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下午的时候, 沈三儿没有开他那辆太过招摇的摩托车,而是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车把一边挂了一个网兜, 网兜里是早上去花市买来的茉莉花。

姜苗把花放在屋里, 穿着一身绿裙子, 锁门的时候,余光瞥见左边炉子旁她的煤球好像少了点,因为她最近都没怎么用过。

她看了眼住在斜对面,上次来找她借油的王春妮, 她正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哪,王春妮一看姜苗朝她看过来了, 她立马心虚的扭了脸。

“怎么了?”

沈三儿顺着姜苗的目光看了过去,就看到是个贼眉鼠眼的妇女。

“没事, 咱走吧。”

姜苗把钥匙塞进包里, 又瞥了一眼地上的煤球。

等姜苗和沈三儿前脚刚走, 王春妮就忍不住向丈夫抱怨,

“那个新搬来的小妖精走了,真是不检点, 带坏了咱这的风气,整天往她屋子里勾男人,刚刚那个男同志你看到没, 高/干子弟的做派,他家里肯定不一般。

这样的男同志,咱家玉兰咋就碰不到啊。”

“咱家玉兰也不差啊,上次回来不是还说, 她正在和一个主任处对象吗?”

从屋里走出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 他刚出来, 目光就在院子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姜苗炉子旁的那堆煤球上。

“趁着现在没人,你再去搬几块回来。”

王春妮撞了撞身边的丈夫,压低了声音,两口子的眼睛都盯着姜苗的煤球。

王春妮的丈夫仿佛散步似的,不经意地来到了姜苗的炉子旁,瞅了一圈,见院子里没人,就抱了几块,快步回了家,踏进屋里,把偷来的煤球放在西边墙角攒了一堆的煤球上。

“这下好了,咱今天做饭的煤球可以不用咱自己家的了,玉兰她爹,你真有本事,咱家这堆煤球还是月初买的哪,都用了大半个月了,不仅没有少,反而越用越多。”

王春妮看着墙角这堆煤球沾沾自喜,嘴上夸着自家男人。

“这有啥,你昨个不是说她那件蓝色的衣裳好看吗,等啥时候她洗衣裳,把衣裳挂出来,我给你弄过来。”

“还有她今个身上穿的那件绿色的布拉吉,你也拿过来,到时候给咱家玉兰穿,咱家玉兰穿起来肯定比她齐整。”

这两口子偷了姜苗的煤球不算,现在还盯上了她的衣裳。

……

电影院门口。

“啥?那个沈家的公子哥就是以前救过你的人?”

正在售票口排队买票的刘慧诧异的看着面前的江云。

“我也没想到,会是他。”

一旁沉默不语的王玲在这个一向高傲的江云脸上,看到了少女怀春的娇羞。

“你不会喜欢上了人家吧?”

江云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了。

刘慧和王玲惊讶的不行,要知道她们俩从小就是她的同学,这个江云是个啥样的人,她们是在清楚不过的,别看她平时好声好气的和你说话,但骨子里傲的不行。

不过也能理解,谁让人家有个好父亲啊,如果她们的爸也是个副厂长啥的,那她们眼里也看不到旁人。

要知道以前可有不少的男同志追过她,可人家这个大小姐愣是一眼都没给他们。

江云抬起头正要说什么,忽然看到一个侧脸很像沈三儿的男同志,他手里拿着汽水,歪着头,姿态亲昵的和身旁穿着绿裙子的女同志说说笑笑的,那个女同志背对着她,她只能看到对方披散着头发,看不到她长什么样子。

“小云,小云……你干啥去啊……”

刘慧见正在排队的江云突然朝电影院入口跑了过去。

等江云追了过去后,那俩人已经进去了,而她没有票,被检票的同志拦在了外面。

姜苗和沈三儿好不容易在电影院找到了他们的位置。

“你渴不渴?”

沈三儿说着,把手里的汽水给打开,递给了她,然后从身上抽出来一把折扇,打开,给姜苗扇风。

姜苗今天出来的急,头发忘记用皮筋给绑着了,现在热的不行,主要是头发长的有点太快了,她把头发拨到了右边,额头上是细密的汗。

看电影的途中,沈三儿不老实,一个劲的往姜苗身边凑,姜苗嫌热,一巴掌把他给呼开了,沈三儿摸着自个被打疼的脸,委屈的不行。

坐在后面的江玉,压根没心思看电影,她打量着电影院里的人,像是在找什么人似的,可太黑了,压根就看不清。

她现在满脑子里都是今天早上对她爱答不理的沈三儿,她原本以为他就是那样的性格,可没想到刚刚在电影院门口,她看到他对身边的女同志不仅不疏离,反而态度很亲近。

那是她第一次见这样的沈三儿,原来他对别的女同志,是这样的……她现在就想知道,那个女同到底是谁,凭啥让沈三儿那样对她。

要知道她江云可是烟厂副厂长的闺女,论家世,在林城有几个女的能比得上她,并且她长得不算差,还在报社工作。

在她看来,沈三儿就应该和她这样的人交往……她的家世也配得上他。

姜苗看了一半就想出去了,这里面人多,太热了。

黑暗中,沈三儿和姜苗一前一后的出去了。

“沈三儿,你等等我。”

坐在靠走道和近的江云,听到这句话,身子顿时僵了,刚刚……那个声音,怎么那么熟悉?好像是姜苗的。

怎么可能,那个姜苗都离过婚,还生过孩子了,怎么会和沈三儿一起来看电影?

她的目紧紧的盯着姜苗的背影,想追出去,可还是强行忍住了。

姜苗不会是在和沈三儿处对象吧?她回想起刚刚在电影院门口的那一幕,心里顿时不安了起来,还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就好像原本属于她的东西,被旁人给抢走了似的。

那个人还是之前她一直同情的对象,姜苗,她就感觉像是被姜苗背叛了似的,她对姜苗那么好,她竟然还抢她的东西。

……

姜苗回到家后,发现自己屋门口的煤球又变少了,她没有声张,而是让跟着她回来的沈三儿去供销社给她买回来一包最辣的辣椒。

她把放在门口的大水壶,拿到水台那里,灌了上半壶的水,然后打开炉膛,往里面塞了一个煤球,用报纸点着,这些天她没事就去孙嫂子家看她怎么升炉子的,学了几天,甭管咋说,这炉子她现在是能升起来了。

“你要辣椒干啥?”

回来的沈三儿把手里一包辣椒递给了姜苗。

“当然是有用……敢偷我的煤球,辣死你,辣死你……”

姜苗把纸包打开,把辣椒塞到了水壶里,这辣椒果然辣,刚打开,姜苗被呛得就咳嗽了起来。

“你先回屋吧。”

沈三儿捂着鼻子,手里拿着扇子,扇着炉子。

姜苗没有回屋,而是站在门口,把水煮辣椒散发出来的辣味,拿蒲扇一个劲的往斜对面那个王春妮家扇。

在家给小儿子补衣裳的王春妮被飘来的辣味呛得眼泪都出来了,这哪来的辣味啊?她放下衣裳站了起来,打开门。

姜苗看到她出来了,连忙停了下来,装作给自己扇扇子的样子。

“你们这是干啥哪,咋这么辣啊?”

王春妮捂着鼻子,问道。

“大婶,我这煮辣椒水哪,我爸的脚气犯了,我煮点给他送过去。”

“这玩意治脚气?你听谁说的?”

王春妮这还是头一次见有人拿这玩意治脚气,真是开了眼了。

“听我家远房亲戚说的。”

姜苗胡扯着。

“你不能在这煮,这么呛人,让我们咋办?”

王春妮脸上透着一股子不满。

“你嫌呛人,那你就搬出去啊,别在这住了,我在这租了房子的,我想干啥就干啥,别说煮一壶辣椒水,我就是煮一锅屎,那也是我的自由。”

姜苗叉着腰,冲王春妮翻着大白眼。

“你你这个女同志怎么说话哪?我好声好气的劝你。你却这个样子,这是我家,我凭啥搬出去,要是搬出去也该是你搬出去,你现在这样,已经影响到了我家。”

王春妮气的不行,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不讲理的女同志,原本以为搬过来的女同志,是个软和人,没想到外表看着挺文静的,却生了一张臭嘴。

“影响你家就影响你家,关我啥事?谁让你家不把门给关好的。”

姜苗在准备煮辣椒水的时候,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见其他人都没在家,这才在门口煮的辣椒水。

“你这个女同志,咋这样不讲理?还怪我家没把门关好?”

王春妮见和她说不通,就想跑到沈三儿面前,可被辣椒味熏的一个劲的往后退,压根不敢凑过去。

“那个男同志,你看看你这个对象说的像话吗?你给评评理。”

“大婶,你把自家窗户还有门关好不就行了,咋这么多事啊。”

听到沈三儿这样说,王春妮鼻子都快被气歪了。

“怪不得你俩能好上,原来是一个狼,一个狈,都是不讲理的人。”

“你说谁不讲理哪?”

姜苗拿着扇子,把辣椒味往王春妮身上扇,呛得她捂着鼻子慌张的逃回了家。

又过了一会儿,姜苗把盖子用筷子挑开,只见里面已经是红艳艳的辣椒水了,这才把水壶从炉子上拿下来,提进屋里,让沈三儿偷偷的去外面抱回来一摞煤球。

把屋里的门关上,姜苗从床底下拉出来一个水桶,把辣椒水倒了进去,再然后把煤球一个个的放了进去,让它们浸泡。

等浸泡了一个多小时候,才用火夹子把它们一个个的捞上来,因为泡的时间久了,这么蜂窝煤会碎,一个多小时就刚刚好,现在是夏天,天气热,放到屋里,没一会儿就给阴干了。

姜苗和沈三儿把浸了辣椒水的蜂窝煤给铺在了外面的煤球上面。

辣椒水是她用纱布过滤好的,所以外表看,压根看不出来这几块泡了辣椒水。

……

当天夜里,姜苗睡的不踏实,就听到外面有轻微的动静,她从蚊帐里,探出了头,仔细听,好像有人在搬她的蜂窝煤,姜苗忍不住笑了。

第二天一大早,斜对面王春妮家里就有了大动静。

他们做贼的更怕被旁人偷,所以她家的东西都在自个屋里,就连烧水做饭的炉子也是,这大夏天的,也不嫌热的慌。

姜苗听到动静后,就趿拉着鞋子,打开门走了出去,她站在自个的屋门口,就闻到了一股把人呛得不行的辣味。

站在东边的孙嫂子她们见她出来了,连忙冲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姜苗捂着鼻子过去了,她现在和大杂院里的人熟了点,昨个晚上她见辣味还没散干净,就给除了王春妮外,每家送了一包点心。

“小姜,你是不是也被呛醒了,你家离她家还挺近的。”

孙嫂子身上披着捡褂子,头发乱糟糟的,一看就知道刚从床上起来。

“是啊,这咋这么辣啊?难不成他们家也是在煮辣椒水,治脚气?”

姜苗装作不知道,看着那滚滚浓烟从王春妮家里飘出来,心里别提多解气了,让他们手脚不干净,偷她的蜂窝煤。

“谁知道啊,这王春妮家的煤炉子不会是炸了吧?”

旁边的一个大姐说道。

“炸了也活该,让他们一家手脚不干净,以前偷我家放在外面的大白菜,被我家男人抓住揍了一顿后,就再也不敢碰我家的东西了。”

“偷你家白菜算啥,我那个时候,挂在外面的衣裳过了一夜,不见了,那天我在那个王春妮盆子里看到了,她还不认账,非说是自己买的。”

……

看热闹的大伙你一句我一句的,没有一个人说要去王春妮家里帮帮忙啥的。

“这种人就是死性不改,老刘他们一家住在这的时候,大杂院就隔三差五的丢东西,等后面老刘他们搬走了,住进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这王春妮的男人半夜里去偷人家小伙子放在外面的油,被人给抓了个正着,打了个半死。

那天我们才知道,原来大杂院丢的东西都是他偷的。”

孙嫂子见姜苗刚搬过来,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就说给她听,她们这几家在这住的时间长,差不多都收拾过那个王春妮的男人,现在他不敢偷她们的,没准就会把注意打到刚搬进来的小姜身上。

原来还是个老偷啊,姜苗听得忍不住咋舌,自个有手有脚的,为啥偏偏要去偷人家的啊。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王春妮从屋里冲了出来,乱摸着,眼睛好像睁不开了,他男人抱着呛得满脸都是泪的小儿子,跌跌撞撞的从屋里跑了出来。

他的情况比王春妮的好点,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缝,泪水控制不住的往下流,他急忙跑到水龙头那,顾不上自己,先给小儿子用水洗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在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