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好好戳着,哪有叫庶女管家的道理?”
一句话说的理直气壮,林蕴毫不心虚,甚至还有点得意。
李嬷嬷表情差点没绷住,张了好几次嘴才把林如海搬出来。
“来之前老爷就吩咐过,这两年大姑娘管的极好,日后当然也要管家。”
“更何况大姑娘是长姐,管教幼妹是应该的。”
这话确实是林如海说的。
自从林蕴来到贾府,姐妹俩生活安稳,林黛玉的身体也渐渐好转,还能在写回去的信里撒娇告状。
最初的担心过后,林如海老怀安慰,专门派李嬷嬷过来进一步指导,以便日后将中馈之权彻底交付。
奈何别的庶女恨不能把出身藏起来,偏偏她觉得庶出挺好,还很高兴。
李嬷嬷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二姑娘的身体如今虽然看着好了,但大夫嘱咐不能劳累,管家怕是不成。”
“长幼有序自来是古理,大姑娘便该担起责任。”
林蕴从鼻子里嗤一声。
“什么该不该,高兴不就成了?”
“横竖只有我们两个又没有旁人,贾家倒是看似最重规矩,实际乱成一团。”
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李嬷嬷无奈。只好去隔壁跨院重新汇报一遍,惊得林黛玉瞪大眼睛。
“管家应该去问姐姐,怎么来找我?”
“可是姐姐有什么不舒服的?叫大夫进来看看,可别病了才好。”
说着就放下手中东西要去探病。
李嬷嬷苦笑。
“大姑娘很好,她说回去之后该二姑娘管家,叫我将东西拿过来问。”
“她只安排好了自己院子里的事情,说其他的等二姑娘吩咐。”
紫鹃雪雁面面相觑。
什么时候管家权竟成了互相推脱的东西?
只说王熙凤,恨不得将手上的权力攥紧谁也不给碰。怎么到了林家这姐妹两个,跟别人反过来?
林黛玉理所当然。
“咱们又没有那一大家子人吃喝,更没有上上下下几世同堂,谁管账不行?”
“姐姐可说是为着什么?”
李嬷嬷摇头。
“大姑娘只说叫来问二姑娘,其他的没提起。”
“只是我出门的时候,见大姑娘从墙上摘下马鞭来,说回家要养两匹小马。”
屋里众人诡异沉默。
恐怕这不是不想要管家权,而是干脆想着跑路。
林黛玉鼓起脸。
“我就知道她想好事,我来管家,却让她痛快玩。”
“才叫她几声姐姐就会使唤人,拿我当顶头呢,都给她搬回去!”
两个主子都不想管,事情却不能不办,李嬷嬷硬扯出笑容。
“咱们马上就要搬回去,府上事情不能耽误,好歹给个章程。”
“不如二姑娘到大姑娘屋里去商量一番,总不能等老爷回来家里还没收拾好,住的不舒心。”
这话倒是,林黛玉点头起身。
那边屋里正在盘点东西收箱,见林黛玉来,青梅和紫菱停下动作,转而倒茶拿点心。
林蕴从装着刀箭匕首的箱子里抬起头来。
“怎么又回来,事情都处理完了?”
李嬷嬷赶紧道。
“奴婢已经和二姑娘商量过,外院的事情无妨,内院却要管自己的院子,不如商量商量,好决断。”
林蕴哦一声,起来在桌边坐下。
“青梅紫菱仍旧是一等不用说,四个丫头都是二等,回头再选几个三等就成了。”
“东西不用准备什么,这些搬回去就不少。”
看她答得随意,李嬷嬷趁机追问。
“降云馆还有厨房两人,洗房两人,护院小厮两人,都如何安排?”
林蕴喝口茶,在李嬷嬷万分期待的眼神中,伸出一只脚踢了踢林黛玉的鞋子。
“嬷嬷问你话呢,赶紧给个主意。”
林黛玉双手托腮,看着外面万里无云的天空。
“我瞅着外面大雁飞的好,赶明儿画幅《雁南飞》出来。姐姐你说什么?”
两人大眼瞪小眼,李嬷嬷眼角抽筋。
大姑娘不上当,二姑娘又胡说八月雁南飞,真是难为她们了。
亏她来时还想着,两个姑娘一为长一为嫡,若是为了管家权争起来她要如何劝慰安抚,谁知会变成这样?
看着她们互相装傻,只好叹道。
“不如这样,他们在降云馆做什么回去还做什么,只提个管事,这样可好?”
姐妹两个对视。
“就按嬷嬷说的办。”
折腾来折腾去,还得自己拿主意。
原本一炷香就能处理完的事情,足足耗费半个时辰,好容易艰难完成,李嬷嬷心力交瘁。
“那就暂且这样定下,奴婢叫人去安排,有其他事情再来回报。”
说完脸色复杂的离开,短时间内不想看见这两个糟心的小主子。
将丫头也赶出去,林黛玉看向林蕴。
“姐姐一直管着院里从无差错,怎么回家反倒撒开手,莫不是我太难管叫姐姐厌烦,不愿理我了?”
“就知道我是个讨人嫌的,这府上做客就罢了,回家也不招人待见。”
林蕴斜着眼睛瞥她。
“少在跟前说怪话,当初要不是爹爹死活要送我回家,又听父亲说你孤身一人远在京城,我早指不定在哪潇洒快活。”
“如今父亲进京照顾你,我的任务就算完成,还有大好河山等着我去看呢。”
自来女儿家多数困在内宅,若能游遍名山大川,该是何等痛快?
林黛玉绞着手帕,难免羡慕。
“说来说去,还不是我和父亲比不过外面热闹?可怜我草木之人,不如你心比天高。”
“哪天看不见我,才不会碍你的眼。”
林蕴捂着脸蛋。
“哎呦哎呦,好酸,我牙都倒了。”
“爹爹早年说我是脱缰野马,我看你倒是温室芝兰,说什么草木之人,有这样名贵的草这样珍奇的木?”
“便真有,也是供在案上的珊瑚仙草之类,看看哪里有琼浆玉液灌醉了你才拉倒,快快出去,看你就牙酸。”
姐妹俩互相嫌弃,却不至于生气,偶尔闹一闹更亲近。
林黛玉耍够了小性子回屋,却听说王嬷嬷求见。
“数日未见,怎的来求见,是有什么事?罢了,叫她进来。”
无论她如何胡闹,总归是伺候过长辈的人,林黛玉一个晚辈也不好发落。
片刻王嬷嬷从外面进来,却不似前几回张扬,恭恭敬敬行礼,拿出个褂子来。
“请姑娘安。奴婢这几天无事,给姑娘做了个衣裳,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将衣服递给紫鹃,又由紫鹃递给林黛玉。
这料子倒寻常,只是针脚细密,不仔细竟看不出来。
林黛玉翻看两回,很是惊奇。
“这是什么针法,我怎的从未见过?之前跟着大嫂子学习,也没见过这样好的。”
大家小姐的衣裳都是交给丫头或者是府上的绣娘,尤其是贴身的衣物,断不可能经过外人,看这褂子的手艺,竟比绣娘还要好。
王嬷嬷笑道。
“我也没有别的本事,就是手上的功夫强些才能跟在太太身边,还有插花点茶都懂些。”
“若是姑娘不嫌弃,奴婢愿意倾囊相授。”
如此恭敬,竟与之前完全不同。
林黛玉心有疑虑,没有即刻答应,而是趁着晚饭和林蕴说起。
“真是奇怪,我当她歇了心思,不想竟躲着做衣服。那针线真真是好,就连老太太常夸的晴雯都比不上。”
“又说会插花点茶,难怪父亲派她过来,可我这心里总不踏实。”
林蕴指挥着丫头摆饭,随口回应。
“这有什么,你喜欢就学,还怕镇不住她?”
“能被父亲选中,说明她是个中好手,只可惜被捧得太高看不清自己身份,被你晾几天又明白了。”
“横竖咱们不用给这个体面那个情分,她若是不好,再罚就是。”
林黛玉略微思索,觉得有理。
饭后回去便召见王嬷嬷请教针法,只当做寻常的教养嬷嬷,并不区别对待。
针线与点茶倒还罢了,插花却别有一番美丽。
林黛玉得了趣儿,每每在花园流连,若是遇上快凋谢的花,便采摘下来加以修剪,使其焕发新的生机。
去的次数多了,偶尔会遇见别人。
“林姐姐又在赏花,何不随我去看二哥哥?前日他还念着你呢。”
探春迎面走来,身后侍书端着新鲜瓜果。
林黛玉将采摘的花摆进花篮。
“你们每日去看他,哪里需要我?说的他那里冷清过似的。”
“太医不是说皮外伤,算来这几日也该好了。”
花篮里面已经摆着不少残花,或是凋零了半支,或是被风吹得只剩花蕊,可是经过一番摆弄,竟也生机勃勃别有意趣。
探春看的赞叹连连。
“怪了,别人插花都选盛开的花卉,你却选凋残的,倒也好看,好姐姐给了我罢,回头请你吃酒。”
“我还是头一次见着如此别致的,拿回去摆在屋里。”
林黛玉拿着花剪又选中两支。
“盛开的花我剪它做什么,人家好端端开着,偏我做恶人?”
“若是喜欢就给你,有人欣赏也好过白白糟蹋。”
两人说了会子话,探春带着花篮走远。
王嬷嬷一直在旁边,瞅着机会过来。
“姑娘,几位姑娘都轮流去看宝二爷,您不去看看?”
“旁的倒罢了,只是老太太那边,老人家最喜欢儿孙和睦,若是她误会您和宝二爷闹脾气,担忧起来,岂不是不好?”
林黛玉动作停滞。
“他自己胡闹,却要连累外祖母忧心,与我何干?”
使性子驳了一句,终究不能放着贾母不管。
“你去请三姑娘等等,说我再剪几枝花跟她同去。”
“可不是为了他,不想让外祖母忧心罢了。”
王嬷嬷忙答应,跑着追上探春将她请回来,指导两位姑娘又做个花篮,才去探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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