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
事实上他还是小朋友的时候, 并没有享受太多的宠爱。
他爸妈是因为联姻在一起的,生下他后觉得完成了任务,把他交给月嫂和保姆带, 自己一身轻松各玩各的,很少在他身上投入什么。
两个年轻人都小都傲,跟对方赌气一样,今天你跟这个人走的近,明天我就要跟那个人交好,今天你身上有别人的香水味, 明天我就要带别人的东西回家。
在这样的情况下离婚是必然的。
没有爱的婚姻, 自然也不会喜欢他们之间缔结的孩子。
从他有记忆开始,印象最深的其实不是‘爸妈’, 是带他的保姆。
会给他讲睡前故事,给他做饭, 生病了照顾他,哄他睡觉等等。
那时候他一度以为保姆就是他的妈妈。
保姆三十多岁,也有个小孩,跟他岁数差不多。
有一年她和老公闹离婚, 孩子没地方送,得到主人许可后, 把孩子带到了这边,说是给他当玩伴。
小孩跟他喊的称呼不一样,他喊保姆阿姨, 小孩叫妈妈。
保姆会亲昵地逗小孩笑, 亲他的脸颊, 对他更好。
那时候他还小, 不懂血缘关系, 只单纯的觉得小孩的到来抢走了保姆,夺了本该属于他的全部的爱。
本来保姆最喜欢他,小孩来了之后变成了最喜欢小孩。
他并不知晓大道理,只暗暗地跟小孩争。
小孩每次出去玩回来弄的都是脏兮兮的,他每次都干干净净的出去,再干干净净的回来,得一句好乖的夸奖。
小孩会被骂,说他是泥孩子,脏得不能见人云云。
小孩每次都只能考个零蛋或者十几分,学东西很慢很慢,他学的快,还回回考第一。
他又被保姆夸,小孩被骂,说他笨蛋,两只手能数过来的数都不会算。
他也会乖巧的吃下保姆做的每一份饭,保姆说什么就听什么,小孩每次都挑食,和保姆对着干。
小孩理所应当的依旧被骂,他被夸赞乖宝宝。
但他发现保姆不会像对小孩一样对他,保姆不会亲他,不经常抱他,从来不把他搂在怀里让他睡。
也不会给他开小灶,他和小孩有了争执,保姆向着小孩,俩人同时生病,保姆看小孩的次数比他多了很多。
那时小小的他猜不到正确的原因,只简单的以为是因为小孩叫她妈妈,他叫阿姨的原因。
于是他也改口,跟着小孩一起喊妈妈。
保姆吓坏了,不让他喊。
但他还是会偷着在没人的时候这么叫,因为他固执的认为,只要喊保姆妈妈,保姆就会对他很好很好。
和小孩一样好。
其实喊了差别待遇还是很大。
他起初很不解,后来有一天夜里他做了噩梦,下床出来找保姆,看到她搂着小孩,和小孩说悄悄话。
小孩闹脾气说她对他太好了。
保姆说只是工作而已,照顾主人家的孩子。
她又用鼻尖蹭了蹭小孩,说自己的孩子才是宝贝。
时隔二十多年,方堰至今还记得那一幕。
小时候的自己躲在暗处,手里拖着一只布娃娃的胳膊,趴在墙角,羡慕又有些心酸地看着那一大一小,希望被抱在怀里的人是自己,话是对着自己说的。
他想成为那个被最宠最爱的孩子,为了拉近和小孩之间的差距,卑微地讨好保姆,把自己逢年过节的礼物都给她。
还和小孩做了交易,玩具和礼物给他,他的妈妈给自己。
小孩毫不犹豫答应了,但是每次有什么事还是会去找保姆,让保姆哄着抱着。
他一点都不讲信用。
再后来那些事被彼时还是他妈妈的褚言知道,褚言大发雷霆,将保姆赶走,礼物要下来,还差点以欺诈和诱拐罪把保姆送进大牢。
那之后没多久两个年轻人因为多次意见不合、和婚姻早就出了问题离婚,他由爷爷带着,事后才从爷爷口中得知,当时涉及的金额很大,有近千万。
那个保姆其实一直都在骗他的零花钱和压岁钱,还有礼物。
小时候他嘴犟,坚持说是他自愿送的,妈妈也是他自愿叫的。
长大后才知爷爷说的没错,那个保姆确实有问题,经常在他面前说缺钱,家里条件不好,小孩没有玩具等等。
他会把自己的钱和礼物给保姆与小孩。
一开始保姆可能真的很单纯,纯粹随口一提,因为他听了之后把礼物和钱拿出来。
渐渐地养大了保姆的胃口,她提的越来越频繁,生气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为了哄她,每次她刚有要发火的意思,他就赶紧进屋,把自己喜欢的物件和钱抱出来给她。
他以为的宠和爱,不过是骗局罢了。
因为她的事,往后爷爷根本不敢再让他和保姆阿姨亲近,都自己带着他。
爷爷年纪大了,抱不动他,又忙,其实顾不了他。
身体也不好,曾经因为他的脸被别的小朋友抓伤,和那个家长理论,被气到心脏病犯了去医院躺了一个多月。
他很多时候都不敢让爷爷担心,大病瞒着,无关痛痒的小病才会说给他听。
每次不管什么毛病,可能只是一点点的感冒,爷爷都会在他的房间打地铺,或者睡在小床上守着他。
明知道他装病,也假装不知道,和管家保姆一副他得了重病需要好好照顾的模样哄着他。
男人到底是心粗了些,也不想让他太娇气,最多看着他喝下药而已,末了告诉他,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怕苦怕喝药,要勇敢要坚强等等。
给他塞糖塞牛奶的,余遥还是第一个。
“生病的人在我这里都是小朋友。”余遥边说边将云南白药喷雾拿在手里,盖子拔掉,晃了晃,让里面的药活一活。
没有急着给方堰喷,先滋在手上感受了一下,凉的,试着推了推,一会儿就热。
应该是有用的,大牌子值得信赖。
床内方堰微愣,片刻后才道:“成年人也可以是小朋友?”
“当然啦,”余遥往他身边坐了坐,“无论多大,人生病的时候最虚弱,最难受,像小朋友一样,要人哄着,你病成这样,做一回小朋友怎么了?”
最主要的是有一部分还跟她有关,没有她,方堰一个脖子上不会这么惨。
当时强烈的占有欲和侵占欲让她恨不得将方堰拆吃入腹,好像怎么亲都不够,还想要更多,更深.入的霸占他。
不留神就这样了。
她有罪。
余遥是来赎罪的。
“脖子扬起来,抹药了。”
方堰一向很乖,这次也不例外,听话地高抬起下巴,露出白皙的脖颈,和上面青青紫紫的痕迹。
余遥再瞧见心里还是很虚,有点不敢看他。
她尽量平稳下复杂的心情,一只手护在他下颌处,不让药喷过线,一只手拿着喷瓶,滋在他青紫的地方。
液体是凉的,刚上肤,方堰就被冻的缩了缩脖子。
不等余遥喊他,他已经自己调整好,继续仰着。
抹药很顺利,没遇到半点阻碍,从右边搓到左边时,方堰突然道。
“你在我这里可以一直是小朋友,不用生病。”
余遥手一抖,瓶子差点掉下来,她稳了稳后,白了方堰一眼,同时不甘示弱道:“那你在我这里也可以一直是小朋友。”
她说生病了在她这里都是小朋友。
方堰说不用生病,在他那里都是小朋友。
几个意思,显得她格局没有他大?
余遥表示不服气。
方堰‘嗯’了一声,“我做你的小朋友,你做我的小朋友。”
余遥搓药的动作微顿,有那么片刻,感觉方堰褪去成熟稳重的光环,多了些稚气。
像是很向往做小朋友一样。
小朋友这个词听起来是幼稚和可爱,实际上还有另一层意思,被喜欢被爱才有资格做小朋友。
方堰其实不是喜欢做小朋友,是喜欢被爱被当回事吧?
他父母离婚谁都不要他,跟着年迈的爷爷,爷爷还要管理集团,他只能得到爷爷最多一半的注意力,另一半都给了集团,可能集团更多一点,三分之二,他得了三分之一的注目。
太少了点儿。
他那些择偶标准,说是一心一意一辈子,不如说是一心一意一辈子只爱他一个人。
这家伙严重缺爱。
余遥心情莫名其妙更复杂了。
她擦好药,正好阿姨上来喊人吃饭,余遥回应过后最后进行了一遍收尾。
方堰刚刚好像在出神,她揉过之后一直没什么表态,这会儿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蹙眉道:“疼……”
“忍一下吧,马上就好了。”这个余遥没有惯着他,手板着他的脸,摁在枕头上,强行给他剩下的一部分搓上了。
事后方堰伏在枕头上蔫蔫道:“你对你的小朋友好差啊。”
余遥:“……”
她把人搬过来,拉坐起来,褪下自己身上新的风衣,套在方堰身上。
他生着病,穿一件感觉不保险,余遥瞧见他房间的角落挂着她另一件风衣,拿过来又给他套了一层。
方堰现在里面的是一件灯芯绒风衣,外面是西装风衣,因为西装风衣大,灯芯绒风衣面料硬,正好撑了起来,还挺好看。
“走吧,下去吃饭了。”
方堰嗯了一声后跟着她一起下楼,因为他这两天穿的都是她的衣服,众人瞧见她新的风衣又在他身上,倒也没什么表示,一顿饭就这么愉快地在装瞎中吃完。
饭后方堰在兜里掏了掏,拿出一把钥匙来,朝她晃了晃示意她跟上,余遥大概猜到那是什么,眼前一亮,脚步轻快凑过去,俩人一起去了方家老宅的地下室。
打开门和灯余遥惊呆了,地下室很大,占地千米,比上面老宅还要宽敞。
应该是把附近的地下也挖了,建了个这么大的私人车库,里面停满了豪车。
除了常见的牌子,世爵,迈凯伦,帕加尼,柯尼塞格等等都有。
余遥站在灯下,边看边感叹。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别人的宠物是小猫小狗,方老爷子是兰博基牛,法拉马,威兹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