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宝,起来换衣服……”
无论裴言舟怎么叫,糖宝都像一只小猪似的睡得死死。
小屁屁有点湿,糖宝不自在地翻了个身,但还是没醒。
空气中隐隐约约有一丝奇怪味道。
裴言舟恼怒到气血上涌,虽然气炸了,但他还是冷着脸帮尿床的小胖墩换衣服。
糖宝比裴言舟想象中更胖,肚子圆滚滚,白花花的四肢像莲藕似的一节一节。
裴言舟生平第一次帮孩子换衣服,动作生涩,好几次都用力过猛。
但整个过程糖宝都没有醒,她睡得香甜,粉色唇瓣微启,甚至还发出细微鼾声。
好不容易帮糖宝换好衣服,裴言舟把小胖墩抱回她自己房间,打了个内线电话叫保洁。
半小时后,主卧的床垫已经烘干,床单被子全都焕然一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苦的柑橘调香氛味。
裴言舟硬着头皮重新躺回床上,刚才尿湿的部位他虽然刻意避着,但仍然感觉浑身不得劲,好像有蚂蚁在身上爬。
跟自己的洁癖斗争了一会儿,男人烦闷地把被子扯开,走去另一间卧室睡觉。
翌日清晨,静谧温暖的金色阳光透过薄薄窗帘洒入屋内。
糖宝被太阳晒醒,她揉揉大眼睛起来,跳下床,光着小脚丫“哒哒哒”跑出卧室。
小姑娘早就忘记自己昨晚偷偷去爸爸房间睡觉的事,更加不知道自己“做坏事”尿床了。她朝爸爸弯起大眼睛,挥了挥小肉手。
“爸爸!”
西装革履的裴言舟坐在餐桌边,男人长相优越,清绝俊雅,一双琥珀色眼眸在阳光下清澈见底。
他看到糖宝后不自觉蹙了蹙眉,“糖宝。”
糖宝咧开嘴笑,露出两个甜酒窝,“粑、粑!”
裴言舟厉声问:“知道自己昨晚做错了吗?”
糖宝听不懂,懵懵懂懂摇摇小脑袋,“不鸡道。”
裴言舟打算今天好好教育糖宝一番,让她晚上别再来他床上睡觉,也不准再尿床,无论在哪个床上睡觉都不准拉尿!
没想到小胖墩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糖宝大眼睛紧紧盯着他面前的碗,微启的小嘴竟然流下一条晶莹口水。
裴言舟低头看了眼自己面前的碗,碗里有几颗手打牛肉丸。
糖宝的口水根本止不住,她抬起小手,直接用肉乎乎的手背把口水擦掉。
她指着爸爸的碗,咽口水,“爸爸,糖宝,要吃丸子。”
裴言舟若有所思地用指骨叩了叩桌面。
这个小胖墩,不仅不讲卫生,而且还很贪吃。
赵阿姨牵糖宝去洗漱,糖宝回过小脑袋,再确认一遍,“爸爸,丸子,你不吃。”
“嗯。”
糖宝一步三回头,蹙紧小眉毛,“不准,偷吃!”
裴言舟:“……”
糖宝跟赵阿姨去刷牙洗脸,她想起牛肉丸,心里很着急。
往常要二十分钟的晨间洗漱,糖宝今天花了不到十分钟就刷完牙,换好衣服并且扎好头发了。
糖宝两条小肉腿立刻飞奔回餐桌,一双大眼睛仔细检查爸爸碗里的牛肉丸。
还好,一颗都没有少!
糖宝立刻将爸爸的牛肉丸据为己有。
赵阿姨:“糖宝,你碗里也有牛肉丸,你可以先吃自己的。“
糖宝死活抱住爸爸的碗,用力摇头,“不。”
她心里把小算盘打得劈里啪啦响,如果先吃自己的牛肉丸,那自己吃的时候,爸爸就把他的牛肉丸吃了怎么办?
这样她就少一份牛肉丸了!
裴言舟坐在餐桌对面,他看着狼吞虎咽、恨不得一口生吞一颗牛肉丸的糖宝,眉心微蹙,久久沉默。
这个孩子究竟有多饿?为什么看起来像是几天几夜都没有进食的饿狼?他终于知道糖宝那一身肥嘟嘟的肉是从哪里来的了。
男人微不可见叹口气,俊美脸庞划过一丝深深的无奈。
看来,现在跟糖宝说什么她应该都听不进去,他打算等晚上回来再好好教育这个小胖墩。
孩子既然来到他这里,他必定要好好管教一番,把她以前那些陋习,通通都改掉。
Y大校园。
六月的天气就像小孩的脸,上一刻还是万里无云的瓦蓝晴空,下一刻,天色转阴,飘起绵绵细雨。
叶初苒站在路边,穿着清爽简约的杏色短裙,露出一双笔直纤细的长白腿。
她轻撩如瀑黑直长发,一股栀子花淡香缭绕不绝。
巴掌大的鹅蛋脸,乌黑瞳仁纯净无暇,五官艳丽,漂亮到具有攻击性。但熟悉她的朋友都知道,叶初苒,长相跟性格大相径庭。
她长相有多明艳,性格就有多软,是个十足十的温柔软妹子,甚至还有点社恐。
空中虽然飘着细雨,她却浑然未觉,低下头怔怔看着手机屏幕,手机屏幕散发出幽蓝的光,把她的脸映衬得有点惨白。
今天是她二十岁生日,她原本在等男朋友裴闻野过来接,俩人打算去看个电影再共进晚餐。
然而半小时前,裴闻野说临时有事,要她再等一下。
叶初苒便在原地等他,她回了一句【你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消息却如石沉大海,手机屏幕再没有亮起。
叶初苒百般聊赖刷着朋友圈,刷着刷着,当她看到某个画面时,指尖突然顿了顿。
是新传同专业女生何芷柔五分钟前发的打点滴照。
【发烧,难受……】
何芷柔从各个角度拍了她正在打点滴的纤纤玉手以及半满的吊瓶。
叶初苒一眼便看到了第四张图片有半边男人的手入镜。
男人的手很漂亮,青筋微鼓,骨节分明,手腕上戴着一只蓝色百达翡丽。
叶初苒轻拭手臂上沾湿的雨水,这才感觉六月的雨竟然有点凉。
她讽刺地笑了笑,又把目光重新投向手机屏幕。
这只手,便是她男朋友裴闻野的。
她二十岁生日这天,她的男朋友在陪别的女生打点滴。
而她在原地傻乎乎淋雨。
叶初苒找了个地方躲避这场突如其来的雨,但身上连衣裙已经有点潮湿。
她打了个喷嚏,觉得自己很蠢。
她仰头眺望阴沉沉的天,突然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跟裴闻野见面时,天空也是飘着毛毛雨。
她当时才十二岁,跟爷爷还有爸爸一起去裴家拜访。
她听说自己的爷爷跟裴家老爷爷是好朋友,两位年轻时曾经一起上山下乡,早年是可以同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
大人在会客厅里聊天,小小的叶初苒觉得很无聊,便自己在裴家里逛了逛。
裴家很大很大,比他们家大多了。
院子里还有一个锦鲤池。
叶初苒蹲下身看肥肥胖胖的锦鲤游来游去,天空突然开始飘起毛毛雨,她打算回屋躲雨。
刚站起来,叶初苒就觉得怪怪的,肚子一阵钝痛,裤子好像也湿了。
叶初苒不明所以,便把身后的裤子往前扯,却发现一团可怖的深红色!
这是她的月经初潮,因为从小没有妈妈,她对这个懂得并不多,只是偶尔听来过月经的女同学在一起讨论。
晕血的她吓坏了,直愣愣晕倒在池塘边。
恍惚之际,她感受到有人跑过来,她腰间一紧,应该是被围上一件外套。
紧接着,那个人将她打横抱起,直接往屋内走去。
叶初苒迷迷糊糊,她只隐约感受到男孩子温暖的怀抱,干净清冽,是雪松和沉香的味道,很好闻。
男生在她头顶轻声说话,嗓音很温柔,“没事,别怕。”
她很快被抱到一间卧室里,他听到那个男生叫了医生过来,跟医生交代几句就走了。
叶初苒听到医生喊了一句“裴少”。
叶初苒后来才打听到,那天在裴家只有一个裴少,便是裴家二少爷,裴闻野。
她把他的外□□脏了,就算后来洗干净了也不好意思再还回去。
那么有钱的裴家少爷应该不会计较一件外套吧?
叶初苒后来一直留着他的那件外套,每当裴闻野让她失望了,她就把外套拿出来看一眼。
但是叶初苒不明白,为什么当她和年少时的白月光走在一起后,他已经彻底变得不像那个记忆中,会温柔地帮她系上衣服,跟她说“别怕”的少年。
叶初苒抬眸看了眼仍在淅淅沥沥下着的夏雨,眼眶里氤氲起一点湿意。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其实也不怎么喜欢裴闻野,因为她跟裴闻野在一起时基本上都是心如止水的平静。
但无奈年少时的滤镜实在太大,才让她一次又一次包容这个男人的恶劣。
可能有些人只能活在记忆里,一旦从回忆里走出来,就好像变了味。
淋雨后,叶初苒回宿舍洗了个热水澡,当她正在擦拭头发时,电话响起,是消失了两个小时的裴闻野。
男人嗓音散漫,“在哪呢?”
叶初苒用指尖绕着头发玩,“在宿舍。”
裴闻野应该是在抽烟,他吐着烟圈,悠悠道:“我现在还有点事,我让人去学校接你,等下直接在餐厅见面好吗?”
叶初苒没有问他究竟在忙什么事,她安静应了一声“好”。
她刚好也有事找他,很重要的事。
叶初苒在宿舍里翻翻找找,恋爱一年,裴闻野送过她不少东西。包包、珠宝、手表,叶初苒把这些昂贵礼物都打包进一个箱子里,锁进衣柜。
她在镜中端详了自己一会儿,换了条黑色短裙,走出宿舍。
她走到校门口,发现一辆劳斯莱斯幻影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车牌号很牛,一看就是大有来头。
叶初苒蹙了蹙眉,虽然这辆车她以前没见过,但应该就是裴闻野让人来接她的车。毕竟整个A市能拥有这种车牌号码的人手指头都数的过来。
下降的后车窗里,一只夹烟的手伸出来,巴洛克穹顶袖扣,银色腕表,修长指节在一点猩红闪烁中更显漂亮冷感。
她走近,坐在里面的男人淡淡瞥她一眼,叶初苒不自觉呼吸微顿。
艳秾貌美,美丽到灼人,这是叶初苒对那张脸的第一印象。
“你是阿野的女朋友?”男人轻弹烟灰,嗓音低沉磁性,慢条斯理道:“上车吧。”