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驿之内,洛宁匆匆走到院门口,迎面就看到两名弟子守在门外。洛宁立即收了焦急之色,换上大大的笑脸:“邵师兄,你们怎么在这儿?”
那大弟子姓邵名楠,乃是掌教原西城座下弟子,他知道洛宁不能修炼,甚是怜惜,关切地道:“外头有事,掌教和祝掌教他们都去了,小师妹别乱跑。”
洛宁也没追问发生什么事,只失望地道:“那他们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我有事要找老仙尊呢。”
“这边离东海近,大约明天就能回来吧,”邵楠笑道,“掌教特地让我们看顾着你,小师妹要办什么事,告诉我就行。”
南华掌教原西城生性严肃寡言,外冷而内热,十分维护门下弟子,洛宁是他看着长大的,如今洛歌不在了,他这一路虽然没开口安慰,暗地里却颇为关照洛宁。
“多谢师兄,”洛宁道,“闷得无趣,我去隔壁池塘喂鱼。”
“那我们……”
“师兄就在门口吧,我暂时也不用帮忙。”
看花喂鱼都是女孩子喜欢的事,邵楠知道她懂事:“也罢,我们在外头说话,你自己玩,要什么就叫我们。”
活水从渠口注入池塘,假山石上长着碧绿的青苔,许多红鲤鱼在假山缝隙之间穿梭。
如何联系妖王?洛宁正站在岸边犯难,突然,池面隐约浮现一个白影,犹如水下浮尸。
洛宁吃了一惊:“你……”
那寄水妖恭声传音道:“阿浮君令属下跟着姑娘。”
情况紧急,洛宁意外又喜悦:“我要立刻见阿浮君!立刻!”
。
东海潮涌,悲云沉沉,上空偶尔掠过御剑的青华弟子。柳梢如今修为了得,要躲过他们已经比较容易了。她一心要拿尸魔石兰,匆匆赶到笈中道所说的地点,却并没有见到卢笙与魔兵的影子。
也许石兰离开,他带人追踪去了?柳梢渐生警惕之心,尝试往周围一带寻找,然而方圆数十里内都没发现魔兵的踪迹,倒是天际的云层有些不对劲。
云层滚滚,看似风暴的预兆,其中竟隐隐有仙气!
不好!柳梢天生对气流敏感,立即沉入海中。
自己刚到这里就遇上仙门,是巧合还是圈套?因为那道“停止修炼”的命令,近日魔宫不服的大有人在,卢笙最值得提防,月不会不明白“看门”的意思,如果卢笙真有背叛之心,至少他应该报个信。
仙门来意不明,情况不妙,不如先回去问个究竟,柳梢打定主意,借着水遁往原路退走。
没多远,前方出现一道白影。
“原西城与祝冲带人过来了。”
“你……”
阿浮君转眼已在几丈开外,回身看着她皱眉:“还不走?”
仙门果然是为自己而来,想必是洛宁得到消息,托他来报信。柳梢咬牙迟疑了下,跟上去。
“或许商镜也快到了,”阿浮君语气平静,速度却越来越快,“他们做八面剑阵围过来,剑阵聚合则无生机,东北与西北两面较弱,你走哪边?”
面对围杀,分头行动的确是最妥当的办法,既可分散仙门力量,又等于先下手打乱仙门的计划,至于各自会引到多少敌人,就全凭运气了。
走那边?柳梢转动眼珠,迟迟不答。
“我不相信你对寄水族的承诺,但会希望你活着,”阿浮君道,“没有我,你迟早也要选一条逃生之路。”
有了上次的教训,柳梢有理由怀疑他的动机,然而他说的没错,若非他提醒有八面剑阵,自己还在乱闯,仙门剑阵威力不可小瞧,等八面剑阵会合,自己定然在劫难逃,他肯前来报信并主动分担压力,多少还是可信的,倒不如碰碰运气。
柳梢还是没有立刻选择,先试探着问:“你走哪边?”
阿浮君道:“西北缺口较大,剑阵力量更弱。”
隐约察觉他在轻视自己,柳梢有点着恼,却还是厚着脸皮道:“那我就走西北!”
“希望你还有履行承诺的机会。”阿浮君说完,化水消失。
见识过寄水族在海中的力量,所以柳梢没有在他面前逞能,直接挑选了更容易的出路,以最快的速度朝西北面冲过去。
三里外,剑气森然。
大凡阵法的原理都是共通的,柳梢熟悉武道法阵,一见那北斗状的排列顺序,便知是剑仙门常用的七星伏魔阵了。她曾听苏信提过,天罚之后常年爆发仙魔大战,仙门很多古剑阵都已失传,现存剑阵中,以七星伏魔阵最为常用,组阵的要求也最低,威力却不能小瞧。
正如阿浮君所言,此阵应该属于八面剑阵中较弱的,逃生机会不小,于是柳梢信心十足地冲入阵中。
脚踏进阵的刹那,骤闻惊雷响,魔眼突然失去效用,再不能水中视物,耳朵里也听不见任何声音,竟是被封印了五感。意料之外,柳梢也无所畏,强运魔力冲破封印。视觉重新回归的刹那,她便看见头顶有七点金色星光,庄严,恢弘,慢慢地直压下来。
气流冲击,太玄剑气欲腐蚀魔体。
此阵威力名不虚传,但柳梢现在实力大涨,护体魔力在入阵时就自发运行,雷火燃烧,荡开太玄剑气。柳梢找准破绽,魔力凝聚成三点寒芒,直摧北斗第三剑。
剑气碎裂,黑暗散尽。
柳梢乘机冲出海面,却见一人当风立于浪尖,双目神采奕奕如秋水寒星,红白衣袍分外精神。
血红的解魔铃祭起。
“羽师兄,”柳梢暗提魔元,后退,“常阳山旁边的老地方……”
提及“老地方”,羽星湖眼里果然闪过惊讶之色,只不过他生性谨慎,还是没有接这话题。
“是洛师弟告诉你的吧。”一个人从他身后转出来。
“谢令齐!”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柳梢哪里还管得许多,径直朝他冲杀过去。
如果他是食心魔,那就逼他现形!
最强之招,旋涡再起,大片海水竟被吸上半空。
“这是……”众弟子色变。
谢令齐没料到她修为进展这么快,仓促后退。
“想跑?”柳梢屈指一弹,两道浊气飘绕如带,直卷过去。
眼看她对谢令齐下杀手,羽星湖斩魔之心大起——此等修为非凡魔所有,若等她修成天魔,后患无穷!
仙诀急摧,半空解魔铃光芒大涨,煞气牵动杀机!
柳梢实在不想伤他,连忙收了几分力,余劲对上解魔玲,双方各自被震开十来丈。
众弟子再开剑阵,眼见剑阵与解魔玲配合越来越严密,柳梢知道今日收拾不了谢令齐,原西城他们迟迟未到,多半是被阿浮君引开了,拖延实为不利,还是速战速决,突围再说。
意念一动,魔相立显,腕间赤镯发出嗡鸣声。
“鲸须琴?”羽星湖一怔。
发愣的瞬间,魔力已至,羽星湖顿感五脏一痛,跌出六七丈,抬头见柳梢冲过来,他连忙召回解魔铃去挡。
柳梢却只是从他身边掠过,化为疾风遁走。
谢令齐过去扶他:“师兄没事吧?”
“没事。”羽星湖回过神,站起来。
谢令齐道:“商宫主他们快到了,不可让这女魔逃走,我们快追!”
“且慢!”羽星湖抬手制止,疑惑地道,“这女魔颇为古怪,不似作假……”
身为紫竹峰一脉大弟子,羽星湖明显更得掌教原西城重视,面对这位师兄,谢令齐也要礼让三分:“无论如何她都是魔,魔性难除,始终会为祸六界,连洛师弟都……”
羽星湖黯然:“罢了,拿下她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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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门这次完全是有备而来,柳梢连番恶斗闯出几个剑阵,好在她最近进境飞快,与斗食心魔时又不同,这才能逃出生天。
然而,仙门又怎会知道自己的行踪?
柳梢紧咬着唇,匆匆往魔宫方向奔逃。
最后的信任,你最好别再辜负。
魔眼之下,入口近在眼前,魔印映上蓝紫色的门,魔宫大门毫无动静。柳梢沉着脸接连试了好几次,依旧没有任何效果。
“你们敢!”柳梢红着双眼,轰然两掌打向大门。
背叛!她打算解救他们,他们都背叛了她!
魔力撼动虚天结界,大门随之扭曲摇晃,门内终于走出几道人影,正是卢笙、未旭与笈中道等。
“你的力量,足以让你成为魔族的荣耀,是你放弃了机会,”卢笙的声音透着凉,“心向仙门,魔宫不需要这样的魔尊。”
没错,他们认同的是徵月那样壮大魔族、横行六界的魔尊,不是为了六界太平约束魔族的她。
柳梢并没有理会他们说了什么,只是盯着旁边那个熟悉的身影。
固执地想要确认,固执地回到这里,看猜测变成事实。
因为陪伴与救护,原谅了他的欺骗,以为就算没有爱,至少还有一点情分。但是,眼前的事实打破了所有的侥幸幻想,那始终是一片薄情的月亮。
“柳梢儿,你还想要什么吗?”原来他已经做了选择,才想给予补偿,就和当年换走她的命运一样。
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放弃吗?
柳梢定定地瞪着那个身影,眼神越来越凶狠,仿佛要将他生吞。
那人依旧纹丝不动,安然站在那里,优雅得连斗篷上的褶皱都没有一丝变化。
左使笈中道带着几位魔将朝未旭弯腰:“我等愿奉地护法为圣尊。”
未旭却没说话。
“为魔族献出自己,是你唯一赢得认同的机会。”卢笙说完,与众人隐没在门内。
随着魔宫大门关闭,空中气流发生变化,隔离浊气的力量,是属于魔族的结界。
强破虚天不是不能,可惜追兵在后,没有时间。面对他们这种落井下石的举动,柳梢冷笑——献出自己?卢笙是觊觎自己身上的力量,等仙门重创自己,然后再坐收渔利,真是打的好算盘!
没那么容易!
柳梢轻哼了声,突然强提真气,跺足,方圆百丈地裂!
魔阵被破的瞬间,剑阵笼罩下来。
“在这里!”祝冲亲自掌阵,威力非同凡响,柳梢顿时回气不及,肩头溅出血花。
仙门众人围过来。
柳梢忍痛闪避,寻得空隙再运大招,千里地气急涌,魔力直击剑阵破绽,可就在此时,三股强悍的仙力凭空出现,半途截下魔招!
“商宫主来了!”弟子们惊喜。
魁梧仙影踏着烟尘现身,身披八卦紫云袍,手执东海墨如意,赫然正是仙盟首座、青华宫主商镜,接着原西城、万无仙尊、羽星湖与谢令齐也赶到了。
“诛杀此魔,除恶六界。”墨如意迎风化为九歌神剑,商镜亲自出手。
谢令齐加入围杀队伍,唯有羽星湖站在那里没有动。
体内神秘力量仿佛彻底消失,后背承受重击,柳梢咬牙顽抗,鲜血顺着牙缝往外流,却并不出声,一面挡剑阵,一面硬受原西城一招,肩骨断裂,整个右肩都塌下,柳梢趁机挥左掌击退原西城,瞅准空隙就逃。
忽来一剑如电,穿透她的腹部,将她整个人带得后倒,生生地钉在了地上!
此招太过毒辣,众人都是一愣,情不自禁地停住动作。
原西城皱眉:“你……”
“是弟子一时情急,”谢令齐低头,“想到放走了她,将来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受害,弟子不该……”
“罢了,”商镜摇头,“杀护天下,也顾不得。”
柳梢低头,看着腹部的剑柄,看着血慢慢地从缝隙里渗出来。
满身伤,满身血,却再也没有白衣仙者来救了。
没有完成他的托付,还妄想为他守护六界,那个人宠着纵着自己,自己真的成了废物啊……
羽星湖突然上前:“此女或许真有蹊跷,不如带回去再审。”
“这女魔心思歹毒,原该诛杀!”祝冲嫉恶如仇,完全不给他面子,提剑就斩。
剑影从头顶落下,柳梢没有害怕,反而抬头看向虚空。
果然,半空出现强烈的蓝光,魔宫之门开启,众多魔兵蜂拥而出,商镜也没料到这里多了处魔宫入口,倒吃了一惊。
“魔宫想救人!起阵!”祝冲大喝。
卢笙飞身拦住祝冲,未旭、笈中道与另外几名魔将也过去拦截商镜原西城等人,他们既然觊觎柳梢身上的力量,就不可能让她被仙门斩杀。
柳梢冷眼旁观。
那个人还是静静地站在美丽的蓝色魔光中,完全没有出手的意思,薄唇不见一丝弧度,唯有指间的紫水精闪烁不止。
放弃吗?
不,没人能放弃我,因为我的命运不属于任何人,我不会放弃我自己!
仙魔缠斗的缝隙里,柳梢苍白着脸,轻轻喘息,一双杏眼亮得骇人,闪着奇异的光芒。
我没有坚强,却拥有最多的固执。
终于,有弟子察觉了她的举动:“她……她……”
惊叫声引得众人都看过来。
地上的少女尽力撑起上身,用她那只完好的左手握住腹部的剑柄,慢慢地用力,一点一点地将刺穿她的剑拔了出来。
随着剑锋拔出,鲜血喷涌,很快又被魔力止住。
她捂住腹部伤口,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恶狠狠地瞪着半空那人:“你,等着!”
卢笙立即看未旭。
未旭会意,脱身闪过来拦住她的生路。
柳梢没有退让半步,只是冷冷地盯着少年护法,抬起左手。
面前少女再无娇美模样,甚至有点丑陋,眼神凶恶至极,固执地不肯接受注定的结局。
未旭看着她,开口:“死没什么可怕,很快就过去了。”
他其实暗示过她吧,让她离开魔宫别再回来。柳梢道:“你提醒过我,我会记得的。”
“我没有提醒你什么,”未旭若无其事地轻笑,桃花眼又生妖色,“只有卢笙才能给魔族未来。”
“他给魔族未来,凭什么我就该死!”柳梢狰狞着脸,“你让开!”
未旭道:“你逃不掉。”
“我一定能逃走。”柳梢笑得古怪。
“抱歉了,姐姐。”未旭轻佻地逼近。
大约是想要抓活的,他出手倒不似平日狠辣,未尽全力。柳梢虽然身受重伤魔力大减,但她此刻完全是在搏命,一式“风絮之界”就将未旭击退了。
未旭没继续进逼,谢令齐与羽星湖却已赶到。
早料到这是场恶战,柳梢也全无畏惧,蓄力欲作最后一搏。
蓦然——
“住手!”几道喝声同时响起。
“宁儿!”谢令齐失声。
心头猛然一惊,柳梢连忙推开面前的人,全力去挡解魔铃。
声波丝到底绞去了她几片血肉,这还是羽星湖及时收手的缘故。
额头被谢令齐的剑气划破,流下的血模糊了视线,柳梢滚在地上,顾不得剧痛,边擦眼睛边焦急地叫:“洛宁?”
“柳师姐!”洛宁爬过来抱住她。
“哭什么!我还没死!”柳梢骂她,随手抹掉脸上的血。
“我没哭啊。”双眸通红,洛宁真的没流泪,甚至弯了下嘴角,用小小仙术止住她的血。
谢令齐上前两步又被柳梢瞪得停住:“宁儿,快过来!”
“柳师姐不会害我。”洛宁摇头,冲柳梢眨了下眼。
祝冲气道:“你这丫头!怎么能信她的话!”
原西城直接吩咐羽星湖:“把她带回来!”
也难怪,洛宁出生便被咒术封印,直到魂魄修复才醒来,这不过是十几年前的事,在众人眼中,她始终才十几岁,一直在仙界被保护,阅历不足,会被柳梢所骗毫不稀奇。
未等羽星湖走出两步,地上的柳梢猛然跃起,单手扼住洛宁的咽喉:“谁敢过来!我杀了她!”
“且慢!”
“宁儿!”
……
谢令齐慌忙道:“你住手!我们放了你便是!不可伤人!”
“都住手,住手!”万无仙尊连声道,“好好说话,好好说话!”
“小师妹!”长空一道人影御剑而来,却是满头大汗的邵楠。
原西城喝问:“你怎么看人的!”
“不关邵师兄的事,是我骗了他,”洛宁低头道,“对不起,我太不懂事,才会……上当。”
商镜叹了口气,收剑下令:“罢了,放她去。”
“又是一场麻烦!”祝冲暴躁,冷笑道,“枉我多事过来相助,南华派也出了这般以私情害公义的!”
他这话不仅是说洛宁,连掌教原西城与万无仙尊等都被带了进去,更是暗指洛歌之前为柳梢引众怒的事,谢令齐等几位南华弟子顿时脸色都不好看了,连羽星湖也皱眉瞪他。
原西城沉着脸道:“不过是个孩子,祝掌教何必生气。”
“祝掌教言重了,南华岂敢害公义,”谢令齐客气地道,“卓师妹前日提起,说太覃城挖心一事尚有疑点,我等也是追究洛师弟与商师弟之事,还称不上六界公义,宁儿师妹关心乃是情理之中,在下厚颜,望祝掌教看在洛师弟为仙门奔走一生的份上,千万莫怪。”
一席话顿时堵得祝冲下不来。
“令齐!”原西城喝止他。
“诸位何必争执,”商镜打圆场,“救人要紧。”
祝冲也知道失言:“老夫不说话便是,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商镜挥了挥如意,示意众人让路,羽星湖和谢令齐立即带着弟子们后退。
“还不够呢,”柳梢有恃无恐,朝卢笙等人抬下巴,“要是我不安全,也不能保证别人安全!”
众人已经看出她与魔宫决裂,谢令齐连忙让弟子们摆开剑阵,拦在卢笙未旭等人前面。
柳梢带着洛宁慢慢地退出战圈。
“有阵,先破阵,”洛宁忽然低声传音,“向西二十里,二十里就好。”
肩骨塌陷,未做任何处理,晃来晃去显得十分可笑,柳梢全不在意,“呸”了声:“小小剑阵有什么了不起!”
强提真元,魔力冲霄!
“不好!”祝冲骇然叫。
巨响声直破九霄,天上厚厚的云层被冲散!斗大的土石飞上半空,将隐在半空的十几个弟子击落。
眨眼间,柳梢已经携洛宁去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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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面二十里处是一望无边的草地,杂草蔓延,上面仅生着一株极其寻常的花树。仙门弟子急急忙忙自草地上空御剑而过,追踪逃走的女魔,甚至可以听见商镜下命令的声音。
“明明往这边来了,”谢令齐焦急地道,“怎会不见?”
“她已受重创,魔魂一散必死无疑,应该逃不了多远……”商镜沉吟。
“不是亲眼所见,终难放心!”祝冲说了声“追”,就带着几个弟子御剑远去。
“分头找寻吧。”商镜也带着弟子走了。
这种平地全无掩饰,通常只能堆土为阵,因此也没有人留意。不消片刻,草地上仅留下那株空荡荡的花树,风轻摇,落瓣轻轻散入夜色中。
柳梢半躺在树下,脸色苍白。
洛宁为她处理伤势,固定肩头魔骨:“这是我哥哥排的阵,他认为用处不大,所以很少用到。”
是了,只有洛歌设计的阵法才能瞒过商镜。他还在保护她们,他还在。
顽强的意志终究敌不过伤重,力量在慢慢地流失。
也许是撑不过去了吧?柳梢想。
“柳师姐!”洛宁摇晃她,“不能歇息,此阵骗不了他们多久,我们要尽快离开,找个安全的地方。”
还有人陪着,真好。柳梢睁眼看看她,又望望漆黑的天空,突然道:“你回去吧。”
洛宁扶正她的身体,严肃地道:“倘若我们这就放弃,之前拼死逃出来又有何意义?”
“不是。”柳梢摇头,心头并未有半点松懈。食心魔不想让自己死,更不想让重伤的自己落到卢笙他们手里,洛宁的到来或许在他算计之中,摆脱仙门和魔宫,接下来就要面临食心魔的捕杀,真正的逃亡之路才开始。
洛宁看着她半晌,突然道:“我要做的事原本就很危险,哥哥已经不在,我不能修炼,回去不过留在仙界老死一生,倘若你出事,就再也没有人能对付魔仙。”
她凑近前盯着柳梢的眼睛,认真地道:“师姐,我会有办法帮你的。”
面前少女的脸,与记忆中仙者的影子重合在一起,如今她要继续来保护自己吗?柳梢突然重重地捶了下地面,摇晃着站起来:“哈,谁要死呀!到时候你跑快点,别拖累我就好了!”
“我会的,”洛宁弯起眼睛,“那我们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