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千言目光扫了一圈,什么也没看到,不耐烦地扯了扯脖子上的狐狸尾巴,没好气道:“哪里有鬼?你快给我下来!”
“上头,洞口,有个脑袋,啪一下伸过来,又嗖一下不见了!”舟雨使劲儿将自己的脑袋往解千言的衣襟里拱,吓得浑身毛都炸开了。
“你看见了吗?”解千言又问程泽。
程泽摇头:“我刚刚在看那块石头呢,没注意。”
“行了,你个狐妖,还怕什么鬼,丢不丢人啊,给我下来。”
解千言试图将舟雨扯下来,但这狐狸浑身软趴趴,黏得跟块狗皮膏药似的,爪子死死扒拉着自己的尾巴,在解千言脖子上饶了一圈,死活不下来,嘴里还嚷嚷着:“谁规定的狐妖不能怕鬼了!我不下来,我害怕!”
听听这中气十足、理直气壮的吼声,哪里听得出来她在害怕了!
解千言拿她没办法,懒得搭理她,就这样挂着条天然狐皮围脖继续看那块石头。
除了沾染了一缕魔气之外,这块石头可以说是平平无奇了,巴掌大小,椭圆形状,灰绿色,表面粗糙,看不出任何问题。
解千言又将石头从山壁上掰下来,检查后面是不是有缝隙,可惜还是一无所获。
“是不是有魔物到这洞里掳走了王家二老,魔气沾染到这块石头上了?”舟雨趴在解千言脖子上发问。
“若是有魔物来过,为何这洞里没有任何挣扎打斗的痕迹?”程泽接话表示不解。
“难道王家二老已经死了!魔物把他们的尸体偷走了?呜呜呜——”舟雨说出这个猜测时已经慌了,将毛茸茸的脑袋埋在解千言衣襟上就开始哇哇哭,眼泪鼻涕全往他身上糊。
解千言气得不行,拎起舟雨的后脖颈就往下拽:“你这狐狸恶心不恶心!给我下来!”
这回舟雨也没再死扒着不放,被解千言嫌弃地往地上一丢,她却哧溜一下又蹿到了旁边程泽身上,两只前爪将他的衣襟一扯,先狠狠擤了一下鼻涕,然后趴在人胸前继续呜呜咽咽地哭。
程泽整个人都懵了,他还是第一次,被只狐狸用来擦鼻涕了......
解千言有种眼前发黑的感觉,虽然已经习惯了这只蠢狐狸不定时地犯蠢,但她又总能时不时地翻新犯蠢的花样,让他叹为观止。
“你不是说给他们喂了护元丹吗?对凡人来说这已经是能生死人肉白骨的丹药了,哪会那么容易就死了。”
程泽有些手足无措地替舟雨顺了下毛,也跟着道:“是啊舟雨姑娘,解大哥说的没错,你别哭啦!”
“是,是吗?师兄你没骗我吧?”舟雨抬起头,用她泛着水光的狐狸眼满含期待地望着解千言。
“我有必要骗你这蠢狐狸吗?!快下来,你是个姑娘家,不是山上那些只能用来做大氅的野狐狸了,别动不动就往男人怀里蹿!”看在她叫了自己小半年师兄的份上,解千言无可奈何地给狐狸精上起了性别教育课。
这回舟雨总算听话了,乖乖从程泽身上跳下来,变回了人形,抹了抹脸上的泪,继续问解千言:“那现在怎么办呢?我们去哪儿找他们啊?”
“先出去,在红薯窖周围看看。”解千言一边说,一边从洞口飞了出去,舟雨也紧跟着出去了。
程泽有些可惜地捻了捻指尖,狐狸毛真又软又滑,还想撸!
红薯窖在一处山坳里,枝繁叶茂的树和四处攀援的粗壮藤蔓交错缠绕着,几乎遮蔽了整片天空,偶有几束阳光透过树盖的缝隙洒落到铺满落叶的地面,形成错落的光斑,整片林子有种安详的寂静。
两人一狐站在洞口四处张望,别说人影,连鬼影都没看到半个。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太安静了点?连只鸟都没有。”舟雨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有些不安地往解千言身边靠去,她是一只从小在山里长大的狐狸,十分熟悉山中环境,敏锐地发现这里安静得太反常了。
“好像是啊!但是我没看到周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程泽也跟着往解千言身边靠去。
解千言左看看又看看,感觉自己像只老母鸡,带着两只傻了吧唧的小鸡崽子。
“你先前不是说整座山都有问题吗?”
“对哦!确实有问题,这不它一直都有问题,现在又没出现新的问题,我就忘了嘛!”程泽呵呵傻乐。
“鬼鬼鬼鬼鬼!”
红薯窖左侧的皂角树背后,有个浑身漆黑形状像人的影子一闪而过,舟雨的嚎叫声再次响起,这回解千言没等她化作原形蹦到怀里,就拔剑冲了出去。
“师兄!不要丢下我!”
“解大哥!不要丢下我!”
两只鸡崽子也鬼哭狼嚎地跟着冲了过去。
那影子速度极快,几乎是瞬间就闪现到了百步开外,它灵活似猿猴,连续几个纵跃就消失在茂密的树林中。
解千言不得不停下来,四处张望,又蹲下身捡起一片被那鬼影踩过的落叶,仔细端详了片刻,放到鼻尖闻了闻。
鸡崽们也追了上来,嘴里叽里呱啦地喊着“师兄”“解大哥”,听得解千言脑瓜子疼。
“师妹过来,闻闻这个。”解千言笑眯眯地将手中的叶子递给舟雨,示意她闻一闻。
舟雨乖乖凑过去闻了一下,撇嘴皱眉道:“臭的!这是什么呀?”
“这是那鬼踩过的叶子,你再闻闻,它往哪个方向跑了。”
舟雨仔细地翻找了四周的树杈子树叶子,东闻闻西嗅嗅,很快找到了方向,伸手一指:“是那边!”
解千言二话不说,顺着她指的方向御剑飞过去,身后又是一阵吱哇怪叫。
“师兄!!你等等我啊!我害怕!”
“哇舟雨姑娘的鼻子跟狗一样厉害呢!”
等舟雨跟程泽再次赶上解千言时,他正站在一汪绿得发亮的水潭边上。
水潭四周全是形状古怪的大青石,远远看去,像一群东倒西歪的人团团围住了水潭,这会儿太阳也藏进了云层中,阴沉沉的天色下,更显得这水潭怪异可怖。
“解大哥,你,你离那水潭远点吧,这水里有问题!”程泽声音里都带着些颤抖,显然是害怕极了。
解千言依言后退了几步才问:“你看到什么了?”
“水里是黑的,是整座东山最黑,最有问题的地方!”程泽只能看出有问题以及问题很严重,具体是什么问题,他目前还看不到。
解千言听完没有作声,开始绕着水潭仔细观察四周,而一旁的舟雨又累又怕,已经维持不住人形了,嗖地一声又化作狐狸,不管不顾地扑进了解千言怀里。
解千言也拿她没办法,刚成年的狐狸,还是小孩心性,变脸如翻书,动不动就要哭要抱的,他这会儿懒得费口舌教育孩子,只将她往肩膀上挪了挪,免得尾巴挡了自己的视线。
程泽有点羡慕,也想撸狐狸,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师妹,他一个刚认识半天的野男人,不好随便摸,嗯,一直跟着他们,混熟了应该就能摸了吧?
没狐狸可撸的程泽也开始绕着水潭东瞅瞅西瞧瞧。
解千言不知道有人心心念念惦记着撸他家师妹,绕了一圈后,问舟雨:“你还记得这是哪儿吗?”
舟雨恹恹地睁眼左右看看,有些不确定地道:“是前几天我们遇到李家阿婆的地方吗?”
“对,就是这里。”
“解大哥,舟雨姑娘,快来看看这是什么!”不远处蹲着刨土的程泽忽然出声喊他们。
解千言带着舟雨走到程泽跟前,接过他递来的半张未被烧尽的残纸,只见上面依稀写着“维天衍三千零八十六年三月初九,孝子李尚德致祭于李门秦氏老孺人之灵位前曰......”
“这篇祭文是四天前烧的,但这附近也没有墓啊,为什么在这里烧祭文。”程泽纳闷地挠挠头。
舟雨有点文化,但不多,她没看懂这小纸片上写的什么,一脸天真地问解千言:“师兄,这是什么呀?祭文是做什么用的?”
“祭文就是烧给死人的,这是李阿婆的儿子四天前烧给李阿婆的。”解千言的嗓音有些凝重。
“什么!李阿婆四天前就死了?!那我们遇到的是鬼啊?刚刚那个鬼也是李阿婆吗?!呜呜呜我怕鬼......”
舟雨又在解千言的脖子上饶成了条围脖,嘤嘤嘤地哭上了。
解千言已经被蠢狐狸搞得没脾气,麻木地拍了拍她毛茸茸的脑袋,敷衍了一句:“鬼哪儿有妖怪可怕,说不定她更怕你呢。”
“那现在怎么办啊?要继续找那个鬼影吗?”程泽听了这师兄妹的对话心里也有点发毛,再扫一眼周围密密麻麻的青石,好像被一群人无声地围观着,他忍不住搓了搓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解千言摇头:“现在没有别的线索,那李阿婆有古怪,而李尚德明知道自己母亲已死,对外却语焉不详,还让我们帮着找人,他也有问题,我们还是先回村里打听清楚再说吧。”
若继续在山里找鬼,脖子上这只狐狸恐怕真的会当场吓嗝屁,永远给他当围脖用了。吓死师妹就算了,师父那老秃驴定然又要扣他功德,他现在可没功德能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