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贾环不算好人,却也不是什么脏水都能泼,平日里对贾宝玉就嫉妒不满,索性扯开嗓子骂。

“呸,你什么时候担待过我,你只会担待那群小妖精!别以为我不知道,她们早是你的人。”

“抢了我的东西还混赖骂人,闹到老爷那我也不怕!”

骤然听到老爷,贾宝玉吓得激灵,冷汗出来,酒醒一半。

茗烟看着不好,忙道。

“三爷行行好,二爷喝多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若是着凉可使不得。”

“何况园子里人多,叫人看见多不好。”

贾环理直气壮。

“又不是我吃醉了胡闹,我怕什么?”

“老爷傍晚就回来,咱们找老爷分辨去!”

茗烟哪里敢?又是掏钱又是说好话,带着贾宝玉赶紧溜。

可贾环哪是闷声吃亏的主儿?眼瞅着马上就要回到自己屋里,却遇上这种事情,下意识想去找赵姨娘哭诉。

看见旁边的贾琮,又顿住。

眼珠子一转,坏主意上来。

“走,咱们去找大太太告状去!”

自从跟着探春读书,贾环得到贾政几次夸奖,越发胆子大,借着贾琮的名头将贾宝玉说的十恶不赦。

邢夫人本就看不惯王夫人,听见大怒。

“这还了得?”

“宝玉身为兄长,不爱护弟弟就算了,怎么还欺辱起来?”

“你也是个没硬性的东西,他是你哥哥骂不得,就不会给他身边小厮两嘴巴?”

数落贾琮一顿,叫贾环回去,心里暗暗记下这仇。

贾宝玉却不知道自己埋下隐患,拿着手串浑浑噩噩回去,嘴里还不停念叨林妹妹。

扶着进屋,茗烟擦汗。

“我的小祖宗,可要吓死我。”

“好姐姐,袭人姐姐可在?快给他弄醒酒汤来,仔细闯祸!”

碧痕接了贾宝玉,回道。

“袭人姐姐出去了,交给我吧。”

“你可别让人知道他吃醉酒,赶紧出去,别叫人看见。”

茗烟早等着这句话,跑的比兔子还快。

趁着老太太还没回,碧痕赶紧给他换去身上臭烘烘的衣服,毁尸灭迹。

“我的好二爷,抬抬胳膊,咱们把衣裳换了。”

脱衣服的时候还配合,穿新衣服却挣扎起来。

“不穿,我要去找林妹妹,这是我送给她的手串。”

“你别拉我!”

只穿着中衣就要往外走,拉扯间肩膀露出来。

碧痕忙给他整理。

“我的爷快回来,这冬天冷着呢,冻坏了使不得。”

“林姑娘在降云馆好好的又不会走,先换了衣裳明儿再去。”

却说贾宝玉吃了酒身上发热,被碧痕碰到一个激灵。

“什么东西凉飕飕的,好舒服。”

碧痕闹个大红脸。

“我刚抬水进来,手凉,可是冷着爷?我马上去暖暖。”

说着就要把手伸到火上,却被一把抓住。

“不冷,正合适。林妹妹……”

四目相对,两张脸逐渐靠近,碧痕羞怯怯的。

“宝玉别这样,我不是林姑娘,我是碧痕。”

“林妹妹……”

贾宝玉此时比傻子聪明不到哪去,屋里暖和更上头,瞧着眼前人烟雾笼罩,分明就是林妹妹,不管不顾揽着往塌上倒去。

不足一刻钟晴雯回来,没进门就听见里面声响。

恼羞成怒啐在地上。

“呸,不要脸的下贱东西!”

转身就走。

走几步顿住,又回来,怒冲冲坐在屋外。

“要不是为了宝玉,我就冲进去啐你,骚蹄子!”

一边骂着,一边冷的搓手,还要四下张望,生怕老太太突然回来。

第二日醒来,又是日上三竿。

“不好,我要去给林妹妹道歉,快给我穿衣裳!”

碧痕睡的正暖和,不情愿服侍他穿鞋。

“道歉做什么?没听说林姑娘生气,昨日她们给老太太请安照常说笑,听闻还去三姑娘院里吃晚饭,可高兴了。”

“昨儿个袭人姐姐家去的时候还说,你前儿吃醉了酒,叫你别去招惹两位林姑娘,仔细太太来问。”

正忙活的贾宝玉一顿,隐约想起昨日的事情。

“不行,我定要去问问她,为何要把我送给她的东西给别人。”

匆忙离开,早饭也不吃。

碧痕骄哼一声,回床上继续睡。

等贾宝玉跑到降云馆,却被告知两位林姑娘不在家,往王熙凤那里去了。

继续追过去,见着平儿。

“宝二爷来的不巧,两位姑娘刚跟奶奶一起走。”

“说是有点子事不能决断,去找老太太。你来的时候没见着?”

贾宝玉蔫下来。

“罢了,是我们没缘分。”

“今儿是问不成,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能问成。”

他神神道道,看的平儿迷糊,又不好问主子之间的事情,嘱咐个丫头跟着宝玉别出差错,自去忙。

荣庆堂里,林蕴和林黛玉正将关于过年的想法说了,听的贾母点头。

“你们是好孩子,父亲升官也不轻狂,就按你们的意思,依旧循着往年的旧例办。只是年下到底要紧,我这里定要多给你们东西,不能拒绝。”

大规矩上的事情不能乱,两姐妹答应。

贾母想了想,又道。

“你们说回家拜年不妥,年下人多,少不得有看见你们轿子的,若是上门,你们怎么拒绝?”

“这样办,等三十晚上叫琏儿送你们家去,初二一早再接回来,但凡是要脸面的人家都不能初一去堵你们,不怕。”

王熙凤捧着。

“咱们家全靠您撑着,有了您拿主意才能一家子顺遂。”

“只是可惜了我的二爷呦。”

这声二爷喊得千回百转,逗得贾母笑骂。

“只是接送一趟又不耽误你们团聚,别说我另给他赏,难道你林姑爷就少了他的?”

“你别看四品在京城不算高,却是清贵科举出身的实官,若能得他姑父照顾,是你家琏二造化。”

王熙凤忙打嘴。

“还是老祖宗疼我,孙媳妇年轻不懂事,您就包容我这回。”

插科打诨快,认错更快。

贾母依着靠枕叹,不知想到什么。

“你们都是小孩子家不懂,这做官不能只看品阶,还看恩宠。端看那翰林院,刚进去都拿六七品俸禄,却在皇帝跟前服侍,晋升之快常人难想。”

“你林姑父才四十几岁,若真得了赏识,还不知到哪。我跟你们私下说这些不是叫你们得意,是叫你们更谨慎才对。”

三人忙起身应下。

贾母摆手叫坐。

“不是训斥,只是感慨两句,这满府也就能在你们跟前说说,余下都是糊涂人。”

“我如今也不指着他们,横竖我活一天就庇护家里一天,多早晚死了,随他们去。”

王熙凤一惊,两步并过来给她捏肩膀。

“您老人家身子骨硬朗,还要看着孙子孙女成家立业呢,都是孙媳妇说起不高兴的,该打该打。”

“过几日是二老爷的生辰,因着娘娘少不得热闹,咱们也高高兴兴的,不然到年下就是忙,随后又省亲,可没有清闲日子。”

说起好事贾母脸色缓和,接道。

“正是,还要你劳累些,娘娘的脸面不能丢。”

“冬日里那些花草动物不好打理,定要仔细,宁肯多花些钱,不能在省亲时出差错。你若不便出去,就叫蓉儿蔷儿他们,都是娘娘的晚辈,辛苦些少不了他们好处。”

鸳鸯瞧着时机端来茶水点心,不一会说笑快活。

午间在荣庆堂用过点心,等贾母歇午觉几人才告辞出来。

王熙凤站在廊下,瞅着林氏姐妹。

“往前老祖宗从未说过这话,今儿倒吓得我心惊胆战。我这个管家嫂子果然是不值钱,上面太太压着下面婆子瞒着,你们还来哄我。”

“你们老实跟我说,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林蕴讥笑着嗤一声。

“你叫我怎么说?说贾家爷们儿不成器,只能挥霍老祖宗留下的蒙荫,多早晚挥霍空,就一起完?”

“如今咱们关系近了才能说这话,但凡远一点,开口就能被打出去,你只说是不是。”

王熙凤哑口无言。

谁愿意听见别人说自家坏话?就算是亲戚也要闹僵,更遑论说了没人信。

门前丫头来来往往,林黛玉扯着两人往降云馆走。

进了院子有小厮守门,才道。

“我们也是猜测居多,嫂子细想。”

“不说林家只说王家,但凡有人撑着都不必担忧,可贾家除了外祖母谁能撑着?”

王熙凤张口便道。

“宫里娘娘难道是摆设?”

两姐妹都看她,面无表情。

良久,王熙凤在门槛坐下,苦笑。

“果然,你们都知道,只有我自己骗自己。”

“娘娘嫁出去就是皇家人,我嫁过来就是贾家人,还跟娘家有多少联系?我都少回家,别说娘娘。”

“但凡正经人家都是自己人支撑,哪有指望姻亲的?除非生下皇子,再不然就是这几个糊涂蛋子转了性。”

王熙凤独坐半晌,突的一甩手起来,意气风发。

“说这些混账话做什么,好歹家里还有爵位,也要落在你琏二哥头上。”

“不跟你们说了,我还要忙,你们歇着。”

说罢摇摆着出去,丝毫不见颓废。

林黛玉倚门目送她走远。

“男儿醉,空发愿,却叫胭脂泪。”

林蕴看她难过,劝道。

“世上不如意,十事常□□。咱们能劝着,却不能强行改变。有这心思,先把你的糟心事解决。”

“任凭谁发愿,怕都比不得你这里多,每月没有十回八回都不算过去。”

果然林黛玉没了伤心,转头就怼。

“有几个人比你幸运?你最好。女儿巧,上门讨,老父放狗咬!”

丫头们不敢笑出声,憋得肩膀抖。

林蕴眼角直抽。

“前后句不搭,别混编乱造。”

“跟你说正经的,提什么狗不狗,咱家可没养狗,只有两个大舅哥。”

林黛玉无辜地甩帕子。

“不过随口一说,又不是联诗作对,什么搭不搭,分明是你自己多想。”

“我可什么都没说。”

傲娇哼一声,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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