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到娘娘就扯到宫里,邢夫人和王夫人不敢拿主意,又到贾母跟前。
王熙凤一张巧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将奶嬷嬷要钱不成编排小姐,活生生说成奶嬷嬷仗着娘娘名头在外横行霸道,赖了小贩的银钱。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没人关注就是小事一件,有人参上一本,就是娘娘的祸事。
王熙凤捂着心口一脸后怕。
“要不是二妹妹发现的早,找林家两个妹妹借人拿了她,咱们还不知背多少黑锅呢!”
在场众人脸色十分精彩。
迎春英勇发现嬷嬷赖钱,又果断找林蕴拿人,鬼都不信!
可事情已经说出来,没给小贩结账又是实情,就不能不管。
贾母看着啜泣的迎春,又看着被捆在下面的婆子,再看看眼珠子乱转的王熙凤,还有什么不明白?
先瞪王熙凤一眼,才道。
“这些婆子仗着自己奶过哥儿姐儿,处处比别人张狂,当我没经历过?”
“早年娘娘进宫,我做主将奶嬷嬷送走就是怕有这一天。”
“凤丫头,必要严加处理!”
王熙凤立马放下帕子,一脸精明。
“老祖宗放心,我已经想过,哥儿姐儿大了,只留下教养嬷嬷,贴身伺候的奶嬷嬷都查一遍。”
“大错的不能留,那些轻狂小错的,都罚她们几个月银钱警告,若是不改再赶出去。”
“连带下面妖妖俏俏的,一并整治!”
请了老太太出马,旁人自然没有说话的地儿。
等没人了,贾母伸手点王熙凤。
“胆子越发大了,在我跟前弄鬼!”
王熙凤笑嘻嘻的。
“我哪有这个胆子,知道您能看出来我才敢来,不然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糊弄。”
“我们都指望着老祖宗您呢。”
没两日,迎春和林蕴林黛玉得到夸赞,私下里平儿也得了一份赏。
王熙凤风风火火办差,眉开眼笑。
“我就说她们私吞,只几个奶嬷嬷就查出来几百两,还不算她们孝敬过来的。罚几个月银钱,园子里面的两项开支都有了。”
“再找个由头把丫头们的月钱降半吊,省出来多少?”
平儿把算盘打得响,对着账本子好半天,累的手疼。
“我原只想给二姑娘出个气,好歹是给咱们大姐儿做东西,还是奶奶想得远。”
“这一番到年下的钱都足够,还能添上些给园子里。”
正算计着,突然听外面道。
“大太太来了。”
两人一怔,忙起身迎接。
邢夫人气冲冲进来坐在上首,脸色阴沉。
“我说你怎么想起来跟我商量大事,原是拿我做筏子。”
“迎春那个木头性子,准是你在背后弄鬼,保不准也有降云馆两个丫头,以为我看不出来?”
“当家奶奶好大权威,我竟是个垫脚的!”
任凭王熙凤再嚣张,也是受的王家教育,在婆媳关系上天然比邢夫人低一等,听见质问,忙跪下。
“太太明鉴,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太太姑娘,是为了府上啊。”
“还请太太细想,这种事情若不早说清楚,都要算在二姑娘头上,到时候还不是太太的不是?”
“在老太太面前闹开了,横竖跟太太扯不上关系,也不是您的错处,我怎么可能让这些脏东西污了太太的名声?”
身为嫡母,邢夫人有教养子女的责任,任何差错她都躲不开。
这话说的是道理,怒气缓和不少。
“即便如此,你也应该早跟我说,不至于在老太太面前插不上话。”
王熙凤擦着眼眶。
“太太容秉,那些奶嬷嬷都是府上老人,更别说里面奸邪歪心思的,我去找太太多耽误一刻钟,就给她们一刻钟时间准备,若被察觉岂不枉费?”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您是主子,难道自降身份跟她们来回耽误?”
邢夫人来的气冲冲,一盏茶工夫就被哄走。
平儿扶王熙凤起来。
“奶奶委屈,都是为了府上,还要被责问。”
“省下来这些银子,不是用在他们身上?白白辛苦。”
王熙凤长叹。
“我能怎么办?快把银子收起来,别叫你二爷回来看见。”
“这点可禁不住花销,我还得想想别的法子。”
平儿一顿,忙将林蕴送铺子的事说了。
“两个铺子不多,却够大姐儿吃用不尽,这府里,也有记着咱们辛苦的,不枉奶奶当初帮着降云馆跑前跑后。”
主仆二人叹息感慨,照旧要为府上生计忙碌。
很快进入冬月,林府的东西一箱箱送进来,堆满了降云馆库房。
林安带着帖子拜见贾母。
“请老太君安。”
“过几天是我们大姑娘生日,老爷派我来送东西。家里接见的人多,到时候老爷一定亲自上门。”
“辛苦老太君,这是给您的那份。”
随着拜帖还有一份礼单,不贵重,却精细。
贾母戴上眼镜,看得笑。
“不年不节的,给我礼单干什么?都给蕴丫头搬过去,她的好日子呢。”
“你回去告诉林姑爷,叫他办自己的事不用挂心,有我在这里看着,谁也别想打两个丫头的主意。”
林安得了准话,才到降云馆给林蕴磕头,转述林如海的意思。
林黛玉直叹气。
“我就说父亲不会不管我们,家里他辛苦,这里又有外祖母顶着,才有我们安生日子。”
“那天说不回去,姐姐还跟父亲闹脾气,可把我吓坏了。”
当天生气,事后冷静下来,林蕴也知道自己急了,古代现代差距太多,不能一概而论。
听到调侃干脆站起来作揖。
“是是是,全靠妹妹劝着,我给你道谢。”
“还请林安代我向父亲道歉,说我明白他的苦心。”
林安忙道不敢。
“老爷说现在形势复杂,上门的不知是敌是友,在这里还有老太君帮着分辨,他们二人互相推委,总能拖延时候。”
“只是委屈两位姑娘,若有人来试探,可别答应才好。”
林蕴林黛玉依言答应。
等林府的人一走,林蕴派人去给各处姑娘送请,只等生日当天热闹。
贾母听说,也要来沾喜气。
贾宝玉自然要跟着。
王夫人脸色不愉。
“小小年纪过什么生日,如此排场也不怕折福。”
“才不过四品,在京城连权贵都算不上,有什么好张狂?”
她不喜欢林氏姐妹,更不喜欢贾宝玉跟着转悠,偏偏有老太太,不敢当面提意见,只能自己在屋里生闷气。
越发不甘心,派人将王熙凤找来。
“如今府上都重视林家,咱们却不能忘了娘娘。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过年,该往宫里多送些银子,别叫娘娘紧了。”
“前儿老太太还说要修降云馆,有多的先给宫里。”
王熙凤好悬一口气没上来,强笑着。
“什么修降云馆,不过是老太太和林大妹妹唱出戏,叫下人们别胡乱巴结惹祸,早跟我说了,太太多心。”
“琏二刚给宫里送过钱,您就放心吧,短了谁也不会短了娘娘的。”
王夫人脸色稍霁。
“不过是两个四品官的女儿,如何跟娘娘比尊贵?”
“前几日你婶婶送来拜帖,想要给你兄弟和林蕴说亲,被老太太挡住,你也找机会说几句好话。”
王熙凤为钱忙的不可开交,还真不知道这回事,乍然听见惊得目瞪口呆。
“我哥哥?恐怕不成。”
“我听说林大妹妹得宠的很,在林姑父面前都敢吵嘴,林家怎么可能同意这门亲事?”
不是她看不起自己哥哥,实在不是个东西,别说林蕴,贾府的丫头给他一个都是糟践。
偏这话不能说,王熙凤在心里腹诽。
王夫人冷哼。
“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王仁虽不成器,也是你哥哥,不过年纪大些,又不会少她聘礼。”
“再不然就是蟠儿,早前就提过亲,再提一回未尝不可。”
王熙凤彻底傻眼。
这话不能再说下去,不然,谁知道还能说出什么来?
忙找个借口说园子里有事,头也不回地溜走,躲到晚上才敢回自己屋。
谁料茶没喝完,贾琏气冲冲进来。
“二太太今日跟你说什么了?晚饭后叫我过去,将我一顿训斥。”
“怪我给宫里钱少,我说账上没钱,她就说我有胆子动老太太私房,怎么在娘娘的大事上拎不清,这么隐蔽的事她怎么会知道?”
王熙凤瞬间站起。
“二太太果真这么说?”
“午间确实叫我过去,却是为林大妹妹说亲,我那哥哥王仁混账样子你也知道,更别说还有薛蟠,我若答应,还不叫老太太吃了?”
“寻了个园子里的借口出来,没想她竟找上你,还说老太太的事,这是不信任,早将我们的事打探的清楚。”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失望。
王熙凤眼珠一转,挤出两滴泪来。
“我的命苦啊,摊上你这么个黑心下流的货,儿子也生不出一个,还叫大太太训斥,二太太怀疑,当个家怎么就这么难?”
“你有了娘娘妹妹,大官姑父,却让我为难,大不了这个家不当了,还给太太去。”
胭脂虎突然落泪,贾琏慌得手足无措。
“好端端怎么说起儿子的事来,咱们又不是不能生,日子还长。”
“我知道你辛苦,快别哭,这不是还有我呢?”
恰巧平儿从外边进来,见屋里混乱刚要询问,就看王熙凤使眼色,一甩帕子,也落下泪来。
“二爷有什么用?横竖是我和奶奶担着骂名。”
“每回二爷只管拿了银子出去快活,却不知我们招多少人恨,今儿咒我们早死,明儿骂我们下地狱。”
“胡说!”
贾琏气的脸色泛红。
“谁敢骂你们,当我是死人?”
“赶明儿我就去找两位老爷,叫你把这管家奶奶做的实实的!”
边说边揽着王熙凤哄,不到片刻气氛升温。
平儿早有眼力见的退出去,一夜红翻被浪。
早起贾琏饭也顾不得吃,匆匆去找贾赦贾政。
王熙凤从床上下来,对镜梳妆。
“难怪林妹妹以前总爱对着宝玉哭,对付好色心软的男人最好用,我也学着些。”
“一会我去伺候老太太,你去降云馆帮忙,别叫人抓着咱们空闲。”
平儿摆着早饭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