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院高级病房内, 安静的氛围荡然无存,戾气与压抑充斥着每个角落。
“爸,你真想让我吃官司, 一无所有被踢出何氏?”
双鬓花白的男人蹒跚着脚步,神色极为不甘质问道。
身旁的的大儿子见状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爷爷我们知道错了,在叔祖父和堂哥他们撺掇下脑子犯了糊涂, 活该受罚,但这次您要帮我们向二叔求求情啊!”否则依何司铭的性子,他们大房一支怕是再无翻身之地,要彻底败落了。
而病床上形容枯槁的老人明显是被气到了, 手指颤动喘息着说不出话, 桌边的水杯被他扫落在光洁地板上。
“逆、逆……”
“哈,逆子?在你眼里何洵是好儿子, 我是仇人对吗?”
听到这话,男人皱纹横生的脸上再也抑制不住怨恨。
“虎毒还不食子, 你就这么恨我?恨不得除掉我给二房让路?”
“何泓你、你给我住口!”
何老爷子看着不知何时变成这般模样的大儿子,简直痛心疾首。
“我哪一句说错了?宁可把何氏基业送给外人,帮着外人算计, 也从不为我考虑半分, 没想过你还有一个亲儿子!”
这次他们和叔父一支联手在何氏的大项目上动了手脚, 以为能把何司铭踢出董事会, 谁知是个做好的局, 就等着人往里钻。
何泓最痛恨的就是这点,明明他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老不死偏心何洵可以, 可他不能忍受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拱手交给他人, 对方还不是何家血脉。
“你看看自己……”
直喘着粗气, 何老爷子眼底闪过痛色。老大心狠有余智计不足,愚蠢易受人摆布,生的两个儿子也是子承父性,空有小心思上不得台面,他怎么敢把庞大的家业交到他们手上?
何家看着风光,实际在当年权利之争时已元气大伤,他才不得已退回海外。况且其他房的人还在旁边虎视眈眈,如果没有个手腕强硬、才智过人的掌权人,根本撑不起何家,老二不是经商的料,司铭是唯一的选择。
与其看着大半辈子的心血付之东流,不如当断则断!
“老不死闭嘴——”
何泓显然被彻底激怒了,失控上前掐住了老人的脖子,眼底通红可怖。这么看低他,当初就该早早做绝不让他进何氏,沾染过权利的滋味再让他放手不觉得可笑吗?
“大哥住手!”
关键时刻“砰”一声响,病房大门被推开,眼前的一幕让何洵厉声冲了过去,随之而来的警务人员们也反应迅速按住了何泓父子。
“你凭什么动我 ?”
何泓使劲挣脱着束缚,眼睛瞪着西装革履的来人。
凭什么?
何司铭居高临下看着狼狈的父子俩,单凭他们对瓷瓷做的事就该明白他不可能放过任何人。
暴徒,袭击……他无法把这些词和娇小病弱的外甥女联系起来,恨不得以身代之。想起小姑娘恹恹躺在病床上的模样,男人面无表情,目光冷淡至极。
“大伯,成王败寇,哪有那么多原因。”他们应该庆幸瓷瓷没有什么大碍,否则哪还有机会在老爷子面前蹦跶。
“学不乖自然有人教你学乖。”
地上的二人还想说什么却被人捂住嘴直接带离了房间,而病床上的老人咳嗽着,颤颤巍巍看向何洵,目露哀求,“老、老二……”
他老了,心也跟着软了,再怎么样无法眼睁睁看着老大一把年纪了还要面临牢狱之灾。
“爸我明白。”
何洵知道父亲的意思,只不过大哥未必领情。从小何泓对继室所出的何洵便傲慢刻薄,后来争权夺利之下更是水火不容。其实父亲心里也清楚,即使他愿意退一步,这次司铭也不会手软的。
……
三天后,何家名下的私人机场,晴空万里,苏瓷倚在三哥身边,看着不远处满身风华的身影。
霍延卿快步过来,低头把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妹妹抱进怀中,潋滟夺目的眉眼微不可查皱了皱,声音如水般温柔:“瓷瓷有没有想念二哥?”
好不容易养得丰盈一些的小脸又清减了,但好在没有带着令人悬心的病容,萦绕一路的担忧总算放了下来。
怀里的女孩仰起了头:“想的。”
霍延卿瑰丽的脸上漾开了笑容,揉了揉妹妹的发梢。收到消息的时候,连父亲都半夜赶回家,途中就让忠叔给他申请了私人航线,如果不是考虑到身体因素,会直接带小苏瓷回来。还是放在眼皮底下心安,小姑娘才离开家几天而已,挂心的事一件接一件。
身旁的霍清越自然没错过二哥的隐晦神色,金边眼镜下掠过一丝了然。昨天小四已经在电话里“狂轰滥炸”了一顿,瓷瓷确实应该回家休养,而他会留下来好好“收尾”,没能保护好妹妹已经是他的失责。
临行前,何夫人抱了抱苏瓷,语气疼爱:“囡囡回家要记得给奶奶打电话。”
这次真的吓到她了,只盼着孩子以后平平安安才好。
和安雅亲昵告别后,苏瓷并没有乖乖牵着二哥的手离开,心有所感般微微侧身,目光越过绿坪,不意外撞入了一片粼粼蓝海中。
青年身姿若竹,简单的白衫长裤掩不住自身的灼灼光华。
“你差点迟到了。”
苏瓷歪歪头,不过作为第一位来给她送行的……朋友,她还是给予了很大宽容的。
该怎么定义萧辞钰?其实苏瓷也不太清楚,不过按照青年的说辞,从现在的状态来看,他们大概可以算是朋友了。
“不好意思,为我的失礼行为感到抱歉。”
不管什么原因,约定时间内都不应让女士等候,萧辞钰真诚地表达歉意。
平心而论,青年有一副好看到犯规的长相,得天独厚的外表继承了父母所有的优点,如同上帝精心雕刻的完美作品,很难让人心生讨厌。
“勉勉强强原谅你。”
苏瓷抿了抿唇,伸出的食指轻轻晃了晃,只有一次机会,已经破例了。因为她实在厌烦等待,尤其是每次等待都以落空告终的感觉仍然让她记忆犹新。
“谢谢苏小姐的大度,我会珍惜的。”
大约是女孩的表情和动作太过可爱,萧辞钰忍不住轻咳了一声,眼里的笑意干净温暖似柔风。
“这次的司康饼改良了,想来是你会喜欢的味道。”
包装童趣可爱的小袋子出现在青年手中。
放了各种果干和巧克力豆的混合口味吗?苏瓷想起在医院的时候,她随口说的话,没想到他会记得。
“再添上奶油顶说不定更棒。”
苏瓷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起来,或许快乐有时候真的是一瞬间的事。
“是个好主意,不过作为合格的朋友,我应该提醒你遵从医嘱了。”
女孩唇角弯弯,略显苍白的眉眼透着生动,萧辞钰温声微笑。
苏瓷挑挑眉,轻声哼道:“‘助纣为虐’才是真朋友的打开方式。”
“没关系甜心,不用管Anson,到时候我做好了带回国给你。”
随后而来的萧千卉听见儿子的话,不赞同地摇头,少量是可以的。
“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来萧家做客,到时候我们一起完成它。”
谁会忍心让可爱的小姑娘失望呢?何况爱吃甜的小食客是烘焙爱好者的福音。
女孩软声应好,怎么看怎么乖,萧千卉把怀里的小花束递给她,笑容明媚亲切。
“亲爱的,祝你一路顺风。”
今天她跟着儿子来给女孩送行,秀场发生的一切,苏瓷可以说一半是遭到Anson连累,受了无妄之灾,萧千卉自然心怀愧疚,希望有机会可以弥补一二。
“谢谢阿姨。”
是向日葵,鲜艳动人,花瓣似乎都带着阳光的味道,苏瓷轻轻摸了摸它舒展的枝叶。
旁边的霍延卿看着眼前的一幕,迷人的桃花眼闪了闪,瓷瓷什么时候交了这样一个朋友?看得出来彼此之间的熟稔度还不低。妹妹的状态他是清楚不过的,是发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吗?
面对二哥的眼神,霍清越同样眯起了眼睛,他认得萧辞钰,学弟Lorene口中的天才侄子,如果不继承家业投身科研的话,成就绝对越过他。
能够让瓷瓷认可的朋友,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他有必要去了解一下才行。
相比霍家兄弟的深思,陪同的何夫人则是笑眯眯的,小苏瓷交了朋友她当然高兴。在医院的这段时间,她看得出来,经常来探望小囡囡的俊美青年也是个温和知礼的好孩子,至于其他的老人家可没想那么多。
伴随着飞机起飞的声音,苏瓷收回了投向窗外的视线,目光静静落在手边拆开的的小礼盒上,丝带飘落的盒中央,一座小巧精致的糖果城堡立在透明的水晶框里。
城堡上方的中心露台里,有着长头发小梨涡的糖果公主,搂着各式甜点露出了大大的笑容,身边点心化成的小精灵们围着她跳舞,唯美又可爱。
是想证明他不是哄骗小孩的狼外婆吗?真是幼稚。
苏瓷撇撇嘴,不过眼底渐渐有了点笑意。
附带的小卡片上只是简单写了一行漂亮的花体英文:Wish you happiness.
千篇一律的朴素俗套,却是礼盒主人最真心的祝福。
如果给祝福一个期限,萧辞钰希望是无期。对于她来说,一时的快乐或许简单,但要长期拥有无疑是困难的。
青年望着碧蓝的天际,微微出神。
“怎么,想跟着回国了?你舅妈会很欢迎你的。”
萧千卉拂了拂妩媚的长卷发,调侃儿子,当母亲的多少看得出孩子的心思。
“给点力,指不定我也可以有件甜心小棉袄,不用去羡慕别人了。”
她是真心喜欢苏瓷,这孩子合她胃口,小姑娘还小没关系,总有长大的一天嘛。
萧辞钰失笑不语,知道母亲误会了,也没有过多解释。如果仅凭某个瞬间的心动或者一时的好感,就认定自己喜欢一个人,那未免太草率敷衍了,也是对对方的不尊重。
暴雨过后直至细沙沉淀,才得以看清澄澈溪底,有些事也需要时间去验证,用心才能寻到答案。
而全程一直充当隐形背景板外加“车夫”,毫无出场机会的Evan听见妻子的话不禁叹气,Lily想的太简单了。
全程他可看的一清二楚,人家亲哥哥们的眼睛是怎么看待Anson的,护食得很!
Anson想摘下他们捧在掌心的明珠也许真的要上”刀山火海”一趟了。
谁没吃过爱情的苦?当初他想和Lily结婚,面对的可是“三堂会审”,一溜的大小舅子和子侄们,如今看来儿子未来的路也不遑多让。
老父亲表示有被安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