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太绝了啊

方堰。

这是什么接地气的大老板啊。

一点不装, 有什么说什么,诚实到余遥一时半会儿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她从车内的后视镜里去看隔壁副驾驶座,方堰静静靠在椅背上, 闭了闭眼,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可能真的被冻着了,脸色是雪白的,像黑夜里的一张纸,没多少血色。

余遥调整了一下后视镜,朝他身上看去, 才注意到他的穿搭, 还是傍晚吃饭时的那套,西装加衬衫, 不算厚,其实也不算薄, 按理来讲不该冻着啊。

车开太快了吗?

余遥心知自己也有一部分责任,不过还是忍不住笑话他,“你也太弱了吧,这点风都抵不住。”

嘴上这么说, 手底下却没闲着,将后蓬打开, 延伸到前面去,严实地把车顶盖住,窗户也一一关上。

三月末的天, 早中晚像分家一样, 分别过着不同的季节, 早上春天, 中午夏天, 晚上冬末,这会儿仔细感觉确实有些阴冷。

车顶和窗户一封,外面呼呼地刮风声消失,寒气也跟着不见。

余遥还体贴地把暖气打开,吹风口扭到方堰那边,“这样还冷吗?”

方堰人未动,漫不经心睁眼瞥了瞥四周,唔了一声,“好了一点。”

???

就一点?

余遥打开灯,直起上半身,细细朝方堰那边望去,这次不是通过后视镜,是用肉眼观察。

方堰的坐姿很乖,一只漂亮修长的手搁在膝盖上,肤色略显苍白,手背上青了一块,隐隐围绕着一点红色蔓延开。

余遥望着那片不一样的色彩,才想起来,这是那天打吊针后留下的。

余遥静默了一瞬,片刻后解开安全带,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隔着中控台搁在他膝盖上。

方堰感觉到了,低眉垂眼,默默盯着那件衣服瞧了许久,没动也没拿。

余遥干脆倾身过来,拉住衣服的边角,往他身上盖,边动作边道:“是我疏忽了,差点忘了,你还生着病没好呢。”

这两天老是相遇,就算不见也会打语音和视频,次数太多,叫她忽略了,其实距离相识那晚才过去两三天而已。

方堰那夜病的那么严重,至少也要虚一阵子,不可能这么快好。

她完全没想起来,就这么敞着篷带他兜风,还开得那么快。

要人家小命啊。

余遥颇感抱歉,风衣展开,严严实实往他身上裹。

方堰目光一直追随着她,起初在她身上,后来移开,搁在衣服上,没有拒绝被她包着,但好像也不接受一样。

余遥知道他顾虑什么,抹了一把额间的汗给他看,“我跟你可不一样,从小锻炼,身强体壮,一点没感觉到冷,还出了汗呢。”

这是实话,她确实热,因为要注意路况和比赛,精神高度紧张,再加上天生体温高,所以热。

就算没有方堰,她也是要脱的,要不然一直敞着篷吹风。

方堰可能在衡量她话里的真实性,良久后才抬手,将微微掉下来的衣服往上拉了拉,更全面地盖住自己。

风衣是立领的,被他那么一扯,直接遮到他下巴位置,从余遥的角度看,感觉他半张脸都陷进风衣里。

这次的衣服是藏青色的,和他还挺配,显得那张脸越发精致。

从眉目到挺秀的鼻梁,再到淡唇都好看。

为什么要带他去赛场,当然是有私心的。

比赛第一,理所应当要配第一美人。

方堰就是那个第一美人。

本来按照计划,待会儿还要带他去吃饭,给大家看看,第一就是第一,永远压他们一头,载的美人也是第一。

余遥现在有点担心。

可别半路出了问题。

她心里有想法,也不憋着,直接问:“你脸色不太好,有没有事?”

不能才跑了一趟就把人弄生病了吧?

方堰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有点晕车。”

余遥恍然。快九点时她带几个姐妹上山,当时人少,车开得快,四个人都出现晕车的状态,何穗更是直接去一边吐了。

这也是四人刚到地方就下车,不肯再坐的原因。她本来想带个人一起比赛,好让她们见证一下荣耀来着,结果没一个敢上的,余遥只好自己来。

和方堰上山时赶时间,开得也快,他当时没什么异样,还以为不会晕呢,原来也晕啊。

九点多几个姐妹晕的时候买了些晕车药和水,余遥从中控台下拿出来给他,“要不要喝?”

方堰摇了摇头,又闭眼安稳靠在椅背上,过了一会儿,突然坐直身子,解开安全带,有要下车的意思。

余遥一愣,虽然不知道他要干嘛,不过还是配合地开了锁。

方堰拉开车门后疾走几步,到了车前不远处的路边,翻过栏杆,蹲下身子——吐了?

余遥:“……”

她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带他出来散心的,还是来折腾他的?

看把人弄的!

余遥解开安全感,抽了几张纸,又拿了一瓶水跟着下车,走到方堰不远处,隔着栏杆将东西递给他。

这座山不高,上山的路也只有一点点的小弧坡,所以即便站在栏杆外,也没有多少危险,最多摔上一跤,栽个跟头罢了,余遥没有阻止他。

当然还是有点担心他一头扎下去,撞到石头会很麻烦,于是盯他盯得很紧。

方堰回头看了她一眼,拉着栏杆的手松开,去拿她手里的纸,因为这个动作,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

边缘的土地本来就不稳,在他挪了重心、一脚深一脚浅的情况下,一块石头松动滑落,方堰整个身子也跟着一晃。

余遥眼疾手快拉住他的手腕。

不知道怎么回事,人会有一种在死亡边缘疯狂试探的心态。

比如站在马路上脑海里冒出被车撞死的画面,站在高处想着跳下去试试看会不会摔死。

方堰刚蹲在边缘,余遥就有一种他掉下去撞到脑袋,失忆或者嗝屁的狗血情景,所以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小拇指和无名指夹住矿泉水瓶,上面三根指头拿着纸,还有一只手闲着,正好牢牢握住他。

方堰发现后干脆连栏杆都不扶了,另一只手接过她三指间捏的纸巾后,就这么扭过头继续吐。

余遥握着他的手腕,心里多少有些好奇,“你不怕我松手吗?”

真的奇怪,方堰好像很信任她,不是第一次了,总爱把自己的安全交给她。

一点不担心她对他不利。这时候余遥要是起了坏心思,都不用干什么,手一松,他脑袋朝下,扭着脖子死了或者磕着腰骨瘫痪都是很有可能的。

方堰低着脑袋,黑发被夜风吹开,露出光洁的额头,“如果你真那么做了,就要搜一下百*,好心拉一个人,那个人掉山底下,对方有权有势,家里会不会找我麻烦,告我的话,我有没有连带责任?”

余遥:“……”

他还记得这事呢。

余遥悻悻咳了一声,手上也不自觉捏紧,“放心吧,我绝对不会松手的。”

手腕上的力道骤然加重了几分,方堰自然感觉到了,他没有回头,微微顿了一下后道:“我爷爷就我一个孙子,我还有几个干爷爷,我要是出事……”

他们会弄死我吗?

余遥自己在心里接了他未说完的话,同时手上使出更大的劲,死死拉着。

“兄弟你放心,我掉下去都不能让你掉下去。”

她这种皮糙肉厚的,栽下去顶多磕出几个包,方堰细皮嫩肉身体又不好,要是有什么事,指不定会讹她一辈子。

余遥将另一只手上的矿泉水瓶放在一边,两只手一起拉住方堰的手腕。

握衣服会滑,余遥特意将他的袖子往上撸了撸,露出半截白玉一般的小臂,她手覆盖上去,牢牢攥住。

山上阴凉,又一路吹着风,方堰那只胳膊其实早就被冻得冰凉没多少感觉,现在别人的体温和被紧紧握着的触觉清晰可见,透过手腕和小臂传到神经,让他真切地感受到。

方堰纸巾暂时塞进衬衫口袋里,拿起地上的矿泉水,咬开后灌了一口。

他晚上没吃东西,胃里空空,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是晕车后难受犯恶心而已。

方堰望了望黑乎乎看不清底儿的深沟,觉得头也开始晕了,他脑袋刚一点,已经被人往上拽了拽。

自己没什么感觉,有人比他更紧张。

“兄弟,要不咱们还是回来吧,吐地上不丢人,不用这么冒险。”

方堰静静听着,没说话,只又灌了一口矿泉水,顺道拿出一张纸巾,封在矿泉水口,头朝下浸透纸巾后将瓶子暂时搁在一边,用湿纸巾擦了擦嘴。

余遥一直看着,俩人的位置在车前,开了远光灯,和路齐平的地方还是很亮的,方堰那只漂亮的手来来回回做着动作,被车前的灯光一照,更显立体和修长。

余遥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

一个人他怎么能这么完美呢,哪地方都没有瑕疵,太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