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堰。
方堰在楼上, 将她来来回回站起,又矮下身子捡东西的动作看的清清楚楚。
立她不远处的年轻男人似乎想帮忙,被她摆了摆手拒绝了, 她自己塞好洗衣粉,举了手机继续听电话。
方堰对着传声筒说话,“我有点难受,也有点困了,你快点儿,吃完喝完上完药我想睡了。”
对面余遥回答的很快, “好, 等我五分钟。”
方堰轻轻‘嗯’了一声。
对面又问了他一句,还有没有其它要的?他说没有才挂了电话。
方堰搁下手机, 目光依旧落在楼下,亲眼瞧见商场门口, 余遥因为赶时间,匆匆跟那个男人告别,提着手里的东西,进了一家商铺, 再出来时手上已经没了东西,应该是暂时放在了人家的店里。
她住在楼上, 附近的商铺早就混熟了吧?
方堰依着窗继续看。
余遥是跑着从这边的街到另一边的,动作轻快,脚下有力, 速度也不慢。
晚上天气阴凉, 有些风, 卷着她的衣角, 刮着她的发丝, 平白给她添了些青春阳光年少的气息。
像一抹自由的风,唰得一下擦过别人而过。
周围很多被生活和压力摧残的麻木的人纷纷在她路过的时候回头看她,可能吃惊于她这个年纪,居然还能这么有活力?
也有可能在羡慕她,羡慕她的快乐和轻盈。
她游刃有余地穿梭在人群里,身上的衣服不算显眼,可就是觉得她耀眼的刺目,一眼就能在许多个黑色头顶里发现她,然后跟着她到了马路对面。
她大步进了一家药店,没多久双手插兜出来,继续脚步轻快过了马路回到这边,从店铺里拿了开始买的东西后,去南街角落坐电梯。
方堰望着她即使提着大袋东西,依旧轻松的步伐,有一瞬间的想不通。
余遥开朗,鲜活,小太阳一样,是所有人都会喜欢的性格,他乏味,无聊,闷,和余遥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极端,就像艳阳与枯夜一样,居然真的在一起了,放在几个月前,他是想不到的。
方堰挪了挪身子,从窗边回到自己原来躺的位置上,恹恹缩着。
身上是真的有点疼,尤其是干了太多活的腰和关节处,时间越久越酸疼,和这个相比,余遥留下的只能算小儿科。
方堰静静靠着枕头,心里默默数着时间,感觉差不多了朝门口看去。
外面有些动静,客厅的门被人砰得一声关上,随后是脚步和钥匙晃荡的相撞声。
余遥回来了。
她买了很多东西,应该先去放东西了,他听到开冰箱门的声响,塑料袋不断摩擦的声音也很明显。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过来,一手端着粥,一手端着冒着热气的牛奶,用脚踢开门,把东西放在还没撤走的桌子上。
“好了,”余遥指了指桌上,“吃完喝完再睡。”
方堰目光跟着她手指的地方落在桌面上,她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杯子里有吸管,是玻璃的,顶上一头有未截完全剩下一点点的黏纸,像是刚买的。
因为他收拾余遥家里的时候没发现,自己也没有买过。
是怕他喝太大口噎着还是呛着吗?特意给他用上这个?
打包粥的碗用的也不是楼下一次性的,是他新买的,热菜汤用的微波炉碗,有个盖子。
余遥现揭的,里面的稀饭一点都没有洒。
她什么时候带下去的,方堰没留意,不过有件事他知道。
白天他路过的时候看到了那个老板打包,用的还是老式的泡沫碗,外面套上袋子后,提着整个都是扁的,汤汁洒进塑料袋的底部。
温度过高,烫的塑料袋越发薄透,很不健康。
不想他用那个碗,所以在家里找了碗带下去吗?
方堰抬眸看了看她。
一个瞧着粗心大意的人,居然能细心到这种程度。
余遥看他不动,疑惑问他,“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没事。”
方堰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在方家的时候,余遥跟很多老爷子都聊过待过,其中一个很担心他。
说余遥的性格爽快利索,但是也马虎,他跟余遥在一起,有很大几率会受委屈。
因为这样的人说话办事根本不会顾虑别人,也不会理解他的敏感和缺失。
可能还会觉得他矫情。
然而恰恰相反,余遥不拘小节的身体里藏了一颗细腻的心,他经常会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暖到。
很幸运对象是她,也希望未来的伴侣也是她。
方堰掀开被子坐起身,挪到桌前,拿起勺子搅了搅粥。
没有乱七八糟的花生、桂圆、红枣之类的料,干干净净就是纯纯的米汤,醇厚浓香,他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味清淡寡,挺好喝的,很适合他。
他就喜欢这样的。
余遥在他对面,另外开了个瓜,给他切了一小块后,剩下都是她自己的,直接拿了个勺子挖着吃。
她平时运动量很大,消耗多,吃的也不少,三碗佛跳墙,又加了大半西瓜才收拾收拾拿了药给他上。
彼时他也吃好了,一碗佛跳墙再加上粥,西瓜和牛奶,撑得整个人懒洋洋躺着,一点多余的力气都没有。
很久没吃的这么饱过。
上完药歇息了一下才起身去洗漱,站在洗手池旁的时候,余遥刚系了垃圾准备去倒。
这个季节蚊虫多,剩菜剩饭和西瓜皮不能过夜,一夜就能生出很多……
他知道,本来打算自己倒的,余遥先动的手,她走之前还打了声招呼。
可能是怕他初来乍到,她突然消失会有些担忧和不自在。
人一旦到了新地方会没有安全感,所以余遥无论去干嘛,都会说一声,就算在外面,也会三五不时来电话,下去拿个东西顺便去趟超市都要问一下他,人在菜区,要不要买什么?
他并不觉得啰嗦,反而很喜欢,随时打招呼会让他心里安稳。
她回来也会打招呼,方堰洗漱好,上了床,挪到最里面,留下大半的空余,安逸躺下后,听到外面余遥一声‘我回来了’才闭上眼,放心入睡。
余遥关了客厅门,洗了手后才回到卧室,进去一看,方堰安安静静躺在床的里侧,闭着眼,应该是睡着了,她走过去,有些脚步声他都没有动静。
可能太累了,折腾了一天,他睡的很沉。
余遥矮下身子,在床头看了一会儿,发现他头上还夹着她洗脸用的小夹子。
卡着刘海,裹挟在两侧,将他那张几乎无可挑剔的脸完全露了出来。粉红色的小夹子其实和他很不搭,又意外的相互融合的很好。
因为他很白,白色和万色都相衬。
余遥凑过去,轻手轻脚给他把小夹子拿下来,夹着侧睡会硌着,不舒服。
方堰没什么反应,依旧睡的很安详。
余遥望着他的睡颜,心说他还挺容易满足的,这种环境都能睡得这么香。
话说回来,本来把他接过来,是想让他享享福来着,毕竟受了伤,需要人照顾着,她身为女朋友,当然义不容辞。
结果方堰到了她这里伤得更重了。
人家本来只是摔伤,后来累得浑身疼,低烧,还要遭受她的欺负,给她熬汤做蛋黄酥。
也忽略了俩人的出身和生活的环境,从两百多平的复试公寓换到她这个小平方,对他来说本身就是委屈和渡劫。
没想到他能坦然接受和适应,一点都没有嫌弃和抱怨。
他这么好,要好好对他呀。
余遥把小夹子放回洗手台上,换了身睡衣后也躺了下来。
在方堰给她余留下的位置上。本来她是想睡客厅的沙发来着,怕方堰接受不了,觉得她借着照顾他的名义对他下手啊等等,所以想再等一阵子,结果方堰给她留好了位置。
说明他是能接受的,既然如此,她当然不客气了。
这样他晚上要是渴了饿了,还能给他递递水,煮个粥之类的。
余遥在心里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个看似很大义的借口后,快快乐乐躺了下来。
她这边白天被方堰躺了一天,被子往上一拉,一股子淡香顷刻间钻入鼻息,是方堰身上的体香。
余遥:“……”
她再一次庆幸自己不是男的,要不然今夜怕是要失眠了。
余遥睡在外侧,她关灯,没心没肺的人一开始还担心自己睡觉会不会闹,骚扰到人家,很快忘了那些有的没的,一觉睡深过去。
临睡前喝了太多汤汤水水,半夜想上厕所,有点急,余遥纵然满心不情不愿,还是迷迷糊糊爬起来,眼没睁,凭着记忆往床沿下,不知道哪一步出了差错,突然摸到一个软中带硬、硬中带软、不太寻常的东西。
实在太困,还是睁不开眼,余遥打个哈欠,顺着那东西摸了摸,发现不仅带着温度,还有关节和五指。
???
是只手!
大半夜在自己床上摸到了一只手?
余遥惊了一下,本能‘卧槽’了一声,人立马精神,朝后退去,把灯打开,正好瞧见被她吵醒,揉着眼睛的方堰。
因为开了灯,刺目,他用手挡了一下光后才问:“怎么了?”
声音微微带着沙哑,磁性又好听。
余遥:“……”
她才反应过来,白天把方堰骗回了家,睡太死了,脑子一片混沌,忘记了他就在身边,以为是什么恐怖事件,自己把自己吓着了。
余遥搓了搓脸,实话实说后方堰‘噗’的一声被她逗笑。
是少了些白日里的伪装和成熟,带了些未睡醒偏孩子气的笑,干净甜甜的那种,很好看。
是被吵醒的,加上白天累了一天,这会儿很困吧,一双漂亮的眼睛半睁半合,睡意明显。
余遥盯了他几秒,忽而见他伸出手,朝她招了招。
余遥坐过去,被他揉了揉脑袋,“刚开始,很正常的,去上厕所吧,别憋坏了。”
余遥心虚地‘嗯’了一声后快速退下床,匆匆进了一趟厕所,出来时方堰也掀开被子,准备去上洗手间。
他应该还没完全清醒,反应有些迟钝,被子掀开愣在原地很久很久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要做什么。
睡了半天,衣服凌乱,他线条优美的肚腹露在外面,睡衣裤子也滑了滑,带着字母的内裤封边一角盖不住,冒出个头。
余遥突然想起还在他家时,给他收拾衣服,其中也包括贴身的。
当时方堰懒洋洋躺着,长睫微盖,不知道看到了没有,反正没什么反应。
余遥反而满脑子都是些黄色废料。
她太色了。
余遥爬上床,眼看着方堰又愣了一会儿才理了理衣服,起身去上厕所,也许是腰疼还没好,他动作大的时候会‘嘶’上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才回来,没有从她身上跨,直接从床尾里侧上的床,躺好盖上被子余遥才关灯。
灯在她这边。
余遥眼睛是闭着的,但是没有睡,突然之间没有了睡意,不知道是一惊一乍的原因,还是因为听到了身边浅浅地呼吸声。
方堰睡觉很安静,很少翻身也很少乱动,基本没什么动静,也不打呼,睡相漂亮的像等着被吻醒的白雪公主。
刚刚匆匆一瞥,瞧见了他修长玉润的脖颈,和上面点点的青紫,他虽然是从床尾上的,没经过她,但是盖被子的时候她依旧闻到了淡淡的雅香。
他好香啊。
香妃转世名副其实。
住在马路边,怕被来往司机的车灯照来照去影响睡眠,拉了窗户,屋里很暗,什么都瞧不见,余遥只能看到乌黑麻漆的一片,方堰的面容一丁点也瞅不到。
她只能不甘心地闭上眼,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人没醒,闹钟先响了,余遥刚准备摁掉,一只手比她还快,穿过她的头顶,拿了她的手机,将闹钟摁掉。
那只手手心手背都绑了绷带,因为伸长的原因,睡衣滑下,露出一小截雪白雪白的小臂。
很早之前余遥就说过,方堰不需要露出太多,一丁点她就有想法,将那干净漂亮的身子弄的很糟糕的想法。
当然只是想想,她怂怂地假装没醒,依旧躺着,亲耳听着身后的人轻手轻脚下来,赤着足踩在毛毡上,打开衣柜去取自己的衣服。
有轻微的动静,不大,所以余遥依旧假装没醒。
很快她就感觉有点不太妙,方堰背对着她在换衣服。
救命!
以前都隔的很远,一个在客厅一个在卧室,现在离得这么近,会看的很清楚很清楚的,什么都错过不了,余遥惊的完全不敢睁眼,眼睛闭得死死的。
虽然看不到,但是这么近的距离,能清晰地听到布料摩擦煎熬又磨人的声音。
余遥在心里叹息一声。
方堰可真是修炼千年的男狐狸精啊,这怎么受得了。
她听到布料摩擦身子的声音结束了,刚要睁开眼,就听到头顶有声音传来。
“醒了就起来吧。”
大清早的,方堰声音沙哑的厉害,“在家里做点饭,吃完再去上班。”
他把这里称呼为‘家’?
方堰说完已经转身朝外走去,还体贴地将门关上。
留余遥一个人在原地思考了一瞬,很快回归现实,爬起来,将门反锁上,边换衣服边想。
她能看方堰的身子,方堰不能看她的。
没错,就是这么双标。
好在方堰似乎对她不感兴趣,从来没逾越过,不知道是素质太好,还是真没想法。
余遥:“……”
她一边有些庆幸,一边又有些遗憾,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余遥收拾好自己,到了外面时,方堰刚洗完脸,这次不戴发夹了,改戴发箍。
可能是发夹不好用,所以尝试了一下别的。
虽然但是,余遥看着喜欢的人戴着自己的东西,心里还是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说不出来,就好像满足一样,心情很好。
余遥看他在擦脸,用不着发箍后,直接从他头上取下来,给自己戴上。
俩人混用东西也有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余遥比方堰晚起,什么也都晚了一步,洗漱好后方堰人已经在厨房待着,身上围了围裙,戴着一次性的手套在择菜。
围裙是她特意选的,粉红色带花边的小女孩模样。
本意是想恶搞一下他,结果人家面无表情就围了,根本没有害臊,甚至可以说全程面上都毫无波动。
余遥叹息一声,挤开他道:“我来吧,你就不要碰水了。”
他手上有绷带,做做饭还行,洗菜这事还是交给她吧。
余遥不会做饭,也不勉强,菜洗好,用厨房纸吸了水后交给他。
方堰接过拿在手里暂时没用,熟练地开了火先热锅热油。
余遥望着他忙活的身影,莫名有一种给自己娶了个媳妇的感觉。
会做饭,做的还很好吃,已经尝过几次,会收拾家务,自愿的,眼里有活,容不下脏脏的。
是个贤惠又顾家还会赚钱的良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