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促狭的掩着帕子。
“三妹妹这是看上他了?”
“怎么说也是我的远房表哥,未尝不能亲上加亲。”
气氛一凝,探春臊红了脸。
“你再胡说,我拧你的嘴!”
林黛玉绕着桌子躲,嘴里还不饶人。
“表哥如今跟着父亲做事,说不得将来也有一官半职,又正年轻,有何不可?”
“往常你们总调侃我,如今轮到我报仇。”
迎春惜春开怀大笑,探春脸更红。
“呸!我们正脸儿都没瞧过,你就敢拿来打趣,亏了没旁人听见。”
“还是早早把你嫁出去,看你还贫嘴贫舌!”
林黛玉一个不小心被她捉住,痒的求饶。
“哎呦我错了,再不敢胡说。”
“我将来嫁给谁还不知道,你这样厉害,却要给你找个更厉害的人家,哎呦。”
闹得热闹,青梅过来。
“二姑娘,程大爷要回去,大姑娘叫您去送一送,好给老爷报平安。”
林黛玉忙趁机躲开。
“不闹了,我要去送客。”
整理好头发衣服,走下台阶,突然又转身。
“三妹妹,要不你与我同去,正好给你看看正脸儿?”
说完小跑着逃走。
恼的探春追出来。
“你别回来,饶不了你!”
正厢里,程捷还在说话。
“表舅对同轩似乎不大喜欢,还叫我把他赶出去,不过也夸他差事办得好。”
“你们还是早早定下来,省的像贾府乱糟糟。”
他一片好心,林蕴却摇头。
“别说这个时候他不会提亲,就算是他提了,父亲也不会同意,官场可比江湖更讲究门当户对。”
程捷恍然大悟。
“难怪他在福建那么拼命,原来是想着要配你。”
“可是表舅的态度似乎有些冷淡,大约比我更舍不得你出嫁。”
父母之命,在这个时代是绝对的关键。
林蕴飒然笑道。
“你看我像是那么乖巧听话的?”
“他曹同轩为了我能去福建,我就不能也为他争一争?总有办法说服父亲。”
看她这么自信的笑容,程捷感觉不太秒。
“爹爹特意叫我嘱咐你别太淘气,在家里你烤了爹爹的鸽子也没人管,在外面可不行。”
“咳咳。”
突然提起陈年旧事,林蕴捂脸。
“那时候年少无知,我又不知道是爹爹的信鸽。”
“后来不是再也没有抓过鸽子?最多把你和二哥的功课换了,让你们一起挨骂。”
林黛玉刚走近就听见这句,险些被门槛绊倒。
偏林蕴理直气壮。
“谁叫他不带我去骑马,哄我说小孩子骑马会死。”
“二哥更过分,仗着比我大两三岁,就用木枪把我挑起来,没拿稳,两人一起摔在练武台上。”
原来这就是有兄弟的童年生活吗?
林黛玉突然发现,她好像没有那么羡慕了。
“表哥。”
“表妹。”
两人互相见过礼,询问几句身体状况,程捷告辞离开。
他一走,林黛玉拉着林蕴去东厢。
“刚才谁说我表哥是俊公子来着?知内情的人在这,快问问。”
“姐妹们日渐大了,果然是拦不住的心啊!”
几人笑闹一团。
林蕴问过才知道她们说什么。
“可惜,大哥比我还大五六岁,年纪上不合适。再则还有个青梅竹马的嫂子,两人去年才定亲。”
“只是这么说起来,三妹妹的性子跟我二哥倒合适,下次叫他进来给你见见。”
林黛玉鼓掌。
“两兄弟定是差不多,大表哥不成,二表哥也行,都是亲上加亲。”
说的探春要打人。
“呸,姐妹俩都不是好人!”
“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做媒,仔细都嫁不出去!”
闹了好一会,才去采菊折花吟诗作画。
又过两日,林蕴与林黛玉正向王嬷嬷学刺绣,鸳鸯跟在紫菱身后进来。
“我的好姑娘,快放下手中的事情,林姑爷升官了。”
“圣旨今早上下来,咱们中午才收到消息,老太太叫你们过去呢。”
二人忙站起来。
“我们换个衣服就来。”
随手赏给鸳鸯一把钱,两人回去梳洗,赶到荣庆堂。
众人早已齐聚,贾母最高兴。
“哈哈哈,你们可算是来了,往后就是四品大员家的千金。”
“你们父亲刚升任左佥都御史,怕是忙的没工夫看你们,我叫你琏二哥带着宝玉去拜见了,回来给你们消息。”
“但凡你两个舅舅能有你父亲一半的出息,我就安心了。”
贾家能拿得出手的实质职位,只有贾政的五品侍郎,细比起来,确实不如林如海。
众人连连恭喜,王熙凤先捡着热闹。
“往常你们总说要谦逊,给东西也不要,如今可是正经京城大官的女儿,千万要端起身份,不能被人看轻了。”
王夫人笑着教导。
“女孩家自然谦逊,她们是好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往后更要谨慎规矩,若是行差踏错,连累一家人的体面。”
邢夫人嘴角一撇,跟她反着来。
“横竖在家里没外人,自在些也无妨,跟着老太太,没有不好的。”
林蕴和林黛玉两个对视一眼,客气谢过。
人们又给贾母道喜。
薛姨妈笑着。
“往后林姑爷留在京城,老太太多了个人孝敬。两位姑娘又懂事,也不知道被谁得了去。”
贾母忙摆手。
“虽说女婿半个儿,终究不是我养的。况且这左佥都御史专管监查朝廷,可是个得罪人的职位,远没有外人想的那么好。”
“两个丫头最得我心,以后更要小心看护,可不能被人给拐走。”
说笑两声,叫林蕴和林黛玉分别在左右手边坐下。
“你们父亲升了官,你们的待遇也要上去,万一有个官家太太上门见了可不能丢人,从我这里每月出五两,缺什么只管找凤丫头。”
“不许不好意思,这不是为了你们自己,是为了你们父亲和府里的脸面。”
大喜的日子,众人话里话外却都藏着别的算计,心思各异,面上又说说笑笑,好生热闹。
林蕴左耳进右耳出,得个空隙扯着姑娘们到角落说话,才不听她们打机锋。
晚间贾琏和贾宝玉回来。
“林府来往人多,林姑父不得闲,特意叫我们晚上人少了才见,说得了空再来给老太太请安。”
“两位妹妹在府上住着,暂时先不要出门,省得麻烦,等林姑父手上的事情清楚了,再选个日子接两位妹妹回去住几天。”
“至于任上的事情自和二老爷商量,头几个月理事不能来,给老太太告个罪。”
贾琏站在下首一一回禀,听的贾母点头。
“正是,做官最麻烦,头年你二老爷升官,三五天都不得闲,叫他不用担心,横竖你妹妹在我身边最好。”
“对了,回去跟你媳妇商量着,把降云馆扩一扩,她们姐妹身份不同,身边还要再添些人使唤,后院给她们圈进去半边,改成二进。”
林蕴赶紧起身。
“多谢外祖母抬爱,我们现在住着就好,不用麻烦。”
“何况正在忙着省亲,不敢分了娘娘的热闹,若是传出话去,难免议论。”
贾母愣住,恍然大悟一般。
“瞧我这记性,竟险些忘了娘娘的大事,还是蕴丫头懂事,不是那轻狂的。”
“既如此就先放下,万事有我顶着。”
说完了正经事,贾宝玉才上前。
“老祖宗,既然要修降云馆,林姐姐和林妹妹是不是就不回去了?”
“我瞅着林府忙的很,怕是照顾不好她们,还是在咱们家有老祖宗照看,没有不顺心的。”
这话说到贾母的心坎上,祖孙两个抱着说笑。
贾琏悄悄撇嘴,躬身退下找王熙凤去了。
“老太太说,要给两位妹妹修院子,被林大妹妹挡下,不然少不得又支出去几千两。”
“你上回说账上没钱,是真的?”
王熙凤给贾琏收拾衣裳,转头瞪他。
“我骗你做什么?上回查账你也在,都看见了。下个月省亲园子里面的仙鹤,兔子等物送来,我还不知道去哪弄钱呢。”
“如今林姑父高升,老太太要抬举两个妹妹,又是一项花销。上月大姐儿生病,要不是有林妹妹的大夫过来看诊,差点将金项圈当了。”
“从前我要强,不肯跟你诉苦,还是平儿说的有理,早晚都要叫你知道,何苦瞒着生嫌隙,该叫你跟我一起烦恼,才是个当家的爷们儿!”
贾琏忙起来作揖。
“我知道奶奶辛苦,这偌大的家,都是奶奶撑着。”
“只求看在我的面子上辛苦辛苦,晚上我再犒劳奶奶。”
王熙凤啐他一口。
“不正经!”
“赶紧想个法子,总不能真叫我将嫁妆当完,回头自己闺女都留不下几样。”
他们夫妻二人看着是荣国府的管家人,实际好处没有捞到多少,烦心事全叫他们摊上。
沉思片刻,贾琏眼珠一转。
“我叫你跟鸳鸯说,可说了?”
“老太太那么多体己,一个箱子就换了□□万两,随便拿出几件来就能解燃眉之急。”
王熙凤也坐在塌上。
“这么没脸的话,我才说不出口,你自己去。”
“谁不知道鸳鸯是老太太身边第一得意人,这等偷盗自家的事,我可做不出来。”
气氛立刻冷下,贾琏起身哼笑。
“奶奶你是最正派的人,我不要脸,我去。”
“回头拿了银子出来,可别求我。”
一甩衣摆,出去了。
王熙凤拳头捶在桌子上。
“呸,好好的爷们儿,去做这偷鸡摸狗的事,寒碜!”
骂归骂,日子还要过。
不知贾琏用了什么法子找到鸳鸯,果然从贾母私库里拿出东西典当,几百两又几百两,也能撑住大厦不倾。
没了银子的烦恼,贾琏故态复萌,伙同宁国府几个爷们儿整日吃酒做耍,好生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