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无忌惮◎
盛以又捶了捶腰,走了出来:“还行,就是这几天坐的时间有点久,累着了。”
从茶几上顺手捏了颗葡萄吃,她再次问道,“刚才是谁打来的电话?”
“嗯,说找你有点工作上的事,听到不是本人就挂了。你等会儿回过去吧。”江敛舟面不改色地站起身,不甚在意。
直到江敛舟懒洋洋地挥了挥手,示意盛以不用再送了、出了门之后,盛以才隐约意识到
他们俩刚才这几句对话,简直意外地平和。
盛以一哂,走回客厅里拿起手机,又翻到了刚才那项通话记录。
?通话时间还挺长?
她有些意外,倒也没多想地便拨了回去。
边拨,盛以边想,那边的工作人员也挺不容易,这大半夜的还要来继续跟她沟通工作。
……只是与以往不太一样的是,往常拨过去,那边总是很快地就接起来了;而这次,则是等到电话都快自动挂断了,那边才接。
并且。
听起来胆战心惊的,甚至尾音还轻颤了颤:“……喂?”
盛以:“?”
她静默几秒,实在是没想明白为什么对方听起来,不像是接到了乙方的电话,更像是接到了催命债主连环call。
“我是望久。”盛以没思索出什么结果来,还是开门见山地报了自己的画师id,“请问是画稿有什么问题吗?”
“老师,您、您那边,现在是您一个人吗?”
盛以没什么语气的:“那不然呢?”
小王明显松了口气似的,“那就好那就好。嗯,老师的画稿我们这边总体都很满意,有几个小细节想跟你再商量一下。”
涉及到工作上的事情,盛以一秒切回工作模式,走进书房坐到了书桌前,打开笔记本,边通话边仔细跟小王推敲一些细节。
盛以是一个很合格的乙方,她画商稿的时候很愿意倾听一下甲方的意见,但在一些原则性问题上又有自己的一些坚持,并且能有理有据地说服甲方。
当然。
还是有条件的。
涉及到一些不能说服的甲方的话,盛富婆的方法就是
放弃画稿。
反正也不缺这么一笔钱。
这通电话打了半个小时才结束,盛以跟小王都松了口气。
正准备挂电话时,小王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语气里充满了试探:“望久老师,那个……您知道我们是画的哪位艺人的新歌封面吧?”
“不知道。”盛以满不在意的,“但你当时跟我保证了不是劣迹艺人。”
这个加急商稿实在太紧急了,这个工作人员又是盛以比较信任的,所以盛以赶稿子就在签合同之前了。
反正定金先打了过来,对方又担保了绝对不是劣迹艺人,盛以便没多在意。
“哦……”小王抿了抿唇,“这首歌是江敛舟老师的新歌。”
盛以:“哦,是他……”
盛以:“?”
盛以:“你说谁?”
小王一秒就慌了:“江、江敛舟老师。您是有什么问题吗?”
边问,小王边在心里暗自斟酌。
……望久老师跟她老板到底是什么关系?到底熟还是不熟?到底做没做?
盛以扯了扯嘴角。
沉默的时间越久,小王就越慌。
到最后就差举起手来保证了:“望久老师,您放心,我刚才什么也没听见,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绝对绝对什么都不会乱讲的!”
到最后,小王都快哭了,“我很喜欢这份工作的,您千万别让我老板开除我呜呜呜……”
盛以:“……”
你特么到底是误会了什么……
但无论如何,盛以还是不会为难一个打工人的。
她只是在心里暗自懊恼。
果然,下次接商稿前还是要确认好一切用途。像这次,如果她能早点知道是给江敛舟的新歌画封面,她就
再多收一点钱了!
看着银行卡里,小王那边飞速打过来的尾款,盛以如是想道。
江敛舟面无表情地关上盛以家的门,再面无表情地刷指纹进了自己家。
下一秒,他把自己摔到了沙发上,而后拨通了庄尧的电话。
庄尧接起来的时候,向来带着笑的脸上都没了笑意:“在这样一个跨年夜打给我,我劝你最好是有点正经事要说。”
其实也不怪庄尧心狠手辣。
实在是江敛舟这个人吧……
他仿佛有点什么病病。
特别喜欢在节日的半夜打电话给他,庄尧以前总以为是有什么急事,再不济也是专门来跟自己讲句节日快乐,可人江敛舟倒好,永远都是打了电话过来:“你在干嘛?……嗯,没事,就是打给你一下。”
……
这谁听了谁不生气啊!
关键是每次庄尧都还得担心一下,万一江敛舟真有什么急事呢?
江敛舟吊儿郎当的,桃花眼微微勾着:“别说,还真有。”
“呵。”庄尧嗤笑一声,“江敛舟,你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
江敛舟:“……”
他颇为不爽地“啧”了一声,在心里暗自感慨,难不成他在经纪人那里的信用度已经低成这样了?
挑了挑眉,“综艺的嘉宾确定下来了,你尽早敲定合同吧。”
庄尧这次倒是切切实实地一愣:“……你同意另外选一个同桌了?”
“……”江敛舟闻言似乎更不爽了,他向后靠在了沙发上,语气散漫,“怎么,就不能是她答应了?”
……实话说,庄尧还真没想过这个可能。
虽说上次是第一次见盛以,但庄尧看人向来很准
盛以看起来并不像是容易改变主意的人。
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家艺人跟盛以到底是有什么爱恨情仇,但庄尧想了又想,还是秉承着一个经纪人的职业操守,认真发问:
“敛舟,你没做什么违法的事逼迫她吧?”
江敛舟:“……”
江敛舟:“?”
他稍一顿,就又开始自夸,“你在说什么鬼话?人格魅力罢了。”
庄尧:“……”
他实在是不想在如此美好的夜里听江敛舟胡扯,说了一声便准备挂电话,却突然被江大顶流又拦住了。
庄尧狠狠忍下了换工作的冲动,语气里都带着杀气:“有屁就放。”
江敛舟再次琢磨了一下,才问,“我的新歌封面是谁画的?”
“你怎么突然关心这个?”庄尧没想到话题切得这么快,但还是去翻了翻合同,“是小王临时找的一个画师,画商稿的,很有名,叫”
“望久,希望长久的那个望久。”
……
江敛舟挂了电话,坐在原地良久,才打开手机登录微博,搜索了一下那个叫“望久”的ID。
确实很有名,微博粉丝高达153万,并且转赞评都很多。
她似乎并不常更新自己的生活动态,发微博几乎全都是和作品有关的。
画风也很特别。
江敛舟一条一条微博地看,每一张画稿都点进图片,放大看细节,再换下一张。
越看,他越觉得奇怪。
读高中时,盛以就一直在画画。作为同桌,江敛舟自然见到过盛以的很多作品。
她进步很快,画风也一直很鲜明;后来看得多了,盛以的画哪怕是混在一堆画稿里,没有署名,江敛舟也能精准且快速地分辨出哪一张是盛以的。
跟现在的画风,截然不同。
诚然,他们已经几年没有见面,盛以的画跟以前不一样似乎也很正常,但是真的能差别这么大吗?
江敛舟闭上了眼。
因为定下来人选的时间有点晚了,节目组那边几乎一直在等江敛舟,拖到现在好不容易解决,所以过了节没几天就开始拍定妆照了。
据闻,节目里一共有4对也就是8个嘉宾,四位艺人、四位素人。
为了保持嘉宾们一定的神秘感,定妆照也是分组进行拍摄的。
盛以并不是一个好奇心很强的人,因此,除了最开始听陈鸿才说的段明霁、汪欣桐这对同桌之外,她并不知道其余的嘉宾们都是谁。
但很显然,就算是素人,为了话题度,节目组也不会找真正的纯素人的。
可能是像段明霁这样的主播,或者是知名up主,甚至有可能是哪个经纪公司准备推出来的网红或者是艺人,反正怎么看,她都应该是这里面最没有名气、粉丝最少的一个。
当然,指的是抛开望久这个马甲的粉丝数量。
但盛以并没有怎么在意。
她可太清楚自己的职责了,她来就是为了给顶流搭戏罢了。
网游的NPC大概就是她这种,戳一戳就能触发一段剧情或者任务。
所以,在去拍定妆照的路上,尽职尽责的盛大佬还在翻阅那本厚厚的剧本。
“你不知道节目组竟然真的邀请到了我,和我多年未见,在节目里与我久别重逢,仿佛带着同学爱一样地抱了抱我,说,‘盛以,好久不见’……”
盛以顿了顿,越念越匪夷所思,“你喜欢了我这么多年,我却全无音讯,你不知道我在哪里、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如果不是节目组邀请我,你甚至觉得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我了……”
她念不下去了。
合上剧本,空气里静谧良久,盛以眼角的红泪痣都仿佛写满了“迷茫”。
仿佛被掏空,盛以回忆了很久很久,最后才不确定地转头看向了江敛舟。
“你真的有这么想见到我吗?”
江敛舟侧着脸,有些看不清表情。
他单手放在方向盘上,似乎抿了抿唇角,正准备开口
盛大佬愈发小心:“我是不是真的欠了你钱忘了还?”
江敛舟:“……”
他似是有些无语,好半天才懒洋洋又颇为冷淡的,“我是那种人吗?”
好像的确不是。
从她认识江敛舟起,他似乎就是个极其大方的人。
对陌生人大方,对身边的朋友大方,对她……大概是格外大方。
盛以从以前就是一个倔强到不行的人,这点大概是遗传了她父亲。
她高中时怎么都闹着要去学画画,她爸怎么都不同意,后来还是她妈妈把她送到了外婆那里去,盛以也从明泉市的中学,转学到了景城一中。
而她父亲的条件,就是除了日常吃住的花销之外,不会再给盛以额外的钱财。
景城那边有一个很有名的美术老师,但是收费颇为昂贵。盛以跟着那个老师学了两年,加上日常的颜料、画笔、画纸等等花销,她一个打小养尊处优、从来不知道缺钱是什么滋味的大小姐,就这么过起了苦巴巴的生活。
所以,她的同桌江敛舟,就一直坚定地认为盛以是个连饭都吃不起的穷孩子,三天两头地接济她。
似乎还怕班上别的同学看出盛以穷困,帮她买饭的时候也不会亲自给,只是放在她桌上,压着张纸条。
她至今还记得那张纸条上写的内容。
甚至都能想象出来江敛舟是如何漫不经心的轻飘语气,有些不正经,又带着几分笑:
“哥有的是钱,不必在意。”
……
盛以似乎一时间有些感慨。
“你是没欠我钱。”江敛舟瞥了她一眼,桃花眸眼角扬着,一瞬间仿佛还是那个肆无忌惮的张扬少年,
“但能见到你还是很高兴,老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