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有点多余

哈哈哈哈哈。

鉴于他的态度十分诚恳, 余遥松了口,“其实我也想你了。”

她实话实说,“你不在还有点不自在。”

适应了两个人生活, 突然少了一个,会发现房间空荡荡的,做什么都比以前费劲。

比如说从前她打游戏的时候想吃水果,自己又离不开身,正好方堰弄过来,顺带喂一喂她, 现在就只能熬一熬, 等有空的时候去拿。

当然有时候方堰生病发烧等等,她也会照顾, 是互相的,但总感觉两个人做事要轻松很多。

一个人住, 家里突然就没了吸引力。

平时都急吼吼去接方堰然后回家,现在下班了先到处溜达溜达,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如果找不着,打电话问一下何穗今天吃什么?

从她的食谱中参考, 有时候她在外面,就过去蹭她一顿饭, 顺带闲聊打发时间,到点了回去。

方堰在的时候忙里偷闲打把游戏都感觉好快乐,他不在的时候电脑就在客厅, 她都懒得去开机。

精神粮食没有了。

跑掉了。

“我也是。”说这话的时候方堰正窝在酒店的椅子里, 弹手机壳背面的桃子。

余遥说过的, 心情不好就欺负欺负。

“这边的情况比较复杂, 还要等几天才能回去。”

他们要考察的东西很多很多, 包括大众的接受度,市场的前景,竞争对手的价格和情况,以及他们的优势。

单看资料是没用的,还是要实地观察一下才行。

“好。”余遥一口答应,是干正事,不是去玩,她能理解。

“到时候几点下飞机,你提前打我电话,我过去接你。”

“嗯。”方堰轻轻应了一声。

话题到了这里该结束了,余遥从耳朵边拿开手机,搁在眼皮子底下盯着通话中的屏幕看了一会儿,刚准备挂断电话,就听到那边说话。

“要开视频吗?”

余遥眨了眨眼,心说他可太懂事了,她正好想看看他,他就刚好这么说。

“要的。”

余遥边说边挂了电话,快速点开微*,刚准备给他去个视频申请,那边先打过来。

她接通后正好瞧见方堰在调整手机,他可能在某个酒店的阳台,坐在一个明亮的地方,背后是青山绿水,白云草坪,空气很清新的感觉。

手机貌似被他放在一个很滑的桌面上,想抵着东西,结果没卡住,砰得一声响,砸在桌面上,前置摄像头里登时出现阳台的天花板和花瓶的一角,以及里面的花。

一只白皙的手伸过来,五指分开,分别握着手机的两端,食指卡在顶部,正好挡住摄像头,余遥瞧见一片彤红,过了一会儿那手才离开,位置也已经摆放好,这次倾斜的弧度小,手机没再倒。

是正对着方堰的,余遥将他那张俊脸和整个上半身都看的清清楚楚。

他那边应该是大清早的,有阳光有微风,吹的他刘海微微倾斜,很惬意似的。

大概还没到外出的时间吧,他只着了一件单薄的衬衣,领口大开,修长的脖颈和一部分平坦的胸膛以及锁骨外露着。

几天没有折腾他,以前霍霍的痕迹已经好的差不多,又或者说,他这段时间把自己养的很好,身上白白嫩嫩又水灵。

余遥:“……”

果然她就是方堰的祸害啊,没了她,方堰好的不能再好。

这场视频通话一直持续到很久,晚上十一点多才结束。

余遥道过晚安,摁完红色圆标,将手机往床头一搁,人躺在被子里,疲惫地闭上眼,想睡,没有睡意又睁开,瞪着天花板长叹。

失眠了。

满脑子都是方堰风华绝代、盛世美颜的样子。

想他——的身子。

余遥认命地爬起来,将手机捡回来拿在手里,输入密码翻看自己的相册,找前几天拍的视频,关于方堰的。

平时方堰是那种日常生活都不爱上镜的人,他这个身份,视频要是外泄会很麻烦,被有心人拿去截下一些小细节断章取义大作文章的可能性很高,要解释很多很多。

临走前的最后一晚躺在床上,赤着上半身,主动问她要不要拍?

她知道什么意思,怕她想他——的身子,所以给她聊以慰藉用的。

余遥想着设置一个很复杂很复杂的密码,只留几天,等他回来就删掉,于是同意了,其实也是担心真的会很想很想他——的身子。

知道自己是老色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余遥找到那段视频,点开后目之所及全都是白。

雪白雪白。

没有拍脸,只有颈部往下,胸膛和腰腹,整个上半身赤着,底下没有,套了那件五分裤,曲着腿,宽大的裤筒滑下,一部分大腿和小腿也外露着。

这种程度其实不算什么,在篮球场上随处可见。

穿着三分裤,修长健美的长腿和腰腹胸膛坦着。

也就方堰会觉得这样暴露,他有点过于保守了。

不过那天牺牲很大,想再光一点来着,余遥没让,他的身份太特殊,万一手机丢了,被人破解密码,找到蛛丝马迹和他对上,会上头条热门吧。

某某董事身上青青紫紫,疑似跟人玩……

这样就好,他不需要全漏,一部分就很好看,引人遐想。

余遥举高手机,眼瞧着一串精致的半截翅膀项链躺在凝脂似的平坦胸膛上。

方堰是真的漂亮,穿衣服完美,不穿也……

余遥将视频来回翻了十几遍,看完满足去睡。

第二天精精神神起床去上班,撸铁撸到中午,十二点一过,有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她吃了饭,回到家,没午睡,打开手机无聊地翻看微*,本意是想知道有没有新信息,不留神看到了家族群里的消息。

她爸妈说方老爷子让他们尝试自己小笔投资一把,光看光听是没用的,还要实践。

老两口看中了一支股,想玩个千把块,这么点投资不好意思麻烦方老爷子,于是在群里寻求儿子的意见。

她弟弟是学这方面的,有那么一点经验。

余遥往上翻了翻,记下股的名字后去软件上查了查,这支股长势确实不错,最近的线条很漂亮,不断往上。

但是瞧了瞧前面,会发现始终保持在一条线上,偶尔还会往下,在最低处的时候突然开始上升,越升越高,激得无数股民进来。

余遥又去查了查这家上市公司,是一个老牌子,一直很稳,最近没发生什么大新闻,比如某某某参股,或者做出什么大动作,也没有营销。

突然上涨很古怪。

余遥调出键盘打字。

【樱桃小完犊子:爸妈,这个股涨的不对劲,我感觉应该是被庄家控股了,已经涨了这么多天,估计快要抛了,你俩慎重吧,这时候谁投谁倒霉。】

南明苑内,在方家老宅附近安家的余建国和刘锳迟迟没有等到儿子回复,已经去联系方老先生,这点小事不好意思上门,就微*上提了一嘴,那边很快回来,内容和余遥说的差不多。

被庄家和资本控股,快到收网的时候,这会儿谁进去谁被薅羊毛。

夫妻俩对比过消息后,愣了片刻余建国才回过去。

【余建国:遥遥啊,这是谁告诉你的?】

【樱桃小完犊子:我自己查的,怎么了?】

【余建国:你也在学?】

【樱桃小完犊子:没有啊。】

【余建国:那你怎么会懂的?】

余遥翻了个白眼,刚想说我懂个屁,突然意识到什么。

为什么她那么谙习地去查,那么娴熟地判断出结果?还那么自然地道了出来。

很不正常啊。

因为如果是以前,她可能只是俩眼一抹黑,然后讨巧地祝爸妈顺利,现在可以夸夸其谈地说出来。

不对劲不对劲。

余遥搁下手机,摁了摁太阳穴,极力回想,发现跟方堰有关。

他平时有电话来,谈的是生意上的事,从来不避着她。

她还经常在他的办公室内打游戏,来来往往很多高层和秘书汇报项目和机密事。

平时有闲有空就跟他一起去见这个老总,那个董事,他们谈的还是生意上的事。

方堰私底下还会炒股,有时候她好奇问,无论什么方堰都会告诉她。

他脾气好,从来不烦,她一个小白,什么都不懂,有时候听了也跟没听似的,需要他讲解三五遍。

方堰真的耐耐心心说那么多次,别人会一次比一次暴躁,他相反,一次比一次慢,详细,渐渐地她能接上他的话。

比如他说看好某只股,余遥点头,说那个股确实好,等她有钱了她也玩玩。

变化这么大,她居然没发现。

还以为方堰带她去见客户,不瞒着她,当着她的面,教她怎么在饭桌,酒桌和游戏中谈生意,甚至给她机会让她独立完成一个单子已经很好了,没想到他还能更好。

真的在用心地引导和教导她。

她貌似学的比她爸妈还快。

方堰是最好的男朋友了吧。

余遥想验证一下,打开炒股的软件翻了一圈,大部分走势她都能看懂。

老牌股稳健一点,不营销的情况下不会涨太多,但短时间内也不会掉,新股风险比较大。

那些庄家和资本就爱挑这样的下手,先选一个差不多的买入,再自己卖出,营造一种它在涨的架势,越涨越高后开始有股民禁不住诱惑下手。

买入的股民越来越多,已经到了能接盘的时候,资本和庄家退场,股民散户买单。

资本和庄家大赚。

普通股民和散户其实就是冤大头,很少能从里面赚到钱,只有眼光好,市场敏锐,跑的快才能趁机捞一把。

厉害的搞不好还能反坑资本和庄家一把。

所谓庄家就是在股场上操控一切的。

大户,大股东,某某上市公司,投资公司等等,都可以成为庄家,他们会控制股票的涨跌,走势和消息流通,他们一退,基本就跌到位了,必亏无疑。

这些都是方堰告诉她的。

余遥突然发现她貌似也可以炒股。

她一个健身教练,平时动手不动脑的人,居然可以碰这个。

余遥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看了看自己的存款,还有那么点,拿出一部分买了几只鸡后退出来,稍微睡了两个多小时,起来吃了些东西,匆匆下楼去上班。

晚上回来看了一下,几个被她买入的股果然涨了一点,只有一点,不过没亏,说明她眼光还是挺好的。

其实是沾了方堰的光,方堰平时会在她面前提这家公司的前景,那家不错等等。

她挑的都是他觉得还行的那种。

余遥心满意足地退出炒股软件,去联系何穗。

知道方堰最近几天出差,她很闲很空,这几天去玩还是干嘛何穗都会叫她,快下班前俩人约好的,去酒吧喝一杯。

本来她是不想去酒吧的,但是何穗想去,她请客她是金主,她说的算。

她还约了陆雪和宁悠,太闲,跟陆雪合伙开了个账号,想拍一拍富婆的奢侈生活。

富婆不差钱又禁不住前期的默默无闻,所以投了不少钱换流量。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二三十万的粉丝,据说因为炫富太夸张,上了好几次热门,网友各种扒她俩是真的还是假的,当然也有一部分小天使。

昨天她俩答应过这部分粉丝,说要带她们体会一把富婆的滋润日常,于是今天死活要来酒吧点几个模特,让最俊的营销陪酒。

来之前打电话给营销预约,他们有提成,点了贵酒他们也有几个点提,所以开桌前,和走之前营销会来陪酒。

男模是另外付的,一个人一晚六百,八百,千把块不等,只陪酒不过夜的。

带出去另外给钱,两到三千左右,当然质量好的价格会高一点。

还有那种表演型领舞,送花篮多了他们会下来陪酒。

花篮一个百来块左右。

平常的DS领舞也要敬礼貌酒,富婆有钱任性,全请过来要给粉丝们一一瞧瞧。

有的不介意被拍,有的不想上镜,后期打马赛克,余遥也不想入镜,就一直缩在角落,看她们浪。

何穗这个新主播明明不差钱,但还挺来劲,她和陆雪一个录,一个讲解,陆雪胆子要大一点,她上镜,负责给粉丝介绍,何穗拿着手机全程跟拍。

小视频要剪辑的,所以她们有时候要录好几次,画面糊了就重新开始,俩人居然也不烦。

余遥还挺意外,毕竟两个人都是三分热度的那种,很少有能坚持下来的。

她坐的离何穗近,忍不住问她一嘴,“你俩是想当网红吗?”

何穗本来在拍一个男模,立刻扭过头来,将手机镜头对着她。

余遥抬手捂了捂脸,“回头别忘了给我打马赛克。”

她很快想起前面几次,也这么说过,何穗表面答应的好好的,回去后把她说的话,字幕打上马赛克,她的脸还是光光净净入了镜。

这个坑闺蜜的,被粉丝调侃,中国好闺蜜,冤种姐妹。

她不是什么名人,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其实避不避无所谓,就是怕这俩人不小心出圈,她被带着提一嘴,附近邻居,或者方堰知道她在外面喝花酒。

有视频为证,想狡辩都不行。

何穗没什么诚意地‘哦’了一声,是回她打马赛克的事,之后才回上一句话,“没想当网红,就是无聊随手拍拍。”

随手拍拍她已经砸了好几十万,而且每期拍的素材,比如出去吃喝,换豪车,搜集名牌包包等等都要不少钱,不得不说有钱任性啊。

“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何穗调了一下手机亮度,“她们叫我姐姐哎,还要跟我贴贴,吃我软饭。”

余遥:“……你高兴就好。”

何穗嘻嘻一笑,扭头又继续去拍男模,和男模聊天,听他们叫小姐姐。

她的爱好就这点了。

视频一拍完,她一一给了钱后叫大家散掉,自己几个姐妹围着桌子坐,边吃边喝边聊。

何穗组局,在正中间,低着头翻看视频,视频里不止有陆雪,还有她跟宁悠,所以她和宁悠也挤过去,看把她们拍成了什么样子。

宁悠本身长得好看,富婆落落大方的跟大家打招呼,陆雪早就习惯了在镜头前,脸上化着完美无瑕的妆容,说着找不着漏洞的话。

到她的时候,余遥瞧见自己翻着白眼躲在手掌下,没有完全遮住面容,还是有一部分能看到,熟悉的人可以认出她来。

余遥叹息一声,想夺何穗的手机把关于她的这段截掉,还没动就被宁悠叫住,“等一下。”

她摁住何穗的手,不让抢,“你们看这里。”

余遥脸和肩膀的空隙中间,拍到了最角落的一个卡座,几个男的各自端着酒杯,倒酒在一个穿工作服的女孩子身上。

那女孩子只歪头避了避,不知道在顾及什么,没有躲开。

几个人对视一眼,刚要朝那边看去,就听到砰得一声巨响,像是啤酒瓶砸碎的动静,几个人跟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瞧去,正好瞅见角落的卡座,一个身穿西装的中年男人捂着头,酒吧看不清晰,只觉条条道道的黑色液体流下来,他身后有个小姑娘,有些担心又胆怯地扶起他。

余遥和众人都有点坐不下去,结伴走过去瞧了瞧,那边应该闹了有一段时间,围了不少人。

余遥顺手拉了个姐姐问:“发生了什么?”

那姐姐位子就在卡座旁边,全程都在观察,蹙着眉道:“这个小妹给客人开酒,红酒嘛,拧掉了一小块塞子,进去了没弄出来,那群人就不干了,说塞子有毒什么的,非要小妹赔酒,一瓶七万多,小妹赔不起,他们就欺负小妹。”

她小声道:“我叫来了经理,他们连经理一起打了。”

说话的时候,因为这里动静太大,引来了酒吧的安保,酒吧安保分外内场和外场,内场站在高台上,随时观察附近的情况,外场是护外面的。

一出事所有内场安保都涌了过去,人多了经理说话也硬气了些。

他一开始可能只以为是小纠纷,调和一下就好,没想到那群人这么凶残,直接动手。

酒吧里声音太大,听不太清说的什么,经过别人口述,加上只言片语,猜测应该是赔偿的事,酒吧愿意拿一瓶同等价位的酒赔给他们。

但他们好像不愿意,大意说自己不差钱,酒吧经理也恼了,说要去告他们无故打人,让他们留案底。

这句话激怒了对方,两方人打了起来,那边好几个年轻小伙,也带了保镖,领头的人态度十分嚣张,告诉他带的那群保镖,打伤了人他赔钱还另外给十万块。

十万块是不小的数目,加上有人兜底,那边打的很凶。

反观这边没有那个底气,躲躲闪闪,不敢真的动手,几乎被那边压着打。

那几个男人揪着经理的衣领,将他拽过去用酒瓶砸脑袋。

那个小姑娘也没有被放过,推搡、拉扯,开了摇晃过的酒喷到她身上。

周围围观的人有些看不下去,帮着小姑娘说话,“不就是一瓶酒吗?撑死也就十来万,我帮她给了。”

“就一个酒塞掉进去了而已,酒塞既然能被用来塞酒,怎么可能有毒,你们有点见识行不行!”

“太可恶了,报警了我已经,快住手吧。”

那几个人非但不听,还用酒喷围观的群众,余遥也被弄了一身,头发上,脸上都有泡沫滑下来,一股子难闻的酒味冲得脑仁疼。

余遥甩了甩大片大片的泡沫,上前一步质问:“谁喷的?我这衣服可是名牌,你们赔的起吗?”

她话刚说完就有人拿了桌子上的一沓钱朝她砸了过来。

啪得一声,钱从她肩上滑落,掉在地上。

余遥踢了一脚,“这么点钱是打发要饭的吗?”

“姐不差钱,给我道歉!”

她手指着身上,气势汹汹。

那些人打了人,占了便宜,还被软声细语求饶都没有松口,更何况给别人道歉,怕是觉得在侮辱他们吧。

双方就这么一言不合打了起来,角落刚有些消下来的硝烟再次燃起,这次有她带头,加上何穗起哄,说了和那些人一样的话,打伤了人钱她赔,另外补贴十五万!

还报了她的名号,宁悠,陆雪也纷纷表示,不仅可以拿她的十五万,还能拿自己这边的十万,三个人加起来是三十五万。

这边气势登时一升,被压着打的众多安保开始反抗,围观群众也早就看不惯那些人,知道不会赔医药费,嗖嗖就是几个酒瓶子丢过去,砸的卡座上的几个人跳去沙发上。

也有人暗地里使坏,去踹、偷袭那些人,那些人顷刻间落了下风。

人太多太乱,叫骂声,碰撞声,和磕磕绊绊的动静掩盖了说话声,那几人再另外提条件也没人听到,或者说这时候根本顾不上。

酒吧外场的保安也进来了,大家伙合力将这些人制服,随后报警的报警,叫救护车的叫救护车,也有人录了像,酒吧这个位置还恰好有摄像头,是对方先动手的,不担心被讹。

这时候有人出主意,全部躺倒,等救护车拉走去鉴伤。

余遥也在躺倒的大员里。

闹剧很久才平息。

*

晚上的十一点左右,方堰刚下飞机,被方家的司机接走,没有去南明苑方家,先赶去继明公寓。

到了地方后司机帮他提着行李箱,生活助理送他到门口后离开。

方堰自己将行李箱提进来,门一关,处在熟悉的环境,和空气中熟悉的气息,让他浑身蓦地一轻,像是去掉了压力一样。

方堰摘了帽子,褪下外衣挂在门后的衣架上,踢掉鞋子,赤足踩在地板上。

不远处的桌子上有热水,里面泡了花茶。

大概是他在的时候天天如此,余遥习惯了也跟着泡吧,方堰走过去,看了一眼显示器,余遥调的温度和他那会儿一样,45度不烫不冷刚刚好。

方堰给自己倒了一杯,解渴后进了卧室。

离开了六天,房间稍微比他走前乱了一点,也还好,没有很糟糕。

方堰几步到了床边,朝后一倒,整个人栽进柔软的被子里。

熟悉的气息更多,令他安心。

方堰将被子拽过来,盖在身上,让气息包裹他全身。

他很喜欢信任的人身上散发的气息,是最好闻最舒服的,能让他全身心放松。

方堰抱紧了被子,闭上眼,神经在松懈的同时,不知为何,莫名其妙想起小时候。

在他有记忆开始,印象里爸妈就一直在吵架,从早到晚没个消停,吵完冷战,离家出走,很长一段时间不归家。

他很少见到爸爸妈妈,能闻到他们身上气息的机会更少,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人睡的。

夜里很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窗帘在动,有呜呜像哭一样的声音传来,床底下好像有人,只要他伸出手脚就会被抓走。

他晚上从来不敢关灯,要熬很久才能睡着,也不深,有点风吹草动就醒,天刚亮立刻爬下去拉开窗帘。

在清晨有阳光的情况下才能沉沉睡去。

他记得很清楚,那时候住在城里的三层小别墅里,窗户下有条马路。

人不多,但偶尔会有车灯和车过去鸣笛的声音。

对于一般人来说可能是噪音和干扰,对他来说像催眠曲似的,能让他睡的稍微好那么一点。

他住的那个房间,隔壁就是爸妈,他偶尔听到那边有动静,父母走来走去,哪怕在争吵于他来说都是奢侈,能借着他们在,睡的无比安心。

安安静静地反而会让他害怕。

长大后他也没能摆脱这种恐惧,总是会做陡然掉进黑洞,或者深水里的噩梦,醒来需要靠放音乐,或者电视的声音才能平静下来再次睡去。

所以其实余遥平时动来动去,就算躺在床上也不睡,玩手机,打游戏,闹出声响来,对他来说恰好,像是在告诉他,她一直都在似的,能让他更快入睡,每一觉睡的都很香。

大多时候醒来都有一种,我在哪,我是谁的感觉。

夜里也再也没有做过噩梦,因为睡得太深,每一次都感觉时间过的好快,好像只睡了一个小时,但时钟明明确确显示至少七八个小时。

醒来精精神神的,是他以前从来没体会过的,新奇的、他喜欢的感受。

出差了六天,没有余遥在身边,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精神状态陡然下降,脸色太白,同行的人担心他,以为他水土不服,让他先回来休息。

他虽然人不在,但是团队依旧跟着,每天视频汇报那边的动向就好。

过几天,等他养好了再去。

方堰手伸到衣领处,解开扣子没有起身,就这么将衣服褪下丢到地上去,半赤着身原位躺了一会儿,意识到一件事。

他貌似有点黏人。

才离开了余遥几天就有点受不了。

又回来了。

方堰坐起身,去衣柜里拿了一套睡衣,套裤子的时候不留神瞧见一抹黑。

他挑了挑眉,扬起脚底板看了看,整个都是黑的。

方堰:“……”

家里虽然有三五个扫地机器人,但地还是要拖,地毯要吸、热洗,很麻烦,余遥肯定不会做这些的。

这里装的也不是新风系统,需要开窗通风,在马路边,都是灰尘,一天不打扫地面就脏。

方堰抽了两张湿巾,刚准备擦,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他拿出来看了看,不是余遥的。

那家伙已经两天没有联系过他,他不打电话过去,她很少打来。

方堰接通了何穗的电话,他们不仅加了微*,还有号码,对面声音虚弱又着急,“余遥在酒吧跟人打架出事了,被人用酒瓶子划伤,流了好多血,她不让告诉她爸妈和弟弟,你快来!”

事实上也不让告诉男朋友,怕他们担心,想等伤缝好,能见人了再说。

但她伤得有点重,身边没人不行,这个人还不能是普通人,是能让她依靠放心的那种。

情况有点复杂,不仅是伤,还要面临官司什么的。

余遥被酒瓶子划伤,对方也被她一脚踹倒,砸在玻璃的桌面上,背后扎满了碎玻璃,对方家长来了,声势浩大一大帮人,说他儿子是精神病,不用付法律责任,但她打伤他儿子是要坐牢的。

叨叨比比又是威胁又是放狠话,说了一大堆才走。

她们几个也有不同程度的受损,都在包扎伤口,也是不敢告诉家里人,身边竟然一个担事的都没有。

“不要急,你慢慢说。”

余遥男朋友的声音冷静又沉着,像是有魔力一样,让她也多少平静了一点。

心跳平复下来,能听到感觉到的就多,说让她不要急的对面,不断有东西掉落的声音一下又一下传来,尽数被她收进耳朵里。

有人似乎并没有表现的那么冷静。

“是这样的……”

她简单将过程道了出来,话音刚落就听到对面开车的声响,已经在往这边来了。

“那个龟孙真狠,都被摁住了,不知道从哪摸到一个酒瓶子,突然砸到摁住他的安保身上,安保疼就松开他了,他趁机跑出来,谁都不动,就冲着余遥,余遥躲了一下,被划到了肚子,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把人踹到玻璃桌上当场宕机了。”

“现在俩人在一个医院,不知道在搞什么,这不是想让俩人再打一架吗?对方家属闹着说有精神病人,要砍死我们。”

不仅是余遥,还有参与的她们。

她已经找了安保公司,一口气要了二三十个安保,现在在病房附近护着,虽然如此,还是觉得没有安全感。

“我知道了,我马上到。”

何穗回了个‘嗯’字,对面已经挂断了电话,应该是在马路上,不方便讲话,或者全力赶路,挂电话之前她听到踩油门的动静。

何穗收了手机,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到余遥的病床前。

她有点没用,穿着高跟鞋,还没有打起来,已经把脚给扭了,现在打着石膏。

宁悠平时有健身的习惯,身上有点力气,参与了进去,抢过地上安保的防身棍,挥了几下,事后发现胳膊脱臼。

陆雪被推了一下,地上有玻璃瓶碎片,扎到了她的手和腿,都已经处理好了,姐妹四个商量好的一样,在一个病房,一人一个病床。

何穗在余遥床边的凳子上坐下,一边给她掖被子,一边道:“你还真是好福气啊。”

她已经试探过了,余遥的新男朋友确实就像她说的那样,可靠又可信,还很喜欢她。

不枉她每天挂在嘴边,是值得的,因为她男朋友也一样在乎她。

这次是真没找错人。

看了她和她男朋友后,偶尔何穗自己也会冒出一种念头。

要不也找一个吧,有个伴貌似还挺好的。

但余遥那个男朋友说句实话,是百万里挑一的绝种人类,她找不到第二个的。

还是算了吧,就这样挺好。

何穗刚打消念头,就听到病房门被人打开,宁悠走了进来。

她一只手挂着石膏,伤得最轻,所以警察来的时候,是她做的笔录。

“怎么说?”何穗有些担心问。

“不用担心,”宁悠躺回她的病床上,“对方闹事,还把酒洒在我们身上,我们让他们道歉,他们不肯不说还要打我们,我们是正当防卫,没有责任的,不过那边那个真的是精神病,有智障证书。”

她找人查了查,“他们家以前有人是公职,那时候计划生育查得紧,不让生二胎,生了直接撸饭碗,所以给大儿子弄了个智障证书,有那个就能生。”

“也就是说是假的精神病?”陆雪人在病床上,虚弱接腔。

“嗯,”宁悠点头,“所以有点难办,他们奈何不得我们,我们也奈何不得他们,而且精神病杀人是不犯法的你们应该都知道吧,如果找不到他不是精神病的证据,我们随时都有危险。”

那傻批和他爸妈一口一个精神病人,明显打算拿这个做文章,干犯法的事,她们不得不防。

“这几天最好带上录音录视频的,故意激怒对方,让他们说出智障证书是怎么来的。”宁悠出主意,“等余遥醒来,咱们就换医院吧,去我家,有私人医生也有安保,他们进不来的。”

“等一下,”何穗提醒,“余遥男朋友要来了,等他到了再商量吧。”

几乎她话音刚落,病房门再度被打开,方堰一身飞尘匆匆进来,脚步很稳,但刘海被风吹开,疑似跑着来的。

可能是有些意外,病房内人这么多,他微顿了一下,对着众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指了指深处余遥的病床,得到大家一致颌首回应后,走过去,拿了床尾的病例单看。

别处都是小伤,只有肚腹的位置比较严重,有一条长达十几厘米的伤痕,缝了很多针,打过麻药,没心没肺的人就这样睡着了。

方堰搁回病例单,在她床边坐下,瞧了瞧她脸上,还算干净,裸露在外的肢体上也没有损伤。

她每天的运动量那么大,抵得上两三个成年男人,身上很有力,再加上学过,于格斗一道深有建树,得过全省冠军,反应很灵敏,平时东西掉了,他可能刚回头,余遥已经接住,将东西搁回原位。

在打架上她基本不会吃亏,没有把握她也不会招惹,就像他爷爷说过的,余遥看似冲动,其实只会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有能力解决的情况下才会有作为。

她身上的伤也不是打架打的,据说是躺在沙发上等救护车的时候无聊玩手机,结果被偷袭划伤的。

无论是被泼了酒插手的理由,还是受伤的原因,都有点滑稽。

像她的作风。

其实是见义勇为,何穗提过,那群人闹事欺负一个小姑娘,大抵是看不过去吧,所以参与了进去。

方堰摸了摸兜,从里面掏出丝帕,接了矿泉水浸透,给她擦脸。

额头上有几滴血,明显不是她的,是别人的。

头发很乱,头绳不见了,有一些碎发黏在脸上。

方堰一一给她抚去,掖在耳后,空出一只手,小心地抬起她的脑袋,将压在下面的头发尽数拨在枕头上。

像她平时睡觉时的模样。

她一直都很烦这头黑发,觉得碍事,能撩去一边就撩去一边,能扎就全部扎起来,很少散着,尤其是夏天,嫌热。

方堰手要离开时忽而发现指尖缠绕了许多碎发,像是跟人打架被拽了头发掉下来的。

他微顿片刻后,将这团长发取下,塞进口袋里。

隔壁一直在围观的几个人:“……”

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