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解决后妈(下)

洪武一字一句地将当年云舒做过的事, 说了个一清二楚。

云舒和谈青竹小时候是邻居,两人曾经很要好,直到高考之后, 家境相仿的两个女生走上了命运的岔路口。

成绩优异的谈青竹考上了国内最好的大学,从此她的人生一路高歌, 不但事业顺遂,还结识了豪门出身的宁广忠,最后与他相知相恋,结为夫妻。

谈青竹直接跃入另一个阶层, 成为人人艳羡的豪门太太。

云舒则进入了一所普普通通的大学, 她的人生就像是无数平凡人那般波澜不惊, 后来她也跟自己相恋多年的男友结婚了,两人家境相仿, 婚后的生活并不宽裕, 尤其是生了云依柔之后, 要很努力才能维持生活。

如果没有见识过谈青竹嫁入豪门后的光鲜亮丽的生活, 云舒也许会习惯于这种奔波和平凡。

但是,为什么要让她最好的朋友活得那样风光,而她却要像个小丑一样呢?

明明她跟谈青竹是同样的出身,两人在同一起跑线,凭什么谈青竹能够将她远远地甩在身后, 进入那个她触摸不到的上流社会?

云舒心中的不满在一日一日地增加,嫉妒在不停地啃噬她的心脏,贪念也在不断滋长。

她也想当豪门太太, 也想过上豪奢富贵的生活。

真的很想。

谈青竹的确称得上一个很好的朋友,对云舒这个儿时玩伴几乎从不设防,即便嫁入豪门之后也经常联系她。

云舒得以慢慢跟宁广忠熟悉起来。

云舒曾有意无意地在宁广忠面前展现自己柔弱娇媚的一面, 然而当时的宁广忠心里只有妻子谈青竹,对云舒的示好视而不见,还总是跟她刻意保持距离。

云舒不敢做得太明显,可太隐晦了又根本没有进展,一时间让她非常头疼。

眼看着普通的勾引手段根本无法离间宁广忠和谈青竹的夫妻感情,云舒决定——剑走偏锋。

她利用谈青竹和宁广忠对自己的信任,成功地找到了一个可以钻的空子。

那天,她和这对夫妻在外聚餐,云舒略施小计,引开了谈青竹,又趁机在宁广忠的酒里下药,顺利地跟他成就好事。

当然,仅仅这样是不够的。

云舒难得有种破釜沉舟的魄力,根本没给自己留退路。

在第一次跟宁广忠成就好事的当天,她想办法让自己的丈夫洪武亲眼撞见了这一幕。

当时的情景自然不用多说,一片混乱,混乱中还蕴着血腥气。

云舒全程都在柔弱地哭泣着,做足了无辜受害者的姿态;宁广忠则一脸懵逼地醒来,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的情况,就被洪武用拳头招呼了。

至于洪武,在最初的暴怒之后,他就显露出贪婪的一面来——他开口问宁广忠要封口费。

当天的事简直一地鸡毛,宁广忠顶着一脸伤,只能深感晦气地拿钱消灾。

临走前,宁广忠坚定又狠厉地警告他们,今天的事决不能让谈青竹知道。随后他便匆匆离开了。

看着宁广忠匆忙离去的背影,云舒那双闪着泪光眼睛微微一眨。

她的计划才刚刚开始呢。

洪武最后又抽了云舒一巴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同样离开了。

洪武身为云舒的枕边人,其实多少能看清她的心思。他知道,他的妻子是被豪门的繁华迷了眼,他看得出妻子的蠢蠢欲动。

洪武只以为,云舒今天就是单纯地使计爬了宁广忠的床,还暗自庆幸自己运气好,居然抓到了这对奸夫淫妇,所以才能恰好从宁广忠手里坑到钱。

洪武盘算着以后能从宁广忠那里敲诈几次,对于金钱的贪婪渐渐战胜了妻子出轨的愤怒。当然,他肯定是看云舒不顺眼的,以后的日子里就经常家暴她。

洪武自认为将云舒拿捏住了,殊不知,他只是云舒计划里的一部分。

云舒设计宁广忠这件事其实冒了很大的风险。宁广忠出身豪门,什么阴谋算计没见过?当他从云舒的床上醒来时,第一反应就是妻子的闺蜜蓄意勾引他。

后来洪武张口闭口地问他要钱,他还一度坚信了这个看法,以为是这夫妻俩合伙坑自己,所以对云舒深感厌恶。

宁广忠自知做了错事,对不起谈青竹,他也不敢想象谈青竹知道这事后的结果,就只能粉饰太平。

从那之后,云舒还是经常来找谈青竹。但这时的宁广忠对她更加冷淡,仿佛眼里根本看不到这个人。

直到有一天,宁广忠“无意间”看到了云舒伤痕累累的手臂,他怔了怔,随即心头便有些异样。

他本以为,云舒是跟洪武商量好了,故意算计他,以敲诈钱财。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云舒的身上为什么还会有伤呢?难道那天的事并不是她跟洪武合谋?

之后的日子里,宁广忠越来越经常看到云舒身上有伤,甚至有一次,她还直接晕倒在了他的面前。

宁广忠吓了一跳,当即就送她前往医院。在医院里,宁广忠终于知道了云舒身上的伤势有多严重,医生甚至断言,这种程度的伤会给她留下后遗症。

宁广忠悚然一惊,立刻就把云舒洪武合谋的猜想否定了。如果真的是这对夫妻合作骗他,洪武又怎么会对云舒下这样的狠手呢?

等云舒醒来的时候,宁广忠眼神复杂地望着她,良久终于问起她身上的伤。

云舒将以退为进这招运用的炉火纯青,再加上她身上的伤,简直无比有说服力。

于是,宁广忠终于得知了“真相”。那天聚会他喝醉了,真的是他自己在无意识中强迫了云舒。

而云舒这个“可怜”的女人,在被他强迫后,恰巧被自己的丈夫捉奸在床,从此便一直遭受着他的家庭暴力。

可云舒却从未想过将这件事告诉他,就是为了不给他增加心理负担,也是因为不想破坏好闺蜜谈青竹的家庭。

有云舒那伤痕累累的身体为证,这一切都显得十分有说服力。至少宁广忠就信了。

毕竟……谁也想不到,云舒一个弱女子,竟然能狠下心来,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博取宁广忠的愧疚和同情。

有了这么一遭,宁广忠想起他将云舒害到这样的境地,之前还“误解”她,对她不闻不问,心中的愧疚简直到达了顶点。

从此,宁广忠就很难对这个柔弱可怜的女人狠下心来了。

云舒开始慢慢地试探,先是找宁广忠帮一些小忙,中途又总是表现出她过得很不好的意思,引得宁广忠越发对她上心。

当宁广忠开始怜惜云舒,会不自觉地对她心软的时候,某些事就已经注定了。

虽然宁广忠和云舒的感情,起源于云舒的算计,也起源于宁广忠的愧疚,但之后他们在一起时,很难说宁广忠没有真的爱上这个“柔弱无助”的女人。

不知不觉中,宁广忠的底线就一退再退,他甚至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主动跟云舒发生了关系。

只是这个男人贪心不足,也非常卑劣,他既要在云舒那里流连,也舍不得自己的家庭,便一直摇摆不定。

后来,是云舒忍不了这样类似“地下情人”的身份,想办法直接将他们的关系,在谈青竹面前捅破了,僵局这才被打破。

谈青竹生性高傲清冷,丈夫的背叛对她打击很大,但她很快就振作起来,坚决要离婚。但宁广忠却想要挽回她,甚至承诺他愿意跟云舒断绝关系,只要谈青竹别放弃他。

宁广忠的善变,一度让云舒恨得牙根痒痒。

好在,谈青竹不是爱捡破烂的人,她一直很有主见。

她跟宁广忠在一起时不是为了他的钱财,如今心灰意冷了,拼着净身出户,也要尽快逃离那个变得虚伪又恶心的男人。

经历了很久的扯皮之后,事情终于尘埃落定。

宁广忠和谈青竹离婚,女儿宁楚楚被判给宁广忠。又过了一段时间,云舒带着自己的女儿云依柔嫁入宁家。

云舒风风光光地赢了。

自此,宁楚楚在云舒那里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受过多少委屈。直到后来她学会了云舒那套绿茶做派,才慢慢跟她斗得不相上下。

如今,也是时候让她狠狠地出了这口恶气,将自己多年的委屈都报复回来。

说实话,云舒的确心思缜密,她算计宁广忠和洪武的时候,没有将自己的详细计划泄露半分。

如果不是宁楚楚拥有真话系统,她恐怕很难查清云舒的真正计划。因为云舒的很多想法从未宣之于口,单从她的行为上看,很难将所有事件的逻辑联系在一起。

毕竟,谁能想到她会拿自己的身体做赌注,以求一个踏入豪门的机会呢?

角落里,宁楚楚冷眼看着洪武和云舒狗咬狗。

面对洪武的质问,云舒的确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她很快恢复了镇定,甚至还冷笑一声,高傲道:“哪里来的乞丐,居然能随便闯进我家?再不滚我就叫保安了!”

这个曾经是他妻子的女人,如今却趾高气扬地望着他,仿佛在看一坨垃圾。洪武的脸瞬间扭曲了,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捏成了拳。

看着洪武双目猩红,即将爆发的模样,云舒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虽然她已经过了十几年养尊处优的贵妇生活,但被洪武揍的恐惧还是深深地印在她的心中。

云舒扬声就要叫人,洪武却阴恻恻道:“你叫人吧,最好把宁广忠也叫来,我好跟他好好聊聊。”

云舒面色一僵,眸光阴沉不定地盯着洪武,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舒非常疑惑,心中涌现出事情脱离掌控的慌乱。因为——刚才洪武说的话,一字一句,都是真的。

她当年的确是靠着精心算计,才一步步将宁广忠彻底笼络到自己身边。可她的那些计划从未告诉任何人,甚至从未宣之于口,只是她在心里谋划的而已。

可是……洪武为什么就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将她的想法摸得一清二楚?

难道是他根据蛛丝马迹推测出来的?这个男人不是这么聪明的人啊!

云舒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洪武的同时,对方也在恨恨地瞪着她。

如果不是碍于宁楚楚的警告,洪武早就忍不住要动手揍这个阴险女人了。

他的确不聪明,也从未看破云舒的诡计。

一开始听宁楚楚提起云舒时,他之所以反应那么大,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坐牢这件事就是云舒搞的鬼,所以对她恨得牙根痒痒。

而在跟宁楚楚交流的过程中,对方三言两语间就道出了他从未想过的隐秘。

宁楚楚斩钉截铁说出口的话,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却恰好将困扰洪武多年的一些疑点解开,并串成了一条线。

这时,洪武才深刻地意识到,他的这位前妻心机有多么深沉,对别人对自己,都是一等一的很毒。

一想到他曾跟这样的蛇蝎同床共枕,洪武甚至一度有种背后发凉的惊悚感。但很快,被愚弄的怒火便涌上他的心头。

云舒真是好本事,使得一手好苦肉计,用她那柔弱可怜的假面,将他们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洪武真恨不得掐死她,但想到宁小姐要他办的事情,他还是勉强压制住心中的戾气,哼声道:“云舒,要是我把你做过的那些事告诉宁广忠,这豪门贵太太……你就做不成了吧?”

依照云舒的谨慎,无论在谁面前,都不可能承认自己做过这样的事,只会想方设法地狡辩。

可惜的是,宁楚楚特意刷了一个“真话buff”加在她身上,所以……

云舒冷冷地嗤笑一声,“没有证据,你就算告诉宁广忠,他也不会信。”

“你猜他是信我这个结婚十多年的妻子,还是你这个心怀不轨的劳改犯?”

云舒并没有直白地承认什么,但她这副嚣张且有恃无恐的态度,无一不在昭示着某些真相。

不远处的角落里,宁广忠身形微晃,踉跄着扶住墙壁。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但却紧咬牙关,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同床共枕十多年的女人,呼吸急促,双目赤红。

对于宁广忠摇摇欲坠、备受打击的模样,宁楚楚只淡淡地瞥了一眼,便随意地收回视线。

她双臂环胸站在原地,有种稳如泰山的淡然,丝毫没有上前扶一扶亲爹的意思。她就如同一个局外人,用冷漠而厌恶的眼神注视着这一切。

另一边,云舒犹还在跟前夫洪武扯皮。

听到云舒这有恃无恐的嚣张话语,洪武瞬间瞪圆了眼睛,但他深吸两口气,居然没有立刻爆发,而是正沉思斟酌着什么。

见状,云舒眸光微闪。她的这个蠢前夫似乎变了不少?不像以前那般容易被激怒和套路了。

是他坐过牢长了记性,还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

洪武冷静下来后,又一次感受到了宁楚楚的先见之明。云舒的反应完全被她猜中了。

洪武定了定心神,按照宁楚楚的吩咐,依样说道:“就算宁广忠一时间不信我,但他不会怀疑你吗?”

眼看着云舒面上得意的笑容骤然僵硬,洪武猖狂地笑了笑,“既然你真的不在意,那我现在就去找宁广忠。”

洪武作势要离开,云舒果然沉不住气地喊住了他,“站住!”

洪武阴沉地笑了笑,有恃无恐地说:“怎么,这就怕了?宁太太。”

“宁太太”这三个字被洪武咬得很重,透着彻骨的恨意。

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女人转投他人的怀抱,也不能接受自己的枕边人居然亲手将他送进了监狱。在他心中,云舒就是个任打任骂的附庸。

洪武从未想过,自己最看不起的女人,居然能将他坑到如此地步。想到监狱里那十几年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洪武简直恨得牙根痒痒。

云舒早已今非昔比,此时她镇定自若地望着前夫,眸中犹带不屑,“你想要什么?说吧。”

洪武很干脆:“钱!”

“好,我给你一百万,从此你不要再来烦我。”云舒淡淡地说道。

洪武双目圆瞪,怒吼道:“你打发叫花子呢?只这么一点钱,可买不了你宁夫人的地位!”

云舒早就知道洪武贪心,不可能那么容易被打发。她是故意压价的,先降低洪武的心里预期,之后才能掌握谈判的主动权。

“三百万,不能再多了。”云舒斟酌着说道。对洪武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人来说,三百万足够打发她了。

况且,她还没能如愿从宁广忠手里拿回一部分财产呢,如今还两手空空,自然不舍得给洪武太多的钱。

听到云舒的话,洪武却微微一怔,久久没能反应过来。

只因为……云舒的一系列反应,包括她先后开出的封口价格,居然跟宁楚楚所说的一模一样。

洪武心中对宁楚楚的敬畏不由得又加深了一层,他精神一震,按部就班地根据宁楚楚提前布下的指令行事。

“三百万不够,至少三千万!”洪武狮子大开口。

云舒气极反笑,怒道:“压根没有证据的事,你也敢得寸进尺?”

“这个我是没有证据,但是……”说着,洪武不自觉地眼神乱瞟,紧张地偷瞄向宁楚楚和宁广忠所在的方向。想到即将自爆的事情,他心里非常紧张,总觉得自己说了后没什么好下场。

但宁楚楚将他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这是他唯一戴罪立功的机会。只希望宁小姐能看在他如此配合的份上,事后放他一马。

如此下定决心后,洪武深吸一口气,说:“这件事我确实没证据,但是……”

“再加上十几年前,你试图将你的好闺蜜谈青竹送到我床上的事呢?”洪武说出口的那一刻,仿佛能感觉到不远处宁楚楚那杀人般的目光。

当初他跟宁楚楚第一次见面时,不知怎么就被她套出了话。

知道这件事后,那位高傲如女王般的宁小姐第一次失态了,她猛地拍桌而起,双眸通红地瞪着他,险些失去理智。

回想起宁楚楚那时候的疯狂与怒火,再联想到此时宁广忠正跟她在一起,也听到了他说的话……

洪武头皮发麻,立刻强装镇定地解释道:“当初宁广忠迟迟不肯跟谈青竹离婚,然后娶你,你心急的不行,就想陷害谈青竹跟我发生关系,从而让宁广忠下定决心放弃她。”

“只不过,当时谈青竹阴差阳错下没有中招,你的计划没能成形。”洪武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果然是好人有好报啊,也是谈小姐人好,才会如此幸运地避过你的陷害。”

此时此刻,与其说洪武是在帮助云舒回忆当年的事,不如说他是在主动对暗处的宁楚楚和宁广忠做解释——一切都是云舒谋划的,他也从来没碰过谈青竹。

云舒听他提起这件事,心里更是腻味。

洪武一直就是个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说实话,她当初是很期待能让那位从小就清高无暇的闺蜜陷入泥地里的,可惜……

云舒不屑地扯了扯嘴角,道:“你也说了,那都是没发生的事,自然当不了证据。”

“别再说了,一口价两千万,你拿上就立刻走,不许出现在我面前!”考虑到这是在自己的家里,洪武随时有被发现的风险,云舒咬了咬牙,一口答应下来。

不过……云舒看着洪武那张邋遢憔悴的脸庞,眸中划过一丝狠辣的光芒。

洪武有胆子跟她勒索钱财,那还要看他有没有这个命去花了。

看来,十多年的牢狱生活并没有让他长记性,竟然还敢如此轻视她。

就在云舒琢磨着,该怎样彻底解决洪武这个巨大的隐患时,她的身后突然传来缓慢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轻,有些凌乱,让云舒面色骤变。

云舒身体僵硬,呼吸急促,她缓慢而僵硬地转身,在看到宁广忠面无表情的脸时,心中有什么骤然崩塌了。

她身体微晃,连忙扶住身边的墙壁,才勉强稳住身形。

此时的云舒心里还存着些侥幸。万一宁广忠只是刚好路过,并没有听到她跟洪武的谈话呢?

“广忠……”云舒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露出一个有些虚弱的讨好笑容。

然而,当云舒一转眼看到随后跟来的宁楚楚时,她的表情瞬间僵硬了。

此时此刻,宁广忠神情苍白,面无表情地望着云舒,眼神空洞而茫然,又逐渐涌现出巨大的愤怒和痛苦。宁楚楚的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那双桃花眸却蕴着寒冰般凌厉的光。

对上宁楚楚那冰冷的眼神,云舒蓦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你……你故意害我!”云舒抖着手指向宁楚楚,她气得五官都扭曲了,眸中射出浓烈的恨意,哪里还见平日里柔弱温和的模样?

宁楚楚轻轻一笑,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我害你?”

宁楚楚兀自笑了一会儿,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肩膀都在微微颤抖。然后,她嘴角的笑容缓缓收敛,眸中瞬间绽出惊人的冷意,锋锐刺人,“你也配说这句话!”

这桩桩件件的丑事,都是云舒当年自己做下的,她只是揭发出来,难道就叫做害人吗?

那云舒早该下地狱了!

顶着宁楚楚锋利的眸光,云舒瑟缩一瞬,不自在地撇开眼神。

云舒深吸一口气,很快就镇定下来。

没事,别怕,只要宁广忠还愿意信她,她就永远不会输。

于是云舒立刻放弃跟宁楚楚对线,直接踉踉跄跄地跑到宁广忠面前,泪眼朦胧地揪住他的衣摆。云舒抽泣一声,露出惯常那副柔弱惶恐的表情,哽咽道:“广忠,我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

话一出口,云舒瞬间愣住了。

怎么回事?刚才她明明是想狡辩,自己所说的都是假话,只是因为害怕洪武对她不利,才强撑着与他虚与委蛇。可为什么……她说出口的话不受控制了呢?

眼看着宁广忠看她的眼神再没有了温度,云舒顾不得思索刚才的诡异,再次开口解释道:“广忠,你听我说,洪武刚才说的全是……事实。”

云舒:“……”

她猛地捂住嘴巴,面上浮现出茫然和惧意。

又开始了。刚才她想告诉宁广忠,洪武对她的指控全部是污蔑,可她不知不觉间竟然又说了真话。

不知是不是因为亏心事做多了,又或是因为云舒平日里身体不太好,所以她是很有几分迷信的,经常去烧香拜佛,连出门前都恨不得算一卦。

所以,当云舒意识到自己身上似乎发生了一些古怪,导致她说出口的话不受控制时,她直接吓得心神俱裂,抖着唇一句狡辩都说不出口。

宁楚楚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玩味的笑意。她微微俯身凑近云舒,轻缓明晰地说道:“以后说话小心点哦,有人……会一直看着你的。”

这一刻,宁楚楚故意发挥了自己十成十的演技,直接将自己演白溪时的状态搬了出来,朝云舒露出一个诡异而阴暗的笑容。

宁楚楚这话在旁人耳中很正常,无非是指她会盯着云舒,不让她再有机会撒谎骗人。

然而,对亲身体验过说话不受控制的感觉的云舒来说,宁楚楚这个表情和语气……简直能将她的胆给吓破。

云舒双眼圆睁,惊恐地瞪着宁楚楚,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对我做……做了什么?!”

宁楚楚缓缓直起身体,面上的表情变得有些高深莫测。她就像是一个老谋深算的猎手,正恶趣味地看猎物在自己的手底挣扎。

以前,宁楚楚让系统给别人加真话buff时,都会让系统做一些遮掩,用醉酒或者毒瘾犯了,来掩盖他们突然间自爆的古怪。

但这次,在将真话buff加给云舒之前,宁楚楚却特意嘱咐系统,不需要做任何掩饰。

她就要让云舒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说话不受控制的感觉,要引导她往怪力乱神的方向揣测,要让她自己折磨自己。正好云舒最爱迷信,有了这么一遭,她估计要被吓得夜不能寐了吧?

宁楚楚冷眼看着云舒变幻莫测的脸色,最终停留在无限惊恐上。

“广忠!救我!”云舒顾不得去解释之前的事情,她只想赶紧消除自己身上的古怪,“宁楚楚对我动手脚了!她是不是对我下降头了?你快让她放过我啊!”

“够了!”一直格外沉默的宁广忠终于爆发了。

他狠狠地甩开云舒的手,将她推到了地上。宁广忠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望向云舒的目光一片冰冷的愤怒,最后化为浓浓的自嘲与茫然,“是我眼瞎,居然被你骗的团团转……”

云舒跌坐在地上,不甘心地挣扎道:“你听我解释……”

宁楚楚已经看腻了云舒的这套装柔弱的把戏,也一刻都不想再容忍她。当下,宁楚楚直接叫来自己早就安排好的保镖,凉薄地笑道:“既然云舒女士承认了十几年前曾对我的母亲心怀不轨,那么就报警处理吧。”

“还有,云舒偷税漏税、非法转移资产的证据,我觉得也该交出去了。”宁楚楚凉凉地添了把火。

当初宁楚楚刚拿到证据时,就想立刻让云舒得到应有的惩罚,可那时宁广忠执意要保下云舒,出于种种考虑,宁楚楚暂时答应了宁广忠的要求。

然而她可没答应过绝不反悔呢。:)

再说,宁广忠当时之所以会执意包庇云舒,肯定是因为十几年前的这件旧事,让他至今对云舒心存愧疚与怜惜。如今知道了真相,宁广忠恐怕巴不得报复这个狠狠地耍了他的女人吧?

下一秒,宁广忠突然开口道:“等一下!不能报警!”

宁楚楚蓦地转头望向宁广忠,双眸微眯间,戾气顿生。

宁广忠这是什么意思?到了现在这种地步还想要包庇云舒吗?宁楚楚只觉得拳头痒痒,心里有许多“大逆不道”的想法。

听到宁广忠为她说话的声音后,云舒的眼睛刷的亮了,满脸惊喜。她猛地上前抱住宁广忠,感动地哭喊道:“广忠,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狠心的!”

“一开始我确实是骗了你,但我们在一起十几年,怎么可能没有真感情呢?”

云舒泪流满面,字字泣血,“我跟你在一起十几年,算算时间,比谈青竹还要多,我就是有再大的错,你也不能如此狠心啊!”

宁楚楚看着这“深情”一幕,只觉得恶心无比。她冷冷地勾了勾唇角,宁广忠想保住云舒,也得看她同不同意。

她现在可不再是那个听话柔顺的“乖女儿”了。

不过,出乎宁楚楚意料的是,宁广忠并并没有对云舒表现出不舍或深情的模样,反而再次后退一步,避开了云舒的身体碰触。

宁广忠沉沉地叹了口气,向来挺拔精神的背脊弯曲下来,仿佛一瞬间老了十余岁。

他面上颇有些心灰意懒的颓废,说:“云舒不能以你的继母的身份入狱,会影响你的。”

“等我和她离了婚,再算总账吧。”

宁广忠的话让宁楚楚微微一愣,而后默然垂下眼睫。

看来宁广忠还没有彻底糊涂。

云舒闻言,不敢置信地望向自己的枕边人,良久蓦地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嚎,“不!广忠,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

宁楚楚的耳边是云舒聒噪的哭闹声,眼前是云舒涕泗横流的狼狈面孔。

那个曾在精神上折磨她多年的女人,就这样轰然倒塌。

这应当是宁楚楚梦寐以求的画面。无数次午夜梦回,她做梦都是这样的场景。可如今这一幕真实发生了,她却没有想象中那样开心、喜悦,心中只有无限的烦躁和怅然。

她曾经的种种不幸与难过,说到底并不是因为云舒这个后妈,追根究底,其实主要是因为她那个脑子不清醒的爸爸。

站在宁广忠的角度上看,他对云舒有所愧疚,平日里补偿她、偏向她,似乎是他有良心、重感情的表现。

可他但凡拎得清一些,就应该知道,不应该为了这所谓的愧疚而去委屈自己的女儿。

宁楚楚多少能摸清宁广忠的心思。他无非是觉得,他们俩是亲父女,是最亲近的人,所以习惯性地委屈女儿,去包容继妻和继女,以显示自己的“公平”、“一碗水端平”。

但在他一次又一次地要求宁楚楚懂事、谦让,并一次又一次地选择站在云舒母女那边时,他和宁楚楚之间的父女情分就在慢慢地消磨了。

宁广忠叫来保姆,让她们将云舒带回屋内,择日再去离婚。

这时,听到动静的云依柔也找来了。她一脸懵然地看着自己失态痛哭的母亲,刚想下意识地为妈妈求情,就被宁广忠狠厉冷漠的眼神镇住了。

“把她也带走。”宁广忠嗓音冰冷地吩咐道。

然后,云依柔就像她的妈妈一样,一起被拖走了。

云依柔不敢置信地看着冷酷无情的“父亲”。她一直以为,继父对她很好,毕竟很多时候她跟宁楚楚发生冲突时,继父都会站在她这边,强迫宁楚楚给她道歉。

久而久之,云依柔一度得意忘形起来,慢慢地将自己当成了真正的宁家小姐,认为自己可以拥有宁家的一切。

直到现在,宁广忠亲手打碎她的幻影,残忍地告诉她一个现实——她和云舒终究是外人。

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宁广忠还是会站在亲生女儿那边。这样一想,宁广忠平日里对她的“偏爱”,也许只是一种客套的施舍。

这个认知让云依柔也崩溃大哭起来,“不!爸爸,我是你的女儿啊!”

不远处一直安静如鸡的洪武偷偷抬眼,看了眼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儿,心里腻味得很,同时又觉得很痛快。这个不孝女儿认有钱人做爹,可人家有自己的亲女儿,怎么会将她放在心上呢。

真是跟她那个妈一样,贪心不足,甚至比她妈还要蠢。洪武不屑地下了定义。

处理了崩溃哭闹的云家母女之后,宁广忠满脸愧色地走到宁楚楚面前,嗫嚅地喊了一声,“楚楚……”

他颓丧地抹了把脸,哑声道:“是爸爸对不起你。”

宁楚楚望着眼前这个男人,她的亲生父亲,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

以前她多想爸爸永远护着她,永远站在她身边,现在嘛……倒是不稀罕这份廉价的“爱”了。

宁楚楚抬腕看了眼表,面无表情道:“尽快跟云舒离婚,然后我要起诉她。如果你还舍不得动手,我就亲自处理。”

说完,宁楚楚转身就走。

这个家的空气太污秽,呆久了会让她恶心。

“楚楚!”宁广忠红着眼睛叫住她,“你不能原谅爸爸吗?”

宁楚楚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飒然洒脱地走远了。

阳光落在她的身上,连她黑亮柔软的发丝都镀了一层光。

宁楚楚迎光而去,将所有污糟都远远地甩在身后,奔向属于她自己的光芒万丈的未来。

云舒怎么都不同意离婚,又哭又闹地试图哄得宁广忠心软。

然而,当宁广忠知道了他跟云舒的一切都始于精心算计的骗局,他就对这个女人彻底失望了,同时也对她的心机感到心底发凉。

宁广忠终于在云舒的事情上果断了一次,很快就离了婚。而云舒心心念念的宁家财产,自然是一分都没有得到。

她在一贫如洗的状态下嫁入宁家,满怀雄心壮志,如今十几年过去,她却一无所有地被豪门宁家所抛弃。

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过如此。

云舒在十几年前的那场精心算计,到头来,除了那因为洪武家暴而造成的身体后遗症,其他的居然什么都没有得到,说来也是讽刺。

随后,宁楚楚就交出了云舒这些年来偷税漏税等各种违法的证据,云舒被收押,等待她的将是法律的审判。她会自己的贪念而付出代价。

甚至于,在被审判之前,云舒就已经因为心里有鬼而病倒了。

这次是真的病了。宁楚楚的真话buff将她吓得不轻,简直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惊惧之下她的身体很快就垮了。但即便是这样,她依旧无法逃脱自己应该付出的代价。

而云依柔一朝从豪门小姐变得一无所有,自然非常不能接受。但她根本无力改变现实。

情急中,她第一个想到了自己的救星——玉镯,然而不知怎么回事,不管她怎么呼唤腕上的玉镯,对方都没有再出现过,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至于洪武……既然谢劲秋的人找到他时,他正在当街抢劫,而且他出狱后还犯过其他事情,宁楚楚当然也将他送回了他的快乐老家——监狱。

总之,局子就是法制咖唯一的归宿。:)

宁广忠一朝堪破枕边人的真面目,又得知自己被骗了十几年,着实大受打击。

所以,宁楚楚在《狩猎者》剧组拍戏的时候,接到了保姆王阿姨特意打来的电话。

“他生病了?”宁楚楚正在上妆,闻言微微皱眉。

“是的,先生早上突然晕倒,已经被送到医院了,医生说是气急攻心,要好好修养。”

宁楚楚一时间沉默了。

王阿姨试探地问道:“楚楚,你要不要来探望下先生。”

宁楚楚依旧没有说话。

王阿姨絮絮地劝道:“现在那个女人已经被赶走了,你就好好跟先生修复关系,到时候这个家里的一切就还是你的嘛!”

听她提起宁家的家产,宁楚楚淡然一笑,眸色波澜不惊。

曾经让她心心念念的家产,如今对她而言,倒是没有多大的吸引力了。还真是奇怪。

宁楚楚不想驳了王阿姨的面子,就随口糊弄道:“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挂掉电话后,宁楚楚拿起台本,继续背台词,丝毫没有要去探望亲爹的意思。

宁楚楚想要专心拍戏,然而剧组里却出了新的状况。

“裴望今天要请假?为什么?”宁楚楚眉头微皱,好奇地询问裴望的助理。

裴望的助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稍微凑近宁楚楚,低声道:“宁姐,裴哥身体不舒服的说辞是糊弄其他人的,但他让我告诉你真相。”

“裴哥跟他老婆打架,脸被打破相了,现在人正在医院呢!”助理一脸忧愁。

“什么?!”宁楚楚嚯的起身,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事实。

裴望跟舒雅打架……还被打破相了?!

震惊过后,宁楚楚长叹一声,心中涌起浓浓的无奈。

先是云舒,然后是裴望,怎么麻烦事都集中在最近这段时间爆发了?

她是水逆了吗?还能不能让她安安稳稳地拍戏了!

虽然心中抱怨着,但宁楚楚还是果断起身,对裴望的助理道:“带路,我去看看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