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眼, 顾悦之发现自己来到了奇怪的空间。
这片空间是由一片虚无缥缈的黑暗构成的,仿佛没有边际,顾悦之走在这片古怪的空间之中, 这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但她却感觉好像挥之不去的恶意萦绕在自己身旁。
“咔......”顾悦之听到了齿轮转动的声音, 她的脚踝上不知在什么时候绑上了一根铁链,铁链的尽头连接着一台粉碎机, 虽然距离很远,但顾悦之能够清楚的看到那台机器锋利齿轮上挂着的鲜血淋漓的碎肉。
跑!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可当她朝着机器的相反方向奔跑的时候,这台粉碎机的转动速度却忽然开始加快了, 脚上的锁链骤然收紧, 顾悦之被这股庞大的力道拽的身形踉跄, 她摔倒在地上,可还没等爬起来, 脚上的锁链就将她拖入了那台不断加速收紧的机器之中。
身体被碾碎的感觉是如此的清晰,顾悦之甚至能够听到自己体内的骨骼一寸寸崩碎的声音, 她清楚的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飘远, 就像是跌入了一望无际的深海之中, 冷意渐尖侵蚀了她的身体。
再次睁眼, 她又回到了那个诡异的黑色空间。
但那台粉碎机已经不见了, 这次向她袭来的是一辆通体漆黑的火车。
顾悦之自认反应速度不慢,但火车的速度的速度还要更快,这一次,她的身躯直接被火车碾成粉末。
第三次,顾悦之是坠楼而死。
第四次,她溺死在了海洋之中。
一轮又一轮的死亡给她带来了极为浓重的心理阴影, 顾悦之的求生欲望也在一次次的折磨中攀升上了顶峰。
她想要活着,想要回到现实世界。
或许是她的祈祷奏效了,这一次苏醒,等待她的并非是那些骇人的刑具,而是她一直渴望的现实世界。
明媚的阳光、清脆的鸟鸣、行色匆匆的人潮,这些都是她一直向往的。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她的背后传来:“想要活下去吗?想要逃离这个恐怖游戏吗?我可以满足你的欲望。”
眼前的一切对于顾悦之来说确实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但她也清楚的知道,与母神交易的下场到底是什么。
顾悦之故作迷茫,问道:“可以吗?真的可以让我离开这里吗?”
为了让这场戏演得更逼真,顾悦之还编故事道:“我刚刚和叶岚溪闹了点矛盾,对于这个副本任务,我真的没有信心完成了,但是任务失败的下场是死路一条,母神,求你帮帮我吧,我真的不想死。”
顾悦之说得声情并茂,虽然知道自己都是在编瞎话,但在这一刻,她自己都有点相信了这番话。
“来我身边。”母神说道。
顾悦之转过身,朝着声源的方向走去。
“母神你在哪,我怎么看不见你?”顾悦之一边走一边问道。
母神:“我现在不方便现身,你先继续往前走,等我让你停下来的时候,你就停下来。”
顾悦之假意答应。
她按照母神的要求继续往前走着,虽然表面上已经是一副被多次死亡吓到精神崩溃的模样,但顾悦之的眼神之中却暗藏着锋芒。
“停下来吧。”母神忽然说道。
顾悦之按照祂的要求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冰凉滑腻的东西忽然贴在了她的皮肤上,顾悦之虽然看不到那东西的模样,但却能清楚的感受到,祂正在沿着自己的皮肤一点点的往上爬。
顾悦之忽然感到了几分紧张,因为之前死亡景象归根结底都只是幻觉而已,但现在母神就趴在祂的身上的,在一点点慢慢的往上攀爬着。
机会只有一次,顾悦之很清楚这点。如果真的被母神拿走了对于生的欲望的话,那等待她的下场就是死亡。
当母神爬到顾悦之的脸颊之时,眼疾手快的顾悦之一把将其抓住。
感受到手心中传来的滑腻触感,顾悦之下意识的松了口气,她大喊道:“抓到你了。”
“哦,是吗?”母神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你以为你们的小伎俩能够骗过我吗?”
顾悦之看向自己的掌心,发现自己捏住的是一颗塑料眼球。
原来他们在钓鱼的同时,母神也在等着他们上钩。
母神:“既然进入了我的空间之中,那就别想跑了,把你的欲望交给我吧。”
顾悦之头上的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但就像是祂所说的那般,这里是祂的主场,她就算有飞天遁地之术,也很难逃离这里,更何况她并没有这种本事。
作为猎杀者,她所依靠的就是自己手中的道具。
但这里不是现实世界,她的道具一样都无法召唤出来
顾悦之第一次觉得,自己选择了一条错误的路径,成为猎杀者确实能够让她在前期迅速成长起来,可到了后期,这条路径的弊端就越来越大,因为随着玩家觉醒职业技能,他们也会变得越来越难对付,猎杀玩家的成本也会变得越来越高。
怎么办?
顾悦之有些慌了,她现在只能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叶岚溪的身上。
叶岚溪一直在观察着顾悦之的反应。
一开始的时候,顾悦之的表情是充斥着痛苦的,就像是遭受了什么巨大的折磨,而且她的痛苦神情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淡,反倒是愈演愈烈。
正当叶岚溪准备将顾悦之唤醒之时,她的表情忽然平静下来了。
叶岚溪知道,顾悦之和母神之间的对峙这才真正开始上演。
“我们还等吗?”高寒忍不住问道,“都已经过去了十分钟了。”
叶岚溪没有说话,只是紧张的观察着顾悦之的表情。
就在这时,顾悦之原本平静的表情变了,她的眼皮疯狂抽动着,像是在土地中疯狂穿行的蚯蚓,将原本平坦的路面拱得凹凸不平。
“把她唤醒!”叶岚溪当机立断。
石瑞直接将事先准备好的凉水浇在她的脸上,此刻是零下二十度,屋内因为烤火的缘故,与严寒的外界呈两极分化,但这水,却是他们刚从外面收集来的雪水,哪怕融化了,骇人的低温都能将顾悦之的神智瞬间唤醒。
“呼呼!“顾悦之喘着粗气,猛然睁开双眼。
叶岚溪连忙给她递上一条干毛巾,让她擦除脸上的水分。
“怎么样?”叶岚溪问道。
顾悦之摇头:“祂跟我们抱着同样的想法,也是想钓鱼。抱歉,没能成功毁掉祂的身躯。”
叶岚溪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顾悦之:“那怎么办?我们还要继续做诱饵吗?”
叶岚溪语气凝重道:“母神已经发现这是我们给祂设下的局了。祂必然不会上钩了,之后只能等祈神节到来了,那是我们除掉祂的唯一机会了。”
祈神节,母神会亲身降临于教堂中,但祂呈现在教众之前的形象将会是她之前在皇冠中看到的妙龄少女的模样,这个形象虽然是母神拟造出来的,但根据她们之前听到的对话来看,凝聚这具躯体也需要耗费母神不少力量,所以说祈神节既是祂最强的啊,也是祂最为衰弱的时候。
但现在问题在于,他们还没能找到除掉母神的办法。
顾悦之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可是到底该如何对付母神呢?它寄生在鬼怪身上的时候我们又没办法杀死祂,幻境世界中也失败了,那现在还有什么办法能用?祈神节马上就要到来了,那是我们最后的期限了,要是无法杀死母神的话,我们的任务都会失败。”
高寒拍了拍她的肩膀,劝道:“别灰心啊,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呢。”
顾悦之拍开他的手:“刚才被母神选中的又不是你,你根本不知道祂是个多么可怕的存在,少在这里说风凉话了。”
高寒无奈:“好好好,随你怎么说。我也只是想让你想开一点嘛。”
石瑞打断了他们两人的争吵:“说来,你们有没有能够查询弱点的道具啊,既然无限逃生游戏选了我们三个过来,那应该代表我们手中有能够克制母神的道具吧?”
高寒拿出一把小巧玲珑的放大镜,说道:“弱点放大镜,你不说我都快把这东西给忘了,但它只有C级,也不知道能不能拿来查询母神的弱点。”
叶岚溪也拿出预言收音机:“或许它能派上用场。”
收音机中很快响起一道冰冷无质的电子音:“查询目标等级太高,无法对未来进行精准预测。友情提示,汤婆婆哪里或许会有你想知道的线索。”
听到前半句话的时候,就连叶岚溪也感受到了几分绝望。本以为事情就此陷入了死地之中,但没想到预言收音机忽然话锋一转。
叶岚溪:“你们先好好休息,明天我去找汤婆婆了解一下情况。”
顾悦之皱着眉头问道:“汤婆婆?是母神口中的那位A级鬼怪吗?你一个人去看她可以吗?”
叶岚溪:“放心,汤婆婆很善良。而且她和我的父母有一定交情,应该不加害于我,而且,我也没说我是一个人去啊。”
话音落地的那一瞬,叶岚溪转头看向托亚闭合的房门。
顾悦之:“总之你还是注意安全。”
***
早上,叶岚溪带着一些巫毒市有口皆碑的熏肉和香肠与托亚一起去拜访汤婆婆。
汤婆婆已经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了,但她现在的状态要比他们之前见到的还要糟糕许多,只见汤婆婆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犹如刚涂了新漆的墙壁,呼吸也变得极为微弱,仿佛下一秒,生命就将终止。
“婆婆!”看到这一幕,托亚心中瞬间涌现出一股酸涩感。
他趴在汤婆婆的床边,泪眼婆娑地望着她:“婆婆你还好吗?”
“咳咳。”汤婆婆才刚张开口,鲜血就从嘴中喷涌出来。
哪怕身体状况已经垮到了这种程度,但汤婆婆还是向托亚展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我没事。”
叶岚溪将熏肉放在桌子上,走上前来,语气关切的问道:“您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和母神有关对吗?”
汤婆婆哀叹一声:“我之前就想告诉你这件事。但没想到,它会突然爆发。它原本只是一条普通的虫子。一直躲在那个皇冠中,不见天日,但当我将皇冠买回来的时候,一切就变了,它通过吸食我的欲望开始迅速成长。”
叶岚溪疑惑不解的看着汤婆婆:“可是您看上去不像是追求繁华名利的鬼啊?”
汤婆婆摇了摇头:“欲望有很多样,对于金钱和名利的欲望只是其中一种,我的欲望和大多数鬼怪不同,我的最大欲望是这个城市,我希望这里的每个鬼怪都能过上安宁富足的生活,希望我能尽我所能,满足他们的心愿,我的欲望并非是单一的权或者钱财,而是这个城市鬼怪的欲望综合体,正是如此,它才会成长的如此之快,从某种角度来说,它是被我一手养大的。”
说到这里,汤婆婆脸上浮现出了愧疚和痛苦的神情。
这件事一直是深埋于心中的一根刺,她一直不愿意正视它的存在,但随着时间推移,这根刺却开始慢慢在她心中扎根化脓了,看着越来越多的鬼怪因为欲望而沦落为母神的傀儡,汤婆婆也越来越愧疚,毕竟她才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
汤婆婆继续说道:“三年前,它寄生在了我的心脏中。那时候的我还没有察觉到它的存在,只是觉得自己时不时会有些心绞痛,直至我去医院里拍了片子,才发现我的心脏中多了个黑影,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这个黑影还会逐渐扩大,我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脏迟早有天会被它撑爆。我去医院做了手术,但那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它已经拥有了自己的意识。”
“为了活下去,它凝聚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胎儿模样。这让我一时间没能忍心杀了它......结果没想到,我一时的仁慈却成了祸患的开端。之后的事情我想你们也知道了,它通过汲取我的欲望以及力量,慢慢凝聚出了人形躯体,一开始,它还是个拳头大小的婴儿,但到了第二年的祈神节,我发现它已经长成了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了,第三年它长成了一十几岁出头的小姑娘。随着它的长大,我的身体却慢慢衰落下去,现在就连境界都维持不住了。”
叶岚溪:“所以说,汤婆婆,你是在不知不觉中充当了祂的力量源泉吗?”
汤婆婆艰难地点了点头:“所以只有我死,才能让它彻底消失。可是,它为了防止我自杀,剥夺走了我的对于死亡的欲望,我现在只能犹如行尸走肉般活着。叶岚溪,婆婆求你一件事,你杀了我吧,只要你杀了我,那一切就能够尘埃落定了,我不想再给大家带来痛苦和折磨了。它每害死一个鬼怪,我心中的负罪感就会增强一分,我真的要撑不住了。反正我也撑不了多久了,你就行行好,送我一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