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焰和苏策约好等下一起打球,看了眼院子里帮忙收药材的小姑娘,他慢悠悠往外走。
掌心的药囊散发淡淡幽香,男人心情颇好。
出了苏家院子,迎面撞上一道黑影。
他刚要开口说话,那人怕惊动院子里苏家的人,把他拽到旁边墙角下。
“是我。”男孩压低声音。
“……”陈焰有些无语,“你最近怎么回事?”
沈青雪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见他一脸纠结,陈焰凝眸看他:“你是不是做了什么缺德事赖我身上了?堵了谁家的烟囱?还是给人玻璃砸了?”
沈青雪拧眉:“我今年十七,不是七岁。”
这回陈焰是真惊讶了:“你七岁还干这种事啊?我五岁就不玩这些了。”
“得了吧。”被他这么一打岔,沈青雪本来紧绷的那根弦骤然松开,他长出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最近怎么了。”
“哪来这么多多愁善感,去打球,赵途等着呢。”陈焰随手把药囊塞裤兜里,揽着他的肩膀往篮球场那边走:“兄弟,下回别在人家门外墙根转悠了啊,吓着人家小姑娘就不好了。”
“我能吓着谁,苏妹妹?她又不出来。”沈青雪倒是想她出来,又怕见到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谁说她不出来?苏策苏驭待会儿出来打球,现在搁家洗碗拖地呢。小姑娘也要出来放放风。”
沈青雪若有所思:“我记得你之前不怎么待见苏妹妹啊,现在怎么回事?吃了几顿饭,胃被攻陷了?”
他啧道:“果然,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男人的胃。”
“我没心。”陈焰揽着他肩膀的胳膊稍微用劲,“什么乱七八糟的,以后在人家姑娘面前别说这些东西,显得你很没有文化。”
“……你从哪句话听出我没有文化?”沈青雪被他勒得面目有些扭曲。
“现在这句就是。”陈焰面不改色松开手:“下个月中秋你哥回来吗?”
“回。”沈青雪大口喘着气,瞪他一眼:“你就等着我哥收拾你吧。”
如果经查实,苏妹妹就是他沈家的孩子,那这狗东西就是他未来妹夫,之前还敢说不想娶他妹妹?弄不死你!
陈焰挺久没见沈青雪他哥了,沈元白挺早就入了伍,又比自己大两岁,以前在大院也没怎么玩到一起。
他们那个年纪有自己的一茬兄弟。
对于沈元白的印象就是挺温柔的一个人,总是笑眯眯的,跟谁都和声和气,没见他发过火。
“哦,”男人随口应了一声,漫不经心道:“我等他回来收拾我。”
“打不赢就叫哥哥,丢不丢人呐沈青雪同志。”
沈青雪同志没有再搭理他。
苏策性格开朗,在大院如鱼得水,和谁都能打成一片。
虽然才来没多久,但是把陈焰和沈青雪他们的兄弟都处成了自己的兄弟。
“阿软?”他在客厅门口喊:“要跟哥哥出去走走吗?”
“来嘛来嘛。”苏驭也附和道:“二哥给你买汽水喝。”
“来啦。”苏娉在二楼和妈妈把药材分类装好,嗓音软软:“再等我一下哦。”
随即又听到他妈的声音:“囡囡,加件外套,外面风大。”
苏策倚着楼梯栏杆,问弟弟:“下个月回老家,要是奶奶为难阿软怎么办?”
苏驭有些犹豫,看了眼哥哥的神色,小心翼翼道:“那咱也不能动手吧?”
“……”苏策气笑了,扯动肩膀。
被沈青雪那个没长眼的撞了一下,现在还疼,他抬手揉着,看着这呆头鹅,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要是敢动手老苏先削你一顿,想什么呢,再怎么说也是长辈。”苏策小声提点道:“到时候奶奶要是找阿软的不是,咱俩就岔开话题,她老人家也不好跟我们生气。”
老太太是典型的老旧思想,就喜欢男孩,平时对孙女横眉冷眼,到了孙子这里就是嘘寒问暖。
苏驭松了口气:“我就是那么一说,哪敢真对她老人家动手。到时候你要是觉得势头不对就咳嗽提醒我,我来转移话题。”
“行。”苏策没想到呆头鹅这回脑筋挺活泛。
楼梯口传来声响,苏娉穿了件灰色的薄针织长开衫下来了。
兄弟俩站在她身侧,兄妹仨一起往外走。
苏策问:“软软,外公最近有没有给你写信?”
“有。”苏娉乖巧点头,“外公说过段时间给我寄点药丸过来。”
“最近还有经常心悸透不过气吗?”
“很少。”小姑娘眉眼舒展,轻声道:“哥哥,你们不用担心我。”
苏驭刚想说什么,门口突然蹿出一条狗,一掠而过。
苏驭吓一跳,脱口而出:“那小鬼的命根子怎么到处乱跑?!”
说完才惊觉妹妹在旁边。
苏策直接一脚过去。
到了篮球场,已经很多人了。
陈焰见小姑娘来了,随手把自己衬衣脱了,叠了两下垫在台阶上:“在这坐会儿。”
苏娉眉眼温和,轻轻点头,顺从地坐下。
他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
怎么就这么乖呢。
几个男人走到球场中间,陈焰见苏驭走路一瘸一拐的,问旁边的苏策:“你弟这腿怎么回事啊?”之前还好好的。
“被你弟不同凡响的命根子吓着了。”苏策接过赵途抛来的篮球,瞥了眼旁边敢怒不敢言的呆头鹅:“是吧阿驭。”
苏驭愤然转头。
卫吉在另外一边喊:“别唠嗑了啊,还有半个小时我要回去洗澡了,赶紧整完散场。”
赵途笑嘻嘻道:“恭喜啊,半个月没洗澡了吧?终于舍得开光了,赶明儿给你放挂鞭炮。”
“放你娘的狗屁!”男孩们笑闹成一团,奔跑时笑容明朗,意气风发。
苏娉安安静静看着,唇角微微上翘。
眼见沈青雪就要投篮,后面有人拽他汗衫衣摆。
然后就听到卫吉讶异道:“不是吧青雪,你这多久没洗澡了?后背都有汗印。”
陈焰错身瞥了一眼,在他后颈下面两寸的位置有一个月牙儿似的印子,是浅浅的青色。
如果不是衣摆被人用力往下拽了还真看不到。
“毛病,这是胎记。”
沈青雪投了个利落干脆的三分球,对身后死死拽着他衣服的人说:“下次再犯规把你手剁了。”
赵途讪笑:“手误手误。”
“叨叨什么呢,谁没洗澡?”苏策他们从另一边跑过来,饶有兴趣问。
“没,平时喊你就耳背的不行,碰到这事就跟碰上耗子的猫一样,嗅着味儿了。”卫吉手搭上他肩膀,想到什么,又讨好问道:“哥,下次什么时候去你家吃饭?”
“滚。”苏策笑骂:“打了半天球没进一个,不跟你一边了。”
因为隔得远,苏娉只能听到男孩们隐约的笑闹声,她从随身带的布袋里拿出两根毛线针,扯出毛线的线头,在针上绕了一下开始织毛衣,
再过一个多月,天气就要转凉,她想给奶奶织一件毛衣。
上次见面还是七八岁,下个月中秋,正好把毛衣送给奶奶。
沈娇站在暗处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
“你是苏娉?”少女脆生生问。
“是呀。”苏娉侧眸看了她一眼,眉眼弯弯,柔声道:“你好。”
沈娇对上她纯粹无邪的眼睛,突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苏娉继续织毛衣,神情认真,耳后碎发被风吹动,随着她低头的动作,垂落在白皙清瘦的锁骨上。
即便白色长裙外面罩了一件灰色毛衣开衫,也难掩单薄身姿。
沈娇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蹙眉。
难怪赵途于吉还有陈焰哥哥都围着她转,天生就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谁看了不心生恻隐?
男孩们打了会儿球,输了的于吉去供销社买汽水,没多久就搬了一箱回来。
苏策拎着汽水去找妹妹,陈焰随手磕开瓶盖,边走边喝,紧随其后。
“哥哥!”沈娇见二哥过来了,起身扑过去。
沈青雪犹豫了会儿,还是伸手接住她。
“哥?”沈娇敏锐地察觉到他眉目间的疏离,“怎么了?”
“没什么。”沈青雪把自己的汽水给她,“喝吧。”
见哥哥还是一如既往地对自己好,沈娇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狐疑地“哦”了一声,接过汽水凑到柳叶那边,和他妹妹柳絮说话。
沈青雪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娇娇五官和他以及哥哥没有半点相似之处,要说和苏策他们哥俩是兄妹反而通了。
苏策和苏驭相貌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可能是因为常年在军营磨砺,才会看起来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气质。
而苏妹妹……
他拢目望过去,苏策和苏驭兄弟俩一左一右坐在她旁边说话,陈焰站在一边,倚着篮球框时不时搭句话。
女孩容貌昳丽,一头柔软乌发垂落腰间,和哥哥们说话时脸上带着清浅笑意,眉眼温柔。
他下意识走近,想看清楚一些。
外面风渐大,苏策拉着她起身,“我们先回去了。”
陈焰点头,弯腰拎起台阶上的衬衣,勾在指尖,上面还有小姑娘残存的温热。
苏娉提着收好的布袋,清澈剔透的眼底泛着涟漪:“谢谢哥哥。”嗓音软软,像只小奶猫。
陈焰莫名想起小乖,衬衣忽然有些灼手。
他扯起嘴角:“不客气啊妹妹。”
很快到了中秋,沈元白提前一天回了北城。
沈青雪中午下了任务,听到哥哥回来了,一刻也坐不住,没有敲门直接进了他的房间,反手关上房门。
“哥。”他看着衣柜前身形修长的男人,欲言又止。
风尘仆仆的沈元白见到他也没有太意外,松了军装的风纪扣,温声道:“小舅舅的相片在书桌上,我先去洗个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