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之人正是锦乡伯府大房的长孙泰哥儿。
锦乡伯府的大房老爷是锦乡伯的庶出哥哥, 比锦乡伯大十几岁。
他们这一房向来老实,锦乡伯夫妇便留了他们在府上处理庶务。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锦乡伯夫人冷静下来才发现泰哥儿和玉姐儿似是有些脸色迷茫,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现在这个情况是肯定不能让他们离开自己的视线的。
锦乡伯夫人一面吩咐人去找锦乡伯, 一面让人把他们带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她刚一回院子, 嬷嬷就来跟她说了魏七娘的话后,锦乡伯夫人心里也有些打鼓。
她也是从世家大族出来的,自是知道她们这些世族的女子是如何和族中姐妹相处的。
纵然姐妹间在家中闹的个天翻地覆, 可到了外头却是表现的十分亲密的。
概因世族姐妹之间向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况且此事发展到现在,已经跟她预想的不一样了。
虽说那人不是锦乡伯让她松了口气, 可泰哥儿怎么也搅了进来?
想到爱孙如命的大夫人,锦乡伯夫人就觉得口内发苦。
还有玉姐儿,不管这事的真相到底是什么,瑞阳侯府的人包括安国公夫人一定会尽量将事情按下来的。
毕竟如果魏元娘的女儿玉姐儿传出了丑闻, 那么瑞阳侯府姑娘们的名声都会受牵连。
不提安国公夫人,就连安国公府的两位县主都会受人指摘。
所以这事如果不闹出去便就罢了,若是闹出了,安国公夫人,乃至宫中的贵妃为了女儿和外孙女都会插手这件事情。
她如果把这事往大了闹, 只怕会得罪贵妃一系的人。
这是对外, 对内她也要顾及到她的儿媳和她的孙女的名声。
她的孙女也才几岁,总不能让她有这么个顶着不光彩名声的表姐。
这事说不得就得这么捂下去了。
可怎么捂呢?
难道就这么撮合泰哥儿和玉姐儿吗?
如果玉姐儿是无辜的倒也罢了,如果这事是她刻意为之,那她们家.....
等等, 刻意为之。
想到这里, 锦乡伯夫人警觉了起来。
玉姐儿可是跟着魏二娘住的, 有些事情魏二娘难道不知道吗?
锦乡伯夫人越想越觉得狐疑。
魏二娘的贴身嬷嬷见房内暂时无人便略带担忧的道:“姑娘, 夫人真的不会把这事闹大吗?”
魏二娘略带得意的道:“你放心,她不敢得罪安国公府的,况且她就算不喜欢我,也总得顾忌咱们姐儿的名声。”
嬷嬷一想也是,便不再劝她。
魏二娘看着丫鬟们早上刚放到花瓶里的香花,露出了一抹愉悦的微笑。
那个老虔婆仗着婆婆的身份总是压制她,这会儿子她让她有苦都说不出。
想到锦乡伯夫人异常气愤却只能强制忍下的模样,魏二娘笑的更愉悦了。
米三夫人在来的路上也想了一通。
她是知道锦乡伯的德性的,他是个荤素不忌的人,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床上拉。
玉姐儿再怎么样也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要说她有天大的胆子去爬锦乡伯的床,她是有些不信的。
这事儿要么是有人在背后挑唆她,要么是锦乡伯私下使手段引诱了她。
也不怪她怀疑这事儿是锦乡伯做了什么手脚,锦乡伯就是个彻头彻底的下流胚子,这些年光是锦乡伯夫人为他收拾的风流烂摊子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若是换做别人肯定是做不出对媳妇娘家人下手的事情,可要是换做锦乡伯那就不一定了。
想到这里,米三夫人就觉得头脑发昏。
魏若和米三夫人等人到达锦乡伯府的时候,锦乡伯夫人还没有锦乡伯的消息。
但她听说魏若把自家妹妹也喊过来之后,便明白魏若是想小事化了了。因此,当魏若看到锦乡伯夫人的时候,锦乡伯夫人的态度虽然算不上亲密但也算和气。
这态度也是锦乡伯夫人细琢磨出来后要表现给魏若看的。
就算安国公夫人的身份地位比她尊贵,她也不能对安国公夫人太亲密,不然待会儿谈起事来恐会占下风,但她也不能表现的太冷淡,不然就是对安国公夫人甚至对安国公府不恭敬了。
锦乡伯夫人的态度让米三夫人松了口气,她纵然知道自家二姐作为当家主母不会由着性子行事,但也还是会有些担心二姐会一时想不开,对安国公夫人使眼色。
几人分主次刚一坐下,米三夫人就对魏若道:“夫人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先去二姐房内更一下衣。”
魏若在来的路上已经和米三夫人说好,她会先同锦乡伯夫人通一通气,说一说她们的态度。再由米三夫人私下问一下锦乡伯夫人的态度。这样双方事先对彼此的态度有了个底,剩下的事情就好谈了。
锦乡伯夫人也是从锦绣堆里打滚出来的人,她一听米三夫人这话便知安国公夫人是想和她好好谈,而不是一来就撕破脸。
锦乡伯夫人的心下稍定。
她同米三夫人一同进了内室。
刚一进内室,锦乡伯夫人便把泰哥儿的事说了。
米三夫人没成想事情竟跟自己想象中不一样,她目瞪口呆的道:“怎么会这样?你们老爷现在在哪?”
锦乡伯夫人也苦着脸道:“不知道啊,我还在让人找他。”
锦乡伯夫人又把泰哥儿和玉姐儿像是被人下药了的事告诉了米三夫人。
米三夫人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道:“是谁下的药?”
锦乡伯夫人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米三夫人脸色严肃起来,她对锦乡伯夫人道:“这事必须要查清楚,下药的人到底是谁?是你们老爷还是玉姐儿亦或是泰哥儿?”
锦乡伯夫人闻言就道:“我觉得不像是泰哥儿和玉姐儿,他们两个当时都昏沉了。”
米三夫人却觉得不一定。
“说不得那下药的人为了逃避惩罚干脆自己也喝了那药。”米三夫人道。
锦乡伯夫人觉得有理,她想了想道:“我之前听到消息本以为是玉姐儿勾引伯爷,没及细想就让人去找魏元娘了,哪想到中间竟出了泰哥儿这个波折。不管怎样那孩子是在我们府上出了事,安国公夫人和她姐妹又都在外面坐着,咱们怎么地也得先给他们一个交代才是。”
“你跟你大嫂说了吗?”米三夫人却问了锦乡伯夫人这么一个问题。
她这么一说,锦乡伯夫人就更愁了,她摇了摇头道:“没有。”
米三夫人想了想道:“肯定是要先查清楚真相的,若是这事儿是玉姐儿自导自演的,那事情就简单了,可要是不要,你们就得给她们一个交代了。”
锦乡伯夫人听了就叹了口气,她就道:“可我那大嫂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那你也得想办法安抚好她。”米三夫人闻言有些焦急的道:“如果说是玉姐儿主动勾引的话,那咱们还占些理。可若是不是,人家好好的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送到你们府上,结果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川哥儿以后要怎么娶媳妇?你们府上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锦乡伯夫人也觉得米三夫人说的有理,如果这事传出去,她们家川哥儿就真的不要娶媳妇了。
那些好人家怎么敢把自己的女儿嫁进来?
“妹妹,这事该怎么办?”锦乡伯夫人原是个杀伐果断的人,此刻也有些没了主意。
米三夫人定了定神道:“这事咱们肯定是瞒不住安国公夫人的。她在路上的时候就跟我说怀疑玉姐儿是被陷害的,那么不管是为了玉姐儿还是为了瑞阳侯府姑娘们的名声,她都会找人查出真相的。你们府上的下人肯定会对府上的事情守口如瓶。可你别忘了,她并不是一般的官宦女眷,她背后有贵妃撑腰,若是贵妃求了陛下让内廷司的人插手此事,只怕这事就闹大了。”
内廷司是□□皇后谏言□□设立的机构,主要负责对犯错命妇的审理工作。
锦乡伯夫人听米三夫人提起内廷司,打了个哆嗦。
“绝不能让内廷司介入进来。”锦乡伯夫人捏着米三夫人的手臂道:“他们用刑残酷,那些下人们在他们手上绝对撑不过去。”
“所以咱们得先找出真相,然后想个办法把这事圆过去。”米三夫人想了半天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后就对锦乡伯夫人道:“我们还是派个人回去问一问母亲的意见吧,无论我们怎么圆,玉姐儿的清白都已经被毁了。她外祖再怎么说也是瑞阳侯府的侯爷,又有安国公夫人这样的姨母在,总不能像那些丫鬟那样随意把她打发了。”
锦乡伯夫人和米三夫人的母亲是城阳伯老夫人,她虽然年纪大了不管事了,但老人家毕竟经过的事多,年纪又大了,如果她能从中转圜一二或是给她们出个主意的话,这事说不得能有个解决的办法。
锦乡伯夫人连忙让贴身嬷嬷去城阳伯府。
等那嬷嬷走后,米三夫人又道:“玉姐儿现在在哪?”
锦乡伯夫人忙道:“我让人把她放到了暖阁里。”
“夫人。”就在锦乡伯夫人和米三夫人说话的时候,被锦乡伯夫人派去看管玉姐儿的丫鬟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
看到那丫鬟的表情,锦乡伯夫人和米三夫人的心里就是一跳。锦乡伯夫人和米三夫人看到那丫鬟的表情就有些心惊。
“发生什么事了吗?”锦乡伯夫人急忙问道。
那丫鬟气喘吁吁的道:“夫人,玉姑娘上吊了。”
“什么?”锦乡伯夫人和米三夫人同时站了起来。
米三夫人猛地转头问锦乡伯夫人:“你怎么不把屋里的东西收起来?”
锦乡伯夫人却问那丫鬟:“救过来了吗?”
对呀,现在重要的是那孩子有没有事。
丫鬟忙道:“奴婢们听到里面的动静便推门进去了,玉姑娘只是闭过气去了但是还有呼吸。”
锦乡伯夫人和米三夫人齐齐松了口气。
然后锦乡伯夫人就问米三夫人道:“这可怎么办呀?”
她们本来就担心玉姐儿是被陷害的,再有她要寻死的事情出来,偏偏安国公夫人一行人又都在正厅里坐着。
锦乡伯夫人一时之间完全没了主意。
米三夫人想了想道:“我们府上和安国公府上也算是有来往的,我往日也算是同安国公夫人打过照面,她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依我看二姐还是先实话实说吧。安国公夫人她们知道真相纵然有再大的气,可看到二姐你不隐瞒真相,只怕也不会随意对你发火。其他的就熬到母亲来了再说吧。”
锦乡伯听完叹了口气道:“也只能这样了。”
她同米三夫人商量完后便苦着脸去了正厅。
正厅里不止坐着魏若和魏元娘等人,还有听到消息稍后赶来的锦乡伯世子,魏大郎和张氏,魏三娘以及姜嬷嬷和老夫人身边的王嬷嬷。
米三夫人和锦乡伯夫人都是认得王嬷嬷,知道她是安国公府老夫人的贴身嬷嬷。
看到王嬷嬷恭敬的站在魏若身后,两人就知道安国公府长辈们的态度了。
锦乡伯夫人的心里像吃了黄连似的一般苦。
她和米三夫人同后来的魏大郎等人见过礼后便坐了下来。
张氏看了一眼魏若见魏若冲她点了点头便对锦乡伯夫人道:“夫人,不知我们能不能先看一眼外甥女。”
此时魏若和瑞阳侯府众人还不知道玉姐儿上吊的事情。
锦乡伯夫人听完张氏的问话只觉口中苦涩,她叹了口气道:“刚刚丫鬟们来说,玉姑娘上吊了。”
什么?
厅内众人震惊不已,魏大郎和锦乡伯世子更是一下子站了起来。
锦乡伯世子和众人一样还不知道真相,他原本就怀疑是自家父亲老不修引诱了玉姐儿,再一听到母亲说玉姐儿上吊自杀,他更是确信这事是父亲不占理。
锦乡伯世子又羞又愧,深深的低下了头。
张氏原本就觉得这事是魏二娘从中做了手脚,再一听到玉姐儿上吊了,就更确定是她搞的鬼了。
她心内恨极了魏二娘却还是先问锦乡伯夫人:“救回来了吗?”
话虽这么问,但大家都知道玉姐儿应当是救回来了,不然锦乡伯夫人不会有心情出来。
锦乡伯夫人果然点了点头。
魏若听说玉姐儿没事,深吸了一口气后对锦乡伯夫人道:“不知夫人能不能安排我们先见一见外甥女。”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肯定不能拦着她们不让她们见玉姐儿了。
但在此之前锦乡伯夫人得先告诉她们真相。
魏若等人听完目瞪口呆。
魏三娘就冷哼一声道:“夫人可真是治家有方,一会儿一个说法。”
锦乡伯夫人和锦乡伯世子又羞又愧的低下了头。
米三夫人则在一旁打圆场道:“不管怎么样咱们还是先去看看玉姐儿再说。”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魏若。
魏若点了点头。
锦乡伯夫人松了口气,连忙同米三夫人一起陪着魏若等人去了暖阁。
锦乡伯世子和魏大郎则留在了这里。
众人往里走的空档,魏三娘拉住了张氏后悄声道:“嫂子,这事咱们还得有个章程才是。”
张氏闻言便道:“三妹说要怎么办?”
魏三娘就道:“这事儿太复杂了,要说一下子拿出个解决办法也不现实,依我看咱们俩就先扮个黑脸,就说玉姐儿一个好好的姑娘在她们府上却出了这样的事,让她们给咱们个交代。等咱们把锦乡伯夫人逼的不行了,再让五妹扮红脸从中说和。这样一来,那锦乡伯夫人必会做些妥协。”
张氏一听就明白了魏三娘的意思。
之前她们觉得这事棘手是因为里面涉及到锦乡伯,他毕竟是魏二娘的公公,如果锦乡伯真的光明正大的纳了她的话,只怕她们府上和锦乡伯府上都会成为笑柄。
现在既然知道出事的人不是锦乡伯而是泰哥儿和玉姐儿那有些事就好办了。
张氏是知道事情的真相也明白玉姐儿是无辜的,所以如果能够促成泰哥儿和玉姐儿那就再好不过了。
魏三娘和她说了这么些话,不仅是想以此逼迫锦乡伯夫人让步,也是想让她表个态,毕竟她是瑞阳侯府的世子夫人,她的意见有时也代表着瑞阳侯府的意见。
想到这里,张氏略有些犹豫,她担心自己替玉姐儿出头得罪了魏二娘的婆家人会被婆母数落。
可在看到恭敬的跟在魏若身边的锦乡伯夫人和米三夫人时,张氏心中的那丝犹豫就没有了。
这些年,眼见着贵妃越来越得宠,她公公瑞阳侯一直想想办法同魏若搞好关系。
可她听说她婆母曾经薄待过魏若,所以魏若一直对她们这一房爱搭不理的。
她公公几次凑上去示好都被魏若撅了回去。
她知道了魏若的态度之后担心被她撅回来便没敢去巴结她。
可她不去巴结魏若是因为知道魏若不会搭理她,而不是不想。
这两年眼看着魏三娘的夫婿被安国公提拔起来了,又见魏四娘的夫婿也被安国公放到了礼部得了公主选婿这件差事,她哪能不眼热。
如果这次她能随着魏氏姐妹的心意替玉姐儿出头,进而借此事和魏若走动了起来。
那她儿子庄哥儿也能和恒哥儿兄弟熟悉起来了。
她的庄哥儿读书也好,性子也好,若能投了魏若或是恒哥儿这些表弟的眼缘,那她还用担心庄哥儿以后的仕途吗?
至于婆婆的刁难,就随她去吧。
她儿子的前程比这个重要多了。
想清楚后,张氏便道:“三妹妹说的是,玉姐儿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做舅父舅母的肯定不能袖手旁观。况且五妹妹身份贵重,肯定不能让她出面和锦乡伯夫人打擂台的。”
张氏既存了再度巴结魏若的心思,说起话来便十分的好听。
魏三娘早就算准了只要魏若在这里,张氏一定会答应出马相帮,这才提了这个建议。
因此听完张氏说的话后她只是微微一笑。
接下来,张氏果然十分卖力的同魏三娘打配合。
两人只咬准了玉姐儿是个小姑娘却在锦乡伯府出了这样的事情,要伯府给她们一个交代。
锦乡伯夫人和米三夫人本就心虚,又见魏若和王嬷嬷在这里,说话间便有些顾及。
王嬷嬷人老成精,她一看到锦乡伯夫人和米三夫人的模样,便明白这事错不在玉姐儿。
思及此,王嬷嬷又看了一眼玉姐儿的母亲魏元娘,她这会子已经完全没了主意,只在那里抹眼泪。
王嬷嬷见状便明白这事儿只能由她们夫人来拿主意了。
她见锦乡伯夫人和米三夫人被魏三娘和张氏纠缠住了,便悄声问魏若:“夫人可有个章程?”
魏若其实也一直在想这件事。
若说在来锦乡伯府之前,她还拿不准玉姐儿到底是不是被冤枉的。
那在锦乡伯府待了这么一段时间之后,她已经能确定玉姐儿是无辜的了,只是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也没想到中间会多了个什么泰哥儿的事。
可就算她们查明了真相,玉姐儿的人生也被毁了。
这里不是她曾经待过的现代,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玉姐儿是婚前失贞,就算她们和说亲的人说玉姐儿是被人害了,可那些人会信吗?就算信了,那些好人家会让自己的儿子娶个婚前失贞的女子回去,让自己的儿子被人嘲笑吗?
不会的。
所以玉姐儿最后要么是接受锦乡伯府的补偿待在家里,要么是留在锦乡伯府。
但这两条路哪条都不好走。
她隐约听说过魏元娘夫家的情况,且不说那些人容不容得下玉姐儿一直待在家里,就说她们若是知道玉姐儿得了锦乡伯府的赔偿,只怕也会想尽办法从她手里把这笔钱抠出来。而以魏元娘的软弱个性,她肯定也留不住这笔钱。
至于留在锦乡伯府,她只和锦乡伯夫人打过交道,倒没和她那位嫂嫂打过交道。锦乡伯夫人能压住自己这位嫂嫂吗?如果压不住的话,玉姐儿就算进门了只怕也会被婆婆和太婆婆刁难。
这事可真是难办。
魏若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王嬷嬷见状就知道自家夫人暂时也没有主意。
她想了想对魏若道:“城阳伯府的老夫人是锦乡伯夫人的母亲,她是个性情宽厚的人,如果让她知道了玉姑娘的无辜,她一定会给出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办法。”
魏若听完王嬷嬷说的话就知道王嬷嬷的意思了。
如果只是想让玉姐儿拿了锦乡伯府的补偿就走的话,王嬷嬷不会提出请城阳伯府的老夫人过来周旋此事。
魏若想了想转头看向魏元娘和魏七娘姐妹,这两人才是玉姐儿最亲的人。
魏元娘还在哭,魏七娘虽也眼眶泛红,却像是在思考些什么的模样。
魏若便问了魏七娘的意见。
魏七娘听完忍住鼻腔的酸意,对魏若道:“谁都不想让玉姐儿出这样的事情。这两条路都很糟烂,无非是哪个更糟烂罢了。”
魏若闻言沉默。
确实,哪怕玉姐儿有个糟烂的父亲,可以她的才情人品,只要不要求过高,找个稳妥的人家是没问题的。
如此夫妻相和,家庭和睦,总要比以这样的情况陷进锦乡伯府要好一些。
魏七娘继续道:“可再怎么样,玉姐儿也得活下去。”
魏若闻言心中一动,她抬头看向魏七娘
魏七娘目光坚毅的道:“只要活着,玉姐儿总有拨开云雾见天日的一天,她以后的路虽难走,但总能走出来。”
“七妹的意思是?”魏若其实已经明白魏七娘的意思了,但她还是想再确认一下。
魏七娘看向魏若道:“玉姐儿的父亲是个什么德行,五姐应该也知道。她纵然回家只怕也会被她父亲和她父亲家的那些人奚落的没个活路。留在锦乡伯府虽然也不是个好选择,但总能活下来。”魏七娘说着说着便哽咽了。
魏若看到她这样,心里不是不难受的。
她听完魏七娘的话后看向了王嬷嬷。王嬷嬷自明白魏七娘的态度后,就开始想法子。
她这些年经历的事情多,自然知道这事的关键在于锦乡伯府的态度,亦或者是锦乡伯夫妇能不能说服她们的大哥大嫂,让泰哥儿和玉姐儿定亲。
但王嬷嬷觉得这些话可以等城阳伯老夫人来了再说,因此她想了想道:“奴婢觉得一切可以等城阳伯老夫人来了再说。”
魏元娘和魏七娘都知道城阳伯老夫人是锦乡伯夫人的母亲,两人都担心城阳伯老夫人会偏着女儿女婿。
可王嬷嬷都那么说了,魏元娘姐妹也只好按耐着性子等人。
哪知道城阳伯老夫人还没到,瑞阳侯夫人已经到了。
魏元娘和魏七娘听说自己的嫡母来了,心中就咯噔了一下。魏三娘和张氏也安静了下来。
魏若却皱了皱眉。
瑞阳侯夫人一进来就先说魏元娘:“你看看你,玉姐儿做出这样的事情,你不想着帮忙掩一掩,反而让你嫂子和姐妹们和你一起上锦乡伯府来闹,也不知道这是哪家的教养?”
魏元娘被她欺负惯了,听到她这么说也不敢说什么,只低着头不说话。
魏七娘虽然在私下里骂瑞阳侯夫人骂的厉害,可她被瑞阳侯夫人搓磨了多年,心内仍是有些怕她的,一时之间也不敢吭声了。
锦乡伯夫人和米三夫人见瑞阳侯夫人一进来不说替她们府上的姑娘讨公道,反而上来就骂自己的庶女,便互相对视了一眼。
锦乡伯夫人刚想和瑞阳侯夫人说话,就听魏若道:“姜嬷嬷去的时候只找了大堂兄和大嫂,夫人是怎么知道玉姐儿出事了的?”
瑞阳侯夫人咋一听魏若问自己,先是有些心虚,随后便梗着脖子道:“我听婆子们说的。”
魏若闻言看了一眼姜嬷嬷。
姜嬷嬷会意,她笑着站出来问瑞阳侯夫人:“不知是哪位婆子说的,我同世子及世子夫人说的时候房内并无他人,走的时候也是一起走的,难道是世子夫人回家跟您报的信吗?”
她这话一说,众人就看向了张氏。
瑞阳侯夫人就在这里,张氏是肯定不能说自己没有给婆母报信的,可她又不能说出真相,急的额头都流汗了。
瑞阳侯夫人见姜嬷嬷说到了张氏便顺水推舟道:“是呀,就是她跟我说的。”
她话虽这么说,但在场众人哪里不知道她在嘴硬。
锦乡伯府夫人和米三夫人都是身经百战的内宅夫人了,要是看不出来瑞阳侯夫人的心虚和嘴硬才怪。
锦乡伯夫人想到一个猜测后心中一凛,她抬头看向米三夫人。
米三夫人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家二姐,可仔细看能看到她眼中的一抹焦急之色。
就在气氛最为紧张的时候,城阳伯老夫人被丫鬟们扶着进来了。看到她进来,所有人都齐齐松了口气。
城阳伯老夫人进来后就先看向魏若,她笑眯眯的向魏若问好:“许久不见国公夫人了,夫人看起来还是这么年轻呀。”
她本是长辈又同魏若说话客气,魏若自然也和和气气的同她打招呼。
房内的众人也上前来同城阳伯老夫人见礼。
城阳伯老夫人和米三夫人对视了一眼。
米三夫人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城阳伯老夫人像是没看到似的,她又同魏若等人说了两句话后便对众人道:“我先到后面去换身衣服,夫人们先在这里坐一坐吧。”
众人闻言便知道她想去和锦乡伯夫人商讨一下对策,只是说了一个婉转的说法而已。
魏若想着不管城阳伯老夫人的立场是什么,但锦乡伯夫人和米三夫人应该都知道了这事蹊跷之处颇多,所以就算让她们谈一谈也没关系,便笑着应了。
城阳伯老夫人和两个女儿一进内室,米三夫人就道:“姐姐也太草率了,事实都还不清楚就让嬷嬷带着人去了魏元娘家,这事到了现在该怎么收场?”
锦乡伯夫人也觉得自己那会子气昏了头做的有些草率了,听到米三夫人这么说,她便讷讷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城阳伯老夫人闻言就道:“我在路上只听了大概,你们再给我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米三夫人便把事情又从头到尾的讲了一遍,她还重点说了一下瑞阳侯夫人的反应。
城阳伯老夫人在路上的时候已经听说了出事的人是泰哥儿和玉姐儿,但她不知道瑞阳侯夫人的事。
“这事,你那儿媳妇绝对从中也掺了一脚。”城阳伯老夫人听完后斩钉截铁的道。
锦乡伯夫人也从瑞阳侯夫人的表现中隐隐明白了些什么,听到母亲直接说出了真相,她恨的直咬牙道:“这个毒妇。”
“现在不是说她的时候。”城阳伯老夫人见女儿想要骂一骂魏二娘,便打断了她的话道:“现在安国公夫人和魏家姐妹们都在外面等着,我们还是要拿出一个章程来才是。”
米三夫人也劝锦乡伯夫人道:“是啊,魏二娘的事你们可以关起门来再解决,可玉姐儿的事却是拖不得了。”
“那依娘的意思,我该怎么办呢?”锦乡伯夫人听到母亲说要解决此事,便问她道。
城阳伯老夫人已经有了主意,她对女儿道:“你就同你大嫂说,泰哥儿成婚时,你会把原打算给川哥儿的那两个庄子给他。”
“那怎么能成?”锦乡伯夫人闻言惊呼道。
给儿子川哥儿的那两个庄子是锦乡伯夫人费尽心思从京郊置换到的田地,就是为了能让他成婚时面上好看一些。
京郊的田地那么难置换,锦乡伯夫人怎么肯把它让给泰哥儿。
“不能成也得成。”城阳伯老夫人闻言便说锦乡伯夫人道:“除了让泰哥儿娶玉姐儿,这事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锦乡伯夫人便道:“可事情的真相还没查呢。”
城阳伯老夫人闻言便道:“这事还用查吗?定是你那儿媳妇看不惯你所有使计想害你,你能查的就是为什么泰哥儿去了那,旁的话你就再也不能说了,不然丢脸的就是你和你儿子了。”
锦乡伯夫人听完后脸色变幻莫测。
是呀,这事要是刨根到底的追究下去,魏二娘纵然做实了心肠歹毒的罪名,但是她和她儿子也得惹上一身骚。
这么一想将此事糊弄过去或许就是最好的办法了。
思及此锦乡伯夫人艰难的点了点头。城阳伯老夫人见她似是还是有些不情愿便对她道:“我知道你不愿意,但不管这事是谁做的,玉姐儿的清白都已经被毁了。这事确实是你们府上不占理。”
锦乡伯夫人闻言就哭了出来,她边哭边道:“他们捅出来的篓子,为什么要我来收拾?”
“因为你是锦乡伯府的主母,因为你要为你儿子守好这锦乡伯的爵位。你们府上出了这样的事情,那是确确实实的私德有亏,偏偏安国公夫人又是能进出皇宫的人,她要是在贵妃面前提上一嘴这个事情,到时候再传到陛下耳朵里,陛下要是借口此事夺了你们伯爷的爵位,你们一大家子以后要怎么办?”城阳伯老夫人继续劝道。
她提到爵位,锦乡伯夫人总算是有所动容。
城阳伯老夫人见她肯听便继续道:“远的不说,就说和安国公府同为开国公爵的南国公府,他们家曾经是多么显赫的人家,结果上任国公宠妾灭妻,任由妾室害了嫡出的孩子,还要把那妾室所出的孩子记在南国公夫人的名下。南国公夫人拖着病体去告御状,先帝查明事实后立马多了南国公的爵位,那南国公一大家子在京城活不下去,最后回了老家,这些年都没再听到她们的消息了。”
“娘,我听你的。”锦乡伯夫人听完城阳伯老夫人的话后含着泪水道:“您说的对,那些人可以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但我不能让他们连累了我儿子。”
城阳伯老夫人见状就叹了口气。
她又何尝不知道女儿的难过呢,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她们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这件事,至少得哄着瑞阳侯府和安国公夫人,让她们和她们一起把这事烂在肚子里。
锦乡伯夫人出来的时候,眼眶还有些泛红,但精神却不错。
城阳伯老夫人向魏若等人说了自己的建议。
瑞阳侯夫人刚刚已经听说了跟玉姐儿苟合的人是泰哥儿,她虽不知道为什么这中间的人选换了,但能恶心到锦乡伯夫人就是好的。
因此听完城阳伯老夫人的话后,瑞阳侯夫人低头笑了起来。
锦乡伯夫人看到她嘴角的那抹笑意恨得牙痒痒。
若说她之前还不明白魏二娘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但看到瑞阳侯夫人这幸灾乐祸的模样,她就明白了。
魏二娘和瑞阳侯夫人是故意的,她们是故意拿这件事来恶心她的。
锦乡伯夫人恨不得上前去撕了瑞阳侯夫人的脸,但她想到母亲的话还是忍住了。
魏二娘啊魏二娘,我还是对你太仁慈了些,你给我等着!
等这件事情过后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提锦乡伯夫人在想些什么,就说魏三娘和张氏等人听完也不得不承认,城阳伯老夫人说的办法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就连魏元娘都觉得女儿如果能得了锦乡伯夫人的庇护,其实比待在她的身边要好。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魏若。
魏若见状叹了口气道:“老夫人,我们想先见见玉姐儿。”
城阳伯老夫人闻言忙道:“这是应该的。”
锦乡伯夫人和米三夫人也站起来带着魏若等人过去了。
玉姐儿正呆呆的躺在床上,几个丫鬟围在她的身边,眼睛都不敢眨的盯着她。
魏若看到她这幅生无可恋的模样忽然觉得心酸。
魏元娘和魏七娘已经流着眼泪跑到了玉姐儿的床边。
玉姐儿看见母亲和姨母,眼睛里才算是露出了丝光亮。
她猛地坐起来扑到了母亲和姨母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她的哭声听起来绝望极了。
城阳伯老夫人拄着拐杖站在廊下,对着米三夫人叹气道:“真是作孽呀。”
锦乡伯夫人羞愧的低下了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魏若和魏三娘从房里走了出来。
城阳伯老夫人和米三夫人等人连忙迎了上去。
“让她母亲和姨母单独和她说会儿话吧。”魏若对城阳伯老夫人道。
城阳伯老夫人自然应了,锦乡伯夫人也道:“是该这样。”
她们一行人又去了正厅。
城阳伯老夫人坐下后就对魏若道:“你放心这孩子的嫁妆到时候就由我出了,并且我也把话撂在这儿了,这个孩子以后就跟我的亲女儿一样,要是正如府上的人敢欺负她,那我就找正如算账。”城阳伯老夫人说的正如就是锦乡伯夫人。
锦乡伯夫人只是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要将原本给儿子的庄子给泰哥儿但想到玉姐儿刚刚那绝望的哭声,又觉得有些同情她。
锦乡伯夫人也向魏若保证道:“夫人尽管放心,我是知道前后事的。有我在,这个孩子是不会受委屈的。”
魏若闻言便道:“好不好的,只等我姐姐她们出来再说吧。”
锦乡伯夫人等人见魏若不给她们个准话,就有些着急了。
难道这事还有什么变故不成?
而在这其中与魏若接触相对较多的米三夫人则更为忧心。
这位安国公夫人的性子一向柔和,她与她交往许久,鲜少见到她像今日这般说话强硬的时候。
该不会这位安国公夫人是恼了她们吧?
米三夫人越想就越觉得安国公夫人恼了她们,但她也能理解安国公夫人的怒火,毕竟这事儿换了谁,谁都会生气的?
其实米三夫人猜的既对也不对。
她生气的对象倒不是锦乡伯夫人等人而是魏二娘。
她刚刚让姜嬷嬷问了玉姐儿的贴身丫鬟真儿,那真儿说是魏二娘告诉玉姐儿让她有一个东西落在园子里了,让玉姐儿去帮她找一下。
真儿原本要跟过去的,但魏二娘却说让她的丫鬟陪着玉姐儿一起过去,她让真儿留在这里给她打个络子。
玉姐儿和真儿只好应了。
哪知道最后出了这样的事。
姜嬷嬷同魏若说完后,魏若便能确定不管这事魏二娘绝对从中插了一脚。
她气的不行,可魏三娘却说她们不能在这个当口主动捅出这件事。
毕竟现在城阳伯老夫人和锦乡伯夫人都对玉姐儿心怀愧疚,她担心她们知道了魏二娘做的事会误以为玉姐儿伙同魏二娘一块捣鬼。
“事情已经这个样子了,总不能不管玉姐儿以后在锦乡伯府过的好不好吧。”魏三娘无奈的对魏若道。
魏若也知道魏三娘这话说的在理,况且魏二娘若是传出了不好的名声,她们姐妹也会跟着受累。
她们姐妹受累倒没关系,但她们都有自己的孩子,总不能让自己的孩子跟着指指点点吧。
魏若只好妥协,可她心情却有些郁郁。
因此即便听到了城阳伯老夫人和锦乡伯夫人的保证,她也没有多高兴。
就在厅内众人沉默的时候,魏元娘和魏七娘等人红着眼眶出来了。
瑞阳侯夫人出来后笑眯眯的对城阳伯老夫人和锦乡伯夫人道:“玉姐儿她同意了。”
城阳伯老夫人和锦乡伯夫人闻言不冷不淡的嗯了一句。
她们两人对瑞阳侯夫人的态度让魏三娘心中一动。等到将玉姐儿和魏元娘送回家后,魏三娘上了魏若的马车。
她悄声对魏若道:“我看着城阳伯老夫人和锦乡伯夫人似是知道些什么。”
魏若也觉得锦乡伯夫人当时的脸色不太对。
魏三娘就悄声对魏若道:“我让人这段时间注意着锦乡伯府要是有什么消息就告诉你。”
魏若也想知道锦乡伯夫人会怎么处理魏二娘的事情便点头应了。
她回府后见老太君和老夫人都在等着她,便将在锦乡伯府里发生的事情说了,当然她隐去了魏二娘的事情没说。
老太君和老夫人听罢后均说了声造孽,老太君就对魏若道:“这孩子到底和你有亲,你送些银钱过去给她使吧。虽说依着城阳伯老夫人的性子,她是不会亏待了那孩子的,但自己手上有银子到底底气足些。”
魏若想想也觉得是这个理,她回去后就让秋云取五千两银子过来,秋云来后便问这银子是现在送过去吗?
魏若想了想道:“还是等她嫁到了锦乡伯府再送给她吧。”她信不过玉姐儿父亲家的人。
秋云笑着应了,一时又有老太君和老夫人也派丫鬟们过来送了银子给魏若,说是让魏若一起给玉姐儿。
魏若本待不要,丫鬟们却说老太君和老夫人说了这是她们的心意。
魏若只好收下了,但她觉得为了自己娘家的事情让老太君和老夫人费心有些过意不去,便去让庄子上的人寻一些新鲜的吃食过来,算是给两位老人家的孝敬。
因庄子上的人送过来的吃食多,她又分了一些给五夫人、七夫人以及二老爷和三老爷府上的人。
各府收了她的东西后又回了回礼过来。
等魏若忙完了便见魏三娘过来同她说她们这几日同锦乡伯府商量出来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