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甄太妃还在,南安太妃可直接进宫请见,由甄太妃引她面见太上皇,大大缩短时间和流程。
但现在不行,她要按照命妇入宫求见的流程,向太上皇递请,最少半个时辰。
而她还不知道,折子刚递进去,就被皇上扣下。
“南安太妃,居然还有脸递折子进宫。”
冷眼看着折子上恭敬的问候之语,以及拳拳爱子之心,面无表情地扔给边上大太监。
“今儿谁也没看见这份奏折。你去传神威将军,就说冯紫英前线英勇,特传他进宫嘉奖,叫他去给太上皇请安报喜。”
“是。”
大太监捏着奏折走出御书房,叫自己徒弟过来。
“你去请神威将军来,领到太上皇那边去,记得,定要让神威将军多陪陪太上皇。最好晚饭也在宫里一并用了。”
小徒弟没有大太监这般敏锐,疑惑抬头,下一瞬就吃个暴栗。
“蠢货,太上皇今儿没空,谁也不见,明白了?”
小徒弟这才恍然大悟,忙不迭跑出去传信。
大太监转身去茶水间,亲手将奏折烧干净,才拍拍手回去继续服侍。
又半个时辰,另一个小太监进来。
“启禀皇上,贤德贵妃派人传话,后宫两位贵人起了争执,请陛下圣裁。”
前脚南安太妃请旨进宫,后脚贾元春设计引皇上去后宫,这可不像巧合。
皇帝放下奏折,眼中闪过暗光和怀疑。
“看来南安太妃并不仅仅是求情这么简单,还有朕不知道的事。走吧,看看贵妃怎么说。”
“起驾——”
大太监拉长声音,仪仗浩浩荡荡往后宫去。
等林蕴和林黛玉知道,已经是晚饭时候。鸳鸯到林府,又在紫菱的安排下才找到庄子来。
“大姑娘莫担心,老太太已经叫二老爷请娘娘帮忙说话,便是拦不住南安太妃,也能拖延些时日。还是早些给林姑爷传信,以免被她得逞。”
三春和史湘云在外面玩闹,笑声传进屋子,衬的林蕴脸色越发难看。
“做梦!今儿她敢请旨赐婚,明儿我就敢让她丧子,做个寡妇王妃我还巴不得呢,有权有势吃喝不愁,再收养个儿子继承爵位。”
鸳鸯吓得脸白。
“姑娘可不能胡说,哪有咒自己的?南安郡王府眼瞅着一日不如一日,眼下又战败,哪能将姑娘推到火坑里?林大人的身份加上姑娘品貌,什么人嫁不得?”
想到林蕴会生气,没想到她能说出这么胆大的话,鸳鸯可算是长了见识。
“老太太说了,林姑爷在朝堂越发受到倚重,娘娘不会坐视不理,只叫姑娘小心些别着了算计,早跟林姑爷作出决断才好。”
说清楚事情,鸳鸯躬身告辞。路过三春和史湘云,笑道。
“姑娘们且顾着自己乐,老太太咳嗽呢。喉咙不舒服药也不肯吃,吃过晚饭就回去吧,大家都劝着些,才好吃汤药。”
随口编个理由,既没泄露大事,又将众人哄走给林蕴留下时间应对。
史湘云果然着急。
“早上我去请安还好好的,可是贪凉吹了风?我们这就回去。”
所有人都没了玩闹心思,启程回林府。林黛玉送三春和史湘云收拾东西回去,林蕴则命人通知程潜。
谁料程潜听说后并不着急,只是生气。
“南安郡王就是个好大喜功的混账,也配我妹妹?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凭他什么王妃,爱给谁给谁,咱们家不要!”
“若是她真的进宫请旨怎么办?”
林蕴不怕南安太妃,却怕圣旨。封建皇权之下,谁敢真的抗旨不尊?一个大不敬罪名下来,别说自己活不成,全家都受到牵连。
万恶的封建皇权社会!
心里骂骂咧咧,甚至生出直接把太上皇弄死算了的想法。
程潜眼睁睁看着她紧攥杯子用力到指尖发白,似乎下一秒就会捏碎。
“放下放下。”
拍着她的手拿过杯子,放在远处够不到的地方。
“她见不到太上皇。皇上已经暗中下令,南安太妃的所有折子都要先送到他那里过目。南安郡王被擒,太上皇脸上无光,知道皇上下令也没阻止,反而默认。”
林蕴眼光一闪,迅速转头。
“你说真的?”
“当然。不仅如此,表舅已经在皇上面前提过,这辈子最重要的是你们两个女儿。今上最缺少的就是纯臣,皇上还要重用他呢。”
历来皇帝最怕的无非是臣子权力过大以及世族垄断,也因为如此,朝堂一品以上多为虚职。
而如林如海这般,家族人丁稀薄又没有儿子的,不仅不用担忧他拉帮结派,甚至不用担忧他的儿孙养大野心,辖制后代新主。
林蕴再骂。
狗皇帝!万恶的封建皇权社会!
内心再骂,为了小命还要面子上捧着。
“南安太妃认准了林家人丁单薄,父亲必定舍不得女儿,这是吃定我们家。可惜陛下圣明,自然分得清楚谁是忠臣,谁是奸臣。”
想到南安太妃,恨得牙痒痒。原以为救了探春皆大欢喜,结果差点把自己赔进去。
“终究还是我太天真,想着只要避开南安太妃便可无虞,谁料她逼人太甚。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
程潜立时来兴致。
“从小到大你最有鬼主意,想到什么?提前说好,朝堂不是江湖,别乱出主意。”
林蕴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摇晃。
“不会,我会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看着她自寻死路。江南镖局的账,帮我搞过来。”
“嗯?”
程潜莫名其妙。
“父亲不是给你京城分镖局的账,要江南的做什么?咱们家的生意大多在淮河以北,南方都是刚伸过去,你要来做什么?”
当然不是要自家的账,而是要顺着自家的路子摸出点其他的东西。
林蕴露出甜美笑容。
“自有用处,你只管看着,保证是大热闹。”
没等她说完,程潜站起来抖胳膊。
“每回你这样笑都没好事,温柔和顺不适合你,快免了吧。至于账,等我去找大哥给你要,家里的事情他都接手,已然是少庄主,两三天给你消息。”
嘱咐林蕴近日小心,自去派人联系大哥程捷。
贾政在第二日收到元春传回的消息,陛下有意护着林家两位妹妹,更有意继续重用林如海。忙不迭息告诉贾母知道。
母子两个感慨一番,且喜且忧。
“林家的前程远着呢,如今已是三品,说不得将来也做个一品大员,比你强!”
贾母夸两句林如海,不忘训贾政,末了又叹。
“可怜敏儿去的早没赶上,不然咱们关系更近。我原想着叫两个玉儿在一起,也叫宝玉和娘娘借借这位林姑父的东风,如今瞧着却是不成。”
提起贾宝玉,贾政脸色难看。
“母亲何必为这个孽障谋算?大外甥女王妃都当得,何况黛玉?林妹夫自有安排。”
“呸!”
贾母气的伸手指着贾政鼻子。
“若非娘娘蒙荫,你如今还是个六品官,我若不想着两个玉儿,难道叫宝玉娶了外面那些眼高手低的?如今我活着,你们还能住上公侯府,多早晚我死了,你们连祖宗牌匾都保不住!”
一番话骂的贾政跪在地上垂头不语。她还不解恨。
“总说我偏着宝玉,也不看看你们自己,个个的混账还骂别人。但凡林姑爷有个儿子出息些,我就是让宝玉入了赘也好过受你们窝囊气!人家疼女儿,你却连儿子都不认,趁早将我也赶出去才好!”
贾政空有雄心却无才华,每每提到仕途家族满心憋屈。
“母亲息怒,林家血脉稀薄,贾家却是大族,难道为了宝玉家族名声都不要?如今儿子已然随了母亲心愿,不再逼他读书,将来看他个人造化,家族只看兰儿吧。”
说完重重叩首,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贾珠曾是贾家的希望,他崛起太快,陨落的更快,唯留下个贾兰。如今看着倒遗传了几分读书天赋,将来成与不成,便是贾家的成与不成。
想起这个少年英才又早逝的孙子,贾母泪流满面。
“罢了罢了,你去吧。横竖有敏儿的关系,林姑爷总要看我面子照顾一二,等我死了,你们自求多福。”
挥挥手,不愿再说。
贾政再叩首退下,出了院子才擦眼泪。
“来人,去叫琏儿过来,我有事吩咐。”
有人胸怀家国,在前线拼杀。有人牵挂世族,谋求出路。有人惦念儿女,全力庇佑。
还有的人,忙着打架。
“我呸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不过是我家买回来的粉头,仗着宝玉宠你,竟敢来作践我和环哥儿,你算什么东西,打死你!”
大观园平白掀起一场骂战,赵姨娘扯掉了簪子踩掉了鞋子,也不肯松开揪着芳官衣领的手。
“会唱两句戏真把自己当霸王,什么茯苓霜蔷薇硝,三姐儿屋里要多少有多少,我犯得着偷你的?狗东西,不看你配不配!还抢我的鸭子,今儿不撕了你的嘴!”
论起不尊重,没人比得上赵姨娘,身为半个主子却跟小丫头拉扯,从厨房撕打到怡红院门口,被人围观还不罢休。
芳官头发乱糟糟,身上沾着油污,毫不畏惧。
“那烤鸭是柳嫂子给我的,你有什么证据说是你的?我拿了就是我的,偏不给你!那茯苓霜也是你偷的,就是你!”
两个人打还不够,芳官将自己伙伴都叫来,一群小戏子围着赵姨娘撕打拉扯,惊动半个大观园。
栊翠庵离怡红院最近,贾环先过来。边劝边找周围的人问发生什么。
“姨娘不是说去取烤鸭,怎么打起来?快住手,叫丫头们看笑话!”
跟着探春久了当惯主子爷,被别人指点总觉不舒服,贾环浑身难受。
“彩云彩霞快去拦着,等三姐姐回来再做道理。”
赵姨娘撒泼两个丫头可拦不住,场面更加混乱。
“你敢叫人来拉你娘?今儿非要打死这个下贱的小蹄子,竟敢污蔑到我头上,非撕了她不可!”
探春得到消息急匆匆赶来。
“她们不过是解闷的玩意儿,姨娘这是做什么?但凡她们不对,自有人处置料理,何苦白白拉低自己的身份。”
怒火中烧,见着贾环便斥。
“你就在这里看着,也像个爷们儿?”
贾环赶紧撇清。
“姨娘要闹,我有什么办法?刚问了周围的人,都是宝玉屋里的芳官,姨娘想吃鸭子叫厨房做,芳官去了就把鸭子端走,她们才吵起来。吵着吵着不知从谁身上掉下来茯苓霜,芳官却赖姨娘偷的。”
话刚说完,便听芳官尖声狡辩。
“我偷茯苓霜做什么?在屋里要多少有多少,定是赵姨娘偷了不承认,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起坏心,还要赖在我身上!”
“住口!”
探春训斥一声,眉眼间难掩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