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娘得知杨二奶奶回来时, 心里也松了口气,说话也不由自主的嚣张起来:“我就说没啥事儿嘛,你非要送鸡蛋,磕了一个包而已, 结果就送出去三十个鸡蛋!”
“娘!得亏是没事儿, 要是有事, 我就更别想娶媳妇儿了!”
李四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 他现在的日子可不好过, 媳妇儿离了,孩子们也不认他, 路上瞧见自己就跑,想要再娶吧,偏偏之前和洪招娣的事儿闹得太大, 好些人都知道,没人愿意嫁他。
加上李四娘之前和寡妇闹了一场, 现在不少寡妇都不愿意嫁给他。
这没媳妇儿的滋味, 只有自己明白了。
李四娘闻言就是一句:“反正她屁事儿没有, 不行,我得去看看, 要是能退回点鸡蛋也好啊!”
“娘!”
李四赶紧去拉她,结果被他娘一把推开:“别捣乱!”
李四:……
只能赶紧跟上去,免得闹出事儿来。
于是杨二奶奶刚从杨大奶奶家出来, 还没走到自家院子呢, 就见李四娘在自家院子门口探头探脑的。
“哟,这不是他李婶儿吗?咋得空过来了, 来, 屋子里坐, 嫣嫣爷爷,倒点白开水过来。”杨二奶奶笑眯眯地说道。
“好。”杨二爷爷应着。
李四娘见她这笑眯眯的样子,额头上也只有那么一点点痕迹,于是也理直气壮地进了院子,背在身后的手还挥了挥,示意李四别跟着进去。
“我听说你回来了,所以过来瞧瞧,看样子好了吧?”
李四站在不远处,想了想,到底没进院子,要是听见啥动静,他早点冲进去把人拉走就是了。
“好多了,”杨二奶奶笑眯眯地回着,还一直打量着她,这让李四娘有些警惕,“我跟你说一件事,看你怎么想的。”
“啥事儿?”
李四娘咽了咽口水,满眼警惕道。
要知道杨二奶奶在生产队的战斗力绝对不低,李四娘每每和她对上,吵架都没赢过。
“我这次差点出大事,我儿子儿媳妇还有老伴儿都不让我继续在调解组干了,这调解组不就差了一个人吗?”
杨二奶奶顿了一下,看着李四娘大声道,“我瞧着你挺合适的,调解组其他人一听我提议你顶我位置,都没意见,所以我想问问你怎么想的。”
“啊?”
李四娘脑子有些晕乎。
“你也别着急回我,”杨二奶奶一副很欣赏她的样子。
“要说咱们队里,这脑子灵活的也数不出多少来,但是你得排在前面。哪一次干仗你嘴巴吃亏过?这张嘴也不能光用在吵架上,你得利用自己的优点。”
李四娘闻言觉得这话说得有道理,想她嫁过来这么多年,那是“吵”遍了整个生产队,对手也就那么几个,前年还死了一个。
“这调解组受人尊敬,还能帮助人,出去倍有面儿,你要是能好好干,你家李四指不定就能再找一个了。”
杨二奶奶又道。
李四娘这一次是狠狠心动了,她也活不了几年了,这儿子要是一直单着,那可不行。
“我、我能行吗?”
李四娘又惊喜又担忧,搓着手问道。
“你没干咋知道自己不成呢?走,我带你去和其他人好好处处。”杨二奶奶带着李四娘去找黄婶儿她们几人了。
出院门发现李四,她也不觉得惊讶,只是挽住李四娘的胳膊,笑眯眯地说道:“我和你娘出去溜达溜达,没啥不放心的,你忙自个儿的去吧。”
李四咋不担心呢,他想说自己没啥事儿,就见他娘好像遇见啥大喜事儿一样,激动得满脸通红:“你回去,我和你杨二婶有事儿呢。”
说完,二人就笑眯眯地往小溪沟那边去了。
李四觉得不对劲儿,赶紧去找杨继西,杨继西不慌不忙地干着活,对比之下李四就像是快要急死了的太监。
“你真不着急啊!”
杨继西把锄头放在一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着急啥啊,我知道咋回事,心中有数,你回去等着吧。”
“你知道咋回事?那你倒是说说啊!”
“我觉得这个事儿还是李婶儿回家跟你说好,给你一个惊喜。”杨继西故作神秘地说。
惊喜?
李四眯起眼,接着也露出笑:“啊哈哈哈惊喜啊?哦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说完便笑眯眯地走了,那简直是脚下生风啊。
“他是不是误会了?”
赵五看着李四充满欢快的背影道。
“我说了让人误会的话?”
杨继西挑眉。
“你小子故意的,”赵五轻笑,“不过你这主意也绝了,这生产队最闹腾的就数李四家,现在他娘做了调解员,那不得省下好多事儿?”
“那是我娘的法子,我就是小小的建议了一下。”杨继西谦虚道。
这边李四娘在杨二奶奶的注视下,在队长新写的调解组名单以及纪律责任协议书上按下了手印。
黄婶儿笑眯眯地带头鼓掌:“那以后就是一起努力的同志了,他李婶,你可得好好干啊。”
“一定一定。”李四娘笑眯眯地点头。
仰头挺胸走了一路,手上拿着的协议让村民侧目,有人问,李四娘就大声说起自己加入了调解组。
有些人就不乐意了。
“咋啥人都可以进调解组啊?别人我都不说二话,可这李四娘,她有多闹腾,大伙儿谁不知道啊。”
“就是,是谁不干了让她进去。”
“哎哟,这还有谁,想也知道是嫣嫣奶奶嘛,这次差点出大事,怕是吓住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而李四原本以为自己媳妇儿有着落了,结果听他娘兴高采烈地说自己加入了调解组,以后就是为大伙儿服务的好同志了!
媳妇儿落了空,李四不见多高兴,叹着气去做饭了。
而李四娘则是去隔壁继续吹牛,把前不久和她吵架的婶子气得鼻子都差点歪了。
她媳妇儿在李四娘走后,有些疑惑道:“她咋当上调解员的?”
呸!就她那鬼样子还调解员呢,人家几个三天两头的去调解她了,现在倒好,她进去了!
婶子不服气,于是去找了队长。
队长和颜悦色道:“你得让她做一段时间看看,不能满口否决嘛。”
李四娘得知这个消息后,赶紧追了过来,闻言立马眉开眼笑的:“是是是,我一定好好干!”
杨继西这会儿正抱着哭唧唧的嫣嫣回家,嫣嫣和福宝她们在小溪沟摸螃蟹,结果被小螃蟹夹了手,几个小家伙一个人挨了一下,有点破皮。
后面杨大爷爷一手牵着一个,欢欢她们也是哭唧唧的,福宝被杨继北抱回去时也是。
“不哭不哭,”杨继西笑道,“让你别去抓,知道下场了吧?”
螃蟹夹人可疼了,幸好她们找到的是小螃蟹,不然肉都会少一块。
“我、我就是摸了它的壳一下,”嫣嫣抽泣道,“它好凶的。”
“下次别让我们遇见它,不然我们就给它红烧咯。”杨二奶奶看了看她的小手哄道。
嫣嫣把手递过去:“吹吹。”
杨二奶奶赶紧给吹了吹小手:“以后可别去摸小螃蟹了,咱们摸小虾。”
小溪沟那有透明的小虾米,孩子们可爱摸回家养着了。
“嗯,”嫣嫣擦了擦眼泪,“记住了。”
杨二爷爷见她眼睛红红的,得知咋回事后,笑着摸了摸嫣嫣的脑袋:“爷爷给你做个小夹子,咱们以后不用手摸螃蟹,用夹子夹起来丢进桶里就成。”
“好啊!”
嫣嫣立马点头,看得杨继西发笑。
杨二奶奶这次回来一是送嫣嫣,二是拿点衣服啥的。经过一家人的商量,孙桂芳回来和杨继西一起顾着家里,镇上的铺子交给杨二奶奶打理。
赶集日人多的时候,孙桂芳他们会提前一天过去帮忙。
杨二爷爷不愿意去,他每天早上都要去放牛,离开生产队,那放牛的活儿就得交给别人,他舍不得。
下午杨继西送杨二奶奶去镇上,然后和孙桂芳一块回家。
孙桂芳有些小开心:“其实守铺子也不错,但是我回家就能天天看见你,心里高兴。”
“我也高兴,不过在家干的活儿就会多一点咯。”杨继西笑道。
“这有啥,走快点,我想快点回家去。”
“成。”
孙桂芳回家后,家里的日子和杨二奶奶在时差不多,到了赶集日的前一天,要不就是杨继西去镇上,要不就是孙桂芳,反正谁得空,谁就去。
孙桂芳忽然回来干活儿,就有人说闲话了。
“肯定是被赶回来的,哪有儿媳妇在镇上享清福,让婆婆在家干活儿的?”
“就是,再说又不是亲生的儿子,总是隔了一层的。”
外人怎么说,杨二爷爷家一点都不在乎,日子过得好不好,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别人说啥都只是耳旁风。
四月底,李燕燕忽然上门来跟孙桂芳说:“我今早不是回娘家了吗?我听我娘说,孙大婶生病了,前天送到卫生院去住着,还没回家呢,你们知道这事儿不?”
“不知道啊!哎呀他们怎么不给个口信呢!”孙桂芳着急道。
“肯定是怕你们担心呢,家里的猪都是请别人帮忙喂的,我看你们得空还是去卫生院瞧瞧吧。”
李燕燕道。
“欸,谢谢你啊。”孙桂芳有些心慌,赶紧去承包地找杨继西,杨继西听说孙母病了,也不忙地里的活儿了,放下锄头跟杨二爷爷说了一声,就和孙桂芳一道去了镇上。
嫣嫣前两天就去了镇上,所以并不用担心。
二人走得十分快,到卫生院见到孙母他们时,才放下心来。
“就是胃不舒服,瞧瞧你们一头汗,赶紧坐下歇会儿。”孙父道。
二人坐下,缓了一会儿后才问起孙母的情况。
孙母也说不清楚,反正得住院几天。
于是二人就去咨询大夫,得知是肠胃炎。
“桂芳,你陪着妈,我带爸去铺子上歇歇。”杨继西道。这个病房住满了人,想也知道孙父这两天没有休息好,他们又不是喜欢麻烦人的,肯定没去杂货铺呢。
“好。”孙桂芳点头。
孙父和杨继西去了杂货铺,这会儿杨二奶奶正在给客人称瓜子,旁边的嫣嫣乖巧地站在那,见他们来了,立马喊着姥爷、爸爸。
得知孙母生病住院都好几天了的杨二奶奶十分自责,赶紧带着嫣嫣去看孙母。
“我这真是一点消息都不知道,”杨二奶奶抓着孙母的手,“就离得这么近,都没来看看你。”
“这有啥,是我们没说的,”孙母拉着她坐下,“再说我都没事儿了,是我家那口子不放心,让我再住两天。”
“那是你老伴儿体贴人呢,要是我家那口子,恨不得把我赶回去。”隔壁病床的婶子这么说道。
孙母笑了笑:“大姐你说笑了不是?早上人家还给你买包子回来吃呢。”
“也就那么回事。”那大姐说着,脸上却带着笑。
知道孙母得养胃,杨二奶奶回去后做了点清淡的饭菜端过来给她吃:“以后可不能这样了,有啥事儿知会一声,咱们是一家人,可不能这么生分了。”
“我知道了,”孙母小心地看了眼一旁给她端水过来的孙桂芳,等孙桂芳拿着瓷盆出去后,赶紧对杨二奶奶道,“我可把桂芳惹生气了,亲家母,你帮我说说好话。
“我想着你们铺子也忙,还承包了地,这活儿多,我又没啥事儿,就让老孙不要声张,就怕你们担心呢。”
杨二奶奶闻言啧了一声:“亲家母,这事儿我可帮不了,别看桂芳平日里和和气气的,这要是生气了,那可得好几天,再说这事儿,我都跟你生气。
“你说玉兰和卫国他们都不在家,你们要是出了点事,那桂芳和继西能不慌?那玉兰和卫国不会怪他们?那多少会有点的,亲家母啊,这事儿还得你自己说。”
杨二奶奶的话让孙母仔细想了想,确实也是这么回事,于是在杨二奶奶端着碗筷走了,孙桂芳进来照顾她时,孙母小声认了错。
孙桂芳也没逮住事儿不放,说到底还是担心他们。
“以后可不能这么来了,要不是燕燕回娘家,我们哪里知道这事儿。”
“好好好,不会有下次了。”孙母赶紧道。
孙母出院后,还是杨继西送他们二老回家的,还提了不少东西,杨继西吃了午饭,便回家去了。
孙母看着那一背篓吃的喝的,有些感慨道:“一个女婿半个儿,这老话真没说错。”
“老大一家是不会回来了,”孙父看得远,“玉兰就算是成家,我觉得也不会在咱们镇上,说到底,离咱们最近的孩子,也只有桂芳他们小两口。”
这家里有啥事儿,都是杨继西夫妇过来撑着的,之前孙大哥回来时就有些羞愧,说他们没有杨继西夫妇孝顺,能做的实在是太少。
“孩子们长大了,各有各的去处,我们还是把身体顾好,别让他们多费心。”
孙母笑道。
“那你就少吃点辣酱,”孙父趁机笑骂道,“不然还得遭罪。”
“知道了、知道了。”
孙母这事儿啊,也给杨继西二人提了醒。
“你说大哥和小妹都不在家,爸妈年纪也越来越大了,咱们时不时得过去看看,陪陪他们才行。”
杨继西一边给孙桂芳擦湿发一边道。
孙桂芳手里拿着梳子,闻言点头:“咋不是呢,他们就是怕麻烦我们才不说,可有啥怕的呢?”
“做父母的,都一心为孩子考虑着,你也别太纠结这个,”杨继西接过梳子给她顺着发,“我今儿走的时候,妈还让我跟你说千万别生气了。”
孙桂芳闻言一笑:“希望他们记住咯,可别再有啥事儿瞒着我们。”
五月,山里的野桃正是小疙瘩,就被小鸟啄得坑坑洼洼的,嫣嫣和欢欢她们站在一棵桃树下,正在看小鸟啄桃子吃。
一旁是看着她们的杨大爷爷。
杨大爷爷瞧见杨二爷爷垂头丧气地回来,有些不解:“不是放牛去了吗?咋回来了?”
往常杨二爷爷可得九点多才回来的。
杨二爷爷拍了拍跑过来唤自己的嫣嫣,让她继续玩儿,这才走到杨大爷爷身旁道:“活儿没了。”
杨大爷爷一愣:“放牛的活儿没了?”
“嗯。”
杨二爷爷点头。
“咋回事?老三撬走了?”
杨大爷爷追问。
“不是,”杨二爷爷看着远处的山,又叹了口气,“记分员说我年纪大了,怕我放牛出事,把放牛的活儿给了别人。”
杨大爷爷微微皱眉:“你没坚持?”
“坚持啥啊,我看接我活儿的那人脸都激动红了,给他吧,我在家看看孙女,做点小活儿也不错。”
虽然这么说,可他到底有些落寞,倒不是舍不得那个活儿,而是舍不得那头老牛。
杨继西和孙桂芳得知这事儿后,杨继西先笑道:“爹,这有啥烦躁的,您得空就去看看老牛,和它说说话。”
“是啊爹,您照看了老牛那么多年,老牛不可能几天不见您就不认识您了,您没事儿带着嫣嫣去看看老牛,一样的。”
孙桂芳也道。
“说得也是,”杨二爷爷轻哼一声,“我还钻啥牛角尖呢?”
等杨二爷爷高高兴兴去小菜地看黄瓜的时候,孙桂芳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咱们家的日子过得红火,这活儿别人看着觉得轻巧,不是无缘无故把老爷子换下来的,就说接他活儿的伯伯,就比咱们爹小两个月,这就算年轻一点吗?”
杨继西端起搪瓷杯喝了口凉茶:“爹心里不清楚?他就是清楚才没有和记分员扯下去,不干就不干呗,咱们家不缺那点工分,咱爹也憋着一股气。这样,明儿让爹去镇上帮娘干点活儿。”
“行。”
于是第二天杨二爷爷就来到铺子上了。
杨二奶奶笑眯眯地跟他说,这个卖多少钱,那个卖多少钱,让他全给记下,杨二爷爷痛并快乐地在镇上待下了。
记分员得知后,脸色也没啥变化。
倒是她丈夫有些不解:“你说你换了人家的活干啥?”
“他家有铺子,有承包地,家里的日子那么轻松,占着放牛的位置干啥?一把年纪我让他养老还是错了?”
“你就是眼红人家的日子,我跟你说,你可是记分员,你这个举动,当别人是瞎子啊?”
记分员丈夫有些不满。
“那他们说了吗?他们没有说,那是不是和我一样眼红杨继西家的日子?”
记分员心里不痛快,和丈夫吵了几句。
结果没多久,记分员就被队长找到谈话了。
“你要是干不了,就别干了。”
记分员闻言有些急:“就因为我换了一个放牛的活儿?”
“你换放牛这活儿没多大事儿,”队长抽了一口旱烟,“可你不该这么换,换一个比杨继西爹小两个月的是什么意思?你当别人都是瞎子?”
又是这话。
记分员抿了抿唇不说话。
“一个公私不明的记分员,大伙儿能安心?这事儿还是别人来我这说的!”
队长一巴掌拍在桌上,吓了记分员一跳。
“你知道有几个吗?十二个人!”
队长厉声道,“这意味着啥?意味着你现在在村民心里没有啥信任度了,记分员有私心是大错!你却还不觉得自己错了,下午开会,说说这个问题,你回去反思反思。”
记分员红着眼回了家,她婆婆的脸色也不好看:“你知道外面怎么说的?说你肯定不少干这事儿,谁家干活儿勤快了,那工分会不会因为你眼红给人家改了!
“你可把我们家的脸丢尽了!”
记分员也难得很慌:“那我咋办啊,谁知道当时他们不说这事儿,转头就去找队长说我公私不分!我可咋办啊!”
“咋办?你干这事儿的时候咋就没想过咋办呢!”
家里闹成一团,可下午的会还是开了。
杨继西一个人去开会的,队长先说了一下花椒林的问题,接着又说起再过不久的秋收问题,最后才说记分员那事儿。
刚开了个口,就有人大声道:“我们不要这样的记分员!我去年明明有一个月是268工分,她非说我只有245个!我严重怀疑多的被她抹掉了!”
“对,我家的工分年底的时候也算出来少了十几工分呢!”
“还有我家的!”
“我家的!”
这一下站出来好几家,而且都是比较勤劳的人家,家里的日子也都过得不错。
见此队长和副队长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本来想说一下记分员的问题后,如果问题不大,就让她改正后继续干,可现在一听情况不对,也只能改了。
“提出问题的这几家人待会儿留下,记分员也留下,其他人散了吧。”
可却没多少人走,都盯着他们呢。
队长无奈,让那几个人到前面来,又把记分员的工分本拿出来对天数和干的活儿。
结果还真不对劲儿。
眼瞅着大伙儿议论纷纷,记分员的脸也白了,她婆家人非常吃惊,家里的工分也没多出来啊,那记分员扣别人的工分用到哪里去了?
杨继西也好奇,但是没跟着继续凑热闹,他得回去打扫猪圈,还要做晚饭呢。
吃过晚饭没多久,杨大奶奶带着欢欢乐乐过来串门时说了:“你们知道记分员多扣除的工分去哪了吗?”
“哪了?”
孙桂芳好奇道。
“她把工分挪到自己名下,但是没有加到她婆家家里,而是自己用那工分换了粮食,把粮食送到娘家去了。”
杨继西闻言有些不解:“那工分不对啊,少的少了,多的多了,而且换粮食不是有记录吗?”
“也不知道她怎么搞的,反正在队长他们的逼问下,才知道前年就开始了,去年有人发现不对去问她,她一口咬定没有记错,是他们不识数自己弄错了。”
没想到因为一个照看牛的活儿,把自己给拉下马了。
“队长怎么处理的?”
孙桂芳问。
“她交代后,就把人送到公社那边去了,看公社怎么处理,明儿早上还得开会,一是说这个作风问题,二是选新的记分员,桂芳,你去呗。”
“我不去,”孙桂芳赶忙摆手,“我们家本来就忙,再说我不爱满山跑,记工分忙得很,出了一点差错矛盾也多,我不去。”
杨继西见此闷声一笑,被孙桂芳瞪了一眼。
第二天早上开会的时候,夫妻二人都去了。
晒坝上站满了人,李四娘正一脸正义地数落着之前的记分员,声音大得很。
而记分员家来开会的,只有记分员的丈夫,他沉默地站在那,周围都没人和他搭话,他显得有些落寞。
队长很快就来了,除了队长外还有两个公社的人。
长篇大论下来,大概就是让前记分员把粮食补给缺了工分的人,没有粮食就补工分,双倍补,要是没有工分,那就补钱。
有人要钱,有人要工分,也有人要粮食,这些都要去找队长记下来,队长再给记分员丈夫看,让她丈夫拿东西出来。
接着就是选新的记分员,最后当选的是吴知青,就是和队里姑娘结了婚,生了两个孩子,参加了两次高考都没中后,便没有再参加的那位。
吴知青为人还是不错的,而且有前一个记分员的错误行为,吴知青再犯错,那就会更严厉地惩罚了。
开完会,杨继西和孙桂芳就回家照常干活了。
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因为换一个记分员而受到影响。
杨继东的回信是几天后,杨二爷爷从镇上带回来的。
信中说索性把家分了,家里的粮食他和杨继北一分为二,反正就是要分家的意思。
杨继北没有意见,于是杨老汉又把杨家大院的人请到他们家院子里,再去把队长请了过来。
“这下分了,就彻底全分出去了。”队长小声提醒着杨老汉。
杨老汉点头:“队长,我们心里都清楚,也仔细想过了,分吧,孩子们大了,各有各的小家,再说了,这是分家,不是断亲,他们还得管我们的。”
队长闻言也不好再说啥。
杨继北和刘香莲拿到分家书的时候,都很激动,这一次的分家很公正,就是背篓都给分了。
而属于杨继北他们的那间屋子,杨继北则是提出要五十块钱。
这让杨老婆子不愿意了:“咋还要五十呢?你就是白给你大哥他们也应该的,反正你们都没住这了。”
“娘这话说得不好听,我咋就要白给了?”
杨继北皱眉指了指小菜地的位置,“我可听你说了不少次,当初和大娘他们分家的时候,为了那能开一片小菜地出来,硬是闹了许久,还出了不少粮食呢,那我这房间也不比菜地小多少啊。”
“是啊娘,五十块钱的房间不算贵了,”刘香莲指了指房间,“要不我们就留着,门上一把锁,以后大哥他们回来建房子,避开那屋子就是了。”
“你这是啥话?避开那屋子,那不是少了一大间吗?”
杨老汉骂道。
“那就给钱啊,白给不行。”刘香莲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杨继南夫妇在一旁抱着小儿子看热闹,杨继西他们也没说话。
瞅着这越吵越厉害,队长赶忙道:“这钱应该给,不过五十有点多,再少点?”
“对,再少点,”杨老汉道,杨继东的信上说了,要是杨继北要他们出钱买,不能超过三十,“二十块钱。”
“不卖,就这么留着吧,”杨继北懒得和他们扯了,“不准给我们拆了,不然我们就出去说大哥大嫂为了建房子,把我们家给拆了。”
“你们家在兔窝那边!”
“那是我们方便照看兔子的小屋子,不是家!反正没有五十块钱这屋子我就这么放着,你们要么买下来,要么就自己再出去找地基呗,反正爹娘不是说和大爷二爷他们住一个院子闹心吗?”
杨继北说话毫不客气。
听得杨大爷爷和杨二爷爷脸色都不好看。
这下杨老汉气坏了,也坚决不给钱。
于是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收场了。
就杨继西他们回家时,还能听见杨老汉骂杨继北的声音呢。
杨继南因为笑了一笑,也被骂了。
他自认倒霉,抱着小儿子转身就走。
气不过的杨老汉没多久就跑来找杨继西写信:“把杨继北今儿说的话全部写进去!让他大哥看看这是什么弟弟!”
杨继西:“……我也记不住那么多啊。”
“我记得住,你来写。”杨老汉催道。
“行吧,”杨继西刚要动笔,又忽然道,“三叔,这次可不是免费的,一毛钱。”
“啥?”
“一毛钱,我不能白写吧。”
杨继西摊手。
杨老汉气呼呼地看了他半晌后,夺过纸笔就去找狗蛋了。
“不管他,”杨二爷爷见此冷笑道,“越老越糊涂。”
狗蛋被迫写了好几页的信,脑子都闹大了。
又过了十几天,杨继东的回信到了,出价三十五。
杨继北就不愿意,没有五十这房间就留着。这还不算,他偶尔还带着妻女回家住呢,在家里蹭吃蹭喝的,把杨老汉夫妇气得够呛。
在收玉米的时候,杨继东夫妇总算是妥协了,寄回来五十块钱。
本来杨老婆子还想打感情牌,能少几块就几块,结果杨继北夫妇一分钱都没少,把杨老婆子气病了,进了卫生院。
这下好了,在家的杨继北和杨继南一起把人送到卫生院去,还得和外地的杨继东一起平摊药费啥的。
杨继南忍不住抱怨道:“就少几块钱能咋的?现在多的都出去了。”
“大哥也出了钱,我不吃亏。”
杨继北说。
“可我吃亏啊!”
杨继南不干了,“你们吵架关我们屁事儿,结果我们还得出一部分钱,气死了。”
杨继北有些不好意思道:“二哥,等些日子我请你喝酒,咱们不提这事儿。”
“喝啥酒?”
“我想建房,这回也不在兔屋那边了,就建在祖爷爷他们家后面,那咱们离得就更近了,晚上还能串串门啥的。”
杨继北想要建房,也难怪想要那五十块钱。
杨继西得知杨继北宅子地基的位置后,倒是有些惊讶。
杨老汉则是骂他会家宅不宁,因为那房子是用他们的血汗钱建的。
“有五十块钱的血汗钱吗?”
杨继北也回怼着,“再说我们虽然分了家,可祖宗还是一个人呢,我要是家宅不宁,那你们也一样,大哥他们可在外面干活儿啊,要是真出了事,可别赖在我身上,是你们诅咒的!”
好的不灵坏的灵。
八月底,把队里和承包地的粮食收了,大伙儿正好能歇一歇的时候,杨继东一个人回来了。
他的手受了伤,干不了活儿,只能回来歇两个月。
不过他一回村就被大伙儿围起来了。
一是他那发型,二是他那喇叭裤。
杨继西看了只觉得辣眼睛,老一辈的更是觉得难看,但是杨继东大声炫耀着这是大城市最流行的发型和裤子。
倒是吸引了不少青年人的注意。
“好难看啊,”孙桂芳小声吐槽着,“像求偶的公鸡。”
杨继西扑哧一笑,竖起大拇指:“形容得很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