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闹过后,陆长风把徐秀在厨房跟他说的话告诉苏策。
“她就是巴不得你跟我妹妹闹掰!”苏策无语道:“打小我们就知道,她跟我妈不对付,我妈是军医,家庭条件又比她好,我奶奶有点势利眼,看不上她。”
徐秀是个心眼小的,再加上老太太长时间的鄙夷和瞧不起,对容岚更是不顺眼。
容岚家世好,自己有本事,两个儿子都有出息,年纪轻轻就去当兵了,一家人都在部队服役。
现在就连那个病秧子女儿都成了大学生,找了个好男人。
“那你是怎么想的?”虽然苏策嘴里嫌弃他,但是妹妹喜欢啊。而且这几天的相处下来,发现他这性格挺好的,正好和妹妹相衬。
“我能怎么想?我想你赶紧去把这事告诉奶奶啊。”陆长风放下搪瓷杯,悠悠道:“这么好的孙女婿差点被人吓跑了,她还怎么去跟人吹牛?”
苏策去说是再合适不过的,给妹妹出气,理所当然,还能让徐秀在小辈面前丢脸,彻底撕下这块伪善的皮,还有就是作为苏家大孙子,老太太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徐秀反口也没招。
“那我现在就去。”苏策坐不住了,刚下床走到门口他又退了回来:“对了,这事儿要告诉我妈吗?”
“说一声吧。”陆长风长腿一支,从椅子上起来:“我去看看阿软在干嘛。”
“行。”
现在已经是七点,外面没什么光了,那群亲戚还没走,他们也都没有洗漱。
苏策先去告诉容岚,让她有个准备,然后气冲冲地往堂屋走,老太太还在唾沫横飞跟这群妯娌显摆。
“奶奶!”
老太太被他中气十足的嗓音吓了一跳,下意识转头:“咋了?”
“我有话跟您说。”苏策瞄了眼,大伯母不在堂屋,估计又是躲房间去了。
“待会儿再说。”老太太没太在意,继续跟妯娌们说自家的孩子多有本事。
“我家阿淳定邦还有阿诚这三兄弟,打小就不用我操心什么,那个时候还没有生产队,他爹出去做长工,我在家织布……”
“奶奶。”苏策又喊了声,正色道:“我真有要紧的事和您说,和长风有关系。”
妯娌们早就不想听她说,脸都笑僵了,二大娘开口:“弟妹,孩子有事找你你先去忙,长风是阿软带回来的对象吧?可别是什么要紧的事。”
她们这几个妯娌明争暗斗好多年了,苏家这些兄弟还是有点看重血缘关系,虽然以前互相计较了些,但到底是亲兄弟。
早几年一大爷被人打了,这几个兄弟空前团结抱团去出了这口恶气,虽然后来又互不联系。
不过妯娌间就不讲究这些了,而且见不得谁家比自己过得好,偏偏苏老太太这么打眼。
二大娘现在心里想,最好是出事了才好,要么这个野种的对象是骗子,要么这桩婚事出了问题。
对于苏娉,她虽然没见过几面,但到底不是苏家的种,苏定邦宁愿养这么个别人的孩子,还送去读大学当医生,也不可能想办法给自家的堂弟侄子在部队安排个工作,哪怕是去食堂打杂也好啊。
所以说什么亲戚,压根靠不住。
“行,你们先喝口茶。”苏老太太止住话头,跟着苏策往外走。
二大娘看了眼搪瓷杯里飘着的两根茶叶梗,嘴角抽搐。
儿子每个月都给钱还这么抠搜,除了她这个三弟妹,还真没几个人做得出来。
嘴又毒,心又黑。
“阿策,你要跟奶说啥?”外头这叫一个冷,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苏老太太把压水井旁边泡着的黄豆提到屋檐下,用一个簸箕盖住。
“之前长风不是去厨房洗碗了嘛……”
他还没说完,老太太打着哆嗦:“是,这孩子勤快,有眼力劲。要不屋子里去说?”
她瘦瘦小小的,身上穿的棉袄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了,补丁摞补丁,几个儿子要给她买新衣服都被骂了,最后往里添了点棉花。
“不是,奶,这事咱不好当别人的面说。”苏策咬牙切齿道:“长风去厨房洗碗,大伯母跟了进去,还跟他说一些有的没的,让他好好想想要不要放弃这桩婚事算了。”
“啥?!”原本抱着胳膊跺脚取暖的老太太一听这话,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徐秀人呢?我今天非得好好训她一顿,长本事了啊!”
最近对徐秀的不满一直在堆积,想着大儿子回来了,她也就忍下来了。
自家那个木头儿子,啥话都听老婆的,徐秀也精,被婆婆对付了,就欺负男人。
老太太年轻的时候靠这一手拿捏婆婆,现在倒好,她的大儿媳也这样来拿捏她。
自从去年中秋徐秀她哥过来借钱,老太太就动了让大儿子跟她离婚的心思,这个无底洞可填不得,一家人有手有脚就靠着打妹夫的秋风过活。
后来徐大哥被公安抓走了,老太太这心思更浓,可徐秀跑去男人面前哭,说自己没娘家人了,以后只有他和儿女了,苏淳又是哄了一宿。
老太太这话卡在喉咙里,最后没出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再怎么说徐秀确实也给她生了个孙子,除了把钱捏在手里,别的时候都在她面前低眉顺眼,比起二儿媳那个气死人的性子好上可不止一星半点。
老二老三没在家,也是老大家的在照顾。
这么一想,也不是多大的事。
可今天她竟然敢去陆长风面前嚼舌根?
老太太越想越气,手里抄着立在墙角的扫把冷着脸就往徐秀屋子里走。
要知道今天她嘚瑟了一下午,逢人就说自家孙女的对象家庭多么的好,未来亲家是部队里的大官,一家子都是首长,比她家定邦职位还高咧。
村里这些人见过最大的官除了大队长就是党支部书记,还有治保主任和民兵连长。
就她未来亲家这职位,出行那不得军车坐着警卫员跟着啊,多威风。
作为他儿媳妇的奶奶也算是他的长辈了,到时候结婚摆酒,不得来村里接他们去?
这是能吹一辈子的事,以后在王二婶子面前那腰杆子更直了,没见过大首长吧?我家忒多。
可现在徐秀竟然敢破坏这桩婚事?牛皮都吹出去了,那不是要打她脸吗?!
也顾不上乱七八糟的亲戚还在这,她气势汹汹用扫把拍着房门:“姓徐的?你安的什么心?就这么见不得你侄女好?是不是又打什么主意想让你女儿替上去?”
老太太眼里只有孙子,孙女什么的在她这里都是外人,以后都要嫁出去,姓苏和没姓苏一个样。
她右手握着扫把,左手叉腰,横眉怒骂:“也不看看自己什么长相,就你女儿那样能跟阿软比?谁眼瞎了会选她。”
徐秀本来在装睡,一听这话忍不了了,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容岚母女,一个永远压她一头,还有一个让自己哥哥被抓了。
她掀了被子就起身,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开门跟老太太杠上。
一向在外面装温婉的大儿媳露出真面目,老太太手里的扫把也没停过,心里的怒气喷涌而出。
苏策慢吞吞往她们这边走,最后在还有两米的地方停下,双手抱臂倚着墙看热闹。
容岚来的时候她们打得正烈,她有些讶异这徐秀竟然没忍了,当了一辈子的王八竟然也敢反抗一回。
“妈,再等会儿。”苏策见她们这架势有点大,拉住容岚:“下手太狠了容易误伤。”
容岚冷笑:“你去让那些叔婶奶奶都过来看热闹。”
“嗯?”苏策也没问为什么,拔腿往堂屋走。
这边热闹得很,另外一边很安静。
苏娉坐在煤油灯前面,伏首写笔记。
陆长风拉了条椅子坐在她旁边,单手撑头看着,这些专业名词他都看不懂,但是知道小姑娘在做什么。
她在分析整理好的关于战场应激的资料,列出解决这个问题的设想方案。
这对以后在战场上也大有用处,陆长风看向她的目光柔软温和。
苏娉认真起来不受影响,等她写完一页,才跟陆长风说话——
“你把这件事告诉妈妈,就是希望能闹得更大一点?”
“是啊。”陆长风坦诚道:“奶奶对你不好,大伯母更是暗中使绊子,你来这里也不开心吧。”
“一次性把这件事解决了,让亲戚们知道我们的态度,以后不来也有个顺理成章的理由。”
苏娉放下钢笔,侧头看他。
男人下颚硬朗,暗黄的煤油灯柔和了他身上凌厉的锋芒,在眼底留下淡淡阴翳。
只是稍微想了一下,就知道他想做什么。
这次回去后,突然不来往,肯定会有人背后说她的闲话,毕竟是奶奶家。
虽然隔着远听不着,但是她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们总要回来,听着也会堵心。
这次借徐秀的事,可以直接撕开这岌岌可危的假象,有亲戚在,看到老太太和徐秀动手,自然也知道起始原因。
苏娉再伤心欲绝一哭诉,以后再也不来也顺理成章。
婚事都差点给人搅黄了,她不来别人也说不着什么。
别说只是一个大伯母,就算是亲娘,把这么好的一个高嫁的机会弄丢了,也得反目成仇。
看到她眼底的赞赏和笑意,陆长风有些愧疚:“就是她们以后可能会拿你的身体说闲话。”
这个点子有利有弊,他不是很想伤害到小姑娘的名声,但目前只能这样做,不然以后突然断绝往来会受人诟病。
小姑娘如果要进研究所,以后还是要审查的,人品也是很关键的一点。
他需要提前做考虑。
“没事的呀。”苏娉摘下手上的银镯和手表,待会要去洗脸,这个戴着有些麻烦,“我的身体怎么样她们都知道的,奶奶经常骂我病秧子,我小时候跟爸爸妈妈住在北城军区。”
“因为离得近,也来过几趟,那时候身体太差,看起来不太好,她们也一直觉得我的身子大概是不行了。”
这么孱弱的身体,看起来就不像是能生孩子的,要是怀孕了,恐怕连大人也保不住。
陆长风眉头皱紧又松开,他看着小姑娘没有说话。
进来的时候跟容岚把徐秀跟他说的话都无一遗漏说了,没有避着苏娉。
他怕小姑娘多想:“我以前跟你讲的还记得吗?”
苏娉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我家里人思想觉悟都挺高的,也没有干涉子女决定的想法。”
他拿起桌上的银镯子,看了眼上面镂空的雕花,然后轻轻晃了晃。
男人的笑声伴随着清脆的银铃声,他说:“有没有孩子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在一起。”
苏娉正要感动,就听他继续道:“明天我们去西城,参加完婚礼就回西北。”
“张叔叔给开的诊断结果我随着带着,到时候去了我家,你不用说话,我把这个给他们看就行。”
他让张轻舟给他开了一张自己身体出了问题的诊方,除了张轻舟的签名,还有他那些同行朋友的签字。
上面的字歪七扭八龙飞凤舞,他也看不清写得是什么原因,反正到时候把这个往他娘面前一拍就行。
以后要是结了婚,几年没生孩子,也怪不到儿媳妇身上,这是你儿子不行啊娘。
苏娉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她才哑然失笑,骂了一句:“无赖!”
“是,我无赖。”陆长风指尖勾着银镯,时上时下,直直地看着她:“我还能当个流氓,你信吗?”
“……”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甚至还有容岚的厉声呵斥,时机到了。
苏娉合上笔记本,起身道:“走吧,无赖。”
陆长风乐了,他慢悠悠跟在小姑娘身后,还没忘把煤油灯也提着。
这寒冬腊月的,生产队也不上工,这些亲戚现在闲的没事,就搁这儿看热闹。
苏策在旁边把起因说了一遍,这群亲戚直咂舌。
怪不得老太太这一副早吃人的架势,早些年村里有个婶子,她姑娘谈了个成绩对象,是工人,接的父亲的班,好像是个钳工。
一个月三十块钱,粮本上每个月还有几十斤粮食吃,这条件够好的了吧。
因为同村跟她玩得好的眼红,不知道怎么回事,把这姑娘跟她对象搞黄了。
这姑娘她妈直接搬着椅子坐在她家门口,天天骂,那个玩得好的家里还有哥哥有弟弟,被这么一搅和,也没人敢上门说亲。
两家现在还在扯皮呢。
这还只是一个城里的工人,就已经闹成这样了,苏家这病殃殃的丫头谈的可是个军官啊。
他一家子都是军人,就那个级别的每个月的津贴都已经高得不得了了,更别说工资。
也不怪容岚刚才甩了徐秀一巴掌,这亲事要是毁了,搁谁都要怄死。
老太太也没下多重的手,她留了力气,只想给徐秀一个教训。
毕竟现在老大还在家,而且以后老二老三走了,不还得徐秀照顾家吗。
容岚自然看出来她在放水,只是坐表面功夫,所以手下没留情,真就是抡圆了膀子给的一巴掌。
徐秀脸上五个手指印红的不行,她眼泪都被打出来了,半天没回过神。
苏娉和陆长风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呆若木鸡站在那里。
苏淳本来去烧水洗脸了,一听到这边的动静又赶紧过来,还没看明白这场景,苏定邦先冲了出来。
“岚岚,媳妇。”他凑上去,拉着容岚的手:“我娘和大嫂又合起伙来欺负你了?我看看打哪里了,你这手怎么肿起来了?”
“到时候还要去部队医院,你的手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苏老太太听了儿子的话,血压升高,太阳穴突突的跳。
这个冤孽,虽然时不时偷偷给她塞点钱,但都是三瓜两枣数额很小,而且还因为他媳妇和女儿经常顶撞老娘,上次回来还说要去讨饭。
她气得差点撅过去。
苏老爷子赶紧过来扶住,刚刚他躲在亲戚们后面一直不敢出来,就怕那扫把往他身上招呼。
这家里最不好惹的三个女人凑一堆,苏家所有男人加起来都没辙。
容岚抽出手,不让苏定邦碰她,冷眼道:“你们苏家已经烂到根子里了,见不得我女儿好,连她谈个对象都要打歪主意。”
苏定邦张张嘴刚要说什么,就看到女儿红着眼站在他身后,而陆长风紧跟在侧,神色有些冷然。
“你们吵架了?”他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一直在堂屋里忆往昔,看到女儿哭了,心里很慌。
苏娉抽抽噎噎:“爸爸,大伯母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我身体不好也没碍着她什么。”
“去年在北城大学,堂姐就奔着要我的命去,现在大伯母又要毁我的婚事。”
“我本来满心欢喜带着长风回家给爷爷奶奶过过眼,可现在为什么会闹成这样?”
不等别人说话,一滴晶莹的泪珠摇摇欲坠落下,划过脸颊。
“从小到大,我都知道奶奶和大伯母不喜欢我,骂我病秧子药罐子,我都没关系,你们是长辈。”
她吸了吸鼻子:“我好不容易找了个对象,你们就这样巴不得拆散我们,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这么恨我?”
苏老太太傻眼了,她握着扫把,有些懵:“我没……”她是不喜欢这个孙女,应该说哪个孙女她都不喜欢。
但是苏蕊不像苏娉,打小就花了那么多钱买药材,都快把她儿子家底掏空了。
这副病殃殃的模样,实在看着烦。
反倒是苏蕊,小时候就能跟着下地干活,她没去读书之前,家里的衣服都是她洗,猪也是她割草喂,比苏娉顺眼多了。
徐秀捂着脸没说话,只是目光阴冷地看着容岚。
“既然你们不喜欢我,以后我不会再来了,”苏娉抬手抹去眼泪,“爸妈,我还有事要跟长风解释,明天上午我们就下山。”
苏老太太一听这话慌了:“阿软,奶奶可没有要拆散你们的意思,年轻人吵架有什么话说开就好,长风,你可别信你大伯母的话,她讲话不过脑子的。”
“弟妹。”二大娘心思一转,反正从苏老太太这里占不到便宜,也不能让她太得意,苏娉要是不认她了,以后她也不能再拿这个孙女婿嘚瑟,想到她刚才那样,还有下午满村炫耀,就巴不得立马让她丢脸。
“你啊,确实做得太过了。”二大娘叹了口气,“我还记得这孩子第一次跟你家老二和儿媳妇回来的时候才两岁,你趁老二跟他媳妇去城里买米,就一个劲的骂她赔钱货病胚子。”
“孩子才多大点啊,知道什么。”
“以前的事我们这些亲戚都看在眼里,村里人也都知道,现在孙女大了按理来说你也该收敛点吧,去年年底还去大部队开介绍信,说要去部队找你儿子,让他把这个野种送走,还要问她亲生父母家问养育费。”
这些话苏老太太都不能反驳,她当时被得罪过的人嘲笑,说费她儿子尽心思养大的孩子竟然是别人家的,她亲爹娘条件更好,以后嫁出去了也不会再顾着这边。
当时就气得老太太头脑不清楚,什么话都往外说。
村里人都能作证,二大娘说的话不假。
“是啊嫂子,你这确实有点过分了,阿软这孩子以前身体不好都要跟着爸妈过来看你,你哪怕再不喜欢这孩子,看在她孝顺的份上,也不能这么搅和她的婚事吧。”
这个五大娘直接颠倒黑白,明明老太太是来收拾徐秀的,结果被她一句话打成了同伙。
苏家这些妯娌就是这样,看不得你好,总是憋着心思找机会要踩你一脚。
苏娉听到这些话,心口绞痛起来,她捂着胸口,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直直往下掉。
站在那里默默无声地哭,眼尾鼻尖通红,浑身发颤,一句话也没说。
看到女儿这样,苏定邦心都碎了。
“二婶,您别说了。”他看了眼老娘和徐秀:“从现在开始,我和我娘,跟我和我女儿都各论各的。”
“娘,既然您这么瞧不得囡囡,为了您老人家的身体着想,以后囡囡再也不会回老家。”
这话的意思就是,他娘还是他娘,女儿也还是女儿,但是他娘跟他女儿再无关系。
反正老太太不喜欢孙女,更别提这个孙女还不是亲生的。
老太太被他这一顿话说傻眼了,好半天没回过神来,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苏娉已经和陆长风进了屋子。
应该是要去解释什么。
亲戚们看到满意的结果,纷纷跟苏老爷子打了声招呼,就要回去了。
苏家这几个男人,苏老爷子胆小怕事,苏老大过分老实,苏家那个小的不管事。
外面这么大动静,他直接在房里躲清静,不出来。
也就苏定邦好一点,起码在他娘前面还敢耍泼皮。
趁容岚不注意,徐秀又要动手,被苏淳拉住。
后面发生什么样的事陆长风就不知道了,他坐在桌子旁边,给小姑娘剥瓜子。
这些瓜子花生都是他们从副食品店买来的,给别人吃不如自己吃了。
苏策和苏驭也溜了进来,分别坐下。
“你可真行,借题发挥。”苏策嗑着瓜子,斜眼看他:“你这看起来是个莽夫,没想到脑瓜子也挺灵活。”
经过这么一遭,以后妹妹就可以名正言顺不来老家了,不管谁都挑不出她的错处,毕竟是她爸亲自发话的。
“跟她哥学的。”陆长风把剥好的瓜子仁倒在小姑娘白嫩的掌心:“我那个大舅子看起来清风朗月温润无害,其实心黑着呢,就你们这俩捆一块,还不够他试刀的。”
沈元白指挥作战的时候也不全是阳谋,还有各种出其不意的诡道。
陆长风反正是不爱跟这么个人作对,防不住他的冷刀。
“哥哥不是这样的人。”苏娉温声道。
陆长风叹了口气,“前年我们跟友军军演,你哥是指挥官,友军也一直觉得沈元白不是这样的人,后来演习结束回了营区就骂娘。”
“……”苏驭想了一下,“我也觉得沈家大哥不是这样的人,他挺好的,还给我带了礼物。”
这次回来,沈元白给苏策苏驭一人送了块表,和沈青雪苏娉他们的是同款。
“行,我是。”陆长风自暴自弃:“我黑心肝,我温柔刀,专挑软肋捅。”
苏娉看他这样,忍不住笑了。
男人这幅模样和刚才冷脸的样子完全不同,刚才真的太吓人了。
他是狭长的丹凤眼,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冷漠,而且因为个人气质,又很凶。
笑起来的时候就像个认识很久的平常人,亲和力很强。
一个人能有完全不同的两面,苏娉也时常觉得诧异。
“好看吗?”见她一直盯着自己,陆长风笑眯眯道:“等你跟我回了西北,就会发现你自己的眼光有多么好了,我是我家最好看的。”
苏策听不下去:“你一个男人能不能不要把好看挂在嘴边?”
“是,不用挂在嘴边。”陆长风反手指了一下自己:“都在脸上。”
“我真他妈服了你。”苏策气馁摆手:“你这牛吹的,真像我奶奶的亲孙子。”
“那可不敢当,这孙子还是你当吧。”陆长风又剥了点瓜子,见小姑娘还没吃完就塞自己嘴里:“我去小叔叔那里打个招呼。”
这一趟是肯定要去的,苏诚多半也在等他。
“好。”苏娉看着他出了屋子,问哥哥:“你们今晚怎么睡?”
她是不可能去跟苏蕊一起睡了,虽然刚才的事情她没掺和,但两人的关系早就不像以前。
这里房间拢共就这么些,只能找分配好,然后挤着睡。
“你跟妈睡,我和呆头鹅还有长风挤挤,爸去小叔叔那儿。”
苏娉有些愣神,这分配,爸爸估计睡不着。
“一张床能睡得下三个人吗?”
“祠堂边用几条板凳拼一拼也差不多了。”苏策搓着花生皮,放到妹妹面前:“陆长风让我们也跟着去西北,这事他跟你说了吗?”
“没有。”苏娉摇头:“他没提过。”
“欸他这人心思挺细的,跟性格完全不同,这次让我们去西北一是我们在旁边你不会那么害怕,二呢,是让我们去他家看看,这样以后也能放心。”苏策打了个哈欠,他看了眼时间,这么一闹已经接近九点了。
在村里这个时间早就做梦了,特别是这天寒地冻的。
苏娉许久没有说话,只是把掌心的瓜子仁一颗一颗缓缓吃掉。
不知道陆长风和苏诚说了些什么,直到差不多十一点,苏定邦去睡觉的时候才从屋子里出来。
老太太那边也是闹得累了,洗漱完都歇了,苏淳再疼媳妇,也因为今天的事生气。
作为大伯娘,去搅和侄女的婚事,他觉得很不应该。
之前亲戚们走的时候还在嘀咕,老太太嗓门大,质问徐秀那些话她们都听见了。
说她是存了搅黄侄女的婚事,把女儿说给陆长风的心思。
“阿秀。”苏淳叹了口气,他坐在床边,双手搓着脑袋:“做人不能做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
徐秀直接甩了个枕头过去,她掀开被子躺下,侧身对着墙:“今晚你自己找地方睡。”
苏淳手里拿着布枕头,他看了媳妇许久,脚步缓慢,打开门,然后关上。
容岚这晚抱着女儿,跟她说了很久的话,有关于她以后的规划,也有提和陆长风的事。
教了她一些夫妻相处之道,说到最后,她沉默了片刻,才道:“这些都是你外婆交给我的。”
“自从嫁给你爸,我才发现夫妻相处没有那么多名堂,他爱你自然会让着你,你爱他,也会敬着他。”
苏娉似懂非懂,窝在妈妈怀里,闻着她身上的药香,听她说话。
这样的机会以后很难再有,女儿已经长大,现在有自己的学业,而且很快就要订亲。
等她成了家,有了自己的事业,也不会再是现在小姑娘的心性。
容岚现在要把一些事提早教给她,还有去男方家,该怎么应对长辈。
说到这,她又叹气:“这个其实妈妈没资格说,我跟你奶奶的关系你也看到了,遇到不讲理的人,再多的经验也派不上用场。”
“可能我也不是个好儿媳吧。”
苏娉抱着妈妈的腰,从她怀里仰头看她:“妈妈。”
“嗯?”
“虽然您的婆媳关系不是那么融洽,但亲子关系很好呀。”她柔声道:“我和哥哥们最爱妈妈,还有爸爸,也爱妈妈。”
“您是好妈妈,也是好妻子。”
容岚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妈妈有些后悔。”
“后悔什么呀?”
“后悔带你来老家,在你小时候,我就不应该带你回来,让你爸爸和哥哥们来就好了。”
“在妈妈没注意到的地方,就让我们囡囡受了这么多委屈。”
“听到她们说的这些话,妈妈心都碎了。”
苏娉埋头在她怀里,闷声道:“我都不记得了。”
容岚眼角湿润,喉咙有些哑,她唱着小时候哄女儿睡觉的童谣,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第二天一大早,苏娉她们没有吃早饭,就下了山。
只跟小叔叔打了声打呼。
到了县城,苏策要往火车站那边走,陆长风拉住他:“急什么,还没到点。”
“先去国营饭店吃个饭。”
火车站旁边一般都有国营饭店,还会有国营大厂。
苏驭笑呵呵点头:“对,先吃饭,饿了一晚上肚子都空了。”
“呆头鹅。”苏策没好气道:“除了吃你还会做啥?”
“打仗。”苏驭不假思索。
陆长风乐了。
苏策摇头叹息。
国营饭店早上没什么人来吃,国营厂的工人食堂有饭,他们出来聚餐一般都是晚上。
里面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而且不是一桌的,看样子是刚下火车出差回来。
陆长风问了小姑娘要吃什么,去点了几份肉丝面,然后又拿了一盘馒头和一盘油条过来。
他嘴里叼着油条,跨腿坐下,问苏策:“会骑马吗?”
“我又不是骑兵营的。”军区现在还保留有一支骑兵部队,不过人很少,都是精锐。
他是觉得自己多半选不上,而且也不擅长那种作战方式。
“那真是可惜了。”陆长风说:“西北有草原有荒漠,可以骑马也能骑骆驼。”
“这天气,草都枯了吧?草原也变成荒原了。”苏策咬着馒头。
“那也不影响骑马呀。”苏驭在旁边接话,问陆长风:“我能骑吗?”
“能啊,西北军区旁边就有一片草场,我小时候就在草地里打滚长大的。”
“难怪,现在成了滚刀肉。”苏策吐槽。
陆长风笑着对旁边的小姑娘说:“看出来没,你哥嫉妒我。”
苏娉摇头:“没看出来。”
苏策哈哈大笑:“看到没,我妹子还是向着她哥的。”
陆长风轻嗤一声,“德行。”
他们吃完面是八点多,男人去结账,苏策他们在外面等。
最近苏策的钱包厚了起来,陆长风表面上是给辛苦费,实际是讨好,他都知道。
不过他心甘情愿被收买。
毕竟这人出手确实很阔绰,都说爱屋及乌,从这一点他也能察觉到陆长风对妹妹花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