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32
社区员工将福利带回家的当晚，几乎家家户户都飘荡起肉香味。
小孩子时不时溜到厨房门口探出头，垫着脚尖向里瞧。大人看了哈哈大笑，用筷子从锅里夹起一片肉，吹凉以后放进他嘴里。
小孩立刻紧紧闭上嘴巴，好似慢了那肉会跑一样。他慢慢咀嚼，嘴里肉香充盈，稚嫩的眼睛闪闪发光。
“好吃吗？”大人问。
“好吃，真好吃，我还要！”小孩跳着回答。
“别着急，等会儿大家一起吃。”
每人一刀肉，分量也不是太多，每人两斤的样子。家里负责掌勺的大厨们心里有百八十种肉的做法，但却舍不得一次全部都吃完。大多数是将肉小心翼翼地分割成几部分，打算留着以后时不时拿出来解馋。
李桂梅不仅嗓门大还是个豪爽的女汉子，回家直接就把那块肉给炖成了红烧肉，全部。
“肉就要大口吃，肉丝肉片有什么好吃的，今天我们家就大口吃红烧肉，吃个够，至于以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吃到肚子里才是自己的。”李桂梅一边炖肉一边对儿子说。
李桂梅的儿子今年十二岁，小学刚毕业，原本是要上初中的，奈何现在直接停课了。他儿子站在厨房里，一边闻着肉香一边听他妈碎碎念。
“妈，那鸡腿今天吃吗？我喜欢红烧鸡腿。”
李桂梅抬手戳了戳儿子的脑袋：“吃吃吃，就知道吃，日子不过啦，一天全吃完。”
儿子捂着被戳痛的脑袋，抱怨：“怪不得我爸说女人就是善变，刚刚还说要大口吃肉，吃到肚子里才算自己的，现在又变卦了。”
李桂梅当即双手抱胸，审视她儿子：“你爸还说啥了？”
儿子：“我爸还说……”
好大儿瞬间把自己老爸卖个干干净净。
卫生间里正在刷马桶的男人突然觉得后背一凉，疑惑地皱了皱眉：“难道昨晚睡觉着凉了？”
这一晚，好多人家都吃上了梦寐以求的肉，第二天上班个个脸上都喜气洋洋。
第二天上班，唐雪刚跨进食堂大门，就听见李桂梅爽朗的大笑声。她正在给其他两个人讲昨晚吃饭时，她儿子和她老公为了抢最后一块红烧肉闹出的笑话。
“你真把一整块都炖啦？”陈云不可思议地问。
“当然，肉大口吃才香，一点点吃着不得劲。”李桂梅理所当然道。
陈云没有李桂梅有魄力，她回家把一刀肉分成三份，只用其中一份炒肉丝，剩下两份全都塞进冰箱里。
她在社区上班，平常能偶尔在食堂蹭到一点肉味，她老公和女儿就只吃救济粮。她老公已经很久不上班了，家里只剩她支撑。
虽然国家政策减免了每月的房贷，但水电煤气还是需要自己支付的。
唐雪家囤货充足，肉也不缺，回去以后没有炖肉，而是做了一道香煎小黄鱼。
小黄鱼被油炸之后，外酥里嫩，肉质软烂，鱼骨酥脆，撒上芝麻和孜然，味道更是鲜美，吃完意犹未尽。
下午下班之后，一群人带着炖好的黄豆猪脚汤去社区医院看望病号黄大川。
目前社区医院一共有16张病床，分布在一楼和二楼靠左边的区域。黄大川住在二楼最左边一间病房，跟他同住一间病房的是和安家园小区的一个老头。
社区医院管理不像大医院那样严格，在规定时间内，家属亲朋是可以过来探视的。他们去的时候，病房里只有黄大川一个人，她老婆回家去了，家里还有孩子要照顾，晚上才会过来。
来之前已经事先跟黄大川发过信息，所以他一直在病房里等着，时不时站在门口向楼梯口探望。
唐雪他们从楼梯口一上来就听见黄大川在喊：“这边。”
顺着声音看去，就见黄大川站在门口冲他们摇手。
“呀，你怎么站在外面，赶紧回床上躺好，病人也没个病人的样子，还到处乱跑。”李桂梅当即咋咋呼呼地把黄大川拉回床上。
“没事儿，我已经好多了，还有几个检查指标不达标，等过两天降下来就能回家休养，医生说了休养一个星期就能正常上班。”黄大川咧嘴大笑，看到同事们来看他显然非常开心。
“你还是好好休养几天，把身体养好，不要着急上班。”唐雪劝说道。她怕黄大川身体没养好就着急上班，这完全是本末倒置，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黄大川大病一场瘦了很多，原本壮硕的身材已经瘦成了竹竿，穿着病号服显得空荡荡的，眼底也多了许多沧桑，只有脸上爽朗的笑容还和以前一样。
“你还没吃晚饭吧，我们给你带了好东西，快过来尝一尝。”
李桂梅把病床尾部的小桌子竖起来，把带来的饭盒放在上面。
“你们来就来吧，怎么还带东西，这箱子里是这次发的福利吗？”黄大川问。
“是的，发了不少好东西呢。”
孙建国把纸箱放在椅子上，打开给黄大川瞧。
虽然已经知道有什么东西，但亲眼看见还是吃了一惊，“这么多东西啊，小唐真是厉害，原先谁能想到小小的种植房能有这么大作用。”
起初新建种植房，社区员工们并不看好，因为这年头会种菜的人很少，更何况还是室内种植。唐雪又不是专业毕业也不是老农民，她怎么可能会种菜？
当时大家嘴上没说，但都觉得种植房肯定不会成功。但现实是，唐雪用满屋子的瓜果蔬菜狠狠打了他们的脸，现在大家不仅有菜吃，还能用菜换到鱼肉，当真是不可思议。
看完后，黄大川让孙建国帮忙把箱子放到他的柜子里，等晚上他老婆来了让她带回去。
孙建国刚抱着箱子走向门边的衣柜，突然发现门边躲着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头。这老头也不出声，就这么躲在门边，要不是孙建国走到门口还真发现不了他。
“大爷，你找谁？”孙建国问。
“什么我找谁，我就住这个屋。”
老头哼了一声，推开孙建国，慢慢踱步走进病房，躺在另一张空床上。
孙建国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但对方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头，他也不好计较，继续把箱子塞进属于黄大川的柜子里。
老头背对着黄大川他们躺着，面朝衣柜，浑浊的眼睛一直盯着孙建国手里的箱子。
放好箱子的孙建国回头，只见老头正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为了避免打扰老头睡觉，几个人都压低了说话的声音。
黄大川冲大伙儿使了个颜色，随后在食堂小群里发了条信息。
黄大川：这老头脾气怪得狠，还不讲理，你们别理他，越理他越上劲。
众人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李桂梅则低声催促黄大川赶紧把黄豆炖猪脚汤喝了，这可是大伙儿特意带给他的。李桂梅还说这猪脚是唐雪专门留给他补身体的，让他一定要好好吃完。
黄大川吃着香浓味美的猪脚汤，眼中渐渐蒙上一层水雾，眼眶忍不住酸涩起来。突然泪意上涌，他刚想跟大伙儿道谢，就被身旁一道苍老的声音打断。
“吵吵吵，吵什么吵，说话声音那么大，吵死个人了，还让不让人睡觉！”小老头咕噜一下从床上坐起，冲着他们大叫。
“老大爷，我们声音不大吧，再说现在是探视时间，并不是睡觉的时候。”孙建国反驳。
“你管我什么时候睡觉，我就要现在睡，就是你们吵着我睡觉了，真是的，一点公德心都没有，一定也不尊老爱幼，就知道自己吃吃吃。”
老头继续嚷嚷，一会儿说他们吵着他睡觉了，要让护士把他们赶出去，一会儿说他们不尊老爱幼，不知道让着他这个病患。
“他到底想干嘛呀，我们说话已经很小声了。”李桂梅凑到唐雪耳边嘀咕。
唐雪看了老头一眼，又看看放在小桌子上的猪脚汤，低声对李桂梅说：“只怕不是我们说话吵着他睡觉，而是猪脚汤的味道让他睡不着。”
“那他在这闹是什么意思？想喝猪脚汤？”李桂梅不敢置信地问。
唐雪点点头：“估计是吧。”
黄大川气不过，放下筷子，直接站起来：“赵老头你什么意思，我同事来看我，你就嫌吵，你家儿子女儿来就不吵了？天天不知道在家干嘛，每次都是人家睡觉的时候来，医院是有探视时间的，过了探视时间还要跟护士吵，没见过你家这么不讲理的人。”
“哎哟喂，护士，护士，他要打人了，你们管不管，管不管，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老头子，还有没有天理，我要报警，护士，护士。”老头突然倒在床上左右翻滚撒泼。
唐雪一行人吓得目瞪口呆。
黄大川习以为常，淡定地继续坐在床上吃猪脚汤，像是要气老头一样，每吃一口都要砸吧砸吧嘴。
“嗯，真香，真好吃！”
老头大吵大闹最终还是引来了护士，护士对这种情况已经驾轻就熟。一个身材比较圆润的护士走进来，“别叫了，叫什么叫，这里是医院保持安静，李国明，你再叫我就打电话给你儿子，你家还欠三千多块住院费没交呢。”
听说护士要打电话给儿子要钱，老头立马不嚎了。
护士这才满意地走了，临走前对唐雪他们说，“你们几位探病时间马上要到了，赶紧说会儿马上走。”
“好的，好的。”黄大川答应道。
“你们别理他，他一天不闹个几回都不正常。”
黄大川快速把汤喝完，想去把饭盒洗一下，又想起来医院限制用水，没法洗饭盒。
“别忙了，我带回去洗，你好好休息。”孙建国说。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就打算打道回府。
“我送送你们吧。”黄大川跟着站起来往外走。
“你就别送啦，好好休息，我们下次再来看你。”孙建国拦着他。
“没事儿，医生也让我运动运动的，我有时候也会去一楼大厅转转，再说刚吃完一大碗汤，我活动活动。”黄大川解释。
“好吧。”
一行人说说笑笑往外走。
刚走出门，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小老头快速从床上下来，走到门边悄悄打量外面。等唐雪他们走到楼梯口下楼的时候，他轻轻把门关上。
老头走向衣柜，悄悄打开黄大川的衣柜。里面除了一些黄大川的日用品和衣服外，就放着一个纸箱。
他快速把纸箱打开，纸箱里的鱼肉蔬菜顿时暴露在老头眼前，冷冻的鱼肉和冰袋还冒着冷气。
老头浑浊的双眼冒出一阵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