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神太新了,以至于该有的都还没有?

艾丽希目瞪口呆,这叫什么理论?

已经升格为阿努比斯祭司的奥普特颇为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他似乎因为当初在艾丽希与神明们之间穿针引线的缘故,对艾丽希有一种责任感。

奥普特问艾丽希:“难道您还没有机会与您所追随的神祇进行沟通——”

艾丽希:……

“我有尝试过与阿蒙神沟通,而神明也确实满足了我的要求……但我似乎还从来没有得到过神明的正式回应。”

“哦,这样啊!”

奥普特叹息一声:“或许是因为底比斯距离这里太远。”

当初艾丽希成为阿蒙神眷者的时候,奥普特也这么说过。

但是,一位连星象都能干预的神明,会在乎这么点儿路程吗?

她想想也有点不甘心。

连被她忽悠,成为神明信徒的碧欧拉,都能时不时得到神明的回应,在关键时候还会出手相帮。

而她这个正牌的眷者,却从来没有得到过属于阿蒙神的任何响应。

人比人得气死人那!

但话说回来,阿蒙神对她的帮助艾丽希也永远铭记在心——

这位神明做过两件事,一是把天狼星偕日升的天象往前调,调了五天;

第二是赐予她足够数量的巴,具体表现在大祭司森穆特得到了更改之后的占卜结果,硬是把她占卜的命运从法老微调成了法老之母。

另外,艾丽希自己为神明编造的尊号,神明貌似也默许了——因为没有电蛇总在她头顶滚来滚去。

这样啊!

艾丽希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个主意:这样一来,她是不是也可以尝试,帮助神明设计一个象征符号,然后再提交阿蒙神默许。

如果有一天她早晨起身时,突然发现自己手臂上的巴,变成了自己设计的形状,那么就充分证明了神明正在以这种方式关注着自己。那么她就必须表现出对神明的更加虔诚。

想到这里,艾丽希基本上拿定了主意,向奥普特行礼致意,并且向他告别。

“我即将离开孟菲斯。”

“您要离开孟菲斯?”

奥普特显然很吃惊,但他马上就想明白了。

“您并不想见到法老。”

法老提洛斯和大将军索兰很快就会从吉萨回到孟菲斯,他们两位估计都会有点兴趣见见她。但问题是艾丽希没有兴趣见他们。

艾丽希颔首。

奥普特当即问她打算去哪里。

“底比斯?”

“对……”艾丽希含笑点头,“既然我是阿蒙神的眷者,我总要去一趟那里,看看正在兴起的崇拜中心。”

这话当初她成为阿苏特的时候,就对当时还是狗头人的奥普特说过。

“也对……”奥普特眼中颇多关切。

“从这里前往底比斯,路途遥远且艰险,您要多加小心。”

艾丽希刚刚点头答应,奥普特已经一伸手,似乎想要习惯性地捋一捋他头顶的那一对尖耳朵,谁知捋到了天灵盖那一层薄薄的头发上。

“对了,我去问问有没有人能帮到你——对了,顺便也问问你能不能也帮到他。”

说着,奥普特已经从奥西里斯的神殿里转出去,消失在门口,只留下艾丽希与南娜两个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意思?新晋的阿努比斯神使期望她与什么人互帮互助吗?

从奥西里斯神庙出来,艾丽希再次乘坐她那枚四人抬的小轿,一溜烟回到了孟菲斯王宫。

一路上艾丽希一直心里痒痒,想要和南娜交流一下,在见证了这一场晋升仪式之后,她们有没有获得什么额外的提升。

回到王宫中,两人总算有机会把这次在奥普特的晋升仪式中观察到的种种细节仔细交流了一番,却发现,各自都没有发现自身有任何明显的改变。

末了,南娜扭捏地说:“小姐,南娜就只要有一副好身手,能够保护您就行了。”

看来,这位战神眷者还是对顶着一枚公牛头的形象很拒绝。

但是艾丽希却很坚决,不管她可能会变成什么形象,艾丽希都会谋求尽快晋升——因为她知道,自己将要走的这条路会很艰险。

于是她安慰南娜:“别担心,我会想办法找大祭司的那种机会,让你在一天之内连升两级,一天之内,你忍忍就好了。”

大祭司森穆特当年就是这样,一天之内,从眷者升到使者,再从使者晋升为祭司,因此只顶了一天的鹭鸟头。

南娜转了半天的眼珠子,大约觉得大祭司森穆特当年的那种机会千载难逢,自己一辈子也未必能碰上一次。但是见到艾丽希很坚持,南娜也就顺水推舟地答应了。

接着两人分开,艾丽希有乌拉尼娅等人在外守护。因此放心大胆地独自在寝殿里摆弄起了荷鲁斯之眼。

她想要去看一看今天早些时候在吉萨大金字塔跟前的棋盘上,看见的那个年轻民夫。

当时艾丽希是以灵体状态出现的。但她发现,躺在地上的某一名民夫棋子是能够直接看见她的灵体的。

这只能用那人的本身特异来解释。因为当时被纳迈尔的赛尼特棋操控着的有成千上万枚棋子,艾丽希只遇到这么一个能看见她的。

于是艾丽希很快确定了荷鲁斯之眼的指向——

“今天在吉萨大金字塔前,能以肉眼直视我的灵体的人。”

艾丽希胸前的那枚便携式荷鲁斯之眼当即析出明亮光线形成的六边形,艾丽希的灵体则迅速进入这枚小小的眼睛,从另外一处悄无声息地浮现——

等等,不对。

艾丽希发现,自己的意识似乎被切分成了两个完全相等的部分。

也就是说,她似乎多出了一个灵体。

她的两个灵体分别从不同的物体表面无声无息地浮出,所面对的,一个是热热闹闹的民夫伙房,另一个则是人来人往的边境军营地。

一个灵体所在的位置是墙壁,用土砖垒成的墙壁,面对着一座巨大的烤炉,有袒露着上半身的健壮厨子正在用铲子将热腾腾的面包从烤炉中取出来。

几十个民夫正手持着陶罐与陶盘,排着长队,等待从厨子那里领得一块面包和一杯清水。

而她另一个灵体则浮现于专门用来搭建棚子的木柱上。面前却不是兵营的伙房,而是饲养战马的营地。

几个边境军士兵正来来回回将供给马匹的草料抱去木制的食槽中。

远处,士兵们三三两两地聚着,看情形,应该也在谈论早先在金字塔下的奇遇。

艾丽希一人分心二用,两个灵体迅速将各种信息输送到她脑海中。

这有点像是同时和两个人视频,一个视频框内出现两个分屏。艾丽希一眼扫过,同时得到来自民夫队和边境兵两方面的讯息。

这是……因为她早先的指向出了问题?

她使用荷鲁斯之眼时指向了所有能以肉眼看见她灵体的人,并没有限定是为法老修筑王陵的民夫,还是大将军麾下的边境军。

早先在金字塔前,她确实曾经遇到过一个民夫打扮的年轻人,能够直视她的灵体,甚至以眼神求援。却没有见到哪名边境军能够如此。

但话又说回来了,她没遇到并不代表不存在。当时她并没有特别留意哪个边境军的士兵,又或者她在金字塔下的时间太短,还没机会遇上。

于是,稍嫌宽泛的指向最终令荷鲁斯之眼把她的灵体分别带到了两个地方,原本的单线窥探现在变成了分屏操作。

民夫的伙房跟前,一个随意披着土褐色亚麻袍子的年轻人呆立在原地。

他原本手拿陶盘和陶杯,站着等候领取食物的队伍中,可现在他和前面的人之间空出了老大一截,以至于后面的人看不下去了,伸掌在他肩头重重一拍,指着前面要他赶上。

这副年轻的面孔艾丽希还记得很清楚,当时他和同伴们一样横卧于地面,不能动不能言,深棕色的双眼中流露着痛苦的表情。

而边境军的马棚边上,一个原本奋力要将战马牵入马棚的边境军马夫也望着马棚的木柱发起了呆,甚至还伸手揉了揉自己那一对蓝色的眼睛,以为自己看岔了。

他手一松,原本在手心里的缰绳就立刻滑脱。马匹蓦地重获自由,绕着马棚开始小跑。

马夫大吃一惊,赶紧去追。

等到他重新将马匹的缰绳抓住,再去看那枚木柱时,木柱上已经再无任何异样——

手中捧着面包与清水,年轻的民夫詹加莱却一直没能从震惊中醒过神来。

他木木地蹲在昏暗的营房屋角,根本顾不上吃东西,脑海中拼命回想今天他的遭遇。

就像是一个怪梦——

他和所有的同伴们都进入了同一个梦魇,他们被神秘的力量所控制、禁锢,他们无法自由活动躯体,无法说话,更无法逃跑。

他们被推上了巨大的战场,被迫应战,与敌方对决——偏偏对方还都是穿着埃及军人服色的埃及人。

詹加莱无力摆脱这梦魇,他无心恋战,但却不得不举起手中的铁锤和凿子向对手攻击。

对手也毫不犹豫地攻击了他,瞬间将他重创。

詹加莱感受到了巨大而无法挣脱的痛苦,他觉得自己遭遇重击之后直接躺倒于地面,直到被对手拖出战场——

他能感觉到身边全是和自己一样服色的民夫,都是他的同伴。

一具又一具身体被那些埃及军人们毫不留情地拖出来,扔在一边。

而他体内的生机在迅速流逝,水分渐渐失去,他觉得自己很快会变成达官显贵们死后才会被制成的那种干尸。而他的灵魂依旧被禁锢着、压迫着。

然而挣扎只存在于他最深沉的内心,他的意识则正一点一点地消散,眼看就将归于永恒的沉寂。

多么逼真的噩梦啊!

詹加莱想。

就在这时,他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在詹加莱看来,她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女人——她过分美艳,比詹加莱在神庙壁画上见到的女神还要美上几分。

她同时又过分虚幻与飘忽,她的身体就像是没有重量,从来不会被大地拉扯一样,在空中极其迅速地飘来飘去。

她俯身望向躺在地面上的每一个人,眼神里都是痛心与焦虑。

终于,不能动不能言的詹加莱等来了能够与这个女人对视的那一刻。

他注意到这女人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双眼猛地睁大,似乎辨认出了他的灵魂。

她张开口在呼唤他。

“詹加莱……”

他脑海中似乎回荡着母亲和姐姐的声音,她们总是这样呼喊他的名字。

你是来……解放我们的吗?

但詹加莱太累了,他在眼光触及对方之后,心中似乎获得了极大的满足,随后他放弃了一切挣扎,任由自己的灵魂沉入那永恒的寂寞里去……

现在在回想起这个噩梦,詹加莱只觉得格外不真实。

而他身边的那些伙伴们,没有一个拥有这样清晰而恐怖的记忆,也没有一个像他一样,看到了那个美艳而虚幻的女人。

以至于詹加莱觉得这一切都是出于自己的想象,出于对亲人们的思念,出于他内心深处无法排解的孤独——

直到刚才,他一眼瞥见那张玲珑精致的面孔,无声无息地浮出一面土墙的表面。

詹加莱的心顿时炸裂了——

这不是梦!不是梦!

忙碌了许久,边境军中的马夫阿诺才将跑开的马匹牵回,将他负责照料的十几匹军马都送进临时搭建的围栏,又在食槽里堆满了草料。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有机会接过同伴递过来的一陶罐啤酒,贪婪地喝了一大口——

这是他今天从吉萨的大金字塔前离开之后,喝到的第一口饮料。

阿诺几乎能听见啤酒浇在自己那干燥的嗓子眼时传出的嘶的一声。

阿诺是个混血儿,他的父亲是埃及人,母亲则来自腓尼基。

他继承母亲的相貌更多一点,因此头发呈淡灰色,肤色偏浅,眸色偏蓝,与埃及人相貌略有些差别。

就因为这个,阿诺应征进入边境军之后好几年,始终只能做个马夫。

毕竟拥有异族外表,上头会时刻留意他会不会是外族的探子。

同处一营的同伴们也会有意无意地提防。可以理解——阿诺在边境军里想要晋升,的确很困难。

阿诺原本是个相当急躁的人,当了好几年马夫,他自觉连性格里的棱角都被磨去了不少。

但既然身在边境军,一旦有战事,马夫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今早阿诺就见到自己手里被塞了武器,推上了战场。他迷迷瞪瞪地和同伴们一起,与迎上来的对手进行了一番毫不留情的较量,临了才发现和他对敌的竟然都是土生土长的埃及人——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

阿诺身不由己地加入战斗之时,内心是呆滞的。

他清楚地意识到,尽管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可他从来不想参加这样毫无目的的战争。

好在——事后证明,他们这些人都只是被某种咒法所控制。

很快,所有人都被王和大将军所邀请来的救星,某位形态特异的神使用特殊物品所净化。

但阿诺记得很清楚——当他和千千万万名边境军士兵一样,拜倒在金字塔下的时候,他分明看见,高耸入云的金字塔塔身上,王、大将军和神使身边,还站着一个女人。

一个身形苗条,容貌美艳的女人,美到看起来不大真实。

她站在那里,气度丝毫不输于高高在上的王、飞扬跳脱的大将军。甚至形貌与常人不同的阿努比斯神使。

世间竟有这样的女人,能够与法老比肩而立?

事后阿诺问了所有的同伴,发现可能是自己搞错了。

“没有哪个女人与王站在一起啊!”

同伴们都笑话他是在说胡话。

“金字塔那是什么地方,是先王的灵出没的地方,是现今的法老举行祭祀的地方。这么可能有哪个女人出现在那里。”

“阿诺,你是不是想女人想得多了,大白天发梦?”

嘲笑声不绝于耳,久而久之,就连阿诺自己也相信了:我一定是在发梦。

可谁知就在一切恢复正常,他继续服役,照料那些军马的时候,他竟突然看见马棚附近的木柱上浮现出一个虚幻的面孔,五官精致、玲珑而美艳——

虽然这个面孔出现之后没多久便消失于无形,可是那副眉眼,那张脸的形态……就像是永远烙印在他心里一样。

如今的阿诺,手捧陶罐,默默咽下口味偏酸但气泡丰富的啤酒沫,心里有种预感:

他会再次见到她的。

艾丽希发现自己能够进行分屏操作之后,认为这对三方来说都不是最适合交流的时机。因此她果断登出了荷鲁斯之眼,回到了孟菲斯她自己的寝殿里。

尝试一回新操作的艾丽希,开始严肃考虑起一个问题:

这究竟是因为她使用荷鲁斯之眼时,同时指向了两个目标;

还是因为她见证了阿努比斯神使晋升为阿努比斯祭司的仪式,并在仪式上获得了更多能力提升的缘故。

她随即起身打开门,南娜已经守在外面——

这位战神眷者满脸激动,将手里的东西提起来给艾丽希看。

那是两把硬弓,一把是南娜常用的,另一把是备用,但比常用的那把还要更硬几分。

现在这两把弓都从正中断裂——被人硬生生拉断的那种。

艾丽希只看了一眼,就立即明白了:刚刚她思考的那个问题,两方面原因都有。

奥普特的晋升仪式不仅令这位脾气温和的神使晋升为祭司,也影响了旁观的两位阿苏特:艾丽希与南娜都获得了实力方面的强劲提升。

艾丽希能够有机会探索荷鲁斯之眼的更多操作,而南娜变得更加勇武难敌。

但凡艾丽希的位格能够可靠计量,她一定会发现自己往前又进了一步。

“走……”艾丽希立即上前招呼南娜,“前两天翻法老的库房时找到了不少硬弓,还有很多用来制作武器的上好木料,这就为你去找两件更趁手的兵器去。”

艾丽希表示:都快要离开孟菲斯了,一定要把握机会,再狠狠地薅一把法老的羊毛。

同时她心里依旧好奇:新晋升的阿努比斯祭司曾经提过一句,她们离开孟菲斯时他会找个人来帮忙,这位祭司大人会为她找来什么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