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三人纷纷看了过来, 异口同声地问道。
杨继西被三人的眼神逼得往后一退,勉强站定后点头,“真的,我听副队长说的, 爹您明儿一早问副队长去, 他说得有模有样, 应该是真的。”
“明儿一早我就去问!”
杨二爷爷立马道。
第二天一早杨二爷爷起床洗了个冷水脸, 就往小杨树副队长家跑去, 郭红挺着肚子从房里出来,便被院子里的人吓一跳。
“我就说咋这么多人说话呢, ”郭红看着满院子的人,又听公公在那解说昨儿那电影原型人物是哪里的,如今又在干啥, 听得大伙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杨二爷爷就是其中之一。
回家还跟杨继西他们高兴地说了一遍,“没有出事, 就是那次意外伤了腿, 但生产队为他建了村医所, 这不,现在看病都自己去村医所就成。”
“好啊好啊, 没事儿就好,这样的好人就应该好好活着!”
杨二奶奶高高兴兴地说道。
孙桂芳也高兴,但也有不解, “那为啥电影里把人说成去世了呢?”
“副队长说, 这是不让大伙儿太联想他本人,这叫、叫什么艺术。”
杨二爷爷使劲儿回想着副队长说的话。
没多久, 整个生产队都知道那大夫活得好好的, 但也有老人不信, 一边哭一边道,“你们骗人,我都看见了,就是被石头砸死了的,可怜哟。”
怎么解释也不听,有时候几个老人凑在一起,说起那大夫,又是一阵哭,看得青年人好笑又好气。
搞得最后队长还特意开了个会,先是赞扬了一下电影主角的原型,接着又着重说明了电影和现实是分开的,千万不要混为一谈,陷得太深。
孙母过来看他们,也说起这个电影,“我们是隔壁队放映,赶过去看了后,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哦。”
“可不,我哭得眼睛都肿了,”杨二奶奶点头,“感人得很,好在人活着,老天爷开眼啊。”
“是啊是啊,”孙母也连连点头,接着拿出孙大嫂寄回来的东西,其中就有特意给杨继西他们的。
“这是啥布?挺好看啊。”
杨二奶奶接过手,这是两种颜色的布,一种灰色,一种蓝色,摸上去有些硬,但颜色好啊。
“这布叫的确良,用来做短袖衬衣,还有裙子啥的好看得很呢!”
孙母脱下外衣,让他们看自己里面那件女士灰色衬衣,“这件就是用的确良布做的,是文生妈给我做好后,再寄回来的,你们瞧瞧。”
“真好看!”
孙桂芳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孙母身上合体又好看的衬衣。
“哎哟,瞧着真不错啊,”杨二奶奶连连点头,“这东西不便宜吧?”
“得用票,不然就不给卖的,”孙母笑着把外衣穿上,“我都怕穿坏咯,特意加了一件薄外衣套在外面。”
孙桂芳拿起那些的确良布看了看,“蓝色的我做成上衣,我和娘穿,灰色的做成衬衣,给爹还有西哥穿。”
“成,我来裁剪,”说干就干,杨二奶奶起身就去拿剪刀了,孙母也过来帮忙。
还把孙玉兰的信给了孙桂芳,“给我们的信里说她最近忙得很呢,但交了好些朋友,挺高兴的。”
孙桂芳拆开信看了看后,嘴角也往上勾了,“她说今年过年没准能回家呢!”
“就是,”孙母连连点头,“你大嫂寄回来的这布啊,我也准备给她做一身衣裳,等她回来,正好拿走,你也有,我给你做长袖的,领子上再给你绣点栀子花。”
“我都没给您做,”孙桂芳收好信,对孙母道,“您还是给自己做,穿着好看,心情也好。”
“妈知道,你别管,我都把布料安排好了,”孙母微嗔道。
“是是是,”孙桂芳应着。
晚上和杨继西说这事儿,杨继西便道,“去年没给爸妈做冬衣,今年做两件棉衣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孙桂芳点头,“我看她一定是把大嫂寄回来的布全给拿过来了,大嫂应该给爸妈一人做了一件的确良料子的衣服,所以他们就没留下布。”
“我猜也是,”杨继西点头,孙母今儿晚上在这住的,第二天早上,杨二奶奶一大早就去兑换了芋头,回来蒸了馒头就着芋头汤一起吃,还挺好。
孙母走时,杨二奶奶不顾她拒绝,硬是用布袋装了二十斤大米,二十斤白面,还有二十斤玉米面进去。
“哎哟亲家母,我这来的时候背篓里的东西总共还没有三十斤呢,你这给我回了满背篓的东西,我这么大年纪了,也背不动啊。”
杨二奶奶闻言一挥手,“那就让继西送你回去,他来背背篓篓,你空着手。”
“可不耽搁孩子上工,”孙母立马道。
“那就劳累你自己背了,你要是再多一句话,我就再给你塞二十斤进去,你信不信?”
杨二奶奶的“威胁”十分有效,孙母只得背上回到家水竹林生产队的时候,好些人瞧见她满背篓,还以为她是去赶集回来呢。
结果孙母笑盈盈地说是亲家母给的,可把旁人羡慕坏了。
“瞧瞧人家的亲家,多大方啊,再想想我那亲家母,啧,每次都怕我们上门吃饭,瞧见我们那脸拉得老长了。”
一着黑色衣服的婶子瘪嘴道。
“谁说不是呢?我那亲家和你那亲家可以搭伙吃一锅饭了,都是个吝啬的,当初上门求娶我家姑娘的时候,那一口一句亲家母叫得可亲热了,现在呢?在街上碰见了,人家转头就走,就怕我上前招呼!”
孙母倒是没听后面人怎么说自己亲家,又是怎么羡慕她这亲家母的,回到家,见孙父在给兰草浇水,先是让他搭把手,接着把背篓放在堂屋,从里面拿东西出来。
“你这是把亲家的库房给洗劫了吧?”
孙父打趣着。
“还说呢,”孙母也忍不住笑,“我不要她还让继西送我,我要是再反驳一句,那就得加二十斤!”
“这么厉害啊?哈哈哈。”
孙父哈哈大笑,但看着桌子上那么多东西,又想了想回礼,“不能这么拿人家的,这日子过得都不容易,我看下次我赶集,去买点面条和糖还有肉啥的去看看嫣嫣。”
“听你的,”孙母点头。
自打孙玉兰走了后,家里就更不热闹了,二老吃啥都有些随便,两个人经常是一个菜就给对付了。
今儿看着这些东西,也知道是亲家一家的心意,于是孙母打起精神,“中午蒸馒头吃。”
“好,”孙父没意见。
正说着话呢,就听见孙三婶家传来大哭声,二人赶紧去看啥情况,便见穿着纠察队衣服的两个人正站在孙三婶院门口呢,这会儿院子外还站着两个给纠察队带路的村民。
“这是咋回事?”
孙母拉住一人问道。
那人叹了口气,扫了一眼哭得十分厉害的孙三婶,“就春娟,抓到她男人搞破鞋,然后就想捅出去,结果被她男人打了,现在在卫生院躺着呢,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这不,纠察队过来通知孙老三他们,顺带问问情况。”
“啥?!”
孙母和孙父愣在那。
而春娟丈夫和情人被抓,且春娟被打得头破血流进了卫生院的事儿,很快也传到了田家岗生产队。
孙桂芳眉头紧皱,到底是自己的堂妹,所以想去看看。
杨继西下午正好没啥活儿,便跟着孙桂芳一道去,嫣嫣如今已经断奶,天天和欢欢乐乐姐妹玩耍,即便他们都不在家,也不打紧。
“你们放心去,嫣嫣我们看着呢,”杨二奶奶知道后也叹了口气,“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
杨继西夫妇到卫生院的时候,孙三婶正拉着吴母在旁边闹腾。
“我女儿好好的一个姑娘,自打嫁到你们家,就被你儿子欺负,不是打就是骂!你儿子搞破鞋不说,还把我女儿打成这个样子!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吴母也狼狈得很,她身上还有春娟的血呢,当时也吓坏了,也没想到儿子喝了酒胆子那么大,半夜居然把女人带到家里住了!今儿一早被春娟发现,于是就出了事。
接着纠察队就把她儿子还有那个女人一起带走了,她现在一口水没喝,一粒米没进,整个人瞧着也不是很好。
杨继西他们没有从他们面前路过,直接走另一道门,问了大夫后,才找到春娟所在的病房。
她已经醒了,脑袋被棉布包成一团,衣领上还带着血迹,此时面无表情地看着房顶。
“春娟。”
孙桂芳走进病房,轻声唤道。
春娟缓缓转过头,干裂的唇抖动了几下,发出很低的声音,“桂芳姐。”
“你咋这么傻呢,”孙桂芳见她这样子,心里也不好受,想给她喂水,却发现啥也没有,杨继西转身去打水,孙桂芳站在她床边,“这样的男人,不值得。”
“我知道,可他现在是搞破鞋的人了,会被剃头,会被游街,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做男人,这样的他,只能被我叫骂一辈子!”
春娟眼里闪烁着奇怪的光,声音却越来越大,“整个吴家,都被他搞臭了!没人敢再欺负我!”
她要是走了,吴家可没媳妇儿了,春娟清楚,她婆婆也清楚,不然平时对她那么冷淡的人,也不会把她送到卫生院来。
看着这样的春娟,孙桂芳再多的话,也劝不出口了。
因为她知道,春娟不会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