,等这两件大事了了再跟他算账。”
事有轻重缓急,王熙凤夫妇能够分得清孰轻孰重,可有些人是分不清的。
贾宝玉考试不中,被王夫人关在房间里面念书,好容易悄悄溜出来找姐妹们玩,偏迎春忙着备嫁,探春忙着管家,惜春青灯古佛。贾环贾琮他又看不上,偌大贾府竟是连个陪他解闷的人都没有。
百无聊赖走到花园,坐在栏杆处盯着花朵发呆。
“宝玉,宝玉!”
过了不知多久,袭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贾宝玉头也不抬更不回话,仍旧发愣。
“宝玉,哎呀!你怎么在这里坐着吓我一跳。刚才太太命人传话,说睡前要过来问你的功课,快别在这里愣神,回去好歹念两页不叫太太生气。”
袭人了解他的脾性,并不说什么考试的话。
可即便如此贾宝玉也听不得。
“读书读书,整日都是读书,人都要成傻子,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回来,在金陵出家干净!”
“你怎么又胡说,被太太听见可怎么得了?快跟我回去,家里最近事情多,咱们别在外面。”
袭人左右看看确认没人,拉着贾宝玉忙走。
谁料下一秒被用力甩开。
“我不去!你最贤惠听太太的话,不如你去读书考状元,省的跟我生闲气。我要出去散心,不许跟过来!”
“宝玉!”
袭人急的追,但她怎么跑的过贾宝玉?眨眼的功夫就看不见人影。
无奈回到怡红院,芳官正在院子里梳头。
“呦,咱们的姨奶奶从哪受气回来,脸色这么难看,莫不是被宝玉嫌弃了?”
袭人不耐烦与她争辩,只看她一眼就走。
麝月从屋里迎出来。
“你不是去找宝玉,他人呢?太太让他看的三本书,现在一本都没有看完,等晚上太太过来怎么办?”
“他不理我抬脚就跑,八成又从后门张妈那里出去。这个张妈,只要给她银子什么都敢做。”
贾宝玉任性起来袭人无奈,与麝月对视,两人回屋里去。
芳官带上鲜花,哼一声。
“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仗着自己是大丫头,做不成姨娘还有什么出路?”
对镜自赏片刻,哼着曲儿玩去。
贾宝玉果然给张妈二钱银子从后门出去,也不带小厮,肚子一人浑浑噩噩走在街上,不知该做些什么。
见着卖胭脂的想起从前和姐妹们制胭脂,看见卖镜子的想起给晴雯梳头,头脑越发混沌,不妨迎面撞上个男子。
“哎呦,你怎么走路的?”
摔在地上,贾宝玉拧着眉呵斥,抬起头却见是个俊秀男子,顿时心生好感。
“你没事吧?”
对面男子被他逗笑。
“原来是宝二爷,在下刘通。您不认识我,我和赖尚荣是兄弟,曾经远远见过您。”
刘通抱拳行礼,伸手将贾宝玉拉起来。
细腻的手从手腕划过,又迅速收回,让贾宝玉心神一荡。
“原来是他的朋友,幸会幸会。可惜他突然遇难,死于流寇之手,不然我们也不至于现在才认识。相逢即是有缘,不如我请你吃一杯,请。”
“宝二爷哪里的话,该是我请你才对。前面正好有我家开的酒楼,自有上房典雅别致,还请赏脸。”
“既然是典雅别致的上房,自然不能浪费,请带路。”
两人一见如故,相携往酒楼去。美酒佳肴,另有歌姬弹奏,不一时贾宝玉情绪上来。
“人生在世,自当得乐,这才是我等俗辈该有的日子。哪里就要去做什么蛀虫呆子,无趣的很。”
说罢痛饮一杯,便听刘通道。
“宝二爷说的好!我们本就是俗人,不求兼济天下,只求自己痛快。今朝有酒今朝醉,何必管他明日事?”
贾宝玉眼睛发亮,起身双手举杯。
“不想今日竟能遇见知己,真是相见恨晚,定要不醉不归!”
“好,请!”
酒过三巡,贾宝玉已然与刘通无所不谈。
“都说我是国公公子,谁又知道我并不想要这个名分。若可以,我只想粗茶淡饭,一家人和和气气。可如今,大姐姐见不着,二姐姐要远嫁,宝姐姐林妹妹,她们都走了,留我一个人好没意思。”
吃醉酒的人诉苦只凭情绪支配,半点理智也无,絮絮叨叨,将近日来的苦恼倾诉干净。
刘通静静听着,嘴角微勾。
“宝二爷这是说的什么话,您家里富贵双全,还有不如意的事?说出来我替你排解排解。”
贾宝玉摇手。
“排解不成,这辈子怕是都不成。太太叫我念书考试,家里在准备二姐姐亲事,姐妹们还要去送嫁不许我出门……”
边说边喝,贾宝玉神志逐渐模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什么。到最后站起身。
“我要回去,今晚读书……”
话没说完,脚下一滑醉倒在桌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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