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缺了整整两节课, 进教室的时候于真意正抱着水壶从灌水的地方走过来。
她一眼瞥见两人,蹦蹦跳跳地凑到他们跟前:“我们这层楼已经传遍了,说你们两个打了霍凡一顿, 为什么呀?”
顾卓航正要回答, 陈觉非抢先开口:“怎么人家都在睡觉, 你每天下课都有这么多事情要做?”
于真意看了眼怀里的水杯, 陈觉非好烦哦,还不让人去灌水啦?
她又好奇地问:“到底为什么打霍凡啊?”
陈觉非把手里的一大包零食塞到于真意怀里:“看他上厕所尿不尽看得心烦。”
啊???
这都要管人家......
于真意愣愣地看着怀里的零食, 又看了眼两人手上拿着的可乐,冰可乐瓶身冒着水珠, 一点点往下滴。
顾卓航把可乐瓶身捏瘪, 随意丢进后头的垃圾桶。
“你们两个罚站完之后还去了趟小卖部?”于真意不敢置信。
从教务处出来之后,两人去了趟小卖部,小卖部里最新进了樱桃味的可乐,两人难得一起坐在小卖部门口的台阶上。
陈觉非把可乐丢在顾卓航怀里, 对方道了声谢。
刚被轻微摇晃过, 可乐滋滋冒着泡。
顾卓航:“看不出你还会打架。”
陈觉非一点儿也不谦虚:“嗯,我会的多了。”
顾卓航稀奇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可乐瓶身碰了碰他的。
喝了一口之后, 对视一眼,默契地从对方表情中读出了五个字。
真几把难喝。
于真意的目光游弋在陈觉非脸上, 问了个和顾卓航一样的问题:“你会打架吗?”
陈觉非正在纠结是该说会还是说不会,于真意又问:“你们没受伤吧?”
陈觉非摇摇头:“多大点事儿。”
顾卓航:“没事, 就是手有点痛。”
闻言,于真意和陈觉非齐齐把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漂亮的骨节处微微泛着红, 还沾着点血迹, 但是陈觉非可以笃定,这他妈要是顾卓航的血他就去吃屎。
于真意嘴巴微张,惊讶地说:“天哪,好像肿了!我有创口贴!”
说着她转身在课桌里翻找起来,找了好久终于找到,她又转过头:“你单手能贴吗?”
“应该能,就是有些不方便。”
没事,就是手有点痛。
应该能,就是有些不方便。
这如出一辙的格式。
陈觉非忍无可忍,从于真意手里抽过创口贴:“他说他能自己来,给同班同学一点信任吧。”
张恩仪终于听不下去了,她面色复杂地看着三个人,信任这词儿怎么都想不到它会被用在这种场合吧?
·
“陈觉非,顾卓航,岑哥叫你们去办公室。”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之后,武越从办公室回来,手里拿着今天的练习卷,他站在讲台上喊了声。
于真意看着两人:“不会背处分吧?”
陈觉非抬手,于真意以为他要和往常一样揉她的脑袋,她捂住头:“不行,这是一一刚给我编的蜈蚣辫。”
陈觉非手一顿,在空中僵持了一下,转而轻拍了拍她的头顶,就像那天她拍自己的脑袋一样:“放学在门口等我。”
于真意:“要上晚自习的呀。”
陈觉非往窗外望了一眼:“这么大雨,应该不会上了。”
于真意:“这你都知道?”
陈觉非短促笑了一下:“嗯,厉害吧。”
于真意翻了个白眼,嘴上却乖乖应了声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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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办公室里只有岑柯和他们三人。
岑柯找两人还是为了今天打架的那件事,他拧开保温杯,吹了吹杯子,审视着眼前的两人:“说吧。”
两人对视一眼,谁也不吭声。
岑柯气得不行,头顶几根毛正对着空调,吹得乱飞。他恨铁不成钢地站起身,仰头看着两个高个儿男生,看了几眼,又看看自己,最后还是坐下:“我跟你们说,你们不要把处分当儿戏,现阶段背上处分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
全程都是岑柯在说,说着说着又开始生气,他愤愤然起身,把课本卷成卷,在两个人头顶上打了一下:“把头给我低下!”
两个人居然还敢插着裤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两个男生乖乖把头低下。
“把手也拿出来!”
两人又把手从兜里拿出来。
岑柯深呼一口气,现在的男孩子都吃什么长大的,头低下了还是那么高。
到最后,岑柯说累了,他旋开保温杯又喝了一口,润着嗓子:“行了,回去吧,虽然你们两个死鸭子嘴硬不说,但是我知道你们不会无缘无故打他的,检查就不让你们写了,李老师那里我会去交代的。”
“谢谢老师。”两个人答。
陈觉非看了眼手表,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自习课已经下了。
岑柯看着陈觉非那心不在焉的样子,挥挥手:“到点了,下班了,不说了。”
“谢谢老师。”两人再次异口同声地说。
岑柯拿保温杯的手一顿,怎么就听出了阴阳怪气的味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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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红绳会下雨这件事于真意算是信得透透的。
放学后的天阴沉得厉害,天空似被浓墨晕染,乌云倾斜而来,平地起雷。学校临时宣布不上晚自习了,住宿生吃过饭后回了宿舍,走读生则早早放了学。学校门口挤着乌泱泱的一群人,撑起的各色伞面像一个个立起的小蘑菇,交叠在一起。
告别张恩仪后,于真意一个人在一楼大厅等两人。于真意靠着墙,手里转着伞,心里琢磨着两人别是被岑柯一顿臭骂,现在还没出来。
思绪正漫无目的地打着转,就听见后头传来女生的声音。
“你们今天为什么打架呀?”
于真意回头,江漪站在楼梯第一格阶梯上,仰头看着上面。
于真意的视野里只能看到两双球鞋,往上脚踝连着小腿的骨骼线清晰。
两人顺着台阶往下走。
“没为什么。”陈觉非说。
江漪又看着顾卓航,顾卓航眨了眨眼,脸上有一种“我不认识吧你为什么要看着我”的神情。
江漪有些尴尬:“那我先走了。”
陈觉非点点头:“好,路上注意安全。”
江漪原本低落的情绪因为他的这句话又恢复如常,她眼睛亮亮的,又说:“但是我没有带伞。”
陈觉非抓了抓头发,从包里拿出一把伞递给她,在她说谢谢之前提前说了声不用谢。
江漪看着手里的伞,眼睛更亮了。
告别江漪后,两人从东面楼梯的出口处下来,身影全然显露在交错的光影里,一前一后地插兜走着,陈觉非走得比顾卓航慢一些。没走几步,正好对上拐角处的霍凡。
霍凡看见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话,陈觉非和顾卓航齐齐朝他看去,小幅度转头的一瞬间,俊挺五官一半沉在雨夜的暗色里,一半被大厅出口处的地灯直直照着,又像浸在桑榆暮影处。
两人都没正经背着包,一个单肩挎着包,另一个随意地把包拎在手上,也不管包的底部蹭着淌着脏水的地面而过。
普普通通的夏季校服穿在两人身上,衬出笔挺的身段。
两人唇角都扬着笑,对霍凡比了个中指。
霍凡在背后气急败坏地叫嚣着。
顾卓航微微偏过身,边走边上下打量他:“要不要再赏你一顿?”
陈觉非扯了个笑,语调悠闲:“别欺负他呀,小心他跑他们班主任怀里哭。”
听见这话,霍凡没了声,立刻上楼离开。
厚重的雨势带起雾气,于真意揉了揉眼睛。
“看什么?”陈觉非走到她身边。
于真意一点儿也没藏着掖着,边摇头边感叹:“被你俩帅到了。”
帅到这一路的女生们都在频频回头看着他们。
空气寂静了一下,只听到外头噼里啪啦的雨声。
陈觉非眼睑痉挛没有节奏地跳动了一下。
夸一个就行了,夸两个人做什么。
听见这话,顾卓航搭在后脑勺的手随意地揉了揉,刚刚的模样一瞬消散,面上还是冷漠,耳根却泛着点红。
室外雨滴滑落成线,砸在地上,潮湿凉意扑面而来。
陈觉非看了一眼,又看着顾卓航:“你也没伞?”
于真意也看他:“你没带伞呀?”
顾卓航嗯了声:“没注意。”
他从来不看天气预报,也没人提醒他今天会下雨,因此书包里从来不备伞。
于真意提醒他:“那你以后出门记得看天气预报。”
顾卓航:“没这习惯。”
于真意想起顾卓航说过他是一个人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一个人上学,她了然地点点头,然后说:“那我以后早上提醒你。”
顾卓航怔了一下,目光像被牵引般盯着她,而后笑道:“行,那我每天早上打开手机就守着你的消息。”
陈觉非眼皮又是一跳,只觉得头疼。
自己每天七点半守着新闻联播播完后的那十分钟看看天气预报不行吗,再不济手机点开看看就知道了,还用得着别人提醒吗?
“热心市民于真意,你操心的事儿怎么这么多?”陈觉非点了点她的眉心。
而后再一次反手从书包里抽出一把伞,丢给顾卓航,对方那句谢谢还没说出口,陈觉非就拿过于真意的伞撑开,另一只手虚虚揽着她的肩膀:“我的借给他了,只能撑你的了。”
于真意目光落在他拿着伞柄的手上,她多看了一眼,然后点点头:“那你靠我近点,不然淋湿了。”
会操心好,会操心可真好。
陈觉非不易察觉地挑挑眉,极力压着唇角的笑,于真意可真会心疼人。
他回头睨了眼顾卓航:“我们走了。”
于真意也回头看他,和他招招手。
顾卓航看着两人的背影,想到陈觉非给江漪的那把伞,又看了眼自己手里的伞,即使不打开他都能猜出来自己手里的这把伞比他们的大多了。
他缄默半晌,难得从嘴里吐出了个脏话。
“操。”
作者有话说:
这世界上没有比樱桃味的可乐再难喝的东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