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顾卓航在公交车站的时候和三人分别。于真意看着天边逐渐沉下去的夕阳, 突然兴致大起,美其名曰想去江岸美术馆后面的滨江追逐2015年夏日的最后一抹夕阳。

陈觉非提醒:“秋天都来了。”

于真意哼了声:“那你去不去?”

陈觉非:“求我。”

于真意:“我明天去问问一一和顾卓航去不去。”

陈觉非拽住于真意的手:“去去去。”

爷爷在一旁听着两人斗嘴,无奈笑笑。回家之后他从房间里翻出摄像机递给于真意, 于真意如视珍宝, 拿在手里就怕一个不小心摔了, 里面的记忆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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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上课, 薛理科想着周末去唱歌,这个念头从好几个星期前就冒出来了, 到现在都没落地。

于真意想了想,拒绝:“我周末要去看日落。”

薛理科:“搞什么, 日落还要特地去看, 你下午往窗外看看不就行了。”

于真意直骂薛理科没品味,也没半点艺术细胞。

薛理科又把头望向陈觉非。

陈觉非刚要说话,于真意抢先开口:“他不去,他周末要跟我一起去看日落。”

薛理科纳闷:“不是我就不明白了, 难道一个人去看这太阳它就会变方?”

张恩仪把书砸在他脑袋上:“那你怎么天天让我们小胖陪你去上厕所, 你一个人去就尿不出来?”

薛理科委屈:“你怎么老是帮着于真意?”

于真意笑眯眯地搂住张恩仪,两人的脸颊挤在一起:“一一,啵一个。”

陈觉非倏忽抬头, 看着于真意在张恩仪的侧脸上亲了一下,留下响亮的嘬嘬声。

薛理科站起来走到陈觉非旁边, 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陈觉非同志,你能不能有自己做决定的时候?”

陈觉非手里转着笔, 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薛理科,他心不在焉道:“真是好运气。”

薛理科没听清:“啊?什么运气?”

陈觉非没回答, 他平静地把目光落回错题集上, 过了一会儿, 没忍住发出一声冷哼。

张恩仪可真是好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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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时候,于真意在房间里捣腾了好半晌,直到陈觉非在楼下院子里叫她的名字,于真意还没决定好穿什么。

于真意最后穿了一件酒红色的卫衣,搭配灰色百褶裙,她怕自己回来晚了会冷,小腿上还搭了条及膝白袜子。

出门前,她又硬生生走回来,坐在镜子前开始化妆。

她下楼的时候,陈觉非正在和爷爷下围棋。

于真意惊了:“我有这么久吗?”

陈觉非抬头看着她:“我和爷爷已经下完三盘了。”

陈觉非就是在胡说八道。

保安大叔拿着水管,冲着草坪浇水,水花在空中形成一道低低的半圆弧线,远望去折射出不明显的小彩虹。

今天的天气很好,太阳给足了面子。家家户户开着窗,窗帘飘在外头,混着枝头的啁啾鸟鸣,形成一道起起伏伏的浪潮。

两个人在站台等公交的时候,正巧碰见小喇叭花和隔壁的隔壁家的弟弟从肯德基出来。

于真意眯着眼睛,叫住两人,语气故作严厉:“你们两个人干嘛去!”

小喇叭花还没说话,于真意接着逗弄他俩:“学生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学习,懂不懂!”

小男孩歪着脑袋:“姐姐,那你和这个哥哥是去学习吗?”

于真意被摆了一道,她语塞,然后开始撒谎:“对啊!我们要去图书馆学一天一夜呢!”

小喇叭花指着相机:“那你为什么拿着相机,学习还要拍照留证据吗?”

于真意:“我们是去看日落,姐姐我是艺术家,你懂吗?”

小男孩:“刚刚还说是去学习,怎么一下子又变成看日落了。再说了,姐姐,看日落应该下午去。”

“......”

好,说不过。

于真意求助的目光望向陈觉非,陈觉非双手插兜,仰天做无视状。

于真意恶狠狠地揪了一下陈觉非的手臂,做了个嘴型——帮我,你能让俩小孩比下去?这口气你能忍?

陈觉非认真思考了许久——能忍。

话是这么说着,陈觉非还是弯下腰对小喇叭花说:“再不好好学习,哥哥就拿相机把你们两个的罪行拍下来,发给你妈。”

小喇叭花咬牙切齿,她拉着小男孩就往鸳鸯巷走,即使走远了都还能听见两人叽叽咕咕的嘟囔声。

小喇叭花说:“那个漂亮姐姐叫真真,那个男的叫陈陈。阿汪哥哥,你以后在鸳鸯巷看见这对恶霸,一定要绕道走。”

小男生郑重其事地点头:“喇叭!我听你的!”

那个漂亮姐姐。

那个男的。

陈觉非冷笑,这天壤地别的形容词。

于真意弯了弯眸:“他们说我是漂亮姐姐哎。”

陈觉非目光落在她脸上。

于真意:“那个男的,看我干嘛?”

陈觉非叹息了一声,干净音色里夹杂着朗声笑意:“看看姐姐有多漂亮。”

空气是在这一刻到达沸点的。

谢天谢地,公交车竟然来的如此准时。

在红晕爬上脸颊前,她大步跨上公交车,只剩下一尾裙摆飘荡在后头那人的视线中。

·

于真意选择早上出来的原因是她想先去躲云书店看书,再去看日落。两个人在书店里看了一下午的书,直到傍晚五点才出去。

从书店到江岸美术馆只需要坐两站公交。

于真意下车的时候做了个拥抱大自然的动作,陈觉非拎着她的衣领:“又不是第一次来,至于吗?”

于真意认真驳斥:“上次来这里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啊!”

陈觉非啧啧两声。

于真意回眸刀了他一眼:“又啧!”

陈觉非无辜地望着天,这习惯真的好难改啊。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翻了老半天,最后终于翻出来。彼时于真意正走在前头,陈觉非虚虚勾着她的肩,把手机递到她眼前:“看看日期。”

手机屏幕里,是一张落日的图,有些模糊,像是随手一拍的废片。

上面显示的日期:2014年8月12日 17:44

也就不过一年的事情,也不知道于真意这突如其来的对浦江东面的思念是哪里来的。

于真意皱眉:“给我看这个干嘛?”

陈觉非无比耐心:“......这是你的作品,于大师。”

于真意看着这直的不能再直的拍照技术:“真的吗?”

于真意喜欢拍照到令人发指的地步,256G的手机内存都不够她造。但是每一张她都不舍得删除,所以拥有一颗七巧玲珑心的她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主意,把照片都发给陈觉非,让他存着。

于真意每次发完都忘记了,没想到陈觉非还真的都存着。

陈觉非看着她那副终于想起来的模样,冷哼一声,懒得搭理她,自顾自往前走。

于真意小跑跟上他,搂着他的手臂:“哇,非非哥哥对真真妹妹也太好了吧。”

美术馆后面的这条道上很适合骑行,滨江两岸都是靓丽的年轻人,穿着时髦前卫,他们拿着汉堡和可乐,放在石砖台上,自在地享用今日的晚餐。

对岸是复古的外滩万国建筑,前头的芦苇顺着东风步调一致地往右晃,在视线里形成模糊的背景。

“你多看我一眼行不行?”陈觉非低头认真地看着爷爷相机里的照片,于真意有些不高兴,她拽了拽陈觉非的袖子。

陈觉非头也没抬,声音散漫:“在看。”

于真意忍着气:“......那好看吗?”

陈觉非顿了顿,好像真的一副在思考的用心模样:“好看。”

根本就没有在看她!

胸口的火陡然升起。

于真意凑近了一点,两手裹住他的脸,凶巴巴地说:“快点!看我!”

陈觉非一愣,他抬眸,目光落在寥寥不过半掌距离的她的脸上。她今天化了妆,粉紫色系的眼影,睫毛浓密卷翘,本就大的眼睛又放大了一倍,水红色的唇像剥了皮的葡萄般剔透水光,鼻尖透着点红。

陈觉非闷闷地嗯了声:“看了。”

于真意像个小恶霸,颐指气使道:“你今天必须多看我几眼,不然我就白化妆了。”

陈觉非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知道了。”

说完这些,于真意开始低头翻找别人来这里打卡的拍照姿势。片刻后,她拿过陈觉非手里的相机,叫住旁边也在看日落的一位姐姐。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姐姐笑着点点头。

于真意拉着陈觉非走到前面。

陈觉非:“怎么?”

于真意:“一起嘛。”

她把在网上找到的拍照姿势给陈觉非看:“两个人拍好浪漫。”

陈觉非扫了一眼,人小情侣头靠着肩,手拉着手是浪漫。他和于真意要是合照,生硬得如同上辈子的杀父仇人偶然聚在一起斗地主。

“你把手搭在我肩上。”于真意说,“头望向对面的外滩,然后我看着你的侧脸。”

陈觉非:“哦。”

他一动不动,任由于真意摆布。

“我数三二一哦。”姐姐在后面说。

“好的!”

“三。”

陈觉非的手随意地搭在于真意的肩膀上。

“二。”

于真意偏过头,抬眸看着陈觉非,她高高束起的黑发发尾拂过陈觉非的手背。

“一。”

陈觉非低头,垂眸看着她。

指针刚过六点,沿边两岸准时亮灯。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会呈现出一种鸡蛋黄般的颜色,远处的万国建筑物遮挡了一部分阳光,使得它并不那么刺眼。江面波光粼粼,很漂亮。他漂亮的眼睛里被光盛满,更显得澄澈。

像琥珀,像宝石。

于真意在这澄澈无比的眼里看见了自己。

太近的距离会让瞳孔失焦,所有背景一瞬模糊,他的眼里,只剩下自己。

“你......你看我干嘛,我是让你看对岸。”于真意觉得自己的脸在落日的照耀下有些发红发烫,她说完这话就低下头去,盯着水泥地上两人交汇在一起的影子。

“不是说今天要多看你几眼?”他笑了起来,眼底的光盛的更满。

原本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往前伸了点,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抬头:“抬头,再让我好好看看。”

声音近在耳边,发酥发麻,吞噬了她的感官。

暖金色的光跳跃在他的黑发间,于真意的目光正好和他的薄唇平视,她抿了一下唇,迟钝的感官让她一时间无从应答。

她不说话,陈觉非也不开口,两人保持着这个动作,时间被沉默所消耗,空气中静默因子在发酵,吊诡的对比之下,其余人的声音大得突兀,又被烘托得极为清楚。

于真意正在心里思忖该怎么开口说第一句话,他的头突然毫无预兆地低下,而后靠近,那股薄荷柑橘的味道像大胆的进攻者猛烈入侵。

于真意的心尖陡然被掐了一下,她像小耗子一般从陈觉非的怀里挣脱开:“你干嘛啊!”

因为这道并不大的力气,他捏着她下巴的拇指摩挲过肌肤,在她的下巴残存下一丝触感,像敏感的神经末梢毫无规律地跳动着。

“躲什么?”他低声问。

于真意觉得他居然有脸问这话?

她躲什么他心里没数吗?

“你要干什么?”

陈觉非平静从容地看着她,食指点了点她的鼻尖:“你鼻子上那点红是什么?”

“什么红......”于真意打开手机的相机看了一眼,刚刚的尴尬突然被怒意所填满,“陈觉非,这是腮红!腮红点在鼻尖是今年超流行的妆容好吗!你这土狗!”

她刚刚在想什么啊,居然以为陈觉非要吻她,所以才会这么慌乱地挣脱开。

结果他呢,他这不懂风情的土狗居然只是在研究这个腮红。

于真意觉得自己如同一个自作多情的小丑,她气急败坏地揪了下他的侧腰:“烦死了,你这笨蛋!”

烦死了,你这笨蛋,连我鼻尖的腮红都看出来了。

烦死了,你这笨蛋,却看不出我的脸颊为什么红。

“哇,这张氛围感好足。”那个姐姐的同伴凑过去看照片,两人的声音把于真意的注意力唤回来。

于真意狼狈地转过身去,然后跑到两个姐姐的身边,自然熟的模样,三人畅通无阻地聊起来。于真意刻意把所有的注意力转移到照片上,所以她并没有看到陈觉非唇边扬着的那一个,有预谋的笑。

陈觉非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他喜欢这个下午。

作者有话说:

于真意:他居然不想亲我,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